84年的時候,南方深城特區已經試行取消一切票證了。其他地方也陸陸續續開始形成一種,除了糧食和一些特殊商品需要票之外,其他日用品可以隨意購買的趨勢。
自行車就是特殊商品,現在買的話還是需要自行車票。
林珊去黑市問了一下,花式150一張,平式100一張,車本身還得掏個170塊,合一塊兒就把家里的錢全掏光了,鋪子也不用開了。
打消了買全新自行車的念頭,林珊托愛張羅的街坊嬸子幫忙留意一下舊車。反正只是上下班騎,不要求多新。
嬸子效率極高,不出兩天就找到個七成新的,林珊和趙桂花輪流騎了兩圈沒發現毛病之后,開始跟車主大姐砍價。
大姐不差錢,就是想換新車才把舊的出了,所以沒怎么來回,就痛快地接受了九十塊錢的價格。
人家給便宜了不少錢,林珊直接上了兩碗肉絲面請大姐和嬸子吃,晚上還裝了盒包子送到了嬸子家。
“愛國大肉包”生意非常好,開業兩個多禮拜,基本每天都能維持25塊左右的營收。林珊算了算,去掉成本的話,一個月下來她們能賺三百七十多。
趙桂花笑得合不攏嘴,總算不用擔心花出去的錢收不回本了。林紅也松了口氣,每天看著自己做的面條和包子被大家吃得干干凈凈,心里開心極了。
開鋪子雖然累,但在店里凍不著,沒人的時候還能喝上口熱水,聊聊家常。
這天午后店里閑下來之后,林珊琢磨著該怎么給賀領導回禮。畢竟這開店的錢里頭,有人家一半的功勞。
“咱家有大包子,給他有郵幾個過去?”趙桂花出主意。
林珊覺得可行,現在已經進入十二月了,天氣冷得很,不怕包子壞。而且賀正巖給她們留的地址在省城,安河離省城不太遠,郵東西撐死一個禮拜就能到了。
既然打算送包子,她索性又做了兩大罐香菇肉醬。不知道這個年代部隊的伙食怎么樣,但是應該達不到經常吃肉的水準。送包子和肉醬給賀領導打打牙祭,是個還不錯的禮。
土特產她也準備了,粉皮、山藥、紅薯粉條、花生都是安河比較有名的東西。林珊一樣裝了一些,連同包子和肉醬一塊兒包裹得嚴嚴實實。
她還另外寫了一封信,除了感謝人家之外,也把家里的近況說了。請賀領導下回路過安河的時候,一定要來鋪子嘗嘗新鮮的包子和大骨面。
等一切都準備好,林珊搬著個大箱子去了郵局。
這個年代郵寄這一大箱子東西可不容易,填了好幾張表格,還花了將近五塊錢,才搞定一切。
回到鋪子,母女三人開始準備下午那波吃飯潮,包包子的包包子,炒肉絲的炒肉絲,一到正點小鋪子立刻被人擠得滿滿當當。
經過這兩個多禮拜的磨合,三個人已經相當默契了,客人再多,也能快速出餐上餐,收錢收碗。
正忙得起勁兒,林珊一抬眼瞧見房東慢悠悠地朝這邊走過來。
她立刻笑著迎接:“郭爺爺,今天還是老樣子?”
“嗯,老樣子。”郭有財把飯盒遞過去,背著手往門口一站,等著林珊去給他拿包子。他基本每天下午都會來買倆包子,一個大肉包,一個純肉包,素的酸菜包是一點都不感興趣,連嘗都沒嘗過。
林珊給他拿了倆包子,剛要蓋上蓋遞過去,手突然被一股的巨大的力道擊中,包子瞬間飛出去,飯盒“咣當”一聲落地,就連正要接包子的徐有才,也直接被那股勁兒給帶到了地上。
“這家包子害人啊!”一個四五十歲的干巴瘦老漢沖開飯盒,站在鋪子門口大聲哭喊:“這家包子害人啊!俺孩子被她家害慘了!求求你們幫幫俺吧!嗚嗚嗚——”
老漢邊哭邊跪,頭磕在地上當當作響。他旁邊跟著個年輕婦女,手里抱著個病懨懨的孩子。見他一磕頭,婦女也趕緊跪下磕頭,懷里看著三四歲大的孩子哇哇大哭。
吃飯的人議論紛紛,不知道這是咋了。吃面的手里的筷子慢了下來,買包子的看著包子有點發懵,這到底怎么個事兒?
