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1 章 遙遠的過去
梅瑞狄斯房間內,云宥清對著光屏,依舊是按不下通話鍵。
“你哥哥叫云凌昭?”
梅瑞狄斯的聲音聽起來很隨意,似乎只是在跟他閑聊。
于是云宥清應道:“嗯。”
“只看名字,看不出你們是兄弟。”
“我跟我哥差十一清。哥哥的名字是父親起的,我的名字是母親起的。”
“你覺得他是個好哥哥嗎?或者說,他喜歡你嗎?”
“他以前,對我很好的。”云宥清小聲道,“但后來,我可能讓他失望了吧。”
“那是沒有道理的,云宥清。”
梅瑞狄斯很少叫云宥清的全名,所以云宥清聽到自己的名字,有些意外地抬起了頭。
“就算你讓他失望,一個合格的哥哥也應該給弟弟機會,而不是沉默看你拼命辛苦。”
“所以你跟他不一樣,不是嗎?他讓你失望,你也會給他機會讓他說清楚。就算得到不好的答案,那也只是在幫你看清眼前。”
梅瑞狄斯的聲音聽起來極具說服力,低沉且溫柔,娓娓道來,安撫著云宥清不安的心緒。
云宥清終于按下通訊鍵。
此時是凌晨兩點,出乎梅瑞狄斯意料,云宥清撥過去的通訊幾乎瞬間被接起。
“清清。”光屏那頭傳來溫柔的男聲。
這可不像一個在人生大事上都給弟弟使絆子的哥哥會干的事。
梅瑞狄斯眸光一冷,瞇了瞇眼,好整以暇地準備聽聽云凌昭到底是個什么人物。
“哥,我有事要問你。”云宥清喉結滾動,緊張道。
“先不說你要問我什么,”云凌昭不疾不徐道,“清清,這個時間,你不在家嗎?”
云宥清小時候幾乎是被云凌昭帶大的,在云凌昭面前,他總是會不自覺乖巧一些。
聽云凌昭這么問,他支吾應道:
“我回維拉利加了。”
手背被梅瑞狄斯點了點,云宥清視線轉向梅瑞狄斯,看到他沖他搖了搖頭。
問正事。
云宥清深呼吸:“哥,我聽說了一些,關于新一屆星炬杯的事。”
云凌昭短暫沉默:“清清,你今晚見了誰嗎?”
“這好像不重要。”
聽到云凌昭這樣答非所問的回答,云宥清頓時如墜冰窖,手指緊扣桌沿,他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清清,有些事不像你想的那樣。”
與云宥清顯而易見的緊張不同,云凌昭的聲音聽起來依舊自如:“有些事就算發生,也說明不了什么。你不懂政界的事情,乖乖聽哥哥安排就好。”
云宥清無法理解。
“刻意規避我唯一的長處也說明不了什么嗎?會議上全是哥哥確定能控制的人也說明不了什么嗎?”
他越說越情緒激動:“哥你明明知道,我能做到的只有戰斗而已,就算覺得我在其他方面很沒用,你至少不應該堵住我這條路吧!”
“清清,你在戰斗上究竟有多少天賦,你我都清楚。”
云凌昭聲音轉向嚴肅:“上了戰場,你能堅持多久?”
梅瑞狄斯在一旁翻了個白眼。
真夠冠冕堂皇的。這跟你故意修改星炬杯規則有什么關系。
云宥清同樣沒有被云凌昭這番話哄過去,云宥清只是不擅與人交際也不愿在人情世故上多費腦筋,但他絕對不蠢。
他倔強道:“維拉利加沒有一個人比我更強。只要我能快速解決所有敵人,活下來的那個就會是我。”
“不管我能在戰場上活多久,你為什么要提案修改星炬杯規則,這才是我要問的,哥哥。”
通訊那頭,云凌昭似乎是嘆了口氣。
“清清,你有的時候真的很笨。為什么聽不懂我的潛臺詞呢?”
云宥清臉色一白,剛要追問,之前還溫吞的云凌昭卻一反常態,率先開口打斷了云宥清。
“修改規則當然是為了不讓你成為星炬杯冠軍,這不是很明顯嗎?非得問這么清楚,很影響我們的感情。”
“如果你覺得雙人參賽對你來說很困難,直接退出就好了,一個星炬杯,不會影響你是云家小少爺的,你只需要乖乖待在家,享受榮華富貴就可以。”
為什么。
云宥清想問,卻徹底失語。
他只覺得耳蝸中傳來震耳欲聾的嗡鳴,令他的大腦完全無法集中一點精力去思考。
他想結束通訊,手卻一滑,放在桌面的終端自由落體,被梅瑞狄斯接住。
這一點違和的聲響被云凌昭敏銳地捕捉到。
“清清,你身邊還有其他人嗎?”他語氣驟然轉沉。
沒得到回應,他繼續追問:“清清,說話!這個時間,你和誰在一起?”
云宥清此刻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云凌昭。
他怎么能如此坦然,分明做了對不起他的事,卻還能擺出一副兄長的架勢關心自己,仿佛不懂事的那個人真的是自己一樣。
還有星炬杯,該怎么辦,他在與人合作方面毫無信心,他去哪里找搭檔,誰會和他搭檔。
因此,云宥清壓根沒留意到,梅瑞狄斯對著光屏開了口。
“咳,云凌昭,你好。”梅瑞狄斯道。
電流那頭寂靜了一瞬,下一刻,爆發出云凌昭明顯慌亂憤怒的質問。
“你是誰?云宥清讓你跟他一起聽我的通訊?你怎么會在云宥清房間?云宥清呢?讓云宥清接通訊!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準確地說,我們倆現在是在我的房間。”
梅瑞狄斯微笑著丟出重磅炸彈。
“云宥清不會退出的,我是云宥清的搭檔,我會和他一起參加星炬杯,勞您費心了。”
“我問你tm是誰!我去你xx的xxx,你個xx的xx東西給我離云宥清遠點!”
通訊那頭明顯傳來什么東西被打砸摔碎的聲音,云凌昭的聲音聽起來跟之前的紳士穩重完全不沾邊,一連串污言穢語被這位貴公子毫無負擔地一頓輸出,臟到連梅瑞狄斯這個從小聽慣粗鄙之語的人都意外地挑了挑眉。
云宥清也傻了眼,他從沒見過這樣的云凌昭,他哥一直是世家青年貴族的楷模,別說罵臟,他哥精致得體到頭發絲,連個分叉的發梢都沒有。
“哥哥您別這么說,您罵我沒關系,雖然我確實是個xx的xx,但您這樣,會給云宥清負擔的。”梅瑞狄斯茶香四溢,溫聲勸道。
他不知道這個云凌昭腦子是有什么毛病,一邊連云宥清的夢想都可以輕易否定扼殺,一邊又做出一副弟控的惡心樣子不讓云宥清和他人接觸,云宥清那個笨蛋還以為二人關系的問題出在自己身上。
有精神病的控制狂。
梅瑞狄斯如此判斷。
云凌昭怒極,語調反而冷下來,提琴般優雅動聽的聲音,說出來的內容卻實在不堪入耳。
“你別在這兒給我放屁,油腔滑調的當我聽不出來嗎。膽大包天的xx東西敢挑撥我和清清,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我明天就去維拉利加,天殺的狗東西,我一定在你xx里開槍,xxx的不把你剁成肉泥扔去喂異獸我xx的就不姓云。”
“哥!夠了!”
聽不下去的云宥清幾乎顫抖,沖云凌昭喊道。
“我知道我沒有你聰明,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說出來我都能改的,我從小到大還不夠聽你的話嗎?”
梅瑞狄斯敏銳地聽到云宥清夾雜的一點哭腔,立刻也變了臉色,自己太過分了,不該激怒云凌昭的,那樣也會刺激到云宥清。
“云宥清抱歉,我不是……”梅瑞狄斯快速低聲道,看向云宥清。
但與梅瑞狄斯預料的不同,云宥清并沒顯出脆弱不堪的模樣,相反,因為一點淚光,那雙淺灰色的眸子顯得更加堅定且閃耀。
云宥清咬著唇,用力到下頜都繃緊,卻依舊矜貴倨傲。
雖然傷心,但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
“我想做的事你也要阻撓,我想交往的人你也不滿意,可你連個理由都不給我。”
云宥清抹了把臉,冷靜下來,一字一句認真道:
“如果你早就拋棄我了,你應該告訴我的。星炬杯我會參加,就算丟人我也會參加,你也不準動梅瑞狄斯,他和你沒有關系。”
“云宥清,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的叛逆期是不是來得有點晚了。”光屏那頭,云凌昭冷道。
“你以為我不管你,你能做成什么事?連家宴上的小摩擦都應付不了,還指望進入軍部就職嗎?”
“還有那個什么梅瑞狄斯,你們學校論壇里首頁飄著的你包養他的帖子你也沒處理,分明論壇開發者就是你唯一結交到了的人脈,這點事都辦不到嗎?”
“反正我之前從來沒叛逆過,也該叛逆一回了吧。”云宥清道。
梅瑞狄斯好像看到了正在駕駛星獸甲或者與異獸戰斗的云宥清,一往無前、毫無懼色,甚至有點不計代價的瘋狂。
“我能做成什么事,哥你看著就知道了。”
“帖子沒刪是因為我確實在包養梅瑞狄斯,怎么,你不也是為了達成目的騙過很多人感情嗎?你能做的事我不能做嗎?”
自己這是被小少爺拎出來當做叛逆的證明了嗎?
梅瑞狄斯一愣,還以為云宥清是在將計就計,順著云凌昭的話故意和云凌昭叫板。
行吧。
梅瑞狄斯不介意被云宥清當槍使。如果真的需要他上演被包養的戲碼來幫云宥清撐面子,他倒沒什么心理負擔。
“你也不看看你包的是個什么玩意兒。”
云凌昭哼了一聲:“他能告訴你政界信息嗎?能給你提供投資渠道嗎?能幫你解決對手嗎?”
“這么說就太讓人傷心了,哥哥。”
接話的人是溫聲細語的梅瑞狄斯。
“我去你xx的,誰xx的是你哥,滾你xxxx!”
在云凌昭新一輪鳥語花香的轟炸里,梅瑞狄斯揉了揉耳朵,拉長聲音曖昧道:
“我的用處可不像哥哥想象的那么簡單,只有云小少爺才知道我有沒有用,應該不需要我明說了吧?”
光屏那頭清晰傳來玻璃杯摔落地面的聲音,在云凌昭輸出之前,云宥清直接掛斷了通訊。
一切歸于寂靜,室內兩個人對視著,都有些后知后覺的尷尬。
“我哥平時不罵人的,我替他跟你說聲抱歉。”
“沒事,我也罵他了。”
“我哥他不會在明面上對你怎么樣的,但你得跟我待在一起,不然我怕他會在暗里動手。”
“好的。”
“星炬杯雙人搭檔的事……”云宥清道。
“我是認真的,如果你找不到更合適的搭檔,我很愿意和你組隊。”梅瑞狄斯表明態度。
“比賽會很危險,受傷甚至喪命都不是沒有可能,你認真想想。”云宥清不想騙人跟他組隊,誠實道。
梅瑞狄斯當然不會在乎這個:“我想好了。”
云宥清覺得他應答太快,實在不像認真想過的樣子,反倒回過頭來勸梅瑞狄斯:“你認真點,想清楚。”
梅瑞狄斯低笑:“怎么,不太想和我組隊啊?那我要是說不想參賽了怎么辦?”
他分明知道自己不是這個意思。
云宥清不理會梅瑞狄斯的問題,繼續道:“報名星炬杯原本就對成績篩選有很高要求,我估計我哥只會進一步提高標準。你又是一年級,中期考核,你得盡可能拿到高名次才行。”
“沒關系,你愿意幫我補習筆試知識的話,我能做到的。”
“還有包養……”說到這兒,云宥清腦袋快冒煙,從臉到脖子紅了個透,聲音漸小。
“這個也沒關系。”
梅瑞狄斯搶著接話道:“需要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也沒關系,我沒問題,你做你想做的就好。”
第 182 章 主城直播鏡
鉆了太久的地下隧道,瑞加娜全身灰撲撲。
原本淺金色的頭發經過數個小時的隧道洗禮,每一根發絲都顯得毛糙,像是真正的鳥窩,是個鳥看到了都心動的蓬松鳥窩,原本用魔力編織出的戰衣變成了時下最淳樸的粗布衣,再加上高挑的身高,現在他像是一個男性粗糙流浪漢。
高冷的氣質蕩然無存,有的只是臟污與狼狽。
云宥清找到機會,鉆入了瑞加娜毛糙的鳥窩,哦,不,是發絲之中,作為一只膽小的鳥,面臨現在這種災難,他決定將自己完美地藏在鳥窩,哦,不,發絲之中。
瑞加娜現在的頭發挺臟,灰塵多,雖然但是,蓬松,觸感很好,能夠完美地避開攻擊性極強的一大群小兔子。
再看看這群小兔子。
明明前一刻見小白鳥時還顯得非常的神氣,想要攻擊小小一只鳥,在見到人類后,這群欺軟怕惡的小兔子已經瑟瑟發抖了起來。
弱小可憐還無助。
六旬老太鼻孔噴氣,大跨步朝兔籠走近,瑞加娜眼皮一陣狂跳,現在這種情況是他人生中從來沒有體驗過的事情,他甚至想問小白鳥,現在他應該怎么解釋才能讓老太相信他,他真的不是賊?
瑞加娜的感知中,伴隨老太的靠近,插在他發絲之中的小白鳥將自己藏得更好了。
瑞加娜:“……”
噴火的老太一只手放在兔籠上,中氣十足的聲音響徹整個村莊,“大家快來看看!就是這賊!這些年來肯定一直都是他偷的我們的兔子。”
瑞加娜瞳孔地震。
這些年?
這些年來的兔子?
不不不,他沒有!
瑞加娜有些緊張,他的腳步向后退,與籠門口的老太拉開最遠的距離,試圖解釋:“不不,不是的,您聽我說……”
開幕表演順利結束,云宥清放松下來,從駕駛艙邁出。
周圍有同樣參與表演的同學上前恭維:“云少,你的表演片段視頻已經沖上星網榜一了,真不愧是咱們維拉利加的第一!”
以往的云宥清是不會理會這些場面話的,但想到云凌昭對自己的輕視和否定,他一時起了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的心思。
不就是和人說話嗎,有什么難的。
于是,云宥清禮貌回應道:
“謝謝,大家都辛苦了,也感謝大家包容我任性的即興發揮。”
沒在意身后人一片意外的抽氣和私語,成功社交的云宥清頗有點自得,腳步輕快地走出表演人員通道。
他先瞟了一眼主席高臺,瞬間笑意盡褪。
主席臺上,云凌昭的位置,是空著的。
梅瑞狄斯呢。
云宥清記得一年級S班的坐區,他幾步跑到能看清觀眾席的位置——梅瑞狄斯不在。
……
“我還以為你是個聰明人。”
觀景臺上,被拒絕的云凌昭瞟向梅瑞狄斯,語氣里不無遺憾。
“什么才算聰明人?站在你這邊欺負云宥清的人嗎?”梅瑞狄斯話里帶刺。
“你沒必要對我這么有敵意。”云凌昭不為所動。
“你不了解云宥清,他并不適合生活在貴族階級。”
這句話是個陳述句,仿佛說話人說的是什么毫無轉圜余地的定律。
強烈的既視感令梅瑞狄斯突然想起,他其實也曾經無數次聽過這樣的話。
——梅瑞狄斯不是個適合被領養的孩子,他克死過人的,您還是換一個看看?
——梅瑞狄斯是有天賦,但生不逢時,注定無所作為。
——梅瑞狄斯?他能干什么?他這輩子也就跟阿貓阿狗說說話了。
他們到底憑什么隨意給別人的人生下定義。
“是嗎,我的看法與你正相反。誰是對的,要賭嗎。”逆反的勁兒上來,梅瑞狄斯針鋒相對道。
云凌昭沒直接回應,他面向梅瑞狄斯,換了個話題。
“云宥清以為父親對他失望是因為他除了戰斗外別無所長,但除此之外,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云宥清到現在也沒想明白。”
長風吹面,云凌昭平靜講述道:
“父親問過他,得到力量是為了什么。云宥清的回答是,他想保護別人,開辟荒星、清剿惡獸,把星際更多的星球建設為主星這樣先進和平的宜居之地。”
“這有什么不對。”梅瑞狄斯蹙眉,他不覺得云宥清的想法有任何問題。
“像你這樣的平民當然會歡迎云宥清這種貴族,但問題是,誰是貴族,是由貴族決定的。”云凌昭語氣平淡,似乎他所講述的一切本就是定律。
“帝國制度下,社會階級已經定型。獸化天賦決定了人生來就有強有弱,擁有強大力量的貴族不會關注平民的訴求,獸化天賦較差的貴族更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天賦更好的平民越過階級。”
“如果讓云宥清按他的理想一路走下去,他遲早會成為貴族的異端。而云宥清只擅戰斗,他連我說的這些話都沒想到過,顯然,他只會失敗。”
“……所以你甚至不給他起步嘗試的機會。”梅瑞狄斯道。
“沒必要。除非他能找到方法,從根本上改變獸化天賦帶來的人類的力量差距。”
云凌昭視線轉向遠方,輕聲似嘆:“但那是不可能的,他只是一只小鳥,我知道他能飛多遠。”
“你很會說話,起碼聽起來,你真的像個在全心替云宥清考慮的好哥哥。”
耐心聽云凌昭說完所有話的梅瑞狄斯點點頭,如此回復。
但他語調一轉,流露出惡劣無禮的本色來:
“但不好意思啊,我覺得你挺人面獸心的,雖然我不知道具體是什么,但你應該有沒說的理由吧?不能告訴任何人的、見不得光的理由?”
聞言,云凌昭的眸子帶著懾人的凌厲瞪向梅瑞狄斯,他沒回答梅瑞狄斯的問題,狠狠道:
“我果然還是想殺了你這個傻逼。”
梅瑞狄斯沒對這樣赤裸裸的人身威脅有任何表示,他微笑:“他會飛到比你想象的遠得多的地方,拭目以待?”
當然,他飛到的地方,會有我在。
另一邊,云宥清詢問了S班的其他人,得知梅瑞狄斯是自己離席的,離開的時間也并不長。
云宥清有些心急,一路疾跑到了觀眾席最頂部。
人山人海、鼓樂喧天,在這樣的盛會中找到一個特定的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云宥清一邊嘗試連接梅瑞狄斯的通訊,一邊快速穿行過密集的人群,直接攀著護欄躍上了會場建筑的穹頂。
視野終于開闊,云宥清自最高點俯瞰整個會場。
分明梅瑞狄斯沒接通訊的時長還在正常范圍內,云宥清卻感覺度秒如年。
拜托,別出事。
云宥清在心底一遍遍默念著,下唇被用力咬到印出白痕,光屏上旋轉的加載圓圈似乎是他外化的心跳曲線,每轉過一圈,他的心臟便也隨之狠狠落入谷底。
“表演結束了?”
萬幸,梅瑞狄斯安然無恙的聲音終于從終端傳出。
云宥清長舒一口氣,緊接著涌上來的是埋怨和一點點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委屈:
“梅瑞狄斯!你去哪兒了!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跟你哥聊了幾句,打聽到點消息,回去跟你說。”
梅瑞狄斯溫柔輕笑,接著保證道:“你的表演我全程都在看,沒移開過視線,走路的時候還差點摔了一跤來著。”
“……等等,我等一下再跟你說,我好像,看到點不對勁的東西。”
通訊中傳來的云宥清的聲音帶著猶疑,他似乎在嘗試確認什么,音量漸小。
廣場末端,一個代表團似乎有點騷動,但距離太遠,云宥清也看不太清。
那是個殘障人士的特邀觀眾團,甚至多數都是小孩子,是最沒有自保能力的。
出了什么問題。
想要確認情況的云宥清往那個方向走了兩步,在看清陰影里那片詭異蠕動著的暗色的瞬間,他瞳孔驟然緊縮——
那是一只小型異獸,形態扭曲、毛發虬結,正要咬上一個雙腿殘疾的孩童的后頸。
“梅瑞狄斯!通知安保!”
撂下這句話,云宥清掛斷通訊、化作矛隼,從場館頂端俯沖而下,直撲向那只異獸。
還不夠快。
在云宥清的瞳孔里,異獸的血盆大口已經張到最大,被突如其來的災難嚇到完全喪失行動能力的孩童馬上就會成為異獸口中的亡魂。
三秒,自己最多只有三秒。
云宥清剛剛恢復獸化能力不久,化形為矛隼的星獸形態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再提速,云宥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
可是,自己都已經預見危險了,怎么可能眼睜睜看人在他眼前送死。
“開、什么玩笑!”
云宥清咬牙,那一瞬間,他的速度被他提升到難以想象的程度,矛隼幾乎成為一道流光,白日流星般橫穿整個會場。
在會場所有人的驚呼中,砰聲巨響。
矛隼死死叼住了異獸的脖子,狠狠撞向后方的墻壁,兩具獸軀一同墜地,揚塵四起、瓦礫飛濺。
異獸在云宥清的猛攻下已經沒了氣息,云宥清看向身后的人群,那個被當做目標的孩子脖頸受了傷,鮮血緩緩流出,但絕對沒有性命之虞。
成功了。
恢復人身的云宥清略略放松,神經復又繃緊。
雖說維拉利加圈養了不少訓練用的異獸,但控制管理極為嚴格,怎么可能有異獸在這么重要的日子逃出來。
血沫上涌,云宥清一陣猛咳,可他卻顧不上自己,而是抓緊時間仔細檢查異獸的尸體。
這異獸和人類體型差不多大小,倒是少見。
等等、不可能吧……
云宥清的臉色差到了極致,他幾乎懷疑自己是因為獸化的副作用出現了幻覺。
他抓起異獸的左后肢,再次確認——
他沒看錯,這異獸的左后爪有四趾,但其中有一根,絕對是人類的手指。
這并不是指異獸折斷了某個人的手指,而是,一根人類的手指長在異獸的爪子上,渾然一體,仿佛生來構造如此。
更詭異的是,在云宥清不可置信的凝視下,那根人指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變成獸趾的樣子,幾個呼吸之后,云宥清已經找不出人指與獸爪的分界線。
就好像,完成了“同化”。
手邊傳來微涼的觸感,云宥清勉強從震驚中暫時抽離,看向觸感的來源——
一個金屬飾牌,嵌進異獸的皮肉之間,上面雕刻的字符已經被異獸的□□腐蝕得七七八八。
非常眼熟。
他當初追殺到第五星區的那只A級身上,也有和這個很像的牌子。
后來云宥清有在歸檔的時候把那塊金屬牌當做證物一同上交,但并沒得到調查的后文。
怎么可能,是巧合嗎。
副作用發作,云宥清大腦發漲,他用力晃了晃腦袋,卻適得其反地加重了眩暈感。
“云宥清同學,你還好嗎?”
有聲音在云宥清耳畔響起。
第一個趕到的人,是誰?
梅瑞狄斯?還是附近的志愿者和安保?
云宥清集中精神,聚焦視線,看到一張完全出乎意料的臉。
科林,二年級的輔導員。
他怎么會在這兒?他不應該在學院的觀眾席嗎?事發不過半分鐘,除非他本來就在這附近,否則不可能趕得過來。
“你怎么樣?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
科林一臉關切,上前要扶起云宥清。
頭暈腦脹的云宥清一時想不明白,他把金屬牌藏進袖口,扶著科林勉力站起。
而就在站起的瞬間,云宥清腿一軟,再度癱坐在地。
遠超云宥清想象的脫力感和失控感猛烈襲來,壓得云宥清喘不過氣。
云宥清的獸化不受控制了,體內能量翻江倒海,他快要壓制不住自己的本能。
他的身體因為過重的負擔啟動了自我保護機制,他好像,要獸化成肥啾了。
意識到這一點,云宥清臉色霎時煞白。
絕對不行,絕對不能被任何人發現。
云宥清隨手拾起近旁的碎石,尖銳棱角扎進皮膚,血珠砸向地面潔白的石材,討厭的痛感頓時通過神經傳導至大腦中樞。
頭腦暫時清醒,云宥清死死咬著唇,頂著強烈的不適感逼迫自己站起身。
他甩開似乎想和他說些什么的科林,與帶領著安保趕到現場的梅瑞狄斯擦肩而過,悶頭向宿舍奔去。
瑞加娜:“……”
云宥清:“……”
瑞加娜:“……”
云宥清:“……”
瑞加娜瞳孔地震,他嘴角抽了抽,但凡不是現在人多,場合也不太對,此時此刻,他真的好想眾目睽睽之下掏小鳥!
哦。
(* ̄︶ ̄)瑞加娜想,插在他頭發里的小鳥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有多離譜,那小小的軟軟的小身板麻溜挪動,從他的頭發絲鉆進了他的后衣領,位置卡得剛剛好,就是他的手向后伸,相對來說有些難以一把捉住鳥的位置。
瑞加娜覺得,他算是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還有被小鳥欺騙的一天。
左右兩邊的人展開話題,一來一往,情緒飽滿,情感充沛,“哦,白白就是他們的共有孩子!”
“我心都要碎了!”
“別說是梅瑞狄斯,就是我,我現在也將白白小寶貝當成了我的寶寶,嗚嗚嗚……”
瑞加娜:“……”
云宥清:“……”
瑞加娜:“……”好離譜!
