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完結&番外
上車前,沈青時問老媽要不要去隔壁村給姥姥姥爺燒點紙,她老媽說不用,“清明的時候燒過了,再說也沒下午上墳的規矩,時間不早了,回吧。”
沈青時哦,伸手抱抱媽媽,姜芳笑笑,“我沒事,別讓小顧等著,上車吧,咱回家。”
回到東明已經夜里九點多,保姆陳阿姨在廚房準備宵夜,沈青時跟顧淮越自然要留下蹭飯。餐桌上沒人提今天葬禮的事,主要也沒什么好聊的,就那么回事吧,人死如燈滅,既然已經入土,說再多也沒意義。
至于表姐起訴女小三追究責任還有討要姨夫在兩年間給出的夫妻共同財產的官司,律師說勝訴幾率很大,不過要到下個月才開庭,這事兒交給律師就行,他們也不是專業的,也沒什么好說的,該口頭討伐的,也早罵過了。
席間不可避免說起張寨要拆遷的事,但凡拆遷,涉及到的錢財都不是小數目,尤其張寨地理位置非常優越,現今的張寨也早不是十幾年前的普普通通了,說是城中村,卻高樓林立,人口繁雜,比一般的城鎮還要熱鬧。
拿沈青時家的宅基地來說,十二層樓,不算一樓他們自留的套房,只門面就有四間,從二樓開始,每層樓八個房間,有標間有套房,標間一個月月租是四百,套房月租六到八百不等,每個月連同門面房在內,租金可以收八萬左右。
八萬啊,哪怕再過十二十年,有多少家庭月收入能達到八萬的?
而沈青時家在張寨并不起眼,只能算中等收入,由此可見張寨要拆遷,其中涉及的金額會是怎樣的天文數字,想要談成拆遷項目短期內肯定談不攏。
反正沈青時記得前世從傳出張寨要拆遷到真的開始拆遷動工,是用了二到三年的時間。這會兒剛有苗頭,要遷戶口什么的還是比較容易操作的。
而對于顧淮越將戶口遷到自家戶口本上這件事,全家沒人反對,反而相當支持。
因為拆遷這個事兒,對別的城中村來說可能利大于弊,但對張寨的人則是弊大于利。一旦拆遷,補償再多也是一次性買賣,哪比得上細水長流月月有錢拿?多一個人頭就等于多了一份錢、同時能多拿一到兩套甚至更多的房產。
具體到時是要更多補償款還是多要幾套房要看村里怎么跟拆遷辦的人談,現在還說不準。
姜芳在席間直接把話往明白的說,“小顧你放心,咱們是一家人,但親兄弟也明算賬,拆遷款跟房子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他們哥仨以后要是敢拿這個說事,就別認我這個媽。”
沈北:“說得好像我們多沒出息似的。”
姜芳:“不會說話就閉嘴。”
沈北:“……”
沈東先表態,“媽你放心,該怎么就怎么,我沒意見。”
沈南:“我也沒意見。”
姜芳看向兒媳婦,鄒淼淼忙說,“媽,我也沒意見。”
姜芳:“行,既然你們都沒意見,咱們也別空口白話,白紙黑字立個字據,這樣也省的以后扯皮。”
顧淮越想要阻止,“媽,沒必要——”
姜芳打斷他,“小顧,我知道你不差錢,也有賺錢的能力,但丁是丁卯是卯,無規矩不成方圓,這事你聽我的。”
沈青時也說,“媽是一家之主,聽她得準沒錯。”
姜芳哼笑,“當初不讓你出國,你不照樣出國了。”
沈青時:“那事實證明我出國鍍了層金沒錯呀,要不也不能這么容易進A大成為副教授。”
姜芳:“你就貧吧。”
沈青時嘿嘿。
白紙黑字一式兩份,一家人都在上面簽字按了手印。一份姜芳保管,一份沈青時顧淮越保管,夫妻兩個開車回家,進了家門,顧淮越說,“怪不好意思的。”
沈青時一邊開空調一邊說,“這點錢你就不好意思啦,那你轉我名下那么多資產我是不是要沒臉出門了?”