“誒誒誒誒!你們干啥呢這是?!”趙桂花一看這陣仗,就知道是上門找事兒的,扔下裝包子的夾子,就要沖過來趕人。
林珊才剛把摔倒的郭有財給扶起來,立刻又沖過去攔她:“媽你冷靜點兒,我來。”
趙桂花被姑娘攔住,稍微冷靜了兩秒,但還是忍不住沖那兩個人喊:“少跟我搞這套!老娘家的包子比你倆臉都干凈!”
林珊把她擋在身后,對著還在猛磕頭的兩人說:“叔叔嬸子不用這樣,有事兒說事兒,是我們鋪子的責任,我們絕對不會賴賬,不是我們的,誰也別想扣我們身上。大家伙都在這兒看著呢,你們有什么困難直說。”
干巴老漢顫巍巍抬起頭,眼淚說掉就掉,指著旁邊婦女懷里的孩子哀嚎道:“我兒子吃了你家的包子,上吐下瀉發了好幾天的高燒,到現在命都快沒了,醫生說你家包子有毒!你們怎么這么害人啊!嗚嗚嗚嗚……”
“呸!放屁!”趙桂花急得要往外沖,被林珊擋得死死的。林紅在后廚干著急,面還在鍋上煮著,走又走不開,這可怎么辦啊!
林珊上輩子遇見的無賴也不少,這種一看就是低級段位的,故事處處都透著漏洞。
她露出一副關心他人的模樣,彎腰問那老漢:“叔,你說是我家包子惹的禍。那我請問你什么時候買的包子?”
“前、前天吧。”
“哦,那是什么餡兒的?”
干巴老漢眼珠一轉,“肉、大肉餡兒的。”
“哪種肉餡兒?我們店里有好幾種肉餡。”
“肉、肉就是肉,俺記不清了。”
林珊點頭:“行,那多少錢一個買的?一共買了幾個?”
“七、七……八?……不、不管多少錢,就是在你家買的!”
林珊打住這話題,又問他:“你兒子看得哪家醫院?”
老漢:“人、人民醫院。”
林珊:“哦?那看的哪個科?醫生叫什么?”
老漢略顯慌張:“俺、俺農村人,不知道啥科,反正人家說了,就是你那包子有毒!”
林珊十分通情達理,“那這樣,不知道名字總知道地方吧,咱一塊兒上醫院找那醫生去。我倒要問問他有什么神通,能一眼就看出是包子的過錯。”
“你、你,俺們記不清路了,反正人家醫生說就是你家包子害的!我看你就是不想承認!俺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嗚嗚嗚嗚……俺可憐的兒子啊!”老漢開始嚎哭,還拉著旁邊的婦女再次磕起頭來。
“閉嘴!”林珊大聲呵斥,一改剛才的溫和有禮,憤怒地盯著兩人:“多少錢買的包子不知道,包子里有什么餡兒不知道。好,我就當你是前天買的我家包子,可是到今天滿打滿算才兩天多,你自己說你兒子可都燒好幾天了,后買的包子,還能讓你兒子提前燒起來?!”
“我、我記錯了,包子是我好幾天前買的。”老漢狡辯。
林珊冷哼一聲,“你滿嘴‘不記得’、‘記錯了’、‘忘了’,那你是怎么把我家這個鋪子記這么清的?公安判案還得驗好幾遍尸,審好幾輪犯人呢。你說我們害人,卻什么證據都拿不出來,單憑一張嘴就想判我們死刑?真是好狠的心!”
“啊啊啊啊……殺人鋪子不承認了!嗚嗚嗚嗚……俺的兒子啊……”老漢說不過就嚎啕大哭。
林珊心想來這一套,她瞬間也紅了眼眶,比慘是嗎?
“叔,你有點良心好不好?我們孤兒寡母欠了一屁股債才把這鋪子開起來的,現在好不容易剛有點起色,你就帶著人來鬧這么一出,這是要把我們母女往死里逼啊!嗚嗚嗚……不帶這么欺負人的!媽,你去派出所報公安吧,咱們現在是有嘴也說不清了,人家非要訛人,咱只能讓公家來評評理了。”
“哼!老娘這就去!大家伙幫忙把他們看好了,千萬不能讓人跑了!”趙桂花一溜煙沖了出去。
老漢一看要報公安,立刻慌亂起來,她旁邊的婦女比他還慌,抱著孩子東看看西看看,瞧著個空檔就猛往外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