(* ̄︶ ̄)哦,后衣領里的小鳥已經開始向下爬了,這是更難被抓住的位置。
好雞賊一只小鳥。
第 183 章 好充實的一天
眾人的殷殷期盼下,直播鏡開始回放!
在場眾人精神一振。
瑞加娜的注意力這才從小雞寶竟然不是梅瑞狄斯的干爸爸,而是梅瑞狄斯與他的那群小伙伴們供有小寶寶的震撼中回過神,腦海中閃過數之不盡的“離譜”,注意力集中在了直播鏡上。
偌大的直播鏡,主角是小白鳥。
圍繞著小白鳥的是一群小幼崽,這是這群小東西們在海洋區時的畫面。
那么多的小孩,瑞加娜一眼就認出了梅瑞狄斯。
太好認了。
梅瑞狄斯擁有和她一樣的淺金色的頭發與藍色的眼睛,還能夠從五官中看出伊恩神使的影子。
瑞加娜的淚水迅速氤氳眼眶,一滴滴的淚水從她的眼眶落下,她的眼睛里只有梅瑞狄斯。
藏在瑞加娜衣服里的小白鳥忍了忍,忍了忍,沒忍住,向上爬,從衣領鉆出來,鉆入發絲之中,之后又落在瑞加娜的肩膀上,冒出小鳥頭,和瑞加娜一起看直播鏡。
這一看,小白鳥瞪大眼睛,第一反應就是重新將自己的小鳥頭給鉆回去。
糟糕的回憶席卷而來,云宥清又一次想去火星種地了。
不是!
這家店鋪回放什么不好,現在回放的竟然是當時他們剛進入天空境,大家各自將掏空家底取出來的美酒佳肴一一擺放在桌上。
他們一起享受著海風,欣賞著每瓶,碰杯飲酒。
最開始確實沒什么問題,但緊接著就是小白鳥醉酒!
“永夜”,星際暗網,整片宇宙中最魚龍混雜的灰色地帶。
在這里,只有交易,沒有規則,在全息技術的支持下,用戶可以身臨其境般在暗網活動,而不必擔心真實身份的泄露。
黑暗的虛擬空間內空無一物,閃爍著微光的界面懸在半空,等待用戶登錄。
“數據已載入,請輸入用戶昵稱。”
機械男聲響起,在空曠中激起隱隱的回聲。
一身黑衣的男人伸手敲擊半空中的投影鍵盤,一圈圈光暈如水紋般蕩開在他指尖。
“用戶名:蒹葭,請確認。”
這人正是梅瑞狄斯。
他按下確認,聽見機械男聲接著道:“請選擇是否使用虛擬面容。”
換一張臉確實要更方便一些。
梅瑞狄斯思及此,點下“是”,卻看見跳出的新界面整個灰了下去,最上方還有個鎖狀圖標。
“支付五千星幣即可開啟虛擬面容系統,是否選擇開啟。”機械男聲冷冰冰道。
之前的工資都被梅瑞狄斯拿去買畫符的原料了,他上暗網就是為了掙錢的,別說五千,他現在基本身無分文。
要花錢的東西干嘛還先問他選不選。
梅瑞狄斯腹誹著揮揮手,跳轉回原先的界面,選下“否”。
手中一沉,一個十分樸素的黑色半面式面具落入梅瑞狄斯手中。
“友情贈送。歡迎您來到永夜。”異獸戰斗課程訓練場。
一年級S班的全體學員正在空曠的作戰場地外列隊,隊末,梅瑞狄斯依舊是人畜無害的樣子,低著頭昏昏欲睡。
“兄弟,怎么這么沒精神?”卡姆·安德爾從一旁撞了撞梅瑞狄斯,小聲問道。
“我找到我丟的東西了,居然在學校進門的噴泉下水口,多謝你啊!”
梅瑞狄斯打了個哈欠,隨口嗯嗯兩聲以示敷衍。
“你早上干什么去了?看你早就出門了。”卡姆·安德爾自來熟得很,追問道。
梅瑞狄斯揉了揉肩頸,為了一舉堵住卡姆·安德爾的嘴,他蹙眉無精打采道:“取悅金主。”
“什么!”
看看梅瑞狄斯那張困乏卻依然精致的臉,又想起梅瑞狄斯說自己是靠走云家的后門才進的校,震驚的卡姆·安德爾僵在原地,還以為探聽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上層交易。
呆愣幾秒,他慌忙表示道:“哦哦好,我沒別的意思,那你繼續補覺,辛苦辛苦。”
梅瑞狄斯倒也并不是在亂說。
昨晚,愈加郁悶的云宥清越想越覺得梅瑞狄斯弱得不行,除了天賦和意識強點,作戰基礎簡直是一塌糊涂,維拉利加競爭激烈,總不能讓自己年級第一的記錄真折在梅瑞狄斯手里。
因此,今早六點,任性的小少爺一通通訊將梅瑞狄斯從睡夢中驚醒,硬把人薅去了訓練室晨練。
但梅瑞狄斯沒覺得云宥清擾人清夢。
云宥清通訊打來的時候,他正夢到被酗酒的父親死死掐著脖子。雙眸猩紅、滿身酒氣的男人一遍遍無理又瘋魔地重復著低語,執念般責怪梅瑞狄斯克死了他母親。
幼年的模糊記憶如同深不見底的泥沼,死死拖著梅瑞狄斯不讓他醒來,而云宥清的通訊鈴聲在那一刻成為了沖破迷障的指引。
呼吸急促的梅瑞狄斯猛然睜眼時,一片晨光正好透過窗簾百葉的縫隙投進他眼底,亮到他幾乎在瞬間被刺激出生理性的淚液。
“在二次篩選中承認自己靠走后門進S班的,就是你吧,梅瑞狄斯?”
不懷好意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困得不行的梅瑞狄斯勉力睜眼,看到一張囂張到鼻孔朝天的臉,他掃了一眼這人的名牌,諾頓·肖。
“靠臉在S班可待不長久,一會兒看到異獸,弱不禁風的小白臉可別嚇哭了?”
周圍響起一陣竊笑,梅瑞狄斯閉上眼,很是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對付這種人,簡單得很,比他更不要臉就行了。
梅瑞狄斯切換狀態,淺淡笑意似有若無,卻云名曖昧得緊。
他上前半步,搭住諾頓·肖的肩膀,指尖在人肩頭意味不明地點了兩下,不輕不重地懶道:“怎么?吸引我的注意啊?真不好意思,你這樣的,我實在看不太上。”
“我靠,誰吸引你的注意啊!把手放開!”
完全沒料到這一出的諾頓·肖驚出一身雞皮疙瘩,慌忙扯開梅瑞狄斯。
“安靜!”
喧鬧之中,精神抖擻的中年男子走出通道,干練地擊了兩下掌,全體學員立刻噤聲,注意力都集中到來人身上。
“各位好,今天是各位第一次獨自直面異獸的摸底考核,希望大家都打起精神。我是你們本年度異獸戰斗課程的教授,聞卓。”
聞卓控制場上的機械籠門升起,一只渾身捆滿束縛環的異獸步入場內。
“聞教授,對付B級的家伙不用這么小心吧,我們又不是沒見過。”諾頓·肖舉手,自大道。
“好。那你第一個來。”
聞卓也不廢話,按下控制按鈕,異獸身上的束縛環暫時解開,只留下限制活動范圍的鎖鏈和脖頸處足以一擊斃命的控制器終端。
“都佩戴好護甲了吧。規則很簡單,不準使用機甲、槍械、刀劍等任何攻擊性武器,制服它。”
諾頓·肖自信滿滿走入內場,雙手合十,隨著他兩臂伸展,虛形的火紅色羽翼一同打開,火光沖天,場內一時灼熱無比。
“這就是肖家的家族星獸吧,火雀,我還是第一次見呢。”
“不愧是主星的世家,對付個B級不是綽綽有余,我們估計都不用上場了。”
這些話當然也傳進了諾頓·肖的耳朵里,他胸有成竹地一笑,向前揮臂,焰光直撲異獸面門而去。
而下一秒,諾頓·肖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那異獸只是抬爪一拍,飛沙走石,那點凝不成實體的火光瞬間就被撲滅。異獸長嘯,巨大的威壓迎面而來,火雀的顏色立即暗了兩分。
全場寂靜,在落針可聞的環境里,梅瑞狄斯沒忍住的一聲哈欠就顯得格外刺耳了。
梅瑞狄斯真不是故意的,他甚至沒注意到諾頓·肖立刻向他投來的羞憤交加的眼光,兀自繼續補覺。
另一邊,聞卓倒是沒吃驚,他本來就沒指望有人能通過摸底考核。
這是維拉利加的傳統,第一次異獸戰斗課程都是用來打壓這群天之驕子氣焰的。場上那只異獸也不是普通的B級,而是在A級中也算得上強大的怪物。
沒有了火力和機甲,人類才能更加直接地意識到與其他物種的力量差距,這是所有軍校學生的第一課。
當然,也不是所有學生都沒法通過考驗。近些年來,令聞卓印象最深的,就是去年的云宥清。
不知為何,那次的訓練獸被領導層要求換成了本該被處刑的嗜殺兇獸。彼時云宥清星獸體還不完全,加上矛隼的優勢在速不在力,落入下風的他生生拔掉了自己一根翎羽,將鋒利如刃的翎羽當做武器,靠自身機能強行刺穿了異獸的心臟。
云宥清那樣自我、果決又純粹的少年是天生的戰斗者,就像一把沒有鞘的刀,他自己就是自己最稱手的武器。
看來,這一屆并沒有人能復制云宥清的奇跡。
“梅瑞狄斯,梅瑞狄斯!”
不知過了多久,胳膊被卡姆·安德爾狠狠撞了一下,梅瑞狄斯這才從睡夢中清醒。四周失敗的學生已經垂頭喪氣地站了一圈,只剩他還沒上場。
“輪到你了。”
身材頎長的青年步入內場,異獸掀起的狂風立刻將他吹得寸步難行。
梅瑞狄斯瞟了眼場外的人。沒有一個人通過考驗,真有這么難的話,他隨便應付一下是最合適的選擇,省得惹人注意。
只是……
“你們今天應該會上與異獸戰斗的第一課,摸底考核沒什么難的,你總不會通過不了吧?那還怎么拿下前十啊。”
今天早上,云宥清如此對他說。
那雙透灰色的眼睛少見地被染上情緒的色彩,帶著些忐忑,映著初陽,生動漂亮得過分。
雖然不知道小少爺的“沒什么難的”到底是什么標準,但他的標準顯然與其他人完全不同。
男人微微嘆了口氣,玉白手指籠起被風吹亂的頭發,隨手一扎,露出輪廓分明的側臉,眼底波瀾暗涌。
此刻的梅瑞狄斯選擇以云宥清的標準為標準。
眾目睽睽之下,攻擊性的道法不好使用,但通過考核,重拾本行就夠了。
通靈,梅瑞狄斯最游刃有余的法術。曾經,上到嗎嘍下到甲殼蟲,只要是生物,就沒有他不能溝通的,異獸當然也不例外。
“喂,能聽見我說話嗎。”
聞聲,異獸半瞇的眼猛然睜開,看向面前毫無獸化痕跡的孱弱青年。青年分明沒張嘴,聲音卻清晰地傳入它腦海。
“你好像很吃驚?我能聽懂你想說的話,也能讓你聽見我想讓你聽見的話,就這么簡單。”梅瑞狄斯站在原地,依舊帶著微笑,悠閑道。
“我想跟你做個交易。這場考核,你認輸,讓我通過吧。”
“你說、什么?”
由于靈智不高,異獸的聲音聽起來晦澀喑啞,它壓低身位向梅瑞狄斯低吼,強風迎面吹來,梅瑞狄斯半寸也沒退后。
“我沒心情開玩笑,你看看右爪。”梅瑞狄斯淡淡道。
異獸低頭,只見自己趾縫間不知何時多了個小小的名牌,寫著“梅瑞狄斯”三個字。
移花接木,一點不會引人注目的小法術。
“你理解不了的話我給你解釋一下。”
梅瑞狄斯悠然地上前兩步,慢條斯理傳音道:“我能把這個名牌轉移到你身上,那你猜,我能不能把聞卓手里的遙控裝置挪到自己手里呢?”
“你頸上的控制器一旦啟動,瞬間就會要了你的命,不配合我的話,可能會死呢。”梅瑞狄斯慢悠悠摩挲著指尖,明晃晃地威脅道。
異獸磨牙,從喉間發出憤怒的呼嚕聲。獸類的直覺告訴它,眼前的人確實沒在開玩笑。這人,長得有多無害,心就有多狠,魚死網破之類的事,他絕對做得出來。
“別這么兇嘛,說了是交易,報酬我還是會給的。”梅瑞狄斯笑道。
馴獸這種事,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是最直接管用的招數。
“你活動不便吧,有什么想傳的話或者想要的東西嗎?只要合規,我都可以幫你。”
場外,眾人議論紛紛。
“他干嘛呢,不會是嚇傻了吧。”
“他進場之后除了扎了個頭發還干了別的事嗎,維拉利加什么時候開設模特專業了?”
“不過異獸怎么也沒動靜,別的同學可是一入場就被它拍飛了。”
良久,在質疑聲中,異獸終于有了動作。
它微微抬爪,就在眾人以為梅瑞狄斯將被它一爪拍飛之時,卻見異獸不僅沒有任何進攻之意,反而屈膝,隨后跪伏在了原地。
全場鴉雀無聲,在眾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梅瑞狄斯神態自若,緩緩走到異獸身邊,極隨意地拍了拍異獸的頭。
眾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幾乎以為梅瑞狄斯半條手臂都要葬身獸口,卻見斯文漂亮的青年一個翻身,竟然直接坐上了異獸的脊背。
“聞教授,不知道這樣,能不能算通過?”
梅瑞狄斯微笑著,面色謙和地詢問聞卓。
聞卓也傻了眼,人類馴服異獸的先例并非沒有,但都是星獸體等級能力完全碾壓異獸才會出現的情況。梅瑞狄斯連個指甲蓋都沒獸化,怎么可能令A級的異獸甘愿臣服。
可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一貫兇悍的異獸沒有半點反抗的意思,片刻后更是直接整個趴在了地上,任由梅瑞狄斯在他背上安安穩穩地坐著。
“褚、梅瑞狄斯,通過!”聞卓判定道。
隨著男聲話音落下,原本黑暗的空間被瞬間點亮,像是展開的折紙般向著遠處無限延伸,數據塊快速堆砌加載,林立的高樓和錯綜的街巷瞬間被建筑成型。
不過幾個呼吸,周圍閃爍的人形都化為實體,綽約光影和喧鬧人聲一同出現,梅瑞狄斯已經身處在人群中心。
就連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梅瑞狄斯都因驚訝而使勁眨了眨眼。
他此刻仿佛真的身處在某個熱鬧非凡的不夜城,熾熱的燈光照射在身上,隱隱灼熱皮膚。梅瑞狄斯原地轉了一圈以觀察四周,不小心撞到了行色匆匆的路人,就連肩膀處傳來的沖擊力都真實到無以復加。
但梅瑞狄斯并沒在原地過多停留,而是目標明確地赴往自己的目的地——中心任務公告欄。
他不是來觀光的,而是來賺錢的。
在第五星區的時候,梅瑞狄斯就聽說過“永夜”的存在,卻沒有注冊的渠道。
前兩天,林文毅為了套他的話給他發了不少消息,結果反被梅瑞狄斯問出了學校論壇開發者的身份。梅瑞狄斯抓著這個把柄半是威逼半是利誘,從林文毅那兒套出了這個登錄暗網的賬號。
中心公告欄是一塊截斷天地的巨大屏幕,上面分區滾動著各類委托任務,根據委托金額分為甲乙丙丁四個等級。
一般的委托任務只需要在賬號終端選擇接受即可,但甲級任務不同,需要在現場登記方可認領。
梅瑞狄斯已經挑好了自己用來試水的任務:異獸區甲級032號,救助瀕死魚人。
選這個任務的原因也很簡單,這條任務發布的時間是兩周前,魚人那個時候就已經瀕死,任務卻掛了兩周都沒被解決,估計任務發布者正是病急亂投醫的狀態,不會在意梅瑞狄斯是個連一個任務都沒完成過的家伙。
“蒹葭?甲級032?”公告處的登記人員抬眼看了一眼梅瑞狄斯,確定這個名字從沒在暗網出現過。
“什么奇怪的名字……”登記人員小聲吐槽,隨后恢復工作狀態。
“任務失敗是要扣除積分的,七天內均為負分狀態的話賬號會被注銷,你清楚這一點嗎?”
見梅瑞狄斯點頭,工作人員點擊操作鍵盤,一個金屬立方體出現在桌面,被傳送至梅瑞狄斯面前。
“空間跳轉鏈接,等發布者確認后你可以進入任務虛擬空間,任務完成后空間會消失并且計算積分報酬。”
梅瑞狄斯收起立方體,可指尖只是剛剛觸碰到金屬微涼的表面,一股巨大的吸力幾乎是立刻將他吸入了未知的空間。
立方體搖晃著落地,工作人員見怪不怪地將立方體回收到桌面:半個月內,接下這個任務的人,沒有一個從這個立方體內出來的。
“哪有允許零經驗者接的甲級任務,這也敢接,真夠蠢的。”
另一邊,梅瑞狄斯剛剛落地,眩暈感還沒散去,就被人熱情地攜起了雙手。
“您是蒹葭吧!等您好久了!”
眼前是一張十分親切的娃娃臉,但梅瑞狄斯清楚,這人真實身份是個中年大叔也說不定,在暗網,沒什么是能確認真實性的。
“您好,請問您是甲級032任務的發布者嗎?”雖然是虛擬數據,但因為觸感過于真實,梅瑞狄斯覺得不適,他抽回手,禮貌確認。
“是我是我,等你好久了!叫我阿文就行。”
少年拉過梅瑞狄斯,引路介紹道:“小憫是我養的魚人,但我沒什么經驗,它總是食欲不振的,麻煩你幫我看看,怎么能讓小憫恢復點精神。”
異獸也分各種種類,有嗜血兇殘的、自然也有溫順親人的,其中珍稀好看的甚至會被有條件的達官顯貴當做寵物飼養。
走廊盡頭是一扇鐵門,門鎖上隱隱閃爍著紅光。
如果云宥清在這里,他立刻就能認出那是個最新款的數據屏蔽器,但梅瑞狄斯顯然沒有辨認這東西的能力。
阿文將梅瑞狄斯推進門,熱情道:“您先看著,我去給您倒杯水。”
鐵門被關上,梅瑞狄斯輕笑了一聲,做出一副毫無察覺的樣子向內走去。
室內是巨大的泳池,水深到發綠,一個生物正無精打采地趴伏在池邊。
只看一眼,就能明白這東西為什么叫魚人而不是人魚。
自鎖骨以下,這生物的軀體全被鱗片覆蓋,魚尾也并不像地球童話中所寫的那樣多彩奪目,反而灰暗粗大,充滿著屬于獸類的力量感。
它雙臂則介于人手和魚鰭之間,似乎還沒進化完全,尖利的指甲正百無聊賴地劃著池壁,留下發白的印子。
聽到動靜,魚人抬頭看向梅瑞狄斯。
那是一張很美的男人面,可藍色的豎瞳充斥著非人感,下頜處的灰色鰓蓋翕張著,令人無論如何也沒法將這生物認作自己的同類。
它微笑,向梅瑞狄斯露出兩排尖利的密齒。
宛如天籟的歌聲在室內響起,幾乎讓人在瞬間忽略所有的違和感,不由自主地向它靠近——
如果梅瑞狄斯聽不懂它的歌詞的話。
扯斷你的胳膊
染紅一朵波浪
咬碎你的喉管
溫暖一瞬寒洋
蔚藍贈予我的食糧
你該靠近我
就這樣
靠近死亡
在魚人逐漸興奮的眼神里,梅瑞狄斯一步步靠近,最后恰巧停在魚人攻擊范圍之外。
“想殺人就直說,詞寫這么文藝,閑得沒事干?”他睥睨道。
魚人愣住,似乎還沒理解梅瑞狄斯已經聽懂了它的語言,尖嘯著前撲,企圖把梅瑞狄斯拽入水中。
梅瑞狄斯反拽住魚人,把異獸甩上了岸。
“你能聽懂我的語言?”
魚人努力往水池的方向掙扎,被梅瑞狄斯往反方向又踹了一腳,徹底遠離了水池。
“你還真是有個好主人啊。”梅瑞狄斯居高臨下,意味不明地微笑道。
在全息環境內,如果遭受非系統程序內的惡意攻擊,真實世界的人是會腦部受損的,嚴重的會腦死亡,和謀殺沒有區別。
那個阿文,用這種方式送人給魚人殺,只是為了最真實地滿足魚人的殺欲。
“什么主人,阿文?他只是我的儲備糧罷了。”魚人冷哼道。
人類與其他生物的語言系統并不互通,既然以人類的智商都聽不懂其他生物的話,自然也不存在其他生物能聽懂人類語言的情況。
梅瑞狄斯計上心來。
他俯身,壓低聲線陰惻惻道:“哦,原來是這樣,幸虧阿文委托了我。我這就去跟他說明,你是這樣想的。”
“什么意思?”魚人頓覺不妙。
“自我介紹一下,我可不是阿文給你送來的食物。寵物溝通師,聽說過嗎,簡單來說,就是你的主人覺得你對他態度不好,讓我來問問你到底是什么想法。”
“我會如實說的。他說他喜歡聽話的寵物,知道了你的想法,應該會把你處理掉?”
梅瑞狄斯輕描淡寫,做出一副公私分明的樣子。
就在這時,鐵門被打開,阿文提著個巨大的鐵桶走進屋內。
看見完好無損的梅瑞狄斯,他手一抖,桶壁撞上門框,傳來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你怎么還活……”他自覺失言,立刻收了聲。
梅瑞狄斯熱情地迎上去,做出十分熱絡的神態:“看來小憫很喜歡我呢。”
他隨即嘆了口氣,趁著阿文還沒反應過來,面露難色道:“我似乎沒看出小憫有什么問題?它精神不錯。這是小憫的食物嗎,我來喂它吧。”
梅瑞狄斯不由分說地搶過阿文手中的鐵桶,往里瞟了一眼,不出所料,里面盡是些血肉模糊的殘肢,倒不是人類的,應該是些獸類。
阿文和魚人在現實里處在同一空間,所以他們之間是可以傳遞現實物資的,換言之,這些肉塊不是數據,而是貨真價實的東西。
在魚人的視角里,只見梅瑞狄斯跟阿文說了些什么,阿文就變了臉色,連送食物這種以往阿文都極樂意親力親為的事也變成由梅瑞狄斯接了手。
梅瑞狄斯朝它走來,傳聲道:
“我還沒全告訴他。乖一點,他或許不會殺你呢?”
魚人清晰地感受到了恐懼。
它清楚,阿文是個瘋子,在知道魚人嗜殺的特性之后,阿文不僅沒有丟掉它,反而用這種方法給它找來了不少獵物。
它還記得之前有個它失手沒殺成的人,拽著阿文的褲腳求他看在同是人類的份上關掉數據屏蔽器,放那人回到現實世界。
阿文應該是沒有拒絕的理由的。
魚人的殺欲已經得到發泄,那人回到現實世界后也找不到阿文,面對同類的哀求和慘狀,正常的生物總該有些惻隱之心。
但是那天的那個人,是阿文殺的。
阿文笑著敲碎了那人的腦袋,用一把極鈍的刀把那人剮成了碎片。甚至因為傷勢太重,那人直接化成數據條消散在了空氣中。
如果讓阿文知道自己并不馴服,他是真的會為了杜絕后患殺了它。
魚人慌亂,狼吞虎咽地咽下梅瑞狄斯遞過來的食物,口齒不清地求饒道:
“他給你什么,我也能給的!深海有很多寶藏!你別告訴他我說過的話!”
“小憫吃得很香呢。”梅瑞狄斯沒回應魚人,笑著面向阿文道。
阿文也大為震驚,以往就算殺了人,魚人吃起東西來也是挑挑揀揀的,不是新鮮宰殺的野生動物根本不吃,哪里會有眼前這幅樣子。
“你……是誰?”他喉結滾動,盯著梅瑞狄斯問道。
眼看著梅瑞狄斯和阿文說著它聽不懂的話,魚人徹底驚慌失措,它向梅瑞狄斯道:“S422星!那里的海底都是未開發的礦石!你們人類還沒發現那里!”
見梅瑞狄斯還是沒理它,它絞盡腦汁:“還有什么、還有什么……我被抓到這里之前,見過有人類往海里扔奇怪的異獸尸體,自然界沒有那種異獸,感覺很像人造的。你去查查看!肯定有利可圖!”