顧淮越:“這不一樣,你是我妻子,我們不分彼此。”
沈青時:“你也說我們不分彼此啦,所以干嘛分的那清,我媽同意,我哥我弟我嫂子都沒意見,那這事兒就沒問題,想那么多做什么,覺得不好意思以后加倍對我好就是了。我媽他們對你好,是為了讓你對我更好,道理就是這么簡單。”
顧淮越啞然,繼而失笑,“是,沒錯,是我狹隘了。”
沈青時過來踮起腳尖親了他一下,“走吧,洗澡睡覺,明天一早還要去派出所開證明。”
顧淮越的戶口遷入的很順利,跑一次就辦成了,從今天起他也是張寨的人了。
沈青時看著戶口本上嶄新的一頁嘿嘿,感覺還挺不一樣的。
姜芳把戶口本收走,“這個我放著,你們要是有需要再找我要。”
沈青時哦,問媽媽,“我大姨準備什么時候回來?”
姜芳:“估計得過幾天吧,你跟小顧明天就回北京了,行李收拾好了沒?”
沈青時剛要回答,大哥沈東突然從外面推門進來,他走得很急,看得出神色有些異樣。
姜芳直接站起來,“不是去跟供貨商吃飯談事情嗎,怎么現在回來了?”
沈東深呼吸,定了定神,“媽——”后面明顯有話卻又好似說不出口。
姜芳蹙眉,“有話直說,別打馬虎眼。”
沈青時已經似有所感,能讓向來穩重的大哥如此失態,她能想到的,大概只有親爹胃癌晚期被發現這件事了吧。
果然,就聽沈東聲音帶著輕顫的說道,“小叔剛才給我打電話,說我爸……我爸他被確診胃癌晚期。”
姜芳腿倏地一軟,恍惚了一下,要不是沈青時扶得及時,可能就摔沙發上了。
沈青時忙勸,“媽你冷靜點,”又問大哥,“小叔打電話的訴求是什么?”
沈東與妹妹對上視線,妹妹表情平靜無波,看上去冷靜極了,他怔愣片刻,回答說,“小叔的意思是那邊說沒錢治,負擔不了,爸這幾年事業走下坡路,負債很多,咱們要是不管,那個女的也不會管,她說要離婚。”
沈青時直接冷笑一聲。
姜芳這會兒已經平復了心緒,她沉默片刻,“離婚可以,把那女的名下資產調查清楚,如果非法轉移,直接找律師告,還有債務問題,必須平攤,她想一推二五六不可能。”
沈青時有點不能接受,“媽你干嘛呀?管這個做什么?!”
姜芳看向閨女,“一夜夫妻百日恩,我跟他做了快二十年夫妻,以前的恩恩怨怨我早不在乎了,現在幫他,一是因為他是我曾經的丈夫,二是因為他是我孩子的父親,青青,我知道你恨他,覺得他活該,但他快死了,再計較這些沒有意義,如果咱家條件拮據,我可以冷眼旁觀看他去死,但咱家有那個條件和能力,讓我冷眼旁觀,我過不去心里的坎。”
顧淮越剛和新加坡那邊的客戶開完視頻會議,就見自家老婆氣沖沖回來了。
這場景如此熟悉。
他將水杯放下,過來把人抱住,“怎么了?剛才給我發消息時不是挺開心的?”
沈青時郁悶的跟老公吐槽,她不理解她老媽的腦回路,簡直圣母好嗎?
就因為他生病快死了,所以曾經受到的傷害就可以輕易抹平了?那她媽吃過的苦,受過的罪,被背叛的憤怒和痛楚又算什么?
他跟小三雙宿雙棲生孩子的時候想過結發妻子和四個子女嗎?
他跟小三逍遙快活的時候有過對前妻和子女的愧疚和補償嗎?
通通沒有,不止沒有,甚至前段時間還想讓他們簽下贍養合同!
這樣的一個人,只因為他現在落魄了,生病了,快死了,所以做過的孽通通可以成為過眼云煙,不但不計較還要反過來出錢出力施以援手……這讓人怎么接受?!