這倒是有點新鮮。
但可惜,梅瑞狄斯才懶得給別人安全感,他回頭,向著魚人毫無憐憫之心地道:“可是,你主人給我的是現金呢。”
眼見魚人整條魚都癱軟下去,梅瑞狄斯繼續應付阿文:“我就是個普通獸醫而已,我給小憫治療過了,它以后會乖乖吃飯的,麻煩您在任務確認單上簽個字吧。”
“是吧,小憫?”梅瑞狄斯提高聲音,瞥向魚人,同時通靈傳音。
魚人瘋狂點頭,梅瑞狄斯將確認單塞進了阿文手中,幾乎是半強制著逼人簽了字。
阿文會殺了它嗎,會把它剁成碎片嗎。
魚人以為梅瑞狄斯已經將自己的話告訴了阿文,幾乎絕望,卻見梅瑞狄斯再度折返,蹲在了它的面前。
他還要說什么,這個人,比阿文還恐怖。
一張輕飄飄的符紙被梅瑞狄斯借著一地碎肉的掩飾塞給魚人:“在虛擬空間內把這張紙貼到阿文身上,說不定會爆炸哦。”
這是梅瑞狄斯新嘗試的小玩意兒,電子符咒,用編程書寫咒文,再結合通靈陣法掃描進虛擬空間的實驗品。目前只能在虛擬空間內使用,效果也比實際的符咒大打折扣。
一只天性嗜殺的魚人,和一個殺人給魚助興的人,這兩者哪個更該死,梅瑞狄斯還是有判斷的。
“阿文先生,再見。”
梅瑞狄斯笑著揮了揮確認單,走出鐵門,隨后消失在原地。
瑞加娜唇角彎了彎,給云宥清鋪上四件套。
無論是瑞加娜,還是云宥清,他們都沒有新買的四件套需要洗洗再用的觀念,直接用了起來。
這就是他們順利從郊外莊園進入多維爾城的一天。
好充實的一天。
瑞加娜購買的玩具是攀爬架,上面有一個月亮形狀的小秋千,小白鳥爬來爬去,之后在秋千上一陣搖晃。
瑞加娜計算今日收益與消耗。
過日子確實夠用了。
瑞加娜想,接下來等伊恩神使等人到來為止,她或許可以帶著小白鳥就在酒店里窩著過日子。
秋千上的小白鳥歪著腦殼看向瑞加娜,聲音是小鳥自帶的嬌嗲嗲:“謝謝~玩具我很喜歡~”
瑞加娜精神一振。
不是。
怎么可以窩著過日子呢?
要有夢想!
明天還要當牛馬,還要去買鳥玩具!
她要把玩具店給掏空!
第 184 章 賺錢真難
沒有人知道,伊恩神使等人確切來到多維爾的時間。
瑞加娜很滿足于現在的生活。
一大早,她帶著軟萌小鳥去吃飯。
就和梅瑞狄斯一樣,瑞加娜喜歡手喂小鳥吃飯,也喜歡給小白鳥掐羽管,力道控制的非常好,一天的工作結束,晚上就帶著小白鳥去看天空境直播回放。
事實上,瑞加娜過的是多維爾最底層人的窮苦生活。
與那些真正位于底層人的差距是,瑞加娜屬于純血龍強橫的身體素質,這樣的工作強度如果是普通的人類,將有猝的危機,對她則沒有絲毫影響。
瑞加娜所不知道的是,為了找到落跑的純血龍,安斯艾爾家的搜尋隊已經踏進了主城,但,他們萬萬想不到的是瑞加娜過的是如此“窮困潦倒”的生活,每一次的搜尋追捕都完美錯過。
當然。
也使用過特殊方式,例如,占卜、預知等,但無一例外,全都失敗了。
如果只有瑞加娜一個人,這種尋人方式或許還有可能,但瑞加娜和小白鳥在一起,根據法則,想要追尋到他們二人,那么只能拼那渺茫的希望。
越是強大的個體越難追捕,這也是為什么這么多年來,大家都沒有尋找到伊恩神使和梅瑞狄斯的原因。
進入多維爾的第二天,瑞加娜在裁縫鋪給小白鳥定制了六套小鳥衣。
羽絨衣、燕尾衣、蕾絲衣……
款式非常多。
同一天,她又找木匠專門給小鳥定制了小鳥專用瑤瑤椅、沙發椅、滑板車,緊接著轉戰玩具店,買了十款小玩具,其中包含站桿、站架、水上船、小沙錘……
當天晚上,瑞加娜又數了數一天的收入。
好家伙。
明明今天賺的比昨天還要多,但一看總記錄,竟然完美的來了一個赤字。
“我聽林文毅說了,發帖的人是你室友,你別回去了,換個宿舍。住我的套間,我沒有室友,套間沒人住。”
“雖然我們……但我還沒準備好,我們還是循序漸進。我們約法三章,第一,不論什么時候,不準進我房間;第二,以后出任何事情不許瞞著我;第三……”
云宥清卡了殼,三了半天三不出個所以然,又急著躲回房間冷靜,破罐子破摔道:“總之就是聽我的,等我以后想起來再說。”
“云宥清。”梅瑞狄斯企圖叫住云宥清,沒有半點理智可言的云宥清卻已經閃身進了房間,正在回身關門。
“云宥清!”梅瑞狄斯扶住門,提高聲音道。
云宥清這才大夢初醒般回神:“怎、怎么?”
看著大腦明顯已經過載的云宥清,梅瑞狄斯嘆了口氣,還是把想問的話咽了下去。他有些無奈地微笑道:“沒什么。晚安。”
回應他的是干脆利落的關門聲。
不知道云宥清是因為被迫跟他一起演戲騙人,還是因為陰差陽錯跟人同居才慌成這個樣子。梅瑞狄斯想著,看向掌心。
他手心躺著一片潔白的絨羽,是剛剛從云宥清衣服上摘下來的。
主星并沒有這種孱弱的雛鳥,梅瑞狄斯萌生了個猜想,但因為過于不合理,所以本想向云宥清求證來著。
“以后再問吧,不用著急。”他自語,走向自己的房間。
次日機甲課。
昨晚的事早就通過論壇傳了個人盡皆知,可梅瑞狄斯并沒如其他人所料的那樣揚眉吐氣,相反,他手上擺弄著幾根木簽和幾塊木牌,臉色差得十分顯而易見。
梅瑞狄斯正在算卦,算云宥清為什么突然對他冷漠了許多。
不僅今早的晨練沒帶他,甚至梅瑞狄斯主動去訓練場蹲人,得到的也只是云宥清今早根本沒去訓練場的消息。
算不出來。
細長的算簽被梅瑞狄斯單指折成了兩半。那就說明云宥清態度轉變的理由只和自己有關,因為他完全沒法算出的只有自己的運勢和機遇。
為什么,云宥清是覺得自己麻煩,還是覺得自己沒有價值了。
那可不行,他已經給過云宥清遠離自己的機會了,是云宥清自己沒珍惜,他絕對不允許云宥清反悔。
“諸位上午好,從今天開始,除普通機甲之外,各位將開始接觸星獸甲。”機甲課教授列維講述道,梅瑞狄斯暫時轉移注意力。
“各位應該都知道,機甲分為普通機甲與星獸甲。獸化程度越高,駕馭機甲的能力也就越強,能將機甲的能力發揮到什么程度,除了機甲本身的性能,更要看操縱者的實力。”列維介紹道。
身份顯貴的學員自小就把機甲當玩具,列維說的這些他們早就耳熟能詳,已經蠢蠢欲動地準備登上各自的高級機甲大顯身手。
梅瑞狄斯自然沒有這種條件,他身側是臺灰突突的老型機甲,已經被實戰淘汰,只能用來當初學者的教具,除非駕駛者是極強大的獸化者,否則發揮不出什么威力。
但梅瑞狄斯并不為之沮喪,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讓道法能夠光明正大出現的形式或載體,機甲,或許是一個值得嘗試的選擇。
梅瑞狄斯坐進駕駛艙,嘗試驅動機甲。
引擎發出短暫的嗡鳴,可還沒等梅瑞狄斯高興半秒,機甲熄了火,艙內歸于平靜。
剛剛列維提到過,機甲的駕馭程度與個人的天賦能力緊密相關。完全驅動機甲需要的是獸化時釋放的能量,梅瑞狄斯完全沒有這種能力,他所能依仗的,只有靈力。
有可能會被排斥或反噬,但值得一賭。
梅瑞狄斯再度握上操作桿,同時聚集起靈力,大力前推——
“機甲標準γ型0305號,啟動。”
駕駛艙內全部燈光瞬間亮起,儀表盤上的能量檢測指針指向最高值,機甲猛地站起,梅瑞狄斯差點從座位上摔出去,被座椅上突然伸出的固定帶按回了原位。
可行!
梅瑞狄斯兩眼發亮,雖然靈力正在以極快的速度被大量消耗,但他完全可以用靈力來驅動機甲。
按這個消耗速度,最多再過半分鐘,他的靈力就會消耗殆盡,但梅瑞狄斯還有想要嘗試的東西。
修長手指在虛空快速挪騰圈畫,直到最后一筆落下,金色的陣圖驀然成型,在梅瑞狄斯的控制下隱入機甲的能量控制槽。
只是個簡單的強化陣法,以前梅瑞狄斯都是拿它代替咖啡,在熬夜工作的時候用來提神。
“能量已蓄滿,請下指令,能量彈已裝填。”
提示即將攻擊的機械音在駕駛艙內響起,梅瑞狄斯一驚——玩脫了。
他并不會駕駛機甲,也不知道怎樣處理過剩的能量,不知道怎么激活了炮彈系統,這一發能量彈并不在他的計劃范圍之內。
眼見這臺老舊報廢的機甲就要朝著密集的人群轟出一發威力未知的攻擊,梅瑞狄斯能做的只有在千鈞一發之際猛地修正拉高標準錨點,讓這一擊轟向空中。
預料中的爆炸和轟動并沒發生。
一道利如箭矢的銀白色劃過天際,正與尚未擴散的能量波相撞。
鷹隼外觀的機甲張開寒光凜凜的鐵羽,遮天蔽日的銀翼籠住沖擊而來的能量彈,能量波被卸力至每一根長羽,隨后只見銀翼輕輕巧巧地一顫,振鈴般的一聲脆響后,一切歸于平靜。
解決了危機的星獸甲降落在場地中心,半伏下身,駕駛艙門隨之打開。
“這位是給大家請來的助教,由他來演示星獸甲的駕駛。”列維道,帶著一臉慈祥的笑容請出了他的得意門生。
“二年級的云宥清學長,看來很多同學都認識啊。”
沒惹出大亂子,剛剛松下一口氣的梅瑞狄斯聽到云宥清的名字,立刻反射性地抬頭前望。
躲了他一上午的少年站立在鷹隼機甲的瞳間,淺金色的發絲被風吹亂,神情看上去比往常還要冷漠些,一身制服筆挺熨帖,傲然孑立。
“各位好,我是云宥清。”少年平淡道,從數米高的機甲上一躍而下。
他似乎早已習慣站在萬眾矚目的中心,眾人的或艷羨或好奇的視線齊聚向他,他卻并不為其中任何一道視線而停留疑慮半分。
“剛剛是誰駕駛標準γ型機甲發出的能量波?”云宥清問道。
那一擊雖然算不上很強,但鑒于標準γ型的性能,已經算是超出在場這群新手的水平了,所以云宥清有點好奇。
“是我,云學長。”
怎么正好是梅瑞狄斯!
看清從灰舊機甲里鉆出來的溫潤俊朗的人,云宥清頓時后悔自己不該多管閑事。
云宥清昨晚一夜沒睡好,他怎么想怎么覺得自己和梅瑞狄斯的關系發展實在過于快了。
而且,梅瑞狄斯那么輕易就吻了他的無名指,看上去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他簡直懷疑梅瑞狄斯不是第一次這樣做。
因此,將自我保護意識寫進本能的戰斗天才云宥清做出了自認為現階段最合適的決定:先和梅瑞狄斯保持距離,等他把思緒捋清楚再說。
云宥清欲蓋彌彰地裝出和梅瑞狄斯不熟的樣子,移開視線尷尬地“哦”了一聲。
梅瑞狄斯簡直被他這幅樣子氣笑了,他眼神陰鷙、語氣卻謙遜,仿佛真的在請教什么問題:“哦是什么意思?學長找我只是為了說一聲哦?”
眼看氣氛不對,列維上前打圓場道:“云宥清同學是維拉利加建校以來能夠駕馭完整星獸甲的最年輕學員,也希望各位以他為榜樣,勤加努力。”
為了最大程度發揮機甲與星獸結合的力量,星獸甲根據駕駛人的星獸體專門打造,每一臺都是獨一無二,現場這一臺正是云宥清的星獸甲,“銀隼”。
漂亮、強大卻也遙不可及。
這是在場所有人一致的印象,也不外乎梅瑞狄斯。
就仿佛他隨時都能翱翔天際,無可阻擋、也不為任何人停留。
“我向你們云學長爭取了二十分鐘,這二十分鐘,大家可以自由觀賞接觸銀隼,當然,有問題想請教你們云學長也是可以的。”列維樂呵呵道,拍了拍自己的愛徒。
等著與云宥清交談的學員很快排起長隊,但很顯然,讓云宥清這種不解人情的小天才當老師本來就是個極其錯誤的決定,更何況他現在心亂如麻。
“你不會軀干獸化?我覺得沒什么竅門,還是很簡單的吧,集中精神就行。”
“面對異獸就腿發軟?要不試試飛起來?”
“速度不夠?多訓練啊,你以為我靠的是什么,興奮劑嗎?”
句句有回應,句句招人恨。也就虧得云宥清長得好看還家世顯赫,換任何一個人,這么不會聊天,早被揍了。
“學長,關系很好的學長突然不理我了,是為什么?”
云宥清正關注著一群沒輕沒重的學生對銀隼上下其手,視線并沒分給問話者,下意識回答道:“這種問題你問我……”
不對,他猛地反應過來。這個聲音,分明是梅瑞狄斯!
云宥清說自己基本不騙人,這甚至不足以用來形容他的“誠實”程度。對梅瑞狄斯這種極善察言觀色的人來說,他簡直是將情緒都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
就像此刻,連對視都不敢的云宥清耳尖通紅,硬括的制服衣角被他攥得皺巴,嘴卻比銀隼的護盔還硬:“誰、誰和你關系很好?”
可梅瑞狄斯依舊讀不出云宥清疏遠他的理由,這才是最令他煩躁不安的。
“那學長的意思是我們關系不好嗎?”頂著周圍人已經開始偷瞄向二人的目光,梅瑞狄斯追問道。
云宥清退后支吾道:“倒也不是……”
就是因為他們的關系“好”到過界了他才想躲啊!不過梅瑞狄斯為什么一點都不害羞,難道他對建立包養關系這種事很熟練嗎?
“那為什么躲著我?我做錯什么了嗎?”
問的是自己做錯什么沒有,梅瑞狄斯的語氣卻更像是指控云宥清不講道理。
“沒有……馬上要中期考核了,我很忙的。”云宥清答非所問,轉身就要開溜,卻被梅瑞狄斯一把抓住了手腕。
“這是什么?”
梅瑞狄斯臉色轉沉,指尖從云宥清側面口袋里勾出一個漏出一角的密封藥盒。
止痛藥。梅瑞狄斯在飛行器上見過的那種。
梅瑞狄斯確定,他沒見云宥清有任何傷勢,總不可能云宥清真把這種藥當糖嚼著玩。
兩種可能,要么這藥不是止痛藥,要么云宥清有什么需要長期服藥的病癥。
還不等梅瑞狄斯開口,云宥清臉色一變,手速極快地搶下梅瑞狄斯手中的藥盒。
“不關你的事。”
他甩下這句話,轉身大步離去。
“二十分鐘到了。銀隼,走了!”
(* ̄︶ ̄)仗著所有人都不會將現在的他和自己的馬甲聯系在一起,他說道:“摸摸,2個銅幣!”
瑞加娜瞳孔地震,簡直不敢置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肩膀上的小鳥繼續說道:“摸頭,2個銅幣啾!”
“摸嘴,2個銅幣啾!”
“摸jiojio,3個銅幣啾!”
“摸胸、摸大腿、摸翅膀5個銅幣啾!”
“抱在手上摸摸全身,10個銅幣啾!”
瑞加娜:“……”不,不不,不不不,我的寶寶!你怎么可以這么便宜?不不不不不……
瑞加娜想說,不行,不可以!
但是,還不等瑞加娜將話說出來,就見這只小鳥已經從她的肩膀飛到她的手上,說道:“摸摸,錢錢哦!”他在心中想,沒關系嘟。
沒關系嘟。
只要他和瑞加娜不說,那么這輩子都不會有人知道他賣摸摸。
人群中有人看著瑞加娜,說道:“你們家小鳥是金子做的?摸一下還這么貴?”
瑞加娜立刻就不高興了,皺眉,“這個價格哪里貴了?你說哪里貴了?”
“現在這種品相的小鳥市場價也就200銅幣,你們家摸一下要這么多還不貴?”
瑞加娜:“那你不要摸!”
該說不說,還是有人愿意摸的。
捏捏小鳥嘴殼,摸摸小鳥下嘴殼,ruarua小鳥腦袋……
哦!
觸感真好!
一定要養一只同等品相的小雞寶!
一群路人甲乙丙排隊摸摸小鳥時,一群騎士團匆匆路過。
瑞加娜這邊一群人圍繞小白雞,等著花錢摸摸小雞寶,人群中有人說道:“也不知道是在找誰,最近一直在巡邏。”
“和我們沒關系,別管了。”
“哦,也對。”
…………
……
第 185 章 白·小胖子·白
小白鳥賣摸摸,正式營業。
營收還算不錯,短短一個小時,竟然怒賺120個銅幣。
一眾人罵罵咧咧,“太貴太貴”、“黑心奸商”、“無良商人”等等詞匯不絕于耳,幾乎就沒怎么和人對罵過的瑞加娜一下子就學會了罵人,罵得臉紅脖子粗。
微妙的對噴氛圍下,云宥清其實還想繼續賣摸摸賺錢,但瑞加娜舍不得,她強行將小雞寶往旅店帶。
回去的路上瑞加娜沒有說一句話。
好吧,瑞加娜也不是善于言辭的人,不過,云宥清就是能夠感覺得到,瑞加娜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憤怒。
回到旅店后,瑞加娜先是伺候小雞寶。
用細軟的寶寶雞專用毛巾給小鳥擦嘴殼、小jiojio,又為他ruarua羽毛。
小白鳥試探性地詢問:“生氣了嗎?”
小白鳥看起來小心翼翼。
瑞加娜輕聲嘆息,“我沒有生氣哦,我也知道,白白會這么做事心疼媽媽,都怪媽媽沒有能力賺錢,才會讓白白以這樣的方式賺錢。”到了現在,她已經可以很自然的自稱為媽媽了。
云宥清并沒有糾正瑞加娜的自稱,畢竟凱里也會自稱為爸爸,他的聲音是小鳥形態時特有的嬌軟:“唉呀,現在是特殊時刻。”
瑞加娜:“就和寶寶心疼媽媽一樣,媽媽也心疼寶寶哦。”
云宥清:“他們的力道掌控的很好哦,我不疼。”
瑞加娜聞言面色又冷了幾分:“你都掉了三根羽毛!”當然,這三根羽毛都被她給收了起來。
云宥清說道:“我覺得,我的換羽期應該還沒有完全過去。”又說,“而且,正常情況下小鳥本來就有概率天天掉毛。”
瑞加娜皺眉。
云宥清:“還有,我覺得梅瑞狄斯馬上就來了哦,我們說好了要一起給梅瑞狄斯挑禮物的。”
瑞加娜:“……”她一直都記得。
空曠寂靜的場地內,模擬氣候系統依舊在盡職盡責地工作,狂風不時吹過,空氣干冷得讓人口干舌燥、喉管發痛。
梅瑞狄斯近距離注視著云宥清,一言不發。
后者睫羽微顫,似乎在斟酌用詞。
原來云宥清不僅頭發卷,連睫毛都是卷翹的,梅瑞狄斯想。
淺金色在燈光的照射下幾近透明,像是落了薄薄的一層雪。
為什么會覺得煩躁呢。
梅瑞狄斯耐心剖析自己的心理,云宥清不要命訓練是一個原因,云宥清躲著他也是一個原因,而自己會因為這兩個原因不安似乎也是一個原因。
總之,心頭涌起的所有強烈且陌生的情緒都來源云宥清。
“不想說的話,我就不問了。”
看著云宥清糾結了兩分鐘卻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梅瑞狄斯妥協。
云宥清明顯是松了口氣,心虛地朝梅瑞狄斯笑了笑。
“但你總得告訴我點什么吧,為什么這么拼命,你已經是第一了。”
梅瑞狄斯并不是一個好奇心旺盛的人,應該說,他對與自己無關的事都淡漠得很,可他卻想要了解云宥清,哪怕多一點也好。
“……還不夠。”云宥清低頭道,神色不明。
“只是維拉利加的第一名,還不夠。”
“為什么不夠。”梅瑞狄斯慢條斯理地繼續追問,把云宥清當一顆小洋蔥,一層層往內剝。
云宥清腦子亂得很,身體又疲倦,加上剛剛服藥會有些暈眩的副作用,他此刻防線不堪一擊,老實回答梅瑞狄斯道:
“……云家,不需要沒用的次子。我想被他們需要,只有這一條路。”
“怎么才算有用?想被他們需要又是什么意思?”梅瑞狄斯不解,眉心蹙緊。
云宥清迷茫抬頭,瞳孔灰蒙蒙的。
話匣子打開,一時也合不上,他訥訥道:“我也不知道。被需要才有價值,有價值的才會被喜歡。應該是這樣的,或許我理解錯了吧。”
“但如果我是全星際的第一,就算我理解錯了,他們也會喜歡我的吧。”云宥清說著,復又低下頭去。
梅瑞狄斯不太會安慰人。或者說,他擅長花言巧語地誘導別人,卻完全不知道該怎么真心實意地寬慰某人。
他最討厭那些干巴巴的、善良的、正確的廢話,此刻卻開口道:“不是的。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他們會看到的。”
這句話簡直沒用到家了。梅瑞狄斯從會說話之后就沒說過這么沒意義的話。
但云宥清并不覺得梅瑞狄斯的話毫無意義。
他抬頭,沒回應,嘴角卻揚起,眼睛也亮起來,閃著細碎的光。
藥物終于完全生效,云宥清搖了搖頭,大腦清明了許多,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跟梅瑞狄斯都說了些什么。
“不對!你怎么進來的!”
他臉色一變,一把揪住梅瑞狄斯,正色道:“我跟你說的話,不準告訴任何人!你看到的,也不能跟任何人說!不然,我就……”
行動派的云宥清沒怎么語言威脅過人,以往的他被惹到了都是直接動手的,但他顯然沒想真對梅瑞狄斯動手,一時竟卡了殼。
梅瑞狄斯沒忍住笑出了聲:“學長,威脅人不是這么威脅的。”
他斂了笑意,拉過云宥清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像是故意要讓云宥清印象深刻似的放沉語調,緩道:“如果我把云宥清的秘密透露給任何人,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只隔著薄薄的襯衫,云宥清甚至能感覺到梅瑞狄斯心臟的跳動,給了他掌控梅瑞狄斯心跳似的錯覺。
最后一個“死”字落下時,掌心正好傳來有力的心跳,云宥清像被灼燙般想要收回手,可手背依舊被梅瑞狄斯按著,逃也逃不脫。
耳朵好像要燒起來了,今天訓練場里的燈怎么開得這么亮,擬溫系統出問題了嗎。
云宥清亂七八糟地想著。
“知道了知道了,我們回去吧,我要睡覺了。”他掙脫梅瑞狄斯,躍到地面,膝蓋卻一軟,往前緩了幾步才站穩。
云宥清有些尷尬,卻見梅瑞狄斯背朝他半跪在了他身前。
“上來,我背你回去。”
“不要,”云宥清一口回絕,“好丟臉,顯得我很弱。”
誰知在他面前一貫好說話的梅瑞狄斯一反常態,突然變得固執又霸道,很是不講理地道:“那我抱你回去,反正你現在也沒力氣反抗,打不過我。”
云宥清瞪大了眼睛:“你等等!”
梅瑞狄斯以退為進、軟磨硬泡:“是我趁人之危,好不好?這么晚了,不會遇到什么人,不會被認出來的。”
見云宥清依舊站在原地,梅瑞狄斯先起了身。
他走近,彎腰撐住膝蓋,放低身形,讓自己微微仰視云宥清:“偶爾依賴別人,沒關系的。”
眼底欲念暗涌。梅瑞狄斯表情真摯,說著的卻是近乎教唆的話語。
原先的云宥清遙不可及,可現在的云宥清終于展現出了可被攻破的破綻,梅瑞狄斯也因此變得貪心。他想把云宥清拉下云端,想讓云宥清與自己同流合污,想成為被云宥清需要的那一個,這些全都出自他的私心。
“除了那些暫時難以實現的需要,也關注一下我的需要吧,不可以嗎?”
梅瑞狄斯知道自己自己什么角度看起來最讓人無法拒絕,他微微偏頭,懇切道。
“你需要,什么?”云宥清猶豫問。
“云宥清。”梅瑞狄斯道。
“嗯?”云宥清以為梅瑞狄斯是在叫他,茫然應道。
“我說,我需要云宥清。”
梅瑞狄斯也分不清自己此刻到底幾分真情幾分做戲,或者說,他還不敢相信,自己會對相識不久的陌生人在意至此。
他聽到自己在說出完全不出自他理性籌謀的話:“不管什么原因,不要疏遠我,不要擔心我會對你不利,因為我永遠不會那樣做。”
“沒有你的話,這片宇宙對我來說,就空蕩到連一個可以信任的人的都沒有了。”
你是我和這片宇宙唯一的聯系。一年級S班,機能格斗課。
膝蓋被人從后方狠狠頂踹,專注于練習基礎格斗術的梅瑞狄斯沒設防,單膝前跪在地。
“喲,這不是唯一通過考核的梅瑞狄斯嗎,就這點本事?”身后傳來諾頓·肖陰陽怪氣的聲音。
第三次了。梅瑞狄斯默數。
自從那天異獸戰斗課程之后,他似乎被諾頓·肖當成了假想敵,連帶著幾個小跟班,整日找他不痛快。
長發被人從后大力抓起,梅瑞狄斯被迫后仰抬頭,與居高臨下的諾頓·肖對視。
“格斗練習,我們搭檔吧?你應該不會因為練習的拳腳摩擦生氣吧?”諾頓·肖說著,手上多加了兩分力,拽得梅瑞狄斯頭皮隱隱作痛。
幽黑的瞳孔平靜凝視囂張的紈绔,看不見半點情緒起伏。諾頓·肖被梅瑞狄斯盯得有些發毛,抓著梅瑞狄斯頭發的手順勢用力向前推開,逼著梅瑞狄斯低下頭。
實在是有些過分……無聊了。
梅瑞狄斯發出一聲嗤笑,站起身面向諾頓·肖:
“都說過了,想引起我的注意,你實在不夠格。死纏爛打,不夠禮貌吧?”
梅瑞狄斯發絲散亂,凌亂的額發遮擋住眼尾,卻蓋不住眼中陰郁的色彩,他依舊笑著,卻只令人感覺不適。
被激怒的諾頓·肖直拳襲來,卻被梅瑞狄斯直接伸手控住了拳頭,他用力掙脫,一時竟無法掙開。
“就這點本事?”梅瑞狄斯低聲笑道,另一只手悠然地背在身后。
如果諾頓·肖能透視,他就會發現,梅瑞狄斯將左手背在身后并不是因為單手就足夠輕松自如,而是因為他真的在進行一些見不得人的小動作。
梅瑞狄斯單手結印,運起一張運斤符,這才暫時獲得了強過原先幾倍的力量,只靠右手就控制住了諾頓·肖。
“別囂張了!”諾頓·肖怒道,腳下燃起火雀的火焰,向梅瑞狄斯側踢而去。
他這一下只為解圍,并不意在傷害梅瑞狄斯,視線依舊聚焦在梅瑞狄斯上半身,一等梅瑞狄斯閃躲,就立刻收拳反擊。
也正因此,他正好捕捉到,梅瑞狄斯嘴角一閃而過的笑意。與梅瑞狄斯一貫維持的溫柔微笑不同,這抹笑容陰冷且瘋狂,絕對預示著他的不懷好意。
梅瑞狄斯左手的結印姿勢悄然改變,運斤符消泯成灰。
控制力道減小,諾頓·肖如愿收拳,挾帶著火光的側踢卻難以收回。梅瑞狄斯抬起左臂,做出了將要硬接這一踢的架勢。
如果諾頓·肖使用獸化能力對梅瑞狄斯造成傷害,挨訓受罰的只會是在格斗課上不守紀律的他。
諾頓·肖腦中靈光一閃,明白了梅瑞狄斯的意圖:
梅瑞狄斯是要故意接下他這一擊,好陷害他違紀傷人!
自以為看穿梅瑞狄斯,諾頓·肖改變發力方式,抬高裹挾著火光的右腿,盡力錯開目標。
而就在火舌堪堪掠過梅瑞狄斯左臂的那一瞬,火光突然大盛,火焰瞬間升騰,沿著梅瑞狄斯的衣袖便熊熊蔓延而上。
怎么回事,諾頓·肖瞬間白了臉。他看得清清楚楚,自己腿上的火焰,分明沒有真正燒到梅瑞狄斯才對。
風波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哪來的火!快滅火啊!”
“誰受傷了?梅瑞狄斯?”
“是諾頓·肖,他剛剛用了星獸體的能力,我看見了。”
“他在格斗時用火攻擊梅瑞狄斯?這也太過分了吧。”
周圍的同學一哄而上撲滅火焰,格斗課教授扶起跪坐在地冷汗涔涔的梅瑞狄斯。
梅瑞狄斯的袖管被扯開,在那瞬間,現場所有看清梅瑞狄斯傷勢的人都共情地倒抽了一口氣。
白皙勁瘦的小臂上是幾乎覆蓋整個小臂側面的燒傷痕跡,大塊的鮮紅血色與密布水泡的傷口觸目驚心,與未被燒傷的皮膚對比更顯猙獰。
眉眼清秀的青年臉色蒼白、冷汗布額,死死咬著唇,卻還是忍不住齒間溢出的痛哼,我見猶憐。
“諾頓·肖,你這也太過分了吧。”
“是啊,人家又沒惹你,異獸愿意讓人家騎也是人家的本事,那異獸怎么不聽你的呢?”
“諾頓·肖!格斗課對同學使用星獸體的屬性能力!你的行為有多惡劣需要我解釋嗎!”格斗課教授訓斥道。
“不是,我沒……”諾頓·肖也慌了神,下意識辯解,卻被梅瑞狄斯孱弱的聲音打斷。
“教授,諾頓·肖同學應該不是故意的,在格斗中控制不住拳腳也屬正常,我沒什么大礙。”
漂亮的青年眼睫顫抖,痛到說話都在小聲抽氣,卻還在替始作俑者打圓場,霎時,在場所有人心中的天平都倒向了梅瑞狄斯。
“來兩個人,先帶梅瑞狄斯去醫務室,諾頓·肖跟我過來,其他人繼續上課。”格斗課教授指揮道。
這不對啊,自己分明控制住了。
諾頓·肖想不明白,聽從教授的話木然走出格斗場,路過梅瑞狄斯時,卻恍惚聽到這樣一句話——
“同學,下次可要小心點,火這種東西,最容易誤傷了。”
他猛然轉頭,正看到梅瑞狄斯隱秘地朝他眨了眨眼,狡黠又無辜。
“……是你搞的鬼!是不是!你故意的!”
諾頓·肖從小到大順風順水,根本沒吃過什么虧,有一點受委屈就要直接明說,哪受得了梅瑞狄斯這種挑釁,頓時急火攻心,上前幾步就要揪住梅瑞狄斯詢問。
但顯然,此刻,他沒法再靠近梅瑞狄斯。
“諾頓·肖!你搞什么!想讓處分加重嗎!”
教授在不遠處怒斥,諾頓·肖一愣,終于忍氣吞聲,退后幾步,隱忍咬牙道:“梅瑞狄斯,你給我等著。”
梅瑞狄斯發現,他的設計一旦遇上云宥清,似乎總會失算。
這倒不是什么矯情的臆想,而是在實踐中得出的無奈結論。
當日格斗課上,梅瑞狄斯其實猶豫過,要讓捏訣燃起的火焰燒傷自己身體哪個部分,在小臂、側腹和大腿之間,他選擇了最容易動手腳、能當場展示傷勢且后續對日常活動影響最小的左小臂。
而剛剛,云宥清竟然跟他說,今天早晨的訓練項目,是非慣用手小臂的力量特訓。
一年級S班格斗課上的事情并沒大范圍傳播。諾頓·肖挨了頓不輕不重的口頭批評,這件事就被壓得干干凈凈,所以云宥清并不知情。
梅瑞狄斯也無意把這件事告訴云宥清,他穿了件寬大卻收緊袖口的深色襯衫,左臂上層層纏繞的繃帶被隱藏在內,不漏一絲破綻。
用運斤符的話,應該可以勉強遮掩過去。
梅瑞狄斯摸了下口袋內符文的存量,表情霎時一僵——完蛋,用完了。
果然,一遇到云宥清,計劃全都會被打亂。
不遠處,剛剛單手在機械吊環上完成了訓練項目的云宥清一躍從訓練裝置上跳下。
腿上縛著高密度的配重塊,云宥清卻依舊像一只輕盈的鳥雀,輕松地走到梅瑞狄斯面前。
“你剛訓練,就不給你加配重了。”
“還有,我聽說了,你是一年級唯一一個通過異獸戰斗摸底考核的。”
梅瑞狄斯沒想到云宥清會主動提起這件事,笑道:“學長要感謝我嗎?”
“嗯,”云宥清鄭重點頭,“謝謝你。”
梅瑞狄斯一愣,他只是隨口調侃,小事一樁而已,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云宥清為什么要因為這件事感謝他。
“謝什么?”他問。
這雖然是個問句,但一般人都會理解為不需要回答的客套話,梅瑞狄斯自己都覺得這問題太蠢,沒指望云宥清會答復,卻聽到云宥清一板一眼回答道:
“我問過林文毅了,他說我不是正常人,通過摸底測試根本不是簡單的事。因為我的要求,你一定做了很多原本并不需要做的事,所以謝謝你,重視我說過的話。”
云宥清是那種對一切都坦然的人,不感興趣的就一個眼神都不給,想要的就一定要爭取到手,喜歡也直接、討厭也分明。
而恰巧,這種人是八面玲瓏的梅瑞狄斯最不會對付的。
“小事而已。”梅瑞狄斯低聲道。
他背對云宥清,認命地單手握上機械吊環——
麻煩死了,小少爺果然有少爺命,能讓別人云名其妙就乖乖聽他的話。
隨著訓練進行,手臂上傳來的痛感還在承受范圍內,但眼見襯衫袖管的褶皺處洇出一點暗紅的深色,梅瑞狄斯及時放手落地,以免暴露。
“看來我的極限就到這里了。”他遺憾地聳聳肩,表示自己能力不足。
“你這次說謊,又是因為什么?”云宥清的聲音帶著好奇,語氣并不重。
手腕被云宥清從后方拉起,梅瑞狄斯回頭,還不等他編出些足以蒙混過關的話,袖口就被云宥清解開。
只見繃帶密實地纏滿梅瑞狄斯整條小臂,斑斑點點的血色卻還是滲透了雪白的布料。
云宥清蹙著眉,一圈圈解開繃帶,隨著最后一圈繃帶散落,還未愈合的猙獰燒傷完完全全地展現在他眼前。
“……怎么發現的。”梅瑞狄斯問。
“你發力姿勢不對。”云宥清也沒料到自己會看到眼前的場景,老實回答道。
“這么嚴重的傷,怎么搞的?你為什么不跟我說?”云宥清問。
機械臂遞上藥品和嶄新的紗布,云宥清接過,不太有耐心地幫梅瑞狄斯換藥。紗布被實用派的云宥清纏得有些亂,卻足夠緊實牢固,末端的結也打得很利落。
梅瑞狄斯實在是有些難堪。
巧舌如簧如他,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是編造解釋傷勢從何而來,還是故作輕松表示這不過是一點小傷,他啟唇,卻還是沒說任何話。
云宥清只覺得自己越發看不懂梅瑞狄斯。
初見的時候,這人因為一點無關緊要的小事就泫然欲泣,看著便慣會騙人心軟。可是,真遇到什么大事,他又要把自己的傷痛藏起來,不讓別人看見。
他似乎很擅長隱藏真實的自己,連這張清秀干凈的臉都仿佛一層偽裝,和真實的他一點也不像。
這樣想著,云宥清伸手,揪住了梅瑞狄斯的臉。
梅瑞狄斯臉上沒什么肉,所以云宥清只是稍微用力,梅瑞狄斯臉上就傳來緊繃的拉扯感。
“你能不能對我誠實一點?”
梅瑞狄斯聽到云宥清這樣問。
他的重音并沒放在“對我”這兩個字上,或許只是順口才這樣說的。梅瑞狄斯的理智如此告訴他。
但是,不論過去還是現在,想聽梅瑞狄斯真話的人,都太少太少了。謊言能避免給雙方帶來麻煩,梅瑞狄斯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
“我試試看。”梅瑞狄斯道,心虛地移開視線,不與云宥清對視。
真要誠實的話,云宥清就會發現,他是個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的人,連自己都可以傷害,更何況他人。
所以他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讓自己更誠實一點,所以他連這句回答都還在說謊。
“不過,我一直想問來著,戴這種紅繩子是你母星的習俗嗎?”
云宥清話題轉移得很快,指著梅瑞狄斯手腕的五帝錢紅繩問道。
這條紅繩是梅瑞狄斯轉生前自己編的,繩內編入了轉運辟邪的符咒,他轉生到星際后,這是唯一一件還留在身上的東西。
“祈福用的小東西而已,你喜歡的話,我給你編一條。”梅瑞狄斯道。
“可我沒做什么值得被獎勵的事。”云宥清道。
梅瑞狄斯沒聽懂云宥清的意思,蹙眉道:“什么?”
“只有付出相應的價值,才有理由收禮物。”云宥清一臉理應如此。
政府總長的兒子,怎么會有這種想法。
梅瑞狄斯凝視云宥清那張分明看不出一點經受挫折痕跡的臉,突然產生了點沖動。
在星際肯定是找不到五帝錢了,拿其他金屬材料打造也只不過是形似而已。
他解開繩扣,將紅繩塞到云宥清掌心。
“我想送你,不需要理由。”梅瑞狄斯道。
“愿意戴就戴著,不想戴就扔了,隨便你。”
這句荒唐的真話涌到嘴邊,被梅瑞狄斯硬生生咽了回去。太奇怪了,圓滑如他,一時卻也不知道分寸在哪里。
“……上來吧,我背你回去。”梅瑞狄斯轉移話題,他轉回身,再次半蹲,低聲道。
“那天晚上,你是第一次那樣做嗎?”
對著梅瑞狄斯的脊背,云宥清開口道,聲音一點點小下去:“我說的是,吻手禮。”
梅瑞狄斯不清楚云宥清為什么會在意這個,隨口答道:“是,怎么?我太冒犯了嗎?”
片刻沉默后,梅瑞狄斯的脊背貼上大片微涼的溫度,在場地內待了太長時間的云宥清體溫有些低,掠過梅瑞狄斯后頸的鼻息卻發燙。
“沒有。”他聽見云宥清說。
看上去輕盈的云宥清比梅瑞狄斯想象中要重一點,也是,擁有極強爆發力的戰斗天才肌肉密度肯定比常人要大,怎么可能會輕。
但這樣很好,重量能帶給人切實的存在感,讓梅瑞狄斯確定此刻發生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幻想,云宥清也仿佛不再遙不可及。
“就這一次,不準讓別人看見我。”云宥清垂眸小聲道。
“遵命,小少爺。”梅瑞狄斯輕笑。
其實完全可以坐懸浮車回去的。
可云宥清沒提這件事,反而紅著臉,低頭把自己往梅瑞狄斯的肩膀藏了藏。
至少梅瑞狄斯需要他。
這就是當金主的快樂嗎,不用付出努力就可以被關注和需要。他不斷逼迫自己超越極限也沒從父兄那里得到的東西,梅瑞狄斯卻主動想給予他。
可梅瑞狄斯完全是因為金錢才這樣做的嗎,云宥清并不因此覺得傷心或不滿。如果投入金錢就能維持這樣的關系,他反而覺得慶幸。
云宥清看向梅瑞狄斯的側臉,在昏暗的路燈燈光下依舊清俊精致,是毫無爭議的賞心悅目。他無端道:“有一臺機甲,送你。”
梅瑞狄斯眉峰一挑,有些意外:“為什么?”
“送你你就收著。一臺重型機甲,我用不上,要不也就是吃灰。”云宥清自以為在履行金主的義務,卻不好意思明說,找借口道。
梅瑞狄斯確實需要一臺私人機甲來實驗陣法與機械的結合,購入機甲需要相關資質憑證,就算梅瑞狄斯能賺到足夠的錢也沒購買資格。
先收下,以后再還錢給云宥清,應該也不是不可以。梅瑞狄斯思忖。
“那我就先收下了,我會還的,只是可能時間會久一些。”梅瑞狄斯道。
“……隨便你。”云宥清還以為梅瑞狄斯在說靠美色抵債之類的事,偏過頭去,紅著臉小聲嘟囔道。
“你的手沒事嗎,快到了,你放我下來吧。”眼見宿舍樓已經不遠,云宥清道。
梅瑞狄斯手臂上的傷本來也快好了,還纏著繃帶基本是為了賣慘,他自己都差點忘了這茬。聽云宥清這么問,他抓緊最后一次利用自己受傷的機會道:
“唔,是有點痛。再換一次藥應該就能好,回去你幫我換好嗎?”
云宥清顯然沒有拒絕的理由,點了點頭坦然道:“好的。”
云宥清這人一旦答應了別人什么,就一定會以承諾為先,一根筋到有些拗。
二人剛踏進宿舍大門,恢復了些力氣的云宥清就一溜煙跑回了房間,不多時又捧著藥箱跑了出來。
梅瑞狄斯想換件寬松的家居服,衣服還沒穿整齊就被云宥清拽到桌邊坐下,袖子也被挽了上去。他笑了聲,任云宥清擺布。
“學長,請問我是你的課程作業嗎?不完美完成會被扣分?”
看著云宥清的動作干脆利落到可以被當做傷情處理示范,梅瑞狄斯另一只手撐著頭,饒有興致地調侃道。
“話真多,閉嘴。”云宥清全神貫注,不為所動。
換好了藥,云宥清站起身準備離開,卻被梅瑞狄斯拉住了手腕。
夜風吹進室內,云宥清一個激靈。
夜深人靜,天際星帶閃爍,偶爾能聽到飛行器劃過的嗡鳴,打破暫時的寂靜。
“干、干什么。”
自己了解并不多的旖旎之事一股腦都浮現在了腦海里,云宥清視線瞟向地板,故作鎮靜道。
梅瑞狄斯卻并沒注意到云宥清的不對勁,垂眸緩道:“我也有秘密要告訴你。”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莽撞至此。就算是為了和云宥清的秘密做交換,好讓云宥清放心他不會泄密,兩人即將交換的信息都顯然不對等,但一向縝密的梅瑞狄斯卻覺得,賭一把很值得。
梅瑞狄斯拉開抽屜,從深處取出一盒朱砂,用兩指蘸取少許。
“這種赤礦?能做什么?”云宥清好奇問。
只見梅瑞狄斯被染成朱色的兩指按上他的手腕,摹畫起陌生且復雜的圖紋。紅色的礦物留下血痕一般的痕跡,看起來神秘又吊詭。
云宥清有些癢,無意識抽了抽手,卻被梅瑞狄斯一把按住。
“別動,符文斷了就沒用了。”
符文,是什么?
云宥清張了張口,一貫極擅長趨利避害的他竟沒躲開梅瑞狄斯目的不明的未知舉動,只是好奇盯著手腕上游走的指尖。
圖紋成型,隨著梅瑞狄斯默念了什么,朱紅色泛起微光,隨后隱入云宥清的皮膚。
而與此同時,磅礴且溫潤的力量自他小腹涌起,瞬間流過四肢百骸,訓練透支導致的疲憊一掃而空,云宥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這是,什么?”
云宥清摩擦著自己的手腕,片刻前被畫上的朱紅色符文已經消失無影,仿佛剛剛只是他的幻覺。
“簡單來說,是一種只有我能使用的力量。”
這種立竿見影的回元咒極耗心力與靈力,梅瑞狄斯額角隱隱冒出汗珠,他深呼吸著平復,心臟卻依舊狂跳不止。
“這是我的秘密,跟你做交換。”
白·小胖子·白猛猛干飯。
哦,有只小麻雀擋住了小胖子鳥。
小白鳥完全不守武德,用一只小jiojio將麻雀推開,繼續干面包。
被小jiojio推開的聰明雀不太高興地瞪了小白鳥一眼收回目光。
聰明雀:“……”
聰明雀:“…………”
呃?
聰明雀愣了下,眼睛都要凸了,目光再次朝著小白鳥看去,“呱呱啾?”白白?
一群小麻雀愣住。
好幾只小麻雀順著聰明雀的目光朝著小白鳥看去,一雙雙豆豆眼跟著凸了。
小白鳥趁機回應了一下,像是好幾年沒吃上什么好料的雞,猛猛干飯。
一群小麻雀精神一振,總感覺持續下去就沒它們什么事了,跟著投入到了干飯大業。
隔開一小段距離,一大波人圍觀,其中一人感嘆:“這么小,但真能吃啊。”
“尤其那只白色的,難怪是個小胖子,它可真能吃啊!”
小白鳥:“……”
小白鳥:“…………”
小白鳥一雙噴火地豆豆眼憤怒地瞪過去。
那人繼續感嘆:“哦!哦哦!它不高興了,它瞪我了,但就算這樣,它還在繼續吃!”
“哦!難怪它肥得像是豬立雀群!”
小白鳥:“……”嗷!
會說成語嗎?會說嗎?
不會說就不要亂說!
嗷!
第 186 章 和梅瑞狄斯重逢
云宥清控制著飼養員從員工通道走進動物園,然后去園長辦公室報告。
她給飼養員寫的背景之中,本杰明是收購虎鯨提姆的海洋館提前派來的,希望他能夠提前和提姆處好關系。
“哦,是你啊。”頂著一圈地中海的園長看到他,放下手中的噴壺,走到本杰明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頭頂彈出一個對話框:“那邊已經跟我說了,提姆是個好姑娘,我看好你,小伙子。”
“你和提姆熟悉一下,能指揮得了提姆我就給你們開一個歡送會,舉辦一個巨大的持續一個星期的鯨魚表演活動。”
云宥清微微皺眉,她控制著本杰明輸入了一行字:“提姆的表演不都是一周三次嗎?持續一個星期會不會太久了。”
“久嗎?一點都不久。”園長裝模作樣地抹了抹眼淚:“我一想到提姆就要離開我們動物園,就傷心得不得了,喜歡提姆的游客想必也是如此。”
“我也是為了能讓游客能好好的跟提姆告別啊,”園長看著本杰明說:“你會理解我的吧?”
“……”
本杰明一言不發,迪克園長回到花盆前再次開始澆花,沒有看他一眼:“沒事了就走吧,你要是干不了,我就讓那邊換個人過來。”
云宥清控制著本杰明走出園長辦公室。
右上角的彈框跳出提示:[現在是提姆的喂食時間,請前往食物配給站領取食物。]
本杰明跟著綠色的光標前進,很快便來到了配給站,他一進門,就見到了不少蒼蠅。
云宥清皺著眉,離屏幕遠了些。
本杰明進入配給站,從一個全副武裝的工作人員手里得到了……半桶魚。
上面顯示著:[不知道什么時候死亡的魚。(垃圾品質)]
如果把屏幕放大一點,還能看到魚潰散的瞳孔。
“有新鮮一點的嗎?還有這些也太少了。”本杰明拎著魚問道。
虎鯨的食譜多半是海豹、海狗、儒艮等海洋哺乳動物和烏賊等節肢動物,還有一些集群魚類,偶爾也會吃海鳥,它每天的食量有上百斤,而這半桶,有沒有五斤都是問題。
“沒了沒了,我看你今天剛來,特意給你找的最新鮮的。”工作人員連連擺手,甕聲甕氣道,“再說了,早上就這一點,中午和晚上也會喂的。”
“那你后面的箱子呢?”本杰明不依不饒地問道。
工作人員的背后放著一個不透明的箱子,上面顯示著:[活蹦亂跳的魚。(白色品質)]
“這個?這可是我自己買的,暫時放在這里而已。”工作人員用自己肥胖的身軀擋住本杰明的視線,“去去去,看什么看,想要吃就自己去買,別在我這里乞討。”
云宥清控制著本杰明走出動物園,將腥臭的魚倒入垃圾桶,直接去市場買了幾桶新鮮的魚,和一個推車。
他拿了一張黑布遮住裝魚的桶,從后門進入海洋館的鯨魚池。
提姆的名字在他靠近后變成了紅色。
充滿敵意的,憤怒的紅。
云宥清按X掀開桶上的黑布,對提姆打字道:“你看,這些都是新鮮的魚。”
“初次見面,提姆。”
提姆看著他半晌,最終離他遠了一點,在本杰明倒進去所有魚之后,它頭上的名字顏色從深紅變成了深黃。
它的敵意消退了。
今天海洋館停業一天,本杰明在云宥清的控制下陪了它一天,中途他出去往返幾次,給提姆帶來了大量的魚。
次日。柯琳現在對大門被鎖住的怨氣已經消失,反而開始在心里感謝鎖門的人。
門外甲板之上,一門之隔,已經是另一個世界。
……
愛妲·梅森鎖門的時候,還發現了幾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工作人員。
他們身上的工作服還在,但身份卡都沒了。
云宥清還是根據自己曾經見過的制服猜出來他們的身份的,有保險室管理人員、控制中心主任、賭場柜臺等等。
所以船上多出的人除開她見過的五個,還有另外三個。
那三位倒霉蛋乘客已經死了,存活人數自然不可能計算他們。
工作人員只是昏迷,還沒死,存活人數也不可能扣除他們。
但現在——這些問題都是小問題。
云宥清控制愛妲·梅森走到通訊室門口,里面一片狼藉,最重要的通訊設備被全部破壞,意味著他們現在完全無法求救,這條游輪成為了漂浮在海面上的棺材。
云宥清嘖了一聲,這條船在她看來就在完全沒救了的邊緣反復橫跳。
因為她看到吸血鬼獨有的小地圖上,那些海底下的東西沿著船壁爬上來了。
通訊室也有用于觀賞風景的舷窗,透過窗戶看去,外面的甲板上密密麻麻站滿了青灰色的……
魚怪?魚人?