反正她接受不了!
顧淮越聽了也覺得頭大,一面覺得丈母娘心胸寬大,是個狠人,一面又覺得老婆沒錯,以德報怨,何以報德?老丈人做事不地道,逍遙快活這么多年,現在落魄了反而讓這邊給收拾爛攤子,想想也是憋屈。
“你大哥什么態度?”他問。
沈青時磨磨牙,“我早說了,我們家除了我鐵石心腸,其他人都容易心軟!”
顧淮越捏了下她的鼻子,“胡說,你的心也軟,只是恩怨分明。”
沈青時驀地紅了眼眶,“是我想讓他死嗎?我每年給他出錢千叮嚀萬囑咐,像個傻子一樣讓他做體檢,他做了嗎?!錢收了,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但凡把我放心里一點點,按時去醫院體檢,也不會成現在的樣子!我盡力了,真盡力了,我總不能死拉硬拽逼著他去體檢吧!他要往死路上走我有什么辦法?!”
顧淮越忙拍她的背,“乖啊,不怪你,和你沒關系,你已經盡到為子女的責任了,這件事媽肯定要把我們叫到一起商量的,先別急,到時看大家都怎么說。”
沈青時抽了下鼻子,心里卻知道無論怎么商量,她媽媽一定不會改變主意了。
事實也是如此。
當晚,一家人坐在一起,先是沉默,后來還是姜芳打破了這份沉默。
她直接說了自己的打算,比起下午時還要更堅定了幾分。
沈東在靜默了幾息后表態,“我聽媽的。”
沈南看妹妹,沈青時耷拉著眼瞼誰也不瞧。
沈南想了想,“就按媽說得做吧。”
沈北:“我無所謂,少數服從多數。”
鄒淼淼訥訥,“我也支持媽。”
家里只有沈青時跟顧淮越沒有表態。
沈青時這時終于開口,“你們要做好人隨意,但我堅持我的觀點,我不支持。”她想起前世,媽媽就是這一年冬天突發心梗去世,原因是在醫院照顧已經癱瘓在床被小三拋棄的父親,那時他們四個上班賺錢,交醫藥費都捉襟見肘,更不要說請護工保姆,他們賺錢,她媽媽守在醫院,身體原本就不好,積勞成疾,所以才突發心梗搶救無效去世!
她恨親爹,真的恨,重生回來時有過一絲動搖,但隨著一次次的失望,她接受了親爹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現實。
每當想起前世,再看今朝,她不覺得是自己心狠。
但也盡量去理解家人的想法,他們沒有她曾經的經歷,所以他們對那個人依然可以給予一些善念。
畢竟那是曾經年輕時相伴的丈夫,那是血脈相連的父親。
隔天沈青時跟顧淮越按照原計劃回了北京。
看得出來家里人因為她反對的事都覺得愧對她,大哥開車送她和顧淮越去機場的路上一直沒話找話想要哄她高興。沈青時怏怏的提不起精神,但還是說,“媽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只一條,別讓人欺負了。”
沈東應城下來,又安慰說,“咱們都大了,現在也不是以前需要看他臉色過日子的時候了,咱媽做了這么多年生意,早不是從前逆來順受的性子。她求得就是個心安,不想為那么個…他深吸了一口氣,“為那么個沒活路的人將來受良心譴責。青青,媽有句話說得對,若是咱們家現在生活拮據自顧不暇,她是肯定不會主動攬事,但現實是咱們有錢,可以輕易讓他安穩的過完最后的日子,送他一程又何妨。”
沈青時沉默下來。