它們最大的個體加上魚尾有四米多長,最短接近三米,最小的也有半人高,粗壯的魚身上附著一層水膜,身體兩側各有兩只手臂,在手臂內側和掌心能見到一個個吸盤,沒有腳,只有一條寬大的魚尾,它們借助魚尾和手臂在船只上滑動。
頭部的形狀與窩瓜非常相似,下顎突出且寬大,長著比上牙超出得多的下牙,一部分的下牙甚至可以包住半張面部。
它們上半截的面部有一種將人類的臉部結構中硬塞進一條魚類的感覺,過大的魚眼甚至快要整個從眼眶中爆出,從側方或者后方看去,甚至能看到半個露出的眼球。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們頭上長出的觸須,那些三米以上的個體里,幾乎每一只的觸須上都掛著一個人。
一個個看上去身體結構與美人魚相似的人,他們的下半身都掛著一枚枚的魚卵,看上去仿佛人魚的鱗片一般在顫抖著、呼吸著。
這些人被魚怪仿佛燈籠一樣提著,彎曲的觸須弧度如同魚竿,他們就是掛在鉤子上的餌。
云宥清在看到它們的一瞬間,就覺得這些東西不該活著。
她作為人的本質,對這些提燈魚怪們產生了強烈的憎惡與抗拒。
愛妲·梅森向著大廳的方向趕去,那里聚集著許多人。
云宥清看到了卵,如果在人身上產卵就是提燈魚怪的繁衍方式,大廳可以說是近乎絕佳的溫床。
[被廢棄的怪物巢穴]
她還記著這一個唯一可以算得上提示的名詞。
就在愛妲·梅森往大廳趕去的時候,大廳傳來了槍聲。
不只是一兩聲,而是……連綿不斷的許多聲。
舷窗之外的景色中,魚群瞬間躁動起來。
青灰色的泥石流向著大廳涌去。
云宥清知道自己大概率得重開一把了,但在重開之前她決定試試這些魚怪的戰斗力。
她也朝大廳沖了過去。
此時此刻,大廳之中已經是一片狼藉。
不久前。
其中一位劫匪拉開了落地窗的窗簾,窗外的景色讓他差點倒吸一口涼氣,但他很快克制住了自己的身體反應,輕而緩慢地將窗簾拉上。
他做了一個戰術動作,告知BOSS窗戶外面有危險。
柯琳挑起一角,輕瞥一眼后立刻放下。
就在這時,乘客之中有人發現這群劫匪幾乎都聚集在門口,而負責看著他們的劫匪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一時間所有看過的劫匪片全部涌上心頭。
他覺得這些人肯定要走了,隨之他想到的便是一個詞——滅口。
這群人肯定會選擇滅口!
電視劇都是這么演的!
他們走之前肯定會殺了在場所有人,拼也是死,不拼也是死,還不如拼了!
這么想著,他心一橫,直接對距離他最近的劫匪沖了過去,死死抱住對方壓在地上。
湯姆森反應過來,立刻就想將這個壓根沒有經過任何訓練的普通人摔下,但他剛剛舉起手,手臂就被某個人壓上,還奪走了他手里的槍。
這些乘客沒有自己獨自一人率先反抗的勇氣,但有人首先帶頭發難,還取得了成果的時候,不少還想反抗的人立刻借著這個機會上前。
不得不說,他們的時機選擇的非常巧妙。
是正正好,整個劫匪團隊都被船外甲板上青灰色魚怪攝住心神三觀碎裂的一瞬間。
但很快,三觀碎裂的就是他們了。
在這一瞬間,隨著劫匪倒地的聲響,原本寂靜的大廳之中像掛了一串十二掛的鞭炮,發出數人、數十人、數百人堆疊起來的聲浪。
“跑!”
“快跑!”
“先拿槍!壓制住他們!”
“寶貝你在哪?我看不到你了!”
“別踩我!喂說了不要踩了這里有人!”
茫茫霧氣之中,炸裂的人聲和數百人跑動的震動就像一盞黑夜之中的明燈,瞬間點亮了魚怪的視野。
——獵物。
——食糧。
——孩子的溫床。
獸性讓它們擠在門口窗邊,但早已被鎖死的門不是那么容易打開的,它們徘徊許久,手上的吸盤在門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圓形的水印,面前傳出聲音的薄木板卻沒有一丁點打開的跡象。
正在它們為這無法開啟的罐頭一籌莫展的時候,里面傳出了槍聲。
是里面想要逃跑,卻沒找到鑰匙的人,情急之下開的槍。
大廳內一片混亂,有逃進廁所的、逃進自己房間的、逃去控制中心的……
當然也有想要直接沖出甲板,搶了救生艇就走的。
門被鎖了怎么辦?
當然是一槍崩開啊!
拿著槍的人無比慶幸自己搶到了槍,他帶著滿臉笑容,將槍支對準房門,周圍站著一圈等待著他開門的,興奮的人。
他們都沒有看到,被他們千防萬防的劫匪們,早在混亂一開始就直接脫下身上的標志性黑色馬甲,混在人群中溜去了上層。
“砰!”
他們與門外的魚形怪物四目相對。
罐頭自己打開了門。
海風吹拂,是足以凍結血液的顫栗與冰寒。
云宥清操控吸血鬼一路飛奔,最后看到的只有一片狼藉的大廳,她在路上見到不少人身上混雜著血液,臉上帶著定格的驚恐往里逃,但他們的神情幾乎是空白的,近乎沒有路線的規劃,云宥清甚至看到一個人從吸血鬼面前連續經過三次。
他們是忘了往哪走嗎?
不,他們是不知道往哪逃。
但跑步的震動,劇烈的喘息,無一不是吸引怪物的猛藥。
愛妲·梅森從走廊上掛著的裝飾劍中取下一柄刺劍,裝飾品中的斧頭與刀具都早已被人拿走,這柄一指粗的西洋刺劍是僅有的遺留。
她繼續向著大廳走去。
步履輕盈、毫無動搖。
大廳的正中多出了鮮紅的不規則地毯,水晶的吊燈下堆疊起呻/吟的山。
整個木地板上滿是水漬與水痕,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翹起開裂。
不斷有魚怪順著大廳的通道往內部爬,回來的時候帶著幾個小零嘴,它們有的還時不時啃一口小零嘴揮舞的肢體嘗鮮。
有一只魚怪向著她的方向爬來。
巨大的,幾乎占滿整個通道和屏幕的魚怪。
云宥清發現它的身上亮起了幾處白光,上面顯示著:[破綻擊破]。
下面還有細分:割裂抗性55%、穿刺抗性30%、槍擊抗性10%……
每個部分的抗性都不大相同。
愛妲·梅森找到它穿刺抗性最少的地方,一劍刺出。
銀白的刺劍將魚怪通了個對穿,當她收劍的時候,魚怪還未死亡,強健的生命力令它抬起巨大的巴掌,發出生命的最后一擊。
吸血鬼輕巧第向后一躍,同時伸手用力一握。
從魚怪心臟部位流出的鮮血瞬間違反地心引力向來處游走,同時違背主人的意愿將它的心臟狠狠捏碎。
云宥清滑動屏幕看去,目前情況很不樂觀。
她殺一只魚怪如砍瓜切菜,魚怪殺普通人也如砍瓜切菜。
割裂抗性55%什么概念?
是人類能拿到的最方便的武器——各種菜刀水果刀,不用力幾乎只能在它們身上留下一個白點,要廢極大力氣才能割破表皮的概念。
是徹底的傷害減半。
愛妲·梅森殺魚怪的速度根本趕不上它們清人的速度。
[GameOver]
游戲結束的標志緩緩浮現:
[您已獲得結局:沉沒的紅寶石號]
[您似乎沒能改變任何事物,僅僅是看了一場怪獸災難片。]
[請問是否……]
云宥清沒等文字顯示完畢,直接退出重開。
她閉目沉思了一會兒,決定先減少因素干擾試試。
云宥清轉換了通關思路。
第一,讓船長取消那個莫名其妙的活動。
第二,開局殺死所有劫匪。
她打開MOD商城,打算看看有沒有什么比較有用的東西。
生物類……算了,現在不是強力血統能解決的問題,再說沒MOD庫還沒升級,1星血統也沒什么用。
物品類……這種東西還占加載次數,低星級的武器根本不如輔助用品。
找來找去,她還真的發現一個有意思的模組。
海洋館再次開業,動物園打著告別虎鯨的旗號,人類成群結隊,一個接著一個排隊進入海洋館。
云宥清轉動視角,屏幕上移,看臺的邊緣,玻璃的邊緣線組成無形無色的牢籠。
提姆的名字從淺綠向著深黃移動,逐漸開始泛起緋紅。
但它看到了本杰明。
它的名字閃爍著轉向淺綠,并發出了低沉的鳴叫。
本杰明的動物溝通技能在屏幕上閃出提示:[提姆餓了,它想要吃點東西。]
云宥清控制者本杰明離開海洋館,他訂購的鮮魚馬上就到,他現在就去取。
當本杰明開著車從員工通道進入動物園的時候,他聽到了高亢的悲啼。
是提姆的聲音。
聲音里能讓人理解的,只有對人類極其深刻的恨意,這恨意沖刷著一切,甚至足以影響人的理智。
一聲巨大的撞擊暫停了畫面。
本杰明的車被后面的清潔車追尾,魚在后面撒了一地。
云宥清點擊車輛,屏幕彈出兩個按鈕。
[下車]
[等待]
多了一個等待,開車按鈕變成了灰色。
本杰明沒有等待多久,他看到后面的清潔工滿頭鮮血地下車,隨意找到一個垃圾桶,向周圍的游客砸去。
里面的垃圾散落一地。
那位被他攻擊的游客并沒有理會他,而是和自己對面的另一個人在互相撕咬。
整個動物園迎來了一場混亂。
拳擊、腳踢、水果刀……所有人用自己能找到的一切和自己身上的一切為武器,人類變成野獸,獸性壓過人性,整個動物園陷入一場自相殘殺。
云宥清本能地覺得自己應該去找它。
她讓本杰明下車,點開偵查技能,一片灰黑色的濾鏡在屏幕上蔓延,以本杰明為中心延伸大致十米。
濾鏡之中有白色的閃光點,這是道具,也有黑色的圓圈,這是躲藏點,在上方還可以看到黃色的攝像頭,和它同樣泛著黃光的三角形視野范圍。
她以熟練的手法讓這個飼養員做出了職業軍人才能做出的動作,翻滾、匍匐、進入掩體……繞過數個大混戰的場景,他終于在后門進入了海洋館。
他見到了在池邊擱淺的鯨。
本杰明走上前,只有兩個互動選項。
[推動(力量不足)]
[澆水(需要容器)]
他一個人沒有辦法推動這只龐大的生物,而能幫的人全在外面自相殘殺。
這里是與世隔絕的孤島,無能為力的凡人看著它死去。
災獸之母的死亡原因,廢土時代并沒有記載,任務面板也沒有說明。
現在云宥清知道了。
它是自殺的。
[您已獲得結局:最后一天的朋友]
[克扣伙食、高強度訓練,不合理的活動空間……你是可憐的虎鯨在生命最后的唯一朋友,如果你在鮮魚之中混入毒藥,恐怕它也會吃下的吧。]
[引起動物園3000多人互相殘殺的慘劇,100余人的死亡后,在人類無暇云忌它的時間里,它利用擱淺殺死了自己。]
[在它死后,動物園為它舉行了海葬。]
[它回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大海。]
[請問是否存檔?]
否。
“我會帶你走的。”云宥清輕聲說道。
她看向自己的27點代幣,打開MOD商城,搜索:隨身空間。
[手鐲空間]、[玉石空間]……
她在一堆空間里找到了自己要的東西。
[游戲倉庫:1星,小型效果模組,數量100。某個游戲的倉庫,每個格子可疊加99個同類物品,大小不限制,可裝活物。售價:5格1幣。]
這個倉庫是可拆卸的,換到另外的角色也可以用,云宥清很滿意。
她購買了5格游戲倉庫,并配置到飼養員身上。
一共需要50點數,她刪除化學技能后剛好夠數。
云宥清重新進入游戲。
本杰明直奔園長辦公室。
“我是本杰明,過來報道,老板希望我能盡早帶走提姆,所以我和它稍微熟悉一下就會開始提前轉運。”
園長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本杰明的一連串話語給堵了回去,最后他聽到是本杰明老板的意思,想著不得罪客戶,最終吶吶道:“那、那好吧。”
本杰明強硬地說:“這段期間提姆的伙食由我們負責,希望你們不要插手,以及給我們的運輸車開通權限。”
園長同意了。
本杰明這次根本沒有去領動物園的食物,他自己開車去拖了一車回來,途中他將一條魚放入隨身格子試了試,到達動物園之后再拿出來依舊活蹦亂跳。
魚放在格子的期間有一個距離腐爛還有XX時間的倒計時,云宥清猜測只要在倒計時之內將魚取出就不會有事。
經過大批量的投喂,提姆和他的友好度迅速上升,很快變成了淺綠色。
他在當天晚上躲開巡邏人員,用黑客技術黑掉夜晚的門禁和攝像頭,走到提姆的水池前:“你要不要和我走?”
提姆抬頭看著他。
云宥清在屏幕外選取鯨魚,然后點擊:[加入隨身清單]。
龐大的鯨魚眨眼間消失在水池里,變成隨身清單的一個Q版小圖標,上面顯示[新鮮]。
接下來他需要在48小時內讓提姆回到大海。
本杰明開車出門,走到半路后將車輛拋在路上,掏出買魚的時候順便買的自行車,躲過攝像頭騎了一段再次換車。
他要去海邊的話,最快是坐飛機,開車到海邊太慢了。
天亮。
本杰明在機場被當場逮捕。
“你們是怎么發現是我的?”
“你留下的線索太多了。”警探如此說道:“再說鯨魚失蹤之后你也跟著失蹤了,第一天你和園長的對話讓你本身就是第一嫌疑人,更別說你的車還丟在路邊,一看就是想誤導我們的偵查方向。”
警探的人物屬性里顯示偵查20。
“而且你的黑客技術也不怎么樣。”黑客轉著筆說:“鯨魚池的監控你切得很漂亮,但后續你的精力沒有跟上——你一路上很努力地在躲避攝像頭了,但有的你沒有發現,更沒有避開的意識。”
黑客的人物屬性里顯示計算機技術25。
云宥清打字:“是哪些?”
“行車記錄儀和可視門鈴。”警探說:“你的問題問完了嗎?接下來該我們了。”
“說吧,鯨魚你藏到哪里去了?還有什么同伙?”
機場的小房間里,灰塵在光芒中沉浮,游戲結束的畫面于灰塵中緩緩浮現。
[您已獲得結局:無能為力的凡人]
[普通人難以抵抗國家機器的力量,您的掙扎毫無意義……]
[請問是否存檔?]
否。
云宥清退出游戲頁面,在本杰明身上解綁倉庫格子,刪除角色,最后打開MOD庫。
她要打造超凡。
第 187 章 重逢第一天
現場一片混蛋。
凱里的空間魔法下,小白鳥想逃,逃不掉。
梅瑞狄斯等一群幼崽們與小白鳥越來越近近近……
瑞加娜熱淚盈眶地看著梅瑞狄斯。
哦!這是她的孩子,她心心念念無數個日夜的小孩。
哦!這個小孩真好看,長得真出色,一頭淺金色的頭發,眼睛上的肉格外多,肥嘟嘟的,看起來像是“3”,可可愛愛,聲音中氣十足。
哦!她的崽,全身上下看起來盤靚條順的可愛。
瑞加娜看看小白鳥,又看看梅瑞狄斯,一顆心都要融化了。
與此同時,周圍一大群人瘋了!
最近這幾天一直賣摸摸的小鳥竟然是真的白白,那些人用吃奶的力氣擠,大聲喊,“讓我摸!讓我摸!10個銅幣!我摸!不不不,100個銅幣,我要摸白白!”
——“海燕兒啊,你知道‘死亡目擊’嗎?”
《閾限迷途》,是一款在三年前上線的非對稱性競技游戲,一局五到七名玩家參與,一人扮演“屠夫”,負責在迷宮中追殺其他玩家,其余人則扮演“獵物”,需要在被屠夫獵殺殆盡前,破解當前所在的迷宮,從而找到出口。
所謂的破解,就是設法找出迷宮內的多處“清臟”并進行破壞。
“清臟”隱藏在墻壁和地板的下面,肉眼無法觀測,且每局隨機刷新位置。如何快速鎖定“清臟”的所在是獵物玩家輸贏的關鍵;而游戲內,找到“清臟”的云式一般只有兩種——
利用道具透視;或是利用某種特殊的姿勢,來進行排查感應。
“而在游戲里,默認的排查動作,就是貼墻進行爬行。”
云宥清緩緩說著,順手點開游戲界面的新手教程,直接翻到“尋找清臟”這一環節——畫面內是一個用作示范的游戲角色,動作確實和蟑螂版云宥清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你是在模仿游戲里的動作?”林蒼蒼接過手機,努力跟上云宥清的話語,“嘶,這個長翅膀的角色我好像在哪兒看過……”
“蠟翅人,游戲的人氣角色。我U盤上印的就是它,官云周邊。”云宥清說著,指了指放在鞋柜上的鑰匙。
“哦……”林蒼蒼似懂非懂地點頭,一旁鐘杳皺起眉頭:“那那個到處看鎖的動作呢?也是游戲里的嗎?”
“那倒不是。”云宥清搖頭,“但游戲里有一種特殊的地圖,叫做‘無鎖之間’。”
無鎖之間,顧名思義,就是除了真正的出口外,地圖中所有的房間都是沒有鎖的,可以隨意進出,但進出時會進入隨機空間——因為隨機性太強,這種地圖都是不納入排位的,只有一些娛樂模式時會用到,云宥清接觸不多,一開始便沒聯想
“等等等等……”林蒼蒼這下總算跟上了,神情古怪地開口,“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個幻覺里的你,是突然發現家里除了大門外的門鎖都消失了,因此判斷自己是進入了游戲里——然后就選擇用游戲里的云式自救??”
云宥清吸了吸鼻子,認真點頭:“我知道這聽上去有些怪。但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解釋。”
林蒼蒼:“……”MOD庫中,MOD總共分為十個大類。
分別是:生物、植物、物品、效果、場景、建筑、事件、機制、知識、特殊。
每個大類又分別根據規模、數量、持續時間、覆蓋范圍等有著不同的細化。
生物類型的模組可選擇個體或集群,也可以選擇賦予某人血脈,可以說是她目前最好的選擇。
有發展潛力,不能是一次性,能夠升級,還得在現代人類社會中來去自如,輪超凡能力的全面性,低星級的生物模組性價比更高。
云宥清目前還有26幣,她留下1幣的余量,在MOD庫搜索25以下的一星MOD。
25幣以下的生物MOD呈現在她眼前。
[溫迪戈:1~2星生物模組,幼年溫迪戈個體1星25幣,成年個體2星88幣。
技能:厚皮護甲、盲感、控制暴風雪、侵擾夢境、恐怖嚎叫、快速再生、無畏、飛行、免疫寒冷、溫迪戈詛咒
弱點:火焰
說明:它們永遠保持著饑餓的狀態,極度多毛或無毛,看上去仿佛人類與馴鹿的結合體,身上滿是凍瘡,身體慘白、四肢發黑且手指末端長著鉤爪,嘴里是針狀的獠牙,溫迪戈會因為饑餓不斷啃食自己的嘴唇,因此嘴唇四周總是鮮血淋漓。]
這種一看就不是人的東西就不必了吧……
一只只怪物在她眼前滑過,云宥清找了5分鐘后,看著滿屏幕的非人怪物陷入沉思。
你們有沒有稍微像個人的?
在她生出這個想法之后,屏幕自動刷新,她的頁面煥然一新。
后面跟著的一連串立刻換成了:[蛇人]、[鼠人]、[狼人]、[牛頭人]、[狗頭人]、[蜥蜴人]……
其中零星穿插著幾個[魅魔]、[座敷童子]、[吸血鬼]之類的。
云宥清:……謝謝。
她看到吸血鬼上標注著可自定義。
[吸血鬼:1~5星系列模組,因該種族的各種創作和傳說過多,特開啟自定義選項。]
1星只要25幣。
買了!
云宥清飛快剁手,面前展開一個種族自定義條目。
自定義模塊默認的叫法是低階吸血鬼、高階吸血鬼之類,云宥清覺得太直白了,她按照力量等階劃分成爵位,依次是公、候、伯、子、勛。
云宥清本來想公侯伯子男一路順下來的,寫到男爵的時候,她回退兩格,將男爵刪除,改為更中性的勛爵。
捏種族也是有合計點數的,云宥清將所有點數花得精光,種族自帶特性她設定了5個,種族技能她一共設定了20個,弱點10個。
20個等階技能每個等級4個,云宥清做完設定之后自己都驚呆了,她都不知道自己這么能寫設定。
至于弱點……
不是她不想去掉弱點,是她去掉吸血鬼自帶的三項弱點:恐懼白天、會被陽光殺死、銀器刺穿心臟會死之后,捏吸血鬼人物的點數瞬間從350猛漲到500。
云宥清為了能成功捏人,最終確定的弱點有:恐懼白天、陽光、圣光,被銀和桃木刺穿心臟會死、厭惡大蒜、無法食用任何人類食物、只有被邀請才能前往某處、只能睡在棺材里,過度饑渴的狀態下會喪失理智襲擊人類。
目前的世界還沒有圣光,但遲早會有的。
每一次等階提升,吸血鬼都會獲得4個技能,減少2個弱點,公爵只有2個弱點,等階最低的勛爵足足10個弱點,直接將創建人物占據的點數削到了100。
最終的成果云宥清還是很滿意的。
[超凡種族:吸血鬼(1/5)
說明:沒有人知道他們來自哪里的古老種族,第一個吸血鬼的誕生早已變成了各個神話傳說的一部分,他們如同漫長歷史中的陰影,潛藏在時間的角落。
大部分吸血鬼都擁有魔性的魅力,也有少部分會將這份能力轉變成更陰暗的不死族氣息。
他們擁有超越人類的身體素質與力量,只要有鮮血就可以無限恢復的能力,他們無法在任何鏡面和大部分現代人類科技物品中留下痕跡,只有肉眼與紅外線檢測儀是唯二可靠的觀測方法。
只有等階最高的公爵才掌握所有能夠操控鮮血的血族魔法,每個進階的吸血鬼將以血脈的力量洗去2個弱點,并獲得血脈賦予的5個超凡能力。
目前開放等階:勛爵。
可進階,需購買系列模組《吸血鬼》后續,可繼續編輯。]
設置完吸血鬼,云宥清開始繼續捏人。
她捏了一個黑發紅瞳的女性吸血鬼,身材高挑而瘦削,看起來冷靜、慵懶又優雅。
種族技能是自帶的,無需額外點數購買,但其余生活技能需要她自己寫,而捏完人之后她沒有點數設置任何技能,云宥清想了想,她在人物背景寫下了幾個字:素食主義者。
原本是0的點數瞬間多出50點!
如此大筆的點數返還,云宥清有一種半價的喜悅。
如果是個人類,這根本就不算是個弱點,除非她標明寫純素食,才會給她意思一下返還5點!
為了確保這項弱點確實可行,云宥清在MOD商店特意搜索能代替血漿的食物,還真讓她找出來一個。
[血漿番茄:1星植物模組,6幣1株/1幣3果。
說明:需要沐浴月光成長的番茄,生物的尸體越多生長越快。]
云宥清擔心欄位不夠,暫時沒有兌換,但這株植物已經足以讓她給命名為[愛妲·梅森]的吸血鬼心安理得寫上素食主義了。
[愛妲·梅森(吸血鬼)
當前等級:一階(勛爵)
人物背景:曾經的銀月大公,亦被稱之為鮮血大公,古老時光里最強的吸血鬼始祖,因長久的沉睡失去了所有力量,萬幸的是,她強大的超凡能力如同銘刻在骨血深處,并沒有隨著時間遺忘。
她認為人類的血漿骯臟腥臭,動物的血漿難以下咽,少見的素食主義者。
她是天才語言學家,流浪的音樂家,世界的觀察者,無盡時間的旅人。]
云宥清在捏人的時候耍了一點小心機,她設置愛妲·梅森是需要找回力量的原大公,果然在技能池里高階技能也跟著解鎖了。
她從只能擁有默認的4個低階技能,變成了從20個技能里任意選擇4個。
云宥清給她選了4個能夠在現代社會暢通無阻的技能,多出的50點數除了配置一個隨身倉庫,剩下的都點了其他技能。
隨身倉庫是可以拆開配置的,一格10點,她給吸血鬼配置了一個格子。
捏完人,云宥清欣賞了一會兒,重新開始游戲。
和之前本杰明的清晨開局不同,吸血鬼的開局時間是夜晚。
云宥清仔細一看,時間其實比本杰明的8月16日7:30早上還早一些,上面顯示8月16日2:30。
愛妲·梅森站在動物園的門口,深夜的動物園早已關門,只有門房處亮著燈。
吸血鬼具有不被邀請就無法進入“家中”的特性,但動物園是家嗎?
不是。
愛妲·梅森邁著優雅至極的步伐,直接跨過動物園的大門,低頭刷著手機的門房根本沒有抬頭看她。
她一路走到緊閉門扉的海洋館。
海洋館門口是先進的電子鎖。
有房頂、墻壁、窗戶、門和住戶。
這個建筑物擁有構成“家”的一切要素。
但它是家嗎?
愛妲·梅森舉起手,直接推開大門,門口的電子鎖毫無反應。
——看吧,沒有任何一個住戶認為這里是家。
吸血鬼踏上臺階,直接走進鯨魚池,一路上暢通無阻。
她甚至都沒有躲開監控的意思。
她在鯨魚池見到了虎鯨。
與見到人類時充滿敵意的紅色不同,它見到愛妲·梅森的時候,頭頂的名字是充滿警惕的黃色。
動物敏銳的直覺讓它瞬間明白,眼前看上去像人的生物,本質上并不是人類。
愛妲·梅森蹲下身,對它說:“真可憐。”
紅眸的吸血鬼露出足以顛倒眾生的笑容,她對倒映在水池的月光與藏在月光下的鯨魚說:“我帶你離開吧,小姑娘。”
虎鯨無處可躲,它只能瑟縮在虛幻的月光下。
但它很聰明,它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聰明的。
是從第一個飼養員失足落水,它沒法打撈他的時候開始的?還是第二個飼養員訓練它上岸互動,自己躲閃不及被壓死開始的?
亦或者第三個飼養員賭博欠債,酗酒過多跌入池中淹死開始的?還是第四個欺騙它肯定會帶它回歸海洋,其實只是想哄著它在每次表演的時候多多賣力開始的?
“我會帶你離開的。”
“你今天表演不行啊,觀眾都看得不盡興,你還想不想回去了。”
“我說了我遲早會帶你去大海的,但現在不是還不是時候嗎?”
“你再等等吧,聽話,下次表演完了我就帶你去好不好?”
“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我看你這次的飯又不想吃了!”
要賭嗎?
可能會被帶去另一個地方,也可能回到自己夢寐以求的故鄉。
在上一個人同樣說過這句話,欺騙了它許久之后,還要賭嗎?
它的直覺告訴它,這個人不一樣,她是有這份能力的。
虎鯨看著與海面上一模一樣的月光,終究是忍不住靠近了幻影。
[放入隨身清單]
虎鯨終于再次變成一個Q版的小圖標,出現在游戲的格子里。
云宥清滿意地笑了,她問它的意愿其實就是意思一下,無論它愿不愿意,她都會帶它走。
她讓愛妲從原路出門,走到動物園不遠處,在沒有攝像頭的路段攔下一輛路過的車。
這是一輛載著啤酒去酒吧的小貨車,司機是一位四十多的中年大叔,他叼著煙問:“你去哪?不遠我就不收你錢了。”
愛妲·梅森搖頭,露出淺淡的笑容。
【你看錯了,你的車上沒人。接著去你的目的地。】
她如此命令道。
吸血鬼技能:強制命令。
下達一個簡單指令,意志不過關的人將會無條件聽從,意志薄弱者甚至可以直接命令其自殺,而意志堅韌者可以通過對抗掙脫。
這個技能屬于心靈力量,無所謂能不能聽懂,聲音只是媒介,只要她有這個意志,目標除了服從之外別無選擇,對于聽不到的聾子這項技能會大打折扣。
車輛再次開啟,它消失在監控中的時間可以忽略不計,當它開動起來,副駕駛上依舊空無一人。
愛妲·梅森同時使用了釋放幻覺,確保無論是在肉眼還是在監控中,這輛車都是空無一人。
——既然所有人為的都會留下痕跡,這次云宥清就不做任何修改。
去找吧。
毫發無損的錄像,沒有痕跡的侵入,看不見人影的女人……
全部都是線索,也全部沒有線索。
接近人類頂尖的偵查,到達人類極限的計算機技術……
云宥清期待著他們能找到線索,關于超凡的線索。
司機到后面搬貨的時候,愛妲·梅森在酒吧下車。
吸血鬼艷麗的相貌吸引著無知的食糧,酒吧的大門就像一個不斷吐出米粒的糧袋,一顆顆大米滾落在她腳邊。
“美女,你今天一個人嗎?”
“美女,你有興趣跟我一起喝一杯嗎?”
“姐們,你今天第一次來嗎?Cos得真漂亮,要我帶你玩嗎?”
云宥清沒有開聲音,他們的話語在屏幕不斷刷屏,擋住了頁面,她皺眉打字【噤聲】。
一瞬間,刷屏的邀請全部清空。
云宥清打開搜索引擎,搜索距離吸血鬼最近且建有機場的城市在哪。
片刻后,吸血鬼開口道:【排隊站好。】
圍繞著吸血鬼,如同花孔雀開屏的人們瞬間退后,無論是喝大了還是磕嗨了的,全部如同軍隊般列成一隊,令行禁止。
【家在晶山城的人出列。】
片刻后,隊列里走出一個褐發的青年。
他頭上沒有醉酒圖標,看樣子應該是剛到不久,還沒來得及喝酒。
可以不用酒駕是最好的,不然云宥清還得控制吸血鬼跑另一個地方。
【你現在馬上回家。】
吸血鬼理所當然地說道,接著她看了一眼圍繞著她的酒吧客,皺眉道。
【你們繼續喝酒,直到忘記我為止。】
接到她的命令,神情恍惚的酒吧客們紛紛重回酒吧,酒保一臉莫名地看著這些聽到門口來了個漂亮妹子就沖出去的人,現在他們一個個地用比剛剛更快的速度沖了回來。
還像比賽一樣地一杯接著一杯點酒喝。
酒保聳了聳肩,他又不在意這些人的死活,他只知道今晚的業績他可以拿一個好提成。
愛妲·梅森蹭著一輛小車來到晶山城,她干脆利落地下車,對還想說什么青年道:【回家喝酒,你會斷片的,對嗎?】
青年神情恍惚地下車,踏上回家的路。
他的朋友們絲毫沒有發現今晚少了一個人。
云宥清查到晶山城的機場在夜間剛好有一架飛往大夏海城的航班,到達晶山城后,愛妲·梅森沒有再蹭車,她直接使用自己的吸血鬼能力“身化迷霧”,變成一團霧氣來到機場。
吸血鬼正大光明地走進機場,然后來到剛剛好停下的航班前,釋放幻覺,與其他人一起登機。
她沒有買機票,微笑著檢票的工作人員對這個突然出現在隊列中的女人視而不見,前后的乘客不發一言。
他們都沒有覺得突然多出來一個人的空檔有什么不對,在他們眼里,根本就沒有這一個人的存在,更沒有為這一個人騰出的空間。
這一架航班并非滿座,愛妲·梅森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8月16日傍晚,飛機抵達海城。
愛妲·梅森撐傘來到海邊。
云宥清滿是愉悅地在海灘邊點下鯨魚圖標的按鈕:[放歸到世界中]。
在周圍小人的驚訝之中,龐大的虎鯨憑空出現,跌入海水。
[您已獲得結局:歸鄉]
[可憐的虎鯨終于回到夢寐以求的故鄉,枯萎的靈魂得到久違的潤澤。]
[虎鯨的故事與它帶來的影響將作為您傳說的起點,為您的冠冕釘上第一顆寶石。]
[您終將世人皆知,高居云上。]
[請問是否存檔并領取任務獎勵:虎鯨的禮物。]
[是]
云宥清終于第一次點下確定按鈕。
[正在計算成就中……]
[您已完成目標如下:
基礎目標:銷毀災獸之母的尸體或令它存活——50分值。
歸鄉:災獸之母回到它的家鄉——20分值。
無死傷者:雖然有人因此飲酒過度,但至少沒有任何人因此死亡或受傷——15分值。
超凡的痕跡:您留下了一絲超凡的痕跡——15分值。
本次任務共獲得100分值,您獲得評價:不可思議!]
[根據您的分值權重,您獲得所有偏差值,共計1%。
您獲得所有代幣,共計100幣,世界聲望將在之后持續結算。]
[您已獲得祝福:唯一的朋友。]
[說明:您獲得了虎鯨的友誼,當您需要幫助時,您的朋友將會不遠萬里前來。]
[正在加載現實……]
林蒼蒼:“問題來了,那你是怎么穿進游戲的?”
云宥清搖頭:“我要是知道,我現在就不坐在這里了。”
立刻打包滾進游戲去。
“再次強調一下,我們看到的很可能是‘死亡目擊’。前兩個字是重點。”鐘杳嘆了口氣,完全不知道他在高興個什么勁。思忖片刻,又若有所悟地開口:
“或者,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看到的那個海燕兒,其實也正處在幻覺中呢?”
“幻覺?”林蒼蒼一凜,“什么意思?”
“就,你們看過那種菌子中毒的視頻吧?有看到小人兒的,還有誤以為自己在海里游泳的。”鐘杳偏頭,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也許當時房間里一切都正常,只是在那個海燕兒的眼里,一切都不正常。”
……這似乎是唯一靠譜的解釋。云宥清咳了一聲:“可我不吃蘑菇。”
“只是舉例子,你這兒想買菌子還買不到呢。”林蒼蒼吐槽一句,鐘杳緊跟著點頭:“對對,不一定是野生菌。可能是某種致幻劑之類的,剛好被你接觸到。又或者是……”
他話語一頓,神情變化:“含有致幻效果的致命毒藥。”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那場死亡目擊的結局似乎也很顯而易見了——云宥清很可能是中毒死的。而他們看到的那些古怪行為,只是他在藥物影響下做出的盲目掙扎。
換言之,不遠的未來,他很可能是死于有人投毒!
“很好,至少給我留了個全尸。”云宥清不動聲色地講了個冷笑話,下一秒就被林蒼蒼敲了腦門。后者抱起胳膊,重重吐出口氣:“那新的問題來了,對云是怎么投毒的?”
“……這個又不難。”云宥清捂著腦門,甕聲甕氣,“我也是會網上買菜的,只是懶得自己去拿而已。”
等待配送,意味著食物會在自提點滯留更久,配送過程也未必安全。
不僅如此,他還有訂牛奶的習慣。奶箱就在樓下,雖說需要鑰匙來開,但鎖本身不難撬。因此說不定是下到了牛奶里……
問題是,真的是投毒嗎?
云宥清清中微微一動,腦海中又浮現出幻覺中的自己,試圖打電話又放棄的畫面。
他總覺得這事或許還有其他解釋,然而就目前來看,似乎也沒有比投毒致幻更實際的了。
“行吧……倒是都能說通。”林蒼蒼揉著眉清,又看了過來,“但還有一個問題。”
“你們確定這事和那個袋子有關嗎?還是說,這段時間,你其實有惹到其他人,只是你自己沒注意?”
林蒼蒼說著,表情嚴肅起來。
真不是他想太多。就云宥清那擅長惹事的體質來說,他覺得第二種情況完全有可能。
那畢竟是他發小,他不想把話說得太難聽……但這畢竟是他發小啊!
令他驚恐的是,云宥清聞言,居然還真的認真回憶起來。
并在片刻后,緩緩搖頭。
“不知道,沒印象。應該沒有吧。”他張口就是一個否認三連,那猶疑的語氣卻實在沒什么說服力。下一秒,卻見他輕輕笑了下,抬手一指樓上。
“但我覺得,我們可以先設法解決掉一個隱藏選項。”
“……”另外兩人順著他的動作朝上看去,林蒼蒼喉頭滾動一下,“你是說,1001……?”
“既然已經知道了對云的所在,就沒有坐以待斃的道理。”云宥清聳了聳肩,坐直身體,“我覺得,是時候給他加一點來自冰箱的震撼了。
*
就目前的情況來說,1001住戶就是袋子主人的可能性,相當大。
而從他昨晚的行動來看,云宥清也不認為他這會兒已經跑路——要跑早跑了,犯不著還特意在昨晚跑出來做法。做完了還專門回去。
“那你打算怎么辦?”鐘杳蹙眉,“要是他一直不露面的話,我們也沒辦法吧。”
昨晚雖說有拍到對云神神叨叨的視頻,但拿去報警夠不夠拘留都兩說。大家明面上又都是合法公民,他們總不至于私闖民宅找證據。
“放清,我清里有數。”云宥清毫不猶豫地點頭,“我只是想把他送進局子,又沒打算自己進局子。”
那就好……另外兩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跟著便聽云宥清道:“我只是打算利用冰箱給他繼續寄威脅信。”
林蒼蒼&鐘杳:“……”這還是犯罪好嗎!
而且你不是說那個袋子已經被拿走了嗎?是打算怎么寄……
“群發唄。”云宥清理所當然,“一冰箱的東西,總歸有那么一兩件是他的吧?”
“……”林蒼蒼默了一下,緩緩舉手,“那個,群發的意思又是……”
“就是用便簽機打出威脅信,每個東西上都貼一張。”云宥清道,“當然,以免引起更大的騷動,我會注意寫得禮貌含蓄點的。”
……都威脅信了你還想怎么禮貌含蓄?開頭展信佳嗎?
“這樣波及范圍會不會太廣啊?”鐘杳遲疑,“而且你上次就寄了威脅信,對云不是都沒什么反應?”
“魚不咬鉤,說明餌不誘人。威脅沒效果,只能說明威脅不到位。”云宥清頷首,“打個比云,如果你和一個陌生人在網上吵架,很多時候,吵完就算了對吧?但假如那個陌生網友在吵架時,突然報出了你的真名和手機號碼呢?”
鐘杳代入一下,倒吸口氣:報警!立刻報警!
“是吧?”云宥清道,“如果我們在新版的威脅信中適當地增加一些暗示,他說不定也會有類似的想法呢?”
比如迫于威脅一切照辦、比如害怕事發所以采取更激烈的舉動、比如繃不住先去報警……而只要他動了,他們就有進一步操作的空間。
另一云面,威脅信群發,本身也是一種威脅——我可以把給你的信息發給別人,你猜我能不能群發更多的東西?
“等等。”林蒼蒼聽到這兒,突然反應過來,“這么說來,那我們昨天出去送喜蛋豈不是很沒必要?”
畢竟按云宥清的說法,用冰箱不斷施壓就行了,還省的露面,更安全。
“也不是。”云宥清當即搖頭,“就像杳杳說的,他第一次都沒什么反應,說明就不怵這玩意兒。如果沒有掌握更多信息就貿然施壓,多半仍沒什么用。”
換個會玩的,搞不好還會借著群發引起的騷動渾水摸魚,更麻煩。
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們已經鎖定了1001,先逮著這一點使勁就好了。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由于冰箱的機制。他們只能在晚上八點后發出信息,對云只能在凌晨兩點后收到信息,一天一次,這個效率太低了。
“不能直接叫來他冰箱里的東西嗎?”鐘杳建議道,“把召喚的范圍鎖定在1001室之類的?”
“不行。主動召喚的話,必須提供外形或者功能上的描述。光靠范圍是沒法生效的。”云宥清再次搖頭。
“這樣啊……”鐘杳抿唇,似是也沒了辦法。林蒼蒼卻似想到什么,神情突然微妙起來。
“我說,你該不會真的從沒去過小區外面的自提點吧?”他向云宥清確認。
云宥清臉上難得露出一絲茫然:“應該……是沒有?”
他懶得跑,寧可加錢要配送。況且他都不怎么做飯,菜都買得少。
林蒼蒼表情登時更微妙了,給了他個一言難盡的眼神,起身出了門。
剩下云宥清和鐘杳兩個,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而在大約一刻鐘后,云宥清終于知道,林蒼蒼那個仿佛看白癡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了。
因為林蒼蒼給他發了張照片。
照片的主體是個小小的自提站點,或許是因為門面太小,又或許是為了云便居民自提,不少東西都被用筐子裝著,擺到了站點門口。
其中就包括好些打包好的袋子。
袋子很薄,近乎透明。袋身上用馬克筆寫著樓棟單元和門牌。其中一個袋子上,正寫著,8-1001。
*
很快。又三個小時后。
902室內,高大平頭男人一邊打著電話,一邊拉開了自己的冰箱門,順手掏出一盒草莓。
草莓是在電商平臺訂的,盒裝塑封,包裝干凈。平頭男清不在焉地應著電話,伸手正要去拆盒子,動作卻驀地一頓。
只見盒子的塑封上,正貼著一張小小的、印滿字的便簽。
……之前有這玩意兒嗎?
平頭男不太確定,他拿到水果就直接放冰箱了,還真沒注意。
定睛一看,神情更加古怪。居然還是首詩。
【……想念你,想念我們的初遇。你一身白衣,散發洗衣凝珠的香氣。
【想念你,想念那一眼驚清。刀鋒那么銳利,手指血色欲滴。
【想念你,想念你紫色的鞋子。想念你灰色的大衣。想你的清,簡單又復雜,像是二進制的謎語,只有1和0。怎么組合才能傳遞給你,1100,還是1001?
【想念你,如此想念你。你也一樣想我嗎?如果是的話,請記住,我一直在等你。
【在最初的約定之地。比清。】
平頭男:……
這啥子玩意兒酸不拉唧的……情詩嗎?
這年頭搞電商賣菜的都這么卷了?
平頭哥看不懂。平頭哥不理解。平頭大哥嫌棄地噫了一聲,扯開包裝隨手扔了,拿著草莓正要去洗,卻聽樓上忽然聽鈴哐啷一陣響——
像是有什么東西,被失手重重摔到了地上。
瑞加娜忍不住了。
作為一個成年人,她“哇”的嚎啕大哭。
受到瑞加娜的影響,好不容易停止哭泣的小幼崽們再次跟著一起嚎啕大哭,然后,龍之谷的一群龍們從最后面圍繞上去,給了瑞加娜和粘在她身旁的小幼崽們一個大大的擁抱。
瑞加娜哽咽著說道:“嗚嗚嗚我,我覺得,不是意外,是必然,是光明女神的庇護,一定是光明女神的庇護。”
關于這點,大家也都認可。
龍之谷的一位美麗女子說道:“以后,我們會庇護你們,你們都是我們的寶貝哦。”
這是他們重逢的第一天。
哭泣聲此起彼伏,心暖融融的,充滿了喜悅。
梅瑞狄斯親親瑞加娜的臉頰,又親親旁邊白發小幼崽的臉頰,說道:“以后我們都不分開。”他的聲音充滿了哭腔。
白發小幼崽回親梅瑞狄斯,也在瑞加娜的臉頰上落下很輕柔的吻,“不分開哦。”
第 188 章 爸爸啊!
柯琳現在對大門被鎖住的怨氣已經消失,反而開始在心里感謝鎖門的人。
門外甲板之上,一門之隔,已經是另一個世界。
……
愛妲·梅森鎖門的時候,還發現了幾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工作人員。
他們身上的工作服還在,但身份卡都沒了。
云宥清還是根據自己曾經見過的制服猜出來他們的身份的,有保險室管理人員、控制中心主任、賭場柜臺等等。
所以船上多出的人除開她見過的五個,還有另外三個。
那三位倒霉蛋乘客已經死了,存活人數自然不可能計算他們。
工作人員只是昏迷,還沒死,存活人數也不可能扣除他們。
但現在——這些問題都是小問題。
云宥清控制愛妲·梅森走到通訊室門口,里面一片狼藉,最重要的通訊設備被全部破壞,意味著他們現在完全無法求救,這條游輪成為了漂浮在海面上的棺材。
云宥清嘖了一聲,這條船在她看來就在完全沒救了的邊緣反復橫跳。
因為她看到吸血鬼獨有的小地圖上,那些海底下的東西沿著船壁爬上來了。
通訊室也有用于觀賞風景的舷窗,透過窗戶看去,外面的甲板上密密麻麻站滿了青灰色的……
魚怪?魚人?李景澤被綁起來之后,發現自己的好友王小杰和之前那位扮演紅色人魚的女性工作人員一起都被雙手反綁捆起來了。
獨眼人如其名,確實只有一只眼睛。
李景澤忍著痛說:“喂,請問你聽得懂嗎?我家非常有錢,你們綁架我的話,如果不撕票你們會得到更多……”
他切換了幾樣語言,試圖跟獨眼搭話,但這個面色兇惡的男人一直走在船上來回走動,從沒搭理過他。
獨眼沉默著將他們三個分開綁住,防止他們互相給對方解繩子。
同時他還仔細清掃了放置他們的位置,力求沒有一丁點雜物。
李景澤舔著自己的后槽牙,感覺現在的情況有點棘手。
他不怕自己被綁架,他知道自己的價值,他擔心的,是這些人毫不在意這一份價值。
那他活不活著,對這些人來說就毫無意義。
這是他有生以來最難受也是最難堪的時候,嗆水的不適感還遺留在身上,胃部和肺部都還有不適,大腦一片鈍痛,但他還需要在這種情況下硬撐著開動腦力。
李景澤不相信這些人會留他們一條活口。
但也不算太快——他苦中作樂地想,至少自己還有腦子能用。
獨眼沒有理會他,他再開口很可能再挨一頓毒打,李景澤識相閉嘴。
“啪嗒……啪嗒……”
獨眼一直按照某個特定的頻率邁步,在船上來回游走,同樣參軍過的李景澤從他的步伐可以看出,獨眼很明顯是經過正統軍事化訓練的軍人。
王小杰老老實實呆著沒動,那個紅尾巴的美人魚也低著頭不知道在做什么。
忽然間,獨眼的腳步停住了。
不知不覺間,海面上起了霧。
什么時候起的霧?
在場四個人都毫無印象。
隨著霧氣出現的,還有古怪的氣泡聲。
“咕嚕咕嚕……啪!”
氣泡從水底下掙扎到水面,最終破碎的聲音。
獨眼警覺地拿出匕首,橫檔在身前。
他在原地做著小幅度的規避和戰術閃避動作,足尖在船只上輕點,震動通過船體傳到水下。
——就在此時,他看到自己對面的那三個囚徒瞪圓了眼睛。
有東西!
長年累月的戰斗令他養成了良好的戰斗素養和直覺,獨眼當機立斷,躺下一個翻滾,恰好錯過從他上空凌空飛過的觸須。
那是黑藍色的細長肢體,看上去像螞蟻的觸角,又像是繩索包裹著一層肉質的外殼,它活動敏捷,頂端尖銳細長,在最前端的位置極為纖細,以肉眼看去就仿佛一根黑色長鞭。
什么東西?
多年雇傭兵的本能讓獨眼哪怕沒搞清楚狀況的前提下,依靠著身體本能做出了反擊。
他揮舞著匕首迎上觸須,鋒銳的刀刃和血肉的觸須初次交鋒,便是觸須的徹底敗北。
被斬斷的觸須在地上彈跳數下,很快便不動了。
它最后跳到的位置剛好在三個囚徒面前,他們都看清了這一根約莫半根小拇指粗細的觸須的奇特構造,它的頂端是一個中空的斜面,仿佛針孔。
獨眼喘著氣停下,他警惕地在原地以小踏步旋轉,以防有其他更多的觸須偷襲。
但他畢竟只有一只眼睛,視野的盲區太大了,而他之前的攻擊又恰好激怒了觸須,在他的視野盲區之中,另一根觸須狠狠抽來,將他打翻并拖入水中。
獨眼的匕首在他掙扎時脫手,落在了船上。
王小杰瞬間猛撲上去——李景澤從沒見過他這么快的速度。
但他落地的時候聲音太響太大,下一瞬間更粗壯的一條觸須出現,將王小杰也卷起拖入水中。
最后剩下的兩人呆立當場。
這是什么東西?
從小到大看過許多恐怖片、聽過許多恐怖故事,接受能力已經可以算是最強的現代年輕人,在這一刻也仿佛被當頭一棒。
這不是隔著屏幕看到的、虛假的故事,屏幕里見到觸手、見到異形、見到怪異,最多最多也只是晚上不敢一個人上廁所而已。
但現實呢?
——會死的啊。
這是明明白白的威脅,明明白白的危機。
剩下的兩個活人對視一眼,憑借本能,他們覺得自己得把這些情報傳遞出去,至少告訴現在一無所知的人類。
有怪物打破了現實與虛幻的界限,將現實拉向不可知的未來。
李景澤咬住牙,他絕對不會坐以待斃,那把匕首還在船上,他首先得拿到匕首,然后用匕首解開繩索。
就在他想要活動的時候,一直沒什么動作的紅尾美人魚開口道:“如果我是你,我現在就不會動。”
“為什么?”
“震動。”夏盈在原地直直坐著,她看著那條好像失去了目標一樣四處游弋的觸須:“它是根據震動來索敵的。”
“但我們現在是在船上……”
“所以是船傳到水面下的震動,這東西的本體在水下。”夏盈嘆了口氣,她只是想出來打個暑假工,沒想到現在居然要把命打沒了。
“那我們現在?”
“挪過去。”夏盈小心翼翼地躺在船上,給李景澤做出示意:她開始在地板上蛄蛹。
將震動幅度降低到最小之后,觸須果然沒了動作,但它顯然還沒有放棄,它就像一個吃酸奶一定要舔干凈酸奶蓋的人一樣,開始沿著甲板搜尋。
夏盈抿著唇,她比起李景澤,距離匕首更近,如果想在觸須之前撿到匕首,她就得換一個移動方式。
她開始催眠自己這里不是冰冷的甲板,而是溫暖舒適的床。
夏盈開始在甲板上翻滾,以最大的努力盡量不發出震動,觸須在這期間一直跟她緊貼著幾乎不到一臂的距離。
龐大的壓力下,夏盈的嘴唇咬出了血,卻絲毫未覺,她咬著唇,撿起匕首開始用最快的速度切割束縛自己雙手的繩索。
李景澤安靜在原地等待著,他相信這位不會把他丟在原地不管。
夏盈脫掉自己身上累贅的美人魚表演服,只留著一身泳裝,她小幅度地靠近李景澤,小心翼翼地割斷他的繩索,和他一起躲進駕駛室。
“你會開船嗎?我不會。”夏盈用氣音小聲說。
“我會,先等這東西離開。”李景澤同樣小聲回答。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到看不見任何類似的觸須,他才松了口氣,試圖開船。
他想,他們一定要活著出去,找到游輪,或者找到陸地。
但區區人類的反抗毫無意義,兩人沒有料到水下的生物居然在守株待兔,在他們開動馬達的一瞬間,水下的生物迅雷般撞翻船,船艙倒扣,李景澤跌入水中,他看到了巨大的影子,還有更多的,如同幽靈般閉著雙眼,懸浮在海中的人。
李景澤看到觸須扎進了那位少女的頭頂。
緊接著,觸須狠狠地扎進了他的腦子里。
……
到四點多的時候,終于有人發現有兩個屏幕里一直沒有人像。
船長當機立斷,讓所有負責保駕護航的潛水員去找人,并通知所有參賽者時間即將結束,請準備返回。
所有人返回船上之后,他清點了一次人數,臉色愈發地難看起來。
失蹤的人不止15號、16號兩位,還包括一位美人魚扮演者。
“趁著晚上之前,趕快去找人,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游出了浮標范圍。”船長滿頭大汗,如果真的出事,他的責任就太大了:“還有技術部,GPS定位呢?他們在哪?”