她的手被丈夫握在掌中,顧淮越這時接上話,“青時總說她是家中最鐵石心腸的人,因為你們都心軟,心軟就容易吃虧,容易被人欺負。她的‘鐵石心腸’是基于對你們曾經吃過的苦,受過的傷害的心疼,她心疼你們,沒辦法原諒曾經傷害了她至親家人的罪魁禍首,所以她讓自己‘心硬’,你們原諒,她不原諒,你們做好人,她來做惡人,你們可以心軟,她卻要守著最后一層防線。人家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被那個放下屠刀的元兇傷害的苦主又該找誰報仇?別再試著勸她改變她,她理解你們,也請你們理解她,她只是一個為家人委屈、替家人感到不值的小女孩兒而已。”
沈青時眼淚滴答滴答掉下來,很快氤氳了顧淮越的手腕,他嘆氣,伸手在她臉上抹了一把,微笑打趣,“怎么還掉金豆子了?可見是真委屈了,乖啊,你一哭,你哥心估計都要碎了。”
沈東確實心疼的不行,要不是在高速上,他真要停車好好哄哄妹妹。
也是聽了顧淮越的話才反應過來妹妹堅持的是什么,他覺得難堪,又十分羞愧,認真道歉說,“青青,是大哥不對,你別哭了,我跟你道歉,是我太膚淺,聽到他得了絕癥就心軟,沒有想清楚前后邏輯,也沒有想清楚應不應該,你放心,我一定把握好度,不會沒底線去付出,也不會讓那個女人輕易脫身,當初她既然破壞別人婚姻也要嫁,現在見那人不中用了就想離,哪有那么好的美事,我會讓她付出應有的代價。”
回到北京的家,沈青時整個人松懈下來。她倚靠在沙發上看顧淮越掃地拖地收拾衛生。
顧淮越拖完地過來與她肩并肩坐在一起。
沈青時貓似的慢慢依偎到他懷里,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就不動了。
顧淮越親吻她的發旋,“還傷心呢?”
沈青時搖頭,“沒傷心。”她把玩他的手指,慢吞吞說,“我媽也好,我哥我弟他們也罷,他們的想法我是可以理解的,剛開始我很生氣,后來想想,我的想法對他們來說就一定是對的嗎?如果我堅持不讓他們多管閑事,等那個人真的死了,我媽他們的性格一定是后悔又自責,要知道一個人如果死了,別人只會想到那個人的好,漸漸忘記他曾經的惡。電視劇里不是有句名言嗎,活人永遠爭不過死人,就是因為人很容易健忘,容易好了傷疤忘了疼,當死去的那個人永遠不可能再傷害他們的時候,他的優點和曾經的好會被慢慢放大,我一味阻止,將來我可能會成為他們的心結之一。”
說到這里自嘲一笑,“我堅持我的,他們堅持他們的,挺好的,將來誰也怨不著誰。”
顧淮越在她肩上撫了撫,沈青時摟上他的腰,“結婚真好。”
顧淮越輕笑,“你這話題跳躍有點大啊。”
沈青時臉頰在他脖子那兒蹭了蹭,“這件事從始至終只有你一直站在我這邊,雖然沒有對錯之分,但你可以堅定的支持我,我很高興。”
顧淮越有些無奈,“你是我妻子,對我來說你比任何人都重要,無論你對也好錯也好,我的選項里永遠只有你一個。”
沈青時抿著唇笑了,杏眼含霧,仿若清晨的花露,含蓄又迷人,
她已經許久沒有在他面前露出這樣青澀的表情,顧淮越有些懷念,又覺得欣悅,他與她額頭相抵,“寶寶,人家說愛出者愛返,福往者福來[1],我們都有著不太好的童年,有著不完美的家庭,剛和你在一起時我時常感到迷茫,擔心自己做的不夠好讓你失望,擔心你嫌我年紀大不懂幽默,是你一點點給我自信,強大我的內心。這七年,你從沒有和我提過任何過分的要求,從來沒有和我吵架任性,你很包容我,會時不時的鼓勵我,在我不自信的時候恰如其分的逗我開心,是你讓我明白愛是什么。我很少和你說甜言蜜語,但我愛你,很愛很愛,愛到有時甚至想要把你融進我的身體里。所以,你可以任性,可以無理取鬧,可以在我面前發脾氣,我在你面前如此卑微,你感受不到嗎?”
沈青時心尖微顫。
顧淮越吻上她的唇,繾綣廝磨。
“青時,更愛我一點,好不好?”