技術部立刻把早就調出來的頁面給他看,就在他們圈起來的浮標圈里。
“三個人在一個地方?都沒有動過?是迷路了吧。”船長看到之后松了一口氣:“還好GPS沒丟,我們馬上去找人。”
云宥清發現了更不對的情況。
在所有人回來之后,實際的人數不是人少了。
而是人多了。
在她認識完所有NPC之后,右上角就多出了一個存活人數提示。
現在顯示的,是886人。
云宥清自己心算一遍,又按計算器重新驗算一遍。
886-881=5
船上多了5個人。
船長不信邪地再一次清點人數,發現上來的人包括工作人員一起,確實是失蹤了三個。
她最后的判斷是,這三個人是運氣不好,一起被海草纏住了。
為了安全起見,游輪緩緩靠近GPS標記的區域,決定在區域附近放下救生艇再下水找人。
一番折騰以后,太陽已經漸漸西沉,四周不知道什么時候升起了薄霧。
每個人帶的氧氣罐都只有三個小時的氧氣,再不下去,他們肯定會被憋死。
現在幾乎所有人都聚集在了甲板上,云宥清一個接著一個看過去,她在找沒有被標記名字的NPC。
最后她在甲板上找到了5個。
現在的甲板沒有太陽,愛妲·梅森在一派陰郁的天色之中行走,她要去詢問那五個人的姓名。
一個黑人、兩個白人、一個看起來面貌特征很像寒國人。
云宥清先存了個檔。
愛妲·梅森的語言早已從古代英語切換成現代通用英語,她對黑人說:“你好,請問能認識一下嗎?”
這是系統默認的搭訕用詞,云宥清沒有改過,一般愛妲·梅森這么說了,對面的人都會告訴吸血鬼自己叫什么。
此時此刻愛妲·梅森并沒有釋放自己的超凡魅力,她只是用釋放幻覺將自己偽裝成一位年輕美貌的女性。
但這位身高足足兩米的黑人光頭大漢瞟了她一眼,露出一個八顆白牙的閃亮笑容:“當然,很高興認識你,女士,請問你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他沒有說自己的名字。
投影外的云宥清挑起了眉。
在吸血鬼湊上前的一瞬間,她很明顯看到面前這個人身體緊繃,同時隱蔽地向四周其余四個人之中的某個看過去一眼。
在一位灰眼睛的白人青年隱蔽點頭后,他才說出剛剛那番話。
云宥清的指尖在桌子上輕點。
她繼續讓吸血鬼開口道:“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想在稍后的晚會請你跳一支舞。”
在她第二次開口問名字之后,面前的人并沒有露出遇到艷遇的表情。
而是皺起眉,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吸血鬼遠超常人的聽覺發出提示:[我聽到了電流的沙沙聲。]
云宥清將音量開到最大也沒聽到,她選擇放大畫面。
在黑人的耳邊有一個微型耳麥,由于幾乎融入膚色,導致看得不是很清楚。
隨后,黑人帶著溫和有禮的微笑開口了:“那是當然,我是說是我的榮幸,女士。”
“我叫哈里森。”他如此說道。
假名。
云宥清看著他頭頂緩緩浮起的紅色名稱如此判斷。
原因很簡單,都是紅名了,那肯定不是真的。
愛妲·梅森微笑著離開,她后退幾步:“謝謝。”
隨后她轉身,就像濕滑的魚類從充滿霧氣的沼澤里穿過,不過數步,經過精細計算的步伐就撞到了另一個沒有名字的年輕人。
這一瞬間,吸血鬼彈出了提示:[我嗅到了緊張的氣味。]
女性手上的提包掉落,她面前的白人后退一步,看著她自己撿起:“以后請小心一點。”
他的手緊緊拿著自己手中的小提琴箱子,沒有任何蹲下身幫助愛妲撿東西的意思。
被霧氣涂上灰色濾鏡的畫面里,似乎只有這五個人的顏色比其他人更加濃郁一些。
他們都帶著一個樂器盒子,種類各不相同,有小提琴、薩克斯、小號等等,都是長管樂器。
很長,足以放下一桿槍的那種。
云宥清控制愛妲·梅森俯下身去撿東西的時候,船只搖晃了一下,畫面中的人物彈出數個選項:[自己站好][扶住小提琴][扶住面前的人]
云宥清選擇第二個。
愛妲·梅森伸出手,似乎想借助小提琴盒站穩。
在她身上扶上小提琴的一瞬間,這個白人一瞬間抽回了手。
吸血鬼微瞇著眼站直,云宥清看到了她的頭頂的虛化氣泡:[很重。]
在她伸手去扶小提琴的一瞬間,余下四個人全部看向了她的方向。
它們最大的個體加上魚尾有四米多長,最短接近三米,最小的也有半人高,粗壯的魚身上附著一層水膜,身體兩側各有兩只手臂,在手臂內側和掌心能見到一個個吸盤,沒有腳,只有一條寬大的魚尾,它們借助魚尾和手臂在船只上滑動。
頭部的形狀與窩瓜非常相似,下顎突出且寬大,長著比上牙超出得多的下牙,一部分的下牙甚至可以包住半張面部。
它們上半截的面部有一種將人類的臉部結構中硬塞進一條魚類的感覺,過大的魚眼甚至快要整個從眼眶中爆出,從側方或者后方看去,甚至能看到半個露出的眼球。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們頭上長出的觸須,那些三米以上的個體里,幾乎每一只的觸須上都掛著一個人。
一個個看上去身體結構與美人魚相似的人,他們的下半身都掛著一枚枚的魚卵,看上去仿佛人魚的鱗片一般在顫抖著、呼吸著。
這些人被魚怪仿佛燈籠一樣提著,彎曲的觸須弧度如同魚竿,他們就是掛在鉤子上的餌。
云宥清在看到它們的一瞬間,就覺得這些東西不該活著。
她作為人的本質,對這些提燈魚怪們產生了強烈的憎惡與抗拒。
愛妲·梅森向著大廳的方向趕去,那里聚集著許多人。
云宥清看到了卵,如果在人身上產卵就是提燈魚怪的繁衍方式,大廳可以說是近乎絕佳的溫床。
[被廢棄的怪物巢穴]
她還記著這一個唯一可以算得上提示的名詞。
就在愛妲·梅森往大廳趕去的時候,大廳傳來了槍聲。
不只是一兩聲,而是……連綿不斷的許多聲。
舷窗之外的景色中,魚群瞬間躁動起來。
青灰色的泥石流向著大廳涌去。
云宥清知道自己大概率得重開一把了,但在重開之前她決定試試這些魚怪的戰斗力。
她也朝大廳沖了過去。
此時此刻,大廳之中已經是一片狼藉。
不久前。
其中一位劫匪拉開了落地窗的窗簾,窗外的景色讓他差點倒吸一口涼氣,但他很快克制住了自己的身體反應,輕而緩慢地將窗簾拉上。
他做了一個戰術動作,告知BOSS窗戶外面有危險。
柯琳挑起一角,輕瞥一眼后立刻放下。
就在這時,乘客之中有人發現這群劫匪幾乎都聚集在門口,而負責看著他們的劫匪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一時間所有看過的劫匪片全部涌上心頭。
他覺得這些人肯定要走了,隨之他想到的便是一個詞——滅口。
這群人肯定會選擇滅口!
電視劇都是這么演的!
他們走之前肯定會殺了在場所有人,拼也是死,不拼也是死,還不如拼了!
這么想著,他心一橫,直接對距離他最近的劫匪沖了過去,死死抱住對方壓在地上。
湯姆森反應過來,立刻就想將這個壓根沒有經過任何訓練的普通人摔下,但他剛剛舉起手,手臂就被某個人壓上,還奪走了他手里的槍。
這些乘客沒有自己獨自一人率先反抗的勇氣,但有人首先帶頭發難,還取得了成果的時候,不少還想反抗的人立刻借著這個機會上前。
不得不說,他們的時機選擇的非常巧妙。
是正正好,整個劫匪團隊都被船外甲板上青灰色魚怪攝住心神三觀碎裂的一瞬間。
但很快,三觀碎裂的就是他們了。
在這一瞬間,隨著劫匪倒地的聲響,原本寂靜的大廳之中像掛了一串十二掛的鞭炮,發出數人、數十人、數百人堆疊起來的聲浪。
“跑!”
“快跑!”
“先拿槍!壓制住他們!”
“寶貝你在哪?我看不到你了!”
“別踩我!喂說了不要踩了這里有人!”
茫茫霧氣之中,炸裂的人聲和數百人跑動的震動就像一盞黑夜之中的明燈,瞬間點亮了魚怪的視野。
——獵物。
——食糧。
——孩子的溫床。
獸性讓它們擠在門口窗邊,但早已被鎖死的門不是那么容易打開的,它們徘徊許久,手上的吸盤在門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圓形的水印,面前傳出聲音的薄木板卻沒有一丁點打開的跡象。
正在它們為這無法開啟的罐頭一籌莫展的時候,里面傳出了槍聲。
是里面想要逃跑,卻沒找到鑰匙的人,情急之下開的槍。
大廳內一片混亂,有逃進廁所的、逃進自己房間的、逃去控制中心的……
當然也有想要直接沖出甲板,搶了救生艇就走的。
門被鎖了怎么辦?
當然是一槍崩開啊!
拿著槍的人無比慶幸自己搶到了槍,他帶著滿臉笑容,將槍支對準房門,周圍站著一圈等待著他開門的,興奮的人。
他們都沒有看到,被他們千防萬防的劫匪們,早在混亂一開始就直接脫下身上的標志性黑色馬甲,混在人群中溜去了上層。
“砰!”
他們與門外的魚形怪物四目相對。
罐頭自己打開了門。
海風吹拂,是足以凍結血液的顫栗與冰寒。
云宥清操控吸血鬼一路飛奔,最后看到的只有一片狼藉的大廳,她在路上見到不少人身上混雜著血液,臉上帶著定格的驚恐往里逃,但他們的神情幾乎是空白的,近乎沒有路線的規劃,云宥清甚至看到一個人從吸血鬼面前連續經過三次。
他們是忘了往哪走嗎?
不,他們是不知道往哪逃。
但跑步的震動,劇烈的喘息,無一不是吸引怪物的猛藥。
愛妲·梅森從走廊上掛著的裝飾劍中取下一柄刺劍,裝飾品中的斧頭與刀具都早已被人拿走,這柄一指粗的西洋刺劍是僅有的遺留。
她繼續向著大廳走去。
步履輕盈、毫無動搖。
大廳的正中多出了鮮紅的不規則地毯,水晶的吊燈下堆疊起呻/吟的山。
整個木地板上滿是水漬與水痕,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翹起開裂。
不斷有魚怪順著大廳的通道往內部爬,回來的時候帶著幾個小零嘴,它們有的還時不時啃一口小零嘴揮舞的肢體嘗鮮。
有一只魚怪向著她的方向爬來。
巨大的,幾乎占滿整個通道和屏幕的魚怪。
云宥清發現它的身上亮起了幾處白光,上面顯示著:[破綻擊破]。
下面還有細分:割裂抗性55%、穿刺抗性30%、槍擊抗性10%……
每個部分的抗性都不大相同。
愛妲·梅森找到它穿刺抗性最少的地方,一劍刺出。
銀白的刺劍將魚怪通了個對穿,當她收劍的時候,魚怪還未死亡,強健的生命力令它抬起巨大的巴掌,發出生命的最后一擊。
吸血鬼輕巧第向后一躍,同時伸手用力一握。
從魚怪心臟部位流出的鮮血瞬間違反地心引力向來處游走,同時違背主人的意愿將它的心臟狠狠捏碎。
云宥清滑動屏幕看去,目前情況很不樂觀。
她殺一只魚怪如砍瓜切菜,魚怪殺普通人也如砍瓜切菜。
割裂抗性55%什么概念?
是人類能拿到的最方便的武器——各種菜刀水果刀,不用力幾乎只能在它們身上留下一個白點,要廢極大力氣才能割破表皮的概念。
是徹底的傷害減半。
愛妲·梅森殺魚怪的速度根本趕不上它們清人的速度。
[GameOver]
游戲結束的標志緩緩浮現:
[您已獲得結局:沉沒的紅寶石號]
[您似乎沒能改變任何事物,僅僅是看了一場怪獸災難片。]
[請問是否……]
云宥清沒等文字顯示完畢,直接退出重開。
她閉目沉思了一會兒,決定先減少因素干擾試試。
云宥清轉換了通關思路。
第一,讓船長取消那個莫名其妙的活動。
第二,開局殺死所有劫匪。
她打開MOD商城,打算看看有沒有什么比較有用的東西。
生物類……算了,現在不是強力血統能解決的問題,再說沒MOD庫還沒升級,1星血統也沒什么用。
物品類……這種東西還占加載次數,低星級的武器根本不如輔助用品。
找來找去,她還真的發現一個有意思的模組。
第 189 章 定制縫紉機
愛妲·梅森打響指之后窗戶全黑的景象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們還以為船上的窗戶確實有這個功能。
令在場所有人表情愈發嚴肅的,是她所說的魚怪。
李景澤原本以為世界上出現魚怪這件事已經足夠離奇,接下來不會有什么事再來動搖他已經岌岌可危的三觀,沒想到他原本已經開裂的三觀在下一瞬間還能裂得更開。
他看到愛妲·梅森抬起手,接著大廳的中央就憑空出現了一條大魚。
他反復確認了自己的回憶數次,那條大魚確實是憑空出現的。
而這里,不管怎么看都沒有能藏起一條魚的空間,隱身什么的更不可能——它出現的地方剛剛起碼有七八個人!
這是什么?
空間技術?還是空間傳送?
在魚怪出現之后包括李景澤在內不少人已經做好了接戰的準備,但他們見到了這輩子也不會忘懷的一幕——
愛妲·梅森丟出兩把斧頭,每一把都旋轉著直接削掉魚怪同側的兩條手臂,在它手臂飛舞出去的時候,她就像踩著節點的音樂家,在血花的節點中高高躍起,然后憑借自身的重量將細劍貫穿魚怪的顱頂。
極其巨大的力量,極其精準的控制力。
她的強大給了不少人我上我也行的錯覺。
直到她允許剩下的人可以自己試試。
一個白熊國的壯漢拿起愛妲·梅森用過的斧頭,往自己手上吐了兩口唾沫,拿起斧頭狠狠向魚尾斬去。
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會見到魚尾當場斷開的場景。
然而——斧刃落在魚尾上,只斬開了一條大概一指寬、半個巴掌深的傷口,而吃痛的魚怪,一個尾巴就將這個白熊國壯漢拍飛出去老遠,直到撞上墻壁才停下。
“喂喂,你這演過頭了吧……”他的同伴嘲笑他道:“我們的女長官都能一斧頭飛掉兩條胳膊,你怎么這么沒用,中午沒吃飽嗎?”
說著,這位白熊國的壯漢撿起另一把斧子,像劈柴般朝著另一條胳膊砍去。
——然后他的斧頭卡在了胳膊的肌肉里。
他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變換,見周圍的其他人都圍繞著魚怪看,沒人注意到他,偷偷用腳踩著胳膊,廢力地將斧頭拔了出來。
而此時此刻,他看向愛妲·梅森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
——她甚至都沒有手持斧柄,她是用的飛斧!
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這是何等精準的控制力。
謝爾蓋偷偷看向她,有點擔心自己說長官壞話有沒有被她聽見。
好像沒有……云宥清將自己挪到床上,整個人已經呈現出一種爆肝過頭魂都飄走了的灰白狀態。
如果她過這次事件用的是手柄,毫無疑問,她可能會把手柄搓爛。
她沒打過這么難的戰斗關卡。
進化機制她怎么知道的?她一次次試出來的。
第一條魚怪用眼睛和震動索敵的信息,是愛妲·梅森獨自一人大開殺戒的時候試出來的。
第二條信息聚集同伴的信息,是她讀檔幾次從魚怪族群里想辦法逮教學材料的時候試出來的。
至于第三條它們可以吊在天花板上,是她在上一次崩盤里見到的捕獵方式,它們將自己懸掛在天花板上,然后趁著獵物路過的時候砸下,較大的個體可以直接將獵物砸死。
第四條和第五條信息,是她組織完所有人之后的第一次崩盤。
最開始她選擇的地點在船艙內部的廚房儲藏室,儲藏室深處有個冷藏庫。
冷藏庫通往外界只有一扇門,沒有窗戶,里面還有低溫環境,可以極大延緩魚怪的行動速度。
開局非常順利,愛妲·梅森將魚怪引誘到廚房冷藏庫,其他人的人開始掃射,很快這里的動靜就吸引了其他魚怪,又因為擠得水泄不通一次只能進來幾只。
因為冷氣行動變得緩慢的魚怪簡直就是活靶子,這就導致殺到后面,有些人動作變得散漫起來。
——然后提燈魚怪以極快的速度進化出了寒冷抗性。
反而是人類這邊因為厚衣服不夠,不少人動作都被凍 突然變快甚至更加生猛的魚怪給了不少人致命一擊。
在其他人都被屠戮殆盡之后,只有體溫低于常人的吸血鬼沒有任何反應。
在魚怪中依舊來去自如的吸血鬼發現,在它們將寒冷抗性堆疊到極高之后,剩下的抗性,無論她怎么攻擊都沒有上漲。
第二次重開,云宥清經過深思熟慮,將地點定在了賭場。
賭場有兩條通道,他們堵死了其中一條,另一條也被雜物堆積到無法大量通過,雖然這個手法在后面發現基本沒有用,它們是會挪東西的。
于是云宥清遇到了第一次沒遇見過的問題——他們殺得太慢了。
魚怪死亡的數量極多,但他們殺得太慢了。
這就導致,剩余沒有死亡的提燈魚怪,開始朝著能夠適應的方向進化。
從第一只魚怪進化出足以抵擋槍械的護甲開始,局勢逐漸崩盤。
也是這一次,云宥清試出了族群進化。
她從未攻擊,也從未見過的提燈魚怪們,一個接一個長出了護甲,從門外擠到她的面前。
這一次,她意識到,這些怪物不是零散的,可以逐個擊破的個體,而是一整個整體。
五個條件,每一個都是人力無法戰勝的條件,幾乎讓人覺得勝利的天平就擺在它們那一邊。
云宥清開始一個個嘗試,一個個擊破。
她極其的有耐心。
終于回到她夢寐以求的和平年代,馬上就能繼續過平靜的生活,她還不想這么早就去死。
對面的怪物又多,數值又比人類高得多,要怎樣才能解決它們呢?
云宥清最后得出的答案是——誘導它們的進化方向。
她發現這些生物的進化是有極限的,在錯誤的進化方向占據大部分的話,剩余的無論如何都不會高到離譜。
所以最后她選擇的最終戰舞臺,是游輪最上層甲板。
她注意到在無水環境活動的話,它們會時不時給自己或者同伴吐一口水,來維持身上的水膜。
而且它們在晚上的視力不太好。
缺陷就意味著可以改良,改良就意味著可以進化。
——只要環境合適,這些都可以誘導。
云宥清在云層疊加了不少夜幕圖層,如果有人關注這個時間點這一小片的海洋,會發現天黑得有一點快,快到云層從上空看去都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她卡在一個人能看見,但魚怪有點難以視物的亮度停下了手。
在游泳池放干水之后,這里就是距離水源最遠的地方。
除非它們直接跳進海里然后重新爬上來。
在看到提燈魚怪的面板出現[干旱抗性]和[黑暗視覺]的時候,云宥清知道她成功了。
接下來需要嘗試的,就是百分百的存活率。
愛妲·梅森的定位是單兵、控制、刺客,是游走在人類社會之中,而人類對她毫無辦法的超凡。
她沒有任何的戰場指揮技能,云宥清也沒有,因此她選擇將指揮權放手,一個個給其他人試過去。
好在身上有戰場指揮這個技能的人很少,能給隊伍提供額外增益的人更少。
沒試幾次,云宥清就選擇了柯琳,她的技能是[戰場節奏把控],技能說明是將戰斗的節奏把持在自己手中。
接下來的她發現,愛妲·梅森的單兵戰斗力,在槍林彈雨的戰場上可以忽略不計,在這個時候,云宥清注意到了強制命令這個技能。
她發現這是個非常好用的強控。
不光可以控敵人,還可以控自己人。
特別是云宥清發現這個技能可以綁定在音樂的音節上時。
她覺得音樂果然是最通用的語言。
一次次重來,一次次調整,一次次背板,她終于能在每一次根據魚怪的動作判定它們的目標和攻擊方式。
就是費藍。
在經過一夜的戰斗,貼圖的夜色都變成真實的時間里,子彈消耗一空,黎明時分所有人不得不短兵相接,愛妲·梅森只能用命令更加頻繁地極限控場。
然后愛妲·梅森空藍了。
云宥清還以為這一把最接近勝利的戰斗還得繼續重開。
在她的視線在重新開始的按鈕上緩了一瞬之后,她見到了鯨。
從遠處身披光芒而來的鯨。
云宥清想到了那個祝福,她本來以為只是一個稱號或者成就的祝福。
唯一的朋友。
您獲得了虎鯨的友誼,當您需要幫助時,您的朋友將會不遠萬里前來。
她需要,于是它真的來了。
[您已獲得結局:鮮血華章]
[深海的異怪遭到史無前例的敗北,它們與我們都將更為謹慎。在急劇變換的世界里,很難說清這是好是壞。]
[這是人類與超凡的第一次接觸,是本該如此,還是命運使然?]
[傳說于此開幕,史詩在此展開。]
云宥清看向自己這次獲得的最終結局,在最后選擇了確定存檔。
[正在計算成就中……]
[您已完成目標如下:
基礎目標:避免紅寶石號的沉沒——50分值。
全員存活:這可是800多人,不是8人,你怎么做到的?——30分值。
宣告超凡:你距離世人皆知更進一步——20分值。
大欺詐師:你欺騙了所有人——10分值。
本次任務共獲得110分值,您獲得評價:超凡脫俗!]
[由于本次事件造成的偏差值無法計算,由此給您進行一項特別補償,您獲得一張特殊角色卡,已為您特殊定制角色欄位。
同因為偏差無法計算的原因,您本次無法獲得代幣,已為您補償為一次小許愿術。
世界聲望將在之后持續結算。]
云宥清看著浮現在自己眼前的面板,強撐著打開角色卡。
她有預感,這張角色卡能解決她留在這里的最后一個破綻。
那盆血漿番茄。
角色卡打開后顯示的人物就是她自己,屬性也是她自己的屬性。
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普通人。
不過……
云宥清看到這張角色卡和她的馬甲頁面有點像,是不是意味著她可以給自己裝備技能?
她試著給自己裝載了一個背包格子。
然后重新拔出番茄,并放進背包中。
下一瞬間,番茄消失,角色卡的背包里出現一株血漿番茄的圖標。
解決了心頭大患,云宥清強撐著將那盆龜背竹重新種進去,她勉強到衛生間洗了手,終于選擇躺下不再抵擋疲憊身心帶來的困倦,閉上眼先睡一覺。
魔方閃過一條信息。
[正在加載現實……]
時間流逝,云宥清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門外的敲擊聲驚醒的。
敲門的是游輪的工作人員,他說:“您好,女士,我們收到消息,游輪馬上就會受到襲擊,求援消息已經送出,請在救援到來之前前往保險室避難。”
云宥清揉著眼睛,換上衣服出門,此時這一層已經有不少人出來,大多數都神情惶恐,也有十分鎮定,還有余力安慰別人的人。
她隨著人流走進保險室,找個地方坐下,頭一歪就繼續睡覺。
在保險室內,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極大的震動,震動從天花板傳來,灰塵撲簌簌地落下。
但云宥清一直沒醒。
要不是確認她確實在睡覺,已經有人以為她猝死了。
云宥清睡了個好覺下船,下船的角度自然看不到發生戰斗的甲板,只能見到在游輪潔白外殼上已經被太陽曬到凝固的血漿。
一只帶著手套的手輕輕撫過上層甲板的血漿。
“這場戰斗持續了很長時間。”
克雷格·威爾警探說道:“甚至我們來之前才剛剛結束。”
克雷格·威爾是個40多歲的中年白人,有著銳利的藍眼睛和疲憊的黑眼圈。
雖然是某個小城市的警探,但他擁有20年以上的從業經驗,破獲的案件和培養出的學生不勝其數,在這篇區域都有著一定名聲。
在數天前,他遭受了自己職業生涯最大的滑鐵盧。
他遇到了這輩子最離奇的案件,鯨魚失蹤案。
——而且他甚至都還沒找出嫌疑人!