沈青時握緊他的衣襟,片刻后漸漸松開,隨后環上他的脖頸,她在他的唇齒間應下一聲低低的允諾。
兩個不完美的靈魂在此時此刻,仿佛在同一聲道產生了同頻的共鳴。
后續一:
半年后,沈廣為彌留之際,躺在病床上回顧自己的一生,突然發現,他最幸福的記憶片段竟是和妻子姜芳在老家倒賣布料,每天起早貪黑趕集會的日子。
那時很苦,也很累,掙得多,遭的罪也多,但心是踏實的,掙得每一分錢都心安理得。他們為三餐奔波,為讓孩子過上好日子辛勞,有商有量,親戚們也會熱心幫襯。
曾經覺得不堪回首的記憶,在他死前,卻是想要努力抓住的剎那。沈廣為眼角滑下淚痕,他想伸手與病床前的妻子交握,但姜芳并沒有伸出手,她淡淡的看著他,聲音也是沒感情的清冷,“安心去吧,這輩子咱們也算有始有終,我送你這一程,也算對得起你了,沈廣為,咱們緣盡于此,以后橋歸橋路歸路,要是有來生,永生不相見。”
沈廣為固執的伸著手,他渴求她的心軟回應,但沒有,在他眼中的光一點點暗淡下去的前一秒,也沒有等到妻子的一絲憐憫。
后續二:
沈青時覺得自己可能懷孕了。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直覺。
她例假已經遲了一周,經過長達半年的中藥調理,她的經期非常準時,很少會有延遲超過三天的情況。
宣布下課走出教室,丈夫顧淮越正等在外面。
不理會過往學生打趣的目光,沈青時與他自然而然十指交扣。
“過來怎么不給我打電話?”
顧淮越接過她手中的教案,溫聲說,“我約好了醫生,過來接你。”
沈青時微愣,顧淮越與她并肩緩慢行走,“也是突然意識到的,你例假遲了一周,可能是懷孕,也可能是身體原因,無論怎樣,都要到醫院及時就醫。”
沈青時有些無奈,“顧先生,按照電視劇一般套路,你應該假裝不知道,如果真是懷孕,我會給你一個驚喜。”
顧淮越在她耳畔輕笑出聲,“我更想與你一起傾聽答案。”
后續三:
沈青時懷孕了。
這一消息仿佛給姜芳注入了新的能量。
她一掃之前因為沈廣為的去世有些精神不濟的狀態,整個人重新抖擻精神。當天就收拾好了行李,催著小兒子給她訂機票,她要去北京,要去看閨女!
沈北:“媽,還有半個月我姐就放寒假了,有必要折騰嗎?”
姜芳拍他一巴掌,“你懂個屁,懷孕初期前三個月最要小心呵護,你姐夫每天忙工作,哪有時間一直陪著她,我這個當媽的不過去幫忙難道指望她那個奇葩婆婆嗎!?”
沈北:“……”得,他是看出來,他老媽這會兒只想聽到順從的話。
不放心老太太一個人出門,沈北只能跟大哥請假,沈東正在外地出差,聞言直接說,“你把媽送到北京先別回,在那邊幫青青跑跑腿,每天接送她上下班,直到青青學校放假你再回,工作的事不用擔心,我找其他人頂替你。”
沈北哂笑,“平時我跟你請個假難死了,現在我姐一懷孕你倒是痛快的很,我到底是不是你最疼愛的弟弟?!”
沈東:“我最疼愛的只有妹妹。”
沈北:“……”(╯‵*′)╯…┻━┻
后續四:
沈青時在第二年的深秋生下了一個八斤多的胖小子,孩子脫離身體的那一瞬,她握著顧淮越的手哭了。
顧淮越堅持陪產,原本就精神緊繃,見老婆哭更是慌張的不行,忙問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青時搖頭,邊哭邊虛弱的說,“生孩子好難啊,我媽生了四個孩子,我媽真可憐。”
顧淮越松了口氣,好笑的隔著口罩在她額頭印下一吻。
護士這時抱著簡單清理好的嬰兒過來給孩子父母瞧,沈青時滿眼的母愛泛濫,原來母子連心是這樣的感覺。
因為是順產,沈青時第三天就出院回了家。
因為懷孕,考慮到生下孩子以后的問題,再繼續住小公寓就不合適了,沈青時懷孕滿三個月后,顧淮越就將附近的一套別墅收拾了出來,所以老婆娘家人都來北京陪產也能住的下,根本不擁擠。
換了大房子,請了三個住家保姆,一名園藝師,又找了一個職業生活管家負責統籌,主打不讓老婆操一點心。
沈青時剛生了孩子坐月子,精力不濟,回到家直接被趕去房間休息,孩子有親媽大姨幫忙看著,還有兩名育兒師,一名營養師,伺候一個小孩子完全綽綽有余。
顧淮越是老婆排第一,兒子排第二,他特自然的進屋陪老婆,兒子?兒子不是有丈母娘看著嗎?他操什么心!
沈青時噘著嘴不讓他抱,“我都好幾天沒洗澡洗頭了,你別挨著我。”
顧淮越往她頭上親一下,“看,我一點不嫌棄。”說著就要去親她的嘴,沈青時伸手給他的俊臉直接來了個五指山推拒,“你嘴巴好臟,不許親我。”
顧淮越都氣笑了,“你還嫌棄你自己?”
沈青時:“我頭發那么油我當然嫌棄啊,趕緊去漱口刷牙,否則不許親我!”
顧淮越:“……”
后續五:
沈青時受邀去法國參加一場國際學術交流會,為其五天。
她訂的第六天的機票回國,結果在學術交流會進行的第四天,丈夫領著剛滿三歲的兒子出現在她酒店房間的門口。
沈青時都震驚了,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再看看大的,然后沖孩子爸怒視,孩子爸完全不帶怕的,抱著兒子問,“想媽媽了嗎?”
顧之蔚小朋友立刻機靈的沖媽媽張開雙手,奶聲奶氣的說,“媽媽抱!”
沈青時立刻條件反射的伸手抱住了兒子,兒子抱在懷里了,她反應過來了,想繼續生氣,卻怎么也氣不起來了,好氣又好笑的親了下兒子的小鼻頭,“坐飛機累不累,吃飯了嗎?”
顧之蔚看向爸爸,顧淮越溫柔回視,“媽媽問你話,你瞧我做什么?”
顧之蔚于是乖乖巧巧的點頭,“累,餓。”
沈青時打電話叫了客房服務,幫老公和兒子點了餐。顧淮越這時過來與妻子接了個短暫的吻,在她耳畔低語,“我也想你了。”
沈青時睨他一眼,沒搭理。她抱著兒子和他說話,又帶他去浴室洗澡換上睡衣,三歲多的小胖子聰明又可愛,跟媽媽說悄悄話,和她分享他幼兒園里新交的朋友。
沈青時看著兒子白嫩嫩的臉,心都要化了。
帶著兒子從浴室出來,酒店服務生已經送餐過來,照顧兒子吃了飯,小孩子長途飛行這么久早就疲累,跟媽媽說著說著就自己趴床上睡著了。
沈青時幫他蓋好被子,關上臥室的門示意老公跟她出來。
夫妻兩個來到旁邊的書房,半合上門,沈青時瞪他,“你搞什么啊,我后天就回去了,帶孩子瞎折騰!”
顧淮越張開雙臂,“老婆抱。”
沈青時:“……”
沈青時當然不會抱,但架不住男人臉皮厚,自己主動抱上去,在老婆想要繼續談話的時候直接吻住她的唇,將一切不和諧的聲音堵回她的口中,再之后,旖旎之音在書房中久久不散……
后續六:
顧淮越媽媽病危。
沈青時一家三口趕到杭州時,是下午三點鐘,天空陰雨綿綿,就如此時籠罩上眾人心頭的陰霾。
顧爸爸這幾年愈發見老,他見到小兒子兩口子中間手拉手牽著的那個糯米團似的小胖子,心立即軟了軟,“之蔚,來,到爺爺這邊來。”
顧淮越每年會帶兒子到杭州見二老兩面,年中和年末,所謂顧之蔚雖然跟爺爺不熟,卻不陌生。
他乖巧喊爺爺,卻站在那里沒有動,顧淮越這時問,“我媽怎么樣?”