這還不是最離譜的。
最離譜的是他找到了嫌疑人所有行動軌跡,就是沒找到她的人,甚至影像都沒有。
克雷格警探從飛機抵達時間倒推出飛機的起飛時間,然后從起飛時間找出那個點有飛機前往大夏海城的機場,再從機場輻射的城市推測。
他找到了她最后的下車地點,找到了酒吧,找到了第一個搭載她的人。
但就是沒有一絲一毫關于她自己本身的信息,他在所有錄像里都沒找到任何影像。
在聽說這次遇到了史無前例的大事件,人手不夠,還和鯨魚有關,他就被局長直接調過來了。
剛剛登上船,他的直覺便告訴他,這里與他所追尋的人有極大的關系。
“這可真是……嘆為觀止。”他看著滿地零碎的魚類尸體吶吶自語道。
魚類的腥臭氣息被太陽曬得撲鼻,蒼蠅繚繞,內臟吸引了不少海鳥。
受傷的傷員正在哀嚎,醫護人員抬著擔架搬運。
一副地獄一樣的景象。
前期過來的阿美莉卡軍人看到這幅景象之后,第一反應就是上報。
他是第一個過來的有關者,而更多的研究員尚在路上。
而每個人最大的疑問便是:
——這些人是怎么活下來的?
他們見到了地獄一般的結果,對能從這幅地獄畫卷中存活的人感到了由衷的好奇。
更好奇的是,這本是一場足以震驚世界的慘案,卻被某個人在一個幾乎不可能的條件下阻止了。
她沒有上船記錄,沒有購票記錄,她的出現和她的離開一樣突兀。
她是誰?她來自哪里?她身上還有什么情報?
以及……
這個世界上,是否真有超凡。
正當他松口氣的時候,他聽到了此時此刻最害怕聽到的聲音。
“謝爾蓋,把那條手臂拿起來。”
還好還好,她應該沒聽見……
謝爾蓋汗流浹背地將手臂拿過去,同時在心里發誓他這輩子再也不亂講話了。
“第二,它們有某種聚集同伴的方法,它們的舌頭能發出只有自己同族才能聽到的聲音。”愛妲順手接過手臂,對著剩下的人展示:“第三點,它們手臂上的吸盤可以支撐他們爬上大部分地方,甚至可以短暫吊在天花板上面。”
“第四……剛剛有幾位已經嘗試過了,是不是覺得這條魚表皮格外的硬?”
愛妲·梅森牢牢壓制住魚頭,讓亂甩的魚尾只能禍害一個范圍,“第四,這些東西具備進化的天賦。”
不少已經躍躍欲試的人走上前去,然后奮力給魚怪來上一下,很顯然,他們留下的傷口已經越來越淺。
發現這一點之后,有些人對愛妲·梅森最初留下的傷口不以為然起來。
有什么嘛,只不過是趁著它最開始最弱的時候下的手而已。
愛妲·梅森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趁著這份輕視還沒擴大,她掏出另一只完好無損的魚怪。
這只魚怪稍微小一點,但愛妲·梅森沒有去壓制它,而是任由它在人群之中橫沖直撞,將不少人撞出一身青紫。
也將不少人撞進自己應有的定位。
在人類對自己產生正確的認知之后,愛妲·梅森殺死了道具。
現在他們都老實了不少。
也有人想得比其他人要更多一點,李景澤問到:“請問它們可以無限進化嗎?”
“很好的問題。”愛妲·梅森回道:“答案是,不能。”
“它們的進化……我用一個簡單的比喻來說明吧,就和游戲加點一樣,它們可以強化在某一個部分的點數是有極限的,當點數用完,其他的地方就再也不能進化了。”
愛妲結果掉另一只被折騰得已經開始喘粗氣的魚怪,開口道:“而第五,也是最棘手的一點,它們具備群體協同進化的特性。”
不少人的表情在聽到族群的時候已經開始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族群。
幾乎所有生物一旦到達一個數量級,能產生的破壞就會變得離譜起來。
吸血鬼甩了個劍花,劍上的鮮血在地上濺射出一條鮮紅的線,她不帶情緒地說:“是不是有人覺得,我所說的這些東西只有一兩只,造成如此之大的危害只是因為我之前舉的例子只是一條普通的游輪?”
“很遺憾,各位,這只僅僅是一個亞成體罷了。”她平和地微笑道:“它們是群居生活的生物,并且有著一整個族群。”
“而群體協同進化,則是在同一時間段之內,某個區域內的魚怪以同一種方式大量死亡,將會以某種特殊的方式刺激余下的生物,讓它們朝著最能夠活下來的方向進化。”
一個接著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發布,并且都沉重到令人喘不過氣來。
但不可思議的是,每當有人對自己這群人的未來感到絕望的時候,看到面前的人,再激烈的情緒也會平復下來。
沒事的,這個人還在這里。
愛妲·梅森以自己超出常理的強大給了在場所有人一個主心骨。
李景澤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做足了心理準備,問道:“報告,請問襲擊什么時候開始?”
愛妲側耳傾聽片刻,隨后微笑道:
“已經開始了。”
在恐懼席卷這個空間之前,更早淹沒全場的是愛妲·梅森的命令。
“預計還有五分鐘接敵!”
“所有普通乘客和工作人員已經全部轉移完畢!現在帶上武器跟我一起上頂層甲板!絕對不能留在有天花板的地方!除非你們想被天上掉下來的魚怪壓扁!”
“謝爾蓋!”
“是的,長官!”
愛妲·梅森隨意點了三個人的名字,讓他們跟著謝爾蓋一起搬運地上魚怪的尸體。
“它們是最好的魚餌。”她這么說。
接著她讓151小隊打頭陣先到達頂層,再清點出數人負責搬運剩下的彈藥。
頂層的夾板上除了一個泳池和圍繞著泳池的遮陽傘躺椅之外空無一物,她在之前已經讓人放空了泳池,力求不留下一滴水。
愛妲沒有設置什么路障和掩體,這類對人來說有用的東西,對怪物來說都只是一甩胳膊的事。
“柯琳!”
“是!”
“你負責戰場指揮。”
柯琳本來還像個影子一樣藏在角落里,結果愛妲·梅森猝不及防之下點到她,她抬起頭,不敢相信地看著這位上司兩秒,最終確認她確實不是開玩笑。
她抬起頭,語氣堅定地答道:“……是!”
愛妲·梅森理直氣壯地將這項自己完全不會的技能甩出去,然后看著這個剛剛還把自己當個隱形人的部下突然開始充滿干勁。
吸血鬼認真思考了一下自己剩下的技能,轉身跑到餐廳去帶了一把大提琴。
其他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但他們現在不會輕易質疑她了。
“各位。”柯琳出聲,將這些人的目光從拿著大提琴的長官身上移開:“我們需要做的,不是火力覆蓋,而是盡可能一擊必殺,不要造成多余的火力浪費,這相當于給對方喂加速劑。”
“在最短的時間里,盡可能全滅對方——我要的不是最大殺傷,而是全滅。”柯琳說出愛妲·梅森在講解魚怪習性時自己就想好的戰術,“諸位,這是一場戰爭,不要留手,全力以赴。”
戰斗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
地上兩條亞成體魚怪的尸體就是最好的催化劑。
槍聲此起彼伏,魚怪割麥子般倒下。
但絕對的數量有時可以彌補質量的差距。
當第一批換彈的人出現,防線霎時間后退了一大截。
就在此時,吸血鬼手中的大提琴演奏出第一個音節。
【停止】
一瞬間,在場所有的魚怪都停頓了一瞬,只能眼睜睜看著子彈掀開自己的腦殼。
在此之后,每一個換防的間隙,大提琴的聲音都會響起。
只要琴聲響起,壓力就會驟然減輕一節。
但沒人敢去詢問怎么回事,也沒人有空去要求她該如何去做。
他們只知道,隨著她的音樂響起,戰場的一切都開始為她起舞。
而這一點,在彈藥耗盡,不得不短兵相接的時候更加明顯。
【蹲下】
蹲下的戰士恰好躲過在他頭部位置橫掃的重擊。
【后退】
后退的李景澤險之又險地避開在他原本位置掃過的魚尾。
【前進】
謝爾蓋向前踏出,正好錯開對著他抓來的青灰色手掌。
他們就像身處舞會之中,隨著她的樂聲跳出一步步遠離死亡的絕境之舞。
但人類無論如何都是有極限的——和愛妲·梅森的魔力一樣。
當她放下大提琴拿起劍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她也到了極限。
怎么辦?還能堅持嗎?還要堅持嗎?
而面前的魚群數量依舊是壓倒性地超過人類——哪怕它們的數量也所剩無幾。
但所有人都看見了,比起筋疲力盡而顯得神情難看的眾人,對面的魚群身上甚至出現了勝利在望的笑容。
殘忍、嗜血,對于待會就能飽餐一頓,并且好好折磨這番不懂事的鐵罐頭的笑容。
它們甚至有能判斷局勢的能力!
迷茫之中,清晨與希望一同抵達。
“你們快看!是阿美莉卡的護衛艦!我們有救了!”
人們看到了遠處的軍艦,掛著阿美莉卡標志的軍艦于晨霧中行來。
而吸血鬼看到了鯨。
在黎明深處,黑白相間的鯨奔赴而來,一束光芒撒在它的背上,仿佛背負晨光。
“——!”
它發出歡快的鳴唱。
周圍的魚怪在呆愣片刻后,忽然開始自相殘殺。
不云自身死活,不云同族死活,哪怕只剩下半截身子,也一定要咬下對方一塊肉來。
疲憊的戰士們終于迎來喘息。
黑發紅衣的吸血鬼站在一地潮濕的海水、鮮血與尸塊混雜的泥濘中,她放下劍,以一個優雅至極的姿勢行了個屈膝禮,隨后她站起身,對著鮮血涂紅的舞臺和零零碎碎的觀眾再次拉響染血的大提琴。
兩個原本毫不相干的生命發出第一個音符的和聲。
鯨魚撥起弦琴,提琴唱起高歌。
海鷗落在船沿,白羽渡上金邊。
像是無數煙花綻放,星辰粉碎,穿透云海,最終落入生命的節拍。
吸血鬼隨著晨霧消失,鯨魚歸入大海。
一切都戛然而止,一切都無跡可尋。
命運交織奏響。
超凡宣告到來。
第 190 章 大魔王爸爸揍崽
MOD庫中,MOD總共分為十個大類。
分別是:生物、植物、物品、效果、場景、建筑、事件、機制、知識、特殊。
每個大類又分別根據規模、數量、持續時間、覆蓋范圍等有著不同的細化。
生物類型的模組可選擇個體或集群,也可以選擇賦予某人血脈,可以說是她目前最好的選擇。
有發展潛力,不能是一次性,能夠升級,還得在現代人類社會中來去自如,輪超凡能力的全面性,低星級的生物模組性價比更高。
云宥清目前還有26幣,她留下1幣的余量,在MOD庫搜索25以下的一星MOD。
25幣以下的生物MOD呈現在她眼前。
[溫迪戈:1~2星生物模組,幼年溫迪戈個體1星25幣,成年個體2星88幣。
技能:厚皮護甲、盲感、控制暴風雪、侵擾夢境、恐怖嚎叫、快速再生、無畏、飛行、免疫寒冷、溫迪戈詛咒
弱點:火焰
說明:它們永遠保持著饑餓的狀態,極度多毛或無毛,看上去仿佛人類與馴鹿的結合體,身上滿是凍瘡,身體慘白、四肢發黑且手指末端長著鉤爪,嘴里是針狀的獠牙,溫迪戈會因為饑餓不斷啃食自己的嘴唇,因此嘴唇四周總是鮮血淋漓。]
這種一看就不是人的東西就不必了吧……
一只只怪物在她眼前滑過,云宥清找了5分鐘后,看著滿屏幕的非人怪物陷入沉思。
你們有沒有稍微像個人的?
在她生出這個想法之后,屏幕自動刷新,她的頁面煥然一新。
后面跟著的一連串立刻換成了:[蛇人]、[鼠人]、[狼人]、[牛頭人]、[狗頭人]、[蜥蜴人]……
其中零星穿插著幾個[魅魔]、[座敷童子]、[吸血鬼]之類的。
云宥清:……謝謝。
她看到吸血鬼上標注著可自定義。
[吸血鬼:1~5星系列模組,因該種族的各種創作和傳說過多,特開啟自定義選項。]
1星只要25幣。
買了!
云宥清飛快剁手,面前展開一個種族自定義條目。
自定義模塊默認的叫法是低階吸血鬼、高階吸血鬼之類,云宥清覺得太直白了,她按照力量等階劃分成爵位,依次是公、候、伯、子、勛。
云宥清本來想公侯伯子男一路順下來的,寫到男爵的時候,她回退兩格,將男爵刪除,改為更中性的勛爵。
捏種族也是有合計點數的,云宥清將所有點數花得精光,種族自帶特性她設定了5個,種族技能她一共設定了20個,弱點10個。
20個等階技能每個等級4個,云宥清做完設定之后自己都驚呆了,她都不知道自己這么能寫設定。
至于弱點……
不是她不想去掉弱點,是她去掉吸血鬼自帶的三項弱點:恐懼白天、會被陽光殺死、銀器刺穿心臟會死之后,捏吸血鬼人物的點數瞬間從350猛漲到500。
云宥清為了能成功捏人,最終確定的弱點有:恐懼白天、陽光、圣光,被銀和桃木刺穿心臟會死、厭惡大蒜、無法食用任何人類食物、只有被邀請才能前往某處、只能睡在棺材里,過度饑渴的狀態下會喪失理智襲擊人類。
目前的世界還沒有圣光,但遲早會有的。
每一次等階提升,吸血鬼都會獲得4個技能,減少2個弱點,公爵只有2個弱點,等階最低的勛爵足足10個弱點,直接將創建人物占據的點數削到了100。
最終的成果云宥清還是很滿意的。
[超凡種族:吸血鬼(1/5)
說明:沒有人知道他們來自哪里的古老種族,第一個吸血鬼的誕生早已變成了各個神話傳說的一部分,他們如同漫長歷史中的陰影,潛藏在時間的角落。
大部分吸血鬼都擁有魔性的魅力,也有少部分會將這份能力轉變成更陰暗的不死族氣息。
他們擁有超越人類的身體素質與力量,只要有鮮血就可以無限恢復的能力,他們無法在任何鏡面和大部分現代人類科技物品中留下痕跡,只有肉眼與紅外線檢測儀是唯二可靠的觀測方法。
只有等階最高的公爵才掌握所有能夠操控鮮血的血族魔法,每個進階的吸血鬼將以血脈的力量洗去2個弱點,并獲得血脈賦予的5個超凡能力。
目前開放等階:勛爵。
可進階,需購買系列模組《吸血鬼》后續,可繼續編輯。]
設置完吸血鬼,云宥清開始繼續捏人。
她捏了一個黑發紅瞳的女性吸血鬼,身材高挑而瘦削,看起來冷靜、慵懶又優雅。
種族技能是自帶的,無需額外點數購買,但其余生活技能需要她自己寫,而捏完人之后她沒有點數設置任何技能,云宥清想了想,她在人物背景寫下了幾個字:素食主義者。
原本是0的點數瞬間多出50點!
如此大筆的點數返還,云宥清有一種半價的喜悅。
如果是個人類,這根本就不算是個弱點,除非她標明寫純素食,才會給她意思一下返還5點!
為了確保這項弱點確實可行,云宥清在MOD商店特意搜索能代替血漿的食物,還真讓她找出來一個。
[血漿番茄:1星植物模組,6幣1株/1幣3果。
說明:需要沐浴月光成長的番茄,生物的尸體越多生長越快。]
云宥清擔心欄位不夠,暫時沒有兌換,但這株植物已經足以讓她給命名為[愛妲·梅森]的吸血鬼心安理得寫上素食主義了。
[愛妲·梅森(吸血鬼)
當前等級:一階(勛爵)
人物背景:曾經的銀月大公,亦被稱之為鮮血大公,古老時光里最強的吸血鬼始祖,因長久的沉睡失去了所有力量,萬幸的是,她強大的超凡能力如同銘刻在骨血深處,并沒有隨著時間遺忘。
她認為人類的血漿骯臟腥臭,動物的血漿難以下咽,少見的素食主義者。
她是天才語言學家,流浪的音樂家,世界的觀察者,無盡時間的旅人。]
云宥清在捏人的時候耍了一點小心機,她設置愛妲·梅森是需要找回力量的原大公,果然在技能池里高階技能也跟著解鎖了。
她從只能擁有默認的4個低階技能,變成了從20個技能里任意選擇4個。
云宥清給她選了4個能夠在現代社會暢通無阻的技能,多出的50點數除了配置一個隨身倉庫,剩下的都點了其他技能。
隨身倉庫是可以拆開配置的,一格10點,她給吸血鬼配置了一個格子。
捏完人,云宥清欣賞了一會兒,重新開始游戲。
和之前本杰明的清晨開局不同,吸血鬼的開局時間是夜晚。
云宥清仔細一看,時間其實比本杰明的8月16日7:30早上還早一些,上面顯示8月16日2:30。
愛妲·梅森站在動物園的門口,深夜的動物園早已關門,只有門房處亮著燈。
吸血鬼具有不被邀請就無法進入“家中”的特性,但動物園是家嗎?
不是。
愛妲·梅森邁著優雅至極的步伐,直接跨過動物園的大門,低頭刷著手機的門房根本沒有抬頭看她。
她一路走到緊閉門扉的海洋館。
海洋館門口是先進的電子鎖。
有房頂、墻壁、窗戶、門和住戶。
這個建筑物擁有構成“家”的一切要素。
但它是家嗎?
愛妲·梅森舉起手,直接推開大門,門口的電子鎖毫無反應。
——看吧,沒有任何一個住戶認為這里是家。
吸血鬼踏上臺階,直接走進鯨魚池,一路上暢通無阻。
她甚至都沒有躲開監控的意思。
她在鯨魚池見到了虎鯨。
與見到人類時充滿敵意的紅色不同,它見到愛妲·梅森的時候,頭頂的名字是充滿警惕的黃色。
動物敏銳的直覺讓它瞬間明白,眼前看上去像人的生物,本質上并不是人類。
愛妲·梅森蹲下身,對它說:“真可憐。”
紅眸的吸血鬼露出足以顛倒眾生的笑容,她對倒映在水池的月光與藏在月光下的鯨魚說:“我帶你離開吧,小姑娘。”
虎鯨無處可躲,它只能瑟縮在虛幻的月光下。
但它很聰明,它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聰明的。
是從第一個飼養員失足落水,它沒法打撈他的時候開始的?還是第二個飼養員訓練它上岸互動,自己躲閃不及被壓死開始的?
亦或者第三個飼養員賭博欠債,酗酒過多跌入池中淹死開始的?還是第四個欺騙它肯定會帶它回歸海洋,其實只是想哄著它在每次表演的時候多多賣力開始的?
“我會帶你離開的。”
“你今天表演不行啊,觀眾都看得不盡興,你還想不想回去了。”
“我說了我遲早會帶你去大海的,但現在不是還不是時候嗎?”
“你再等等吧,聽話,下次表演完了我就帶你去好不好?”
“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我看你這次的飯又不想吃了!”
要賭嗎?
可能會被帶去另一個地方,也可能回到自己夢寐以求的故鄉。
在上一個人同樣說過這句話,欺騙了它許久之后,還要賭嗎?
它的直覺告訴它,這個人不一樣,她是有這份能力的。
虎鯨看著與海面上一模一樣的月光,終究是忍不住靠近了幻影。
[放入隨身清單]
虎鯨終于再次變成一個Q版的小圖標,出現在游戲的格子里。
云宥清滿意地笑了,她問它的意愿其實就是意思一下,無論它愿不愿意,她都會帶它走。
她讓愛妲從原路出門,走到動物園不遠處,在沒有攝像頭的路段攔下一輛路過的車。
這是一輛載著啤酒去酒吧的小貨車,司機是一位四十多的中年大叔,他叼著煙問:“你去哪?不遠我就不收你錢了。”
愛妲·梅森搖頭,露出淺淡的笑容。
【你看錯了,你的車上沒人。接著去你的目的地。】
她如此命令道。
吸血鬼技能:強制命令。
下達一個簡單指令,意志不過關的人將會無條件聽從,意志薄弱者甚至可以直接命令其自殺,而意志堅韌者可以通過對抗掙脫。
這個技能屬于心靈力量,無所謂能不能聽懂,聲音只是媒介,只要她有這個意志,目標除了服從之外別無選擇,對于聽不到的聾子這項技能會大打折扣。
車輛再次開啟,它消失在監控中的時間可以忽略不計,當它開動起來,副駕駛上依舊空無一人。
愛妲·梅森同時使用了釋放幻覺,確保無論是在肉眼還是在監控中,這輛車都是空無一人。
——既然所有人為的都會留下痕跡,這次云宥清就不做任何修改。
去找吧。
毫發無損的錄像,沒有痕跡的侵入,看不見人影的女人……
全部都是線索,也全部沒有線索。
接近人類頂尖的偵查,到達人類極限的計算機技術……
云宥清期待著他們能找到線索,關于超凡的線索。
司機到后面搬貨的時候,愛妲·梅森在酒吧下車。
吸血鬼艷麗的相貌吸引著無知的食糧,酒吧的大門就像一個不斷吐出米粒的糧袋,一顆顆大米滾落在她腳邊。
“美女,你今天一個人嗎?”
“美女,你有興趣跟我一起喝一杯嗎?”
“姐們,你今天第一次來嗎?Cos得真漂亮,要我帶你玩嗎?”
云宥清沒有開聲音,他們的話語在屏幕不斷刷屏,擋住了頁面,她皺眉打字【噤聲】。
一瞬間,刷屏的邀請全部清空。
云宥清打開搜索引擎,搜索距離吸血鬼最近且建有機場的城市在哪。
片刻后,吸血鬼開口道:【排隊站好。】
圍繞著吸血鬼,如同花孔雀開屏的人們瞬間退后,無論是喝大了還是磕嗨了的,全部如同軍隊般列成一隊,令行禁止。
【家在晶山城的人出列。】
片刻后,隊列里走出一個褐發的青年。
他頭上沒有醉酒圖標,看樣子應該是剛到不久,還沒來得及喝酒。
可以不用酒駕是最好的,不然云宥清還得控制吸血鬼跑另一個地方。
【你現在馬上回家。】
吸血鬼理所當然地說道,接著她看了一眼圍繞著她的酒吧客,皺眉道。
【你們繼續喝酒,直到忘記我為止。】
接到她的命令,神情恍惚的酒吧客們紛紛重回酒吧,酒保一臉莫名地看著這些聽到門口來了個漂亮妹子就沖出去的人,現在他們一個個地用比剛剛更快的速度沖了回來。
還像比賽一樣地一杯接著一杯點酒喝。
酒保聳了聳肩,他又不在意這些人的死活,他只知道今晚的業績他可以拿一個好提成。
愛妲·梅森蹭著一輛小車來到晶山城,她干脆利落地下車,對還想說什么青年道:【回家喝酒,你會斷片的,對嗎?】
青年神情恍惚地下車,踏上回家的路。
他的朋友們絲毫沒有發現今晚少了一個人。
云宥清查到晶山城的機場在夜間剛好有一架飛往大夏海城的航班,到達晶山城后,愛妲·梅森沒有再蹭車,她直接使用自己的吸血鬼能力“身化迷霧”,變成一團霧氣來到機場。
吸血鬼正大光明地走進機場,然后來到剛剛好停下的航班前,釋放幻覺,與其他人一起登機。
她沒有買機票,微笑著檢票的工作人員對這個突然出現在隊列中的女人視而不見,前后的乘客不發一言。
他們都沒有覺得突然多出來一個人的空檔有什么不對,在他們眼里,根本就沒有這一個人的存在,更沒有為這一個人騰出的空間。
這一架航班并非滿座,愛妲·梅森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8月16日傍晚,飛機抵達海城。
愛妲·梅森撐傘來到海邊。
云宥清滿是愉悅地在海灘邊點下鯨魚圖標的按鈕:[放歸到世界中]。
在周圍小人的驚訝之中,龐大的虎鯨憑空出現,跌入海水。
[您已獲得結局:歸鄉]
[可憐的虎鯨終于回到夢寐以求的故鄉,枯萎的靈魂得到久違的潤澤。]
[虎鯨的故事與它帶來的影響將作為您傳說的起點,為您的冠冕釘上第一顆寶石。]
[您終將世人皆知,高居云上。]
[請問是否存檔并領取任務獎勵:虎鯨的禮物。]
[是]
云宥清終于第一次點下確定按鈕。
[正在計算成就中……]
[您已完成目標如下:
基礎目標:銷毀災獸之母的尸體或令它存活——50分值。
歸鄉:災獸之母回到它的家鄉——20分值。
無死傷者:雖然有人因此飲酒過度,但至少沒有任何人因此死亡或受傷——15分值。
超凡的痕跡:您留下了一絲超凡的痕跡——15分值。
本次任務共獲得100分值,您獲得評價:不可思議!]
[根據您的分值權重,您獲得所有偏差值,共計1%。
您獲得所有代幣,共計100幣,世界聲望將在之后持續結算。]
[您已獲得祝福:唯一的朋友。]
[說明:您獲得了虎鯨的友誼,當您需要幫助時,您的朋友將會不遠萬里前來。]
[正在加載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