顧爸爸說,“你們直接進去吧,她在里面等著你們。”
病房里顧大哥一家和顧二姐一家都在,他們不知說了什么,看上去眼眶都是紅的。顧媽媽有氣無力的擺擺手,“都出去吧,我跟你們弟弟說兩句話。”
房間很快清空,只剩下沈青時一家三口。顧媽媽先沖小孫子笑笑,“之蔚,想奶奶了嗎?”
很神奇,她不待見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卻意外的非常喜歡這個孫子。
顧之蔚嗯嗯點頭,“奶奶,你生病了嗎?”
顧媽媽溫柔點頭,“一點小病,很快就會好的。”她的手終于握住孫子的小手,是沈青時將兒子帶到了她跟前。
顧媽媽笑著看一眼沈青時,“青青,心里沒少罵我吧?”
沈青時愣了下,然后搖頭,“你是我老公的親生母親,雖然偶有怨言,但從沒罵過您。”
顧媽媽仿佛又成了初識時那個溫柔知性的鄰居老阿姨,沈青時心情一時有些復雜。
“我是個不討喜的婆婆,這幾年沒少給你氣受。”顧媽媽坦然的說,“但我失去了一個兒子,阿越過得越好,我內心對死去的那個兒子就越愧疚。我知道這對阿越不公平,但我控制不住內心的焦慮和瘋狂,你可能覺得我有病,明明阿越才是我親生的孩子。但人的感情就是這樣難以捉摸,我將我所有的本該給小兒子的愛都無所保留的首先給予了另一個孩子,我不是不愛我的兒子,只是阿越來的太晚,陰差陽錯,我是人不是神,做不到感情收放自如。”
沈青時冷漠臉,“哦,挺偉大的,不愛自己的兒子愛別人的兒子。”
顧媽媽陡然重咳兩聲,好似喘不上氣,“你不懂!你根本不懂——阿旭是我花費了許多心血養大的孩子,結果——結果阿越剛回來他就死了!死了!”
沈青時原本看她病重還生了惻隱之心,現在?呵呵。
她把兒子抱起往后退了好幾步,顧淮越這時擋到了中間,將妻子和兒子護在身后。
他神情淡漠,“還有話要說嗎?沒有的話我們就先走了。”
顧媽媽壓下胸腹處傳來的絞痛,看著眼前高大冷硬甚至帶上了陌生感的兒子,張口想說什么,但頓了頓,頹敗的擺擺手,“算了,你們走吧。”
這是沈青時最后一次見到這便宜婆婆,一天后,她在醫院病逝。
要說傷感,真沒有,只是多少有些悵然若失。
葬禮結束,一家三口回了北京。
沈青時等哄睡了兒子,她去書房找老公。
顧淮越這些天休息的一直不好,總會時不時被噩夢驚喜。沈青時見顧淮越并沒有辦公,而是靠著窗戶看外面的夜色。
她走過去直接擠進他的懷里,顧淮越笑著圈住她,親吻她的鬢角。
沈青時問,“在看什么?”
顧淮越:“在發呆。”
沈青時:“要聊聊嗎?”
顧淮越頓了片刻,搖頭,“也沒什么聊的,我跟她到底是沒有母子緣分,她已經死了,到死都對我吝嗇至極。”
沈青時在他手臂上安撫似的拍了拍。
顧淮越將下巴枕上她的肩,“青時,你愛我是嗎?”
沈青時調轉身體和他面對面,直接伸手扯他兩邊的腮幫子,“兒子都給你生了,你說愛不愛!我懷孕遭了多少罪你是忘了還是腦子不好使了,不愛你誰愿意遭這個罪!我很閑嗎!”
顧淮越眼中漸漸積蓄起淺淺的笑意,他好似突然放下了什么,看著兇巴巴的妻子,將人直接抱起轉了一圈,然后在妻子沒反應過來前深深的吻了上去。
我沒有愛我的母親,但我有愛我的妻子。
這就足夠了!
我很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