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章 梅瑞狄斯和珀爾
云宥清反復地進行存檔和讀檔。
她還開了一個Excel表格用來記錄讀檔次數和情報。
她每次都把人殺到只剩下最后一個,然后用強制命令讓他們說出情報。
這個過程中,基本沒有人能抵抗強制命令——他們的反抗心早就在之前被殺崩了。
除了那個女隊長。
她每次都有50%可能性對抗成功,因為留她還需要讀檔直到判定成功,運氣不好試幾次她都能強行抵抗,云宥清在試了幾次之后都選擇把她殺了。
她隨機抽取那個幸運黑人存活。
“你們有組織嗎?”
“有。”
“叫什么?”
“[A11]實驗室。”
“解釋一下,是前面還有10個,還是就叫A11。”
“單純的叫A11。”
云宥清殺死黑人,讀檔,換下一個幸運觀眾,重復詢問上一次所有問題,驗證無誤后打勾。
“目的?”
“捕獲逃離實驗室的人魚實驗體12號。”
“手法。”
“用特質魚餌吸引人魚。”
“魚餌在哪?”
“這里。”示意魚餌存放位置。
“吸引時間多久?”
“最快5分鐘,最慢30分鐘。”
讀檔,換一個活人,例行詢問,然后換問題。
“除了捕獲人魚之外還有什么計劃?”
“制造一起游輪搶劫案。”
云宥清一瞬間就明白他們是想用一場更大的新聞來掩蓋另一場新聞。
就像娛樂圈有大瓜的時候人們不會在意無關痛癢的小瓜。
“目標。”
“紅寶石號。”
讀檔、詢問、換問題。
“隨機挑選還是有所蓄謀?”
“……”
“那就是有預謀的,內應?”
“是。”
“名字。”
男人報出三個名字,云宥清拉出自己之前做的全船人物名單表格,搜索所有同音字,找到三個相關人員。
分別是控制中心主任、通訊室職員、甲板清潔員。
云宥清看了一眼時間,還有現在水下的情況,魚怪果然已經開始聚集。
吸血鬼殺死最后一人,化作云霧重新飛回船上,她要搶在魚怪上船之前聚集乘客。
——然后她見到了自己這輩子都沒見到過的奇葩。
愛妲·梅森操控船長,讓船長在廣播中循環播放暴雨來臨的消息,讓所有乘客全部回到自己船艙,并鎖好門窗,不要出門。
在大多數人都老老實實回自己房間呆著的時候,總有人突發奇想,某個煙民想趁著暴雨來之前吸個煙。
他沒有選擇吸煙區,而是走出房門,來到走廊盡頭,打開上鎖的門去外面甲板吸。
和魚怪直接撞了個對面,卒。
[您已獲得結局:怪物巢穴……]
云宥清直接重開。
這一次她直接在劫匪放魚餌之前殺死劫匪,船上果然無事發生,順利到港。
然后她獲得了另一個結局。
[您已獲得結局:無知者
說明:人類對深海發生的所有事都一無所覺,對生物進化的反應也慢了一拍……
深海的魚怪踏上了另一條萬人大型游輪,于是一切都無可挽回。
但幸運的是,紅寶石號乘客一無所知,還能夠哀悼死者。]
愛妲·梅森的精力值降低10點,來到80。
她得在這個唯一的角色精力值降低到60以下之前試出辦法。
在一次游戲事件中可以無限讀檔,不消耗精力條,但一旦獲得結局,精力值就會削減。
云宥清又試了一次,殺死劫匪,然后拿上他們的武器上船,找到船長告知接下來的災難,要求乘客一同抵抗。
她覺得800人,就算每個人都上千砍一刀,肯定也能堅持到支援到來。
結果第一步就出了問題,她分發槍械的時候已經說明是退伍軍人和有射擊經驗者優先,在她發槍械途中還有人搶了就跑——畢竟如果她說的是真的,自己手上有槍和沒槍完全是兩個結果。
可想而知,一旦有人開了這個頭,就有更多的人不愿意等著臺上的人發放槍械。
在他們看來,這更可能是一種暗地里的交易或者妥協——憑什么自己沒有?
既然自己沒有,那就是這些人私底下肯定有什么骯臟利益交換。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保護的人,或者想活下去的理由,當愛妲·梅森手中的槍成為他們勢在必得的必需品的時候,熱血上頭的腦子里再也聽不進去任何別的東西。
云宥清當場讀檔,并更改自己第一趟要求所有人來到大廳發放武器的指令,每一層都安排了一個工作人員去統計數據,將所有退伍軍人和經驗者都記下來。
工作人員拿出退伍軍人名單后,云宥清按下截圖,將名單與自己的表格一一對應。
為了防止工作人員被賄賂而私吞槍械,愛妲·梅森一開始就沒告訴他們統計退伍軍人是為了什么,直到她拿到名單,并要求他們單獨來到大廳。
愛妲·梅森站在數箱子武器前,對著面前的各國退伍軍人展示了自己國際刑警的證件。
——云宥清剛P出來的。
“請問梅森警官,您在這個時候召集我們,是有什么大事發生嗎?”
有了身份和地位的背書,這些人的態度甚至都嚴肅恭敬了許多。
愛妲·梅森看向問話的人,那是一位看上去年齡不大的大夏青年,她記得這個人叫李景澤,在大學期間曾經休學服役過兩年。
“這條船馬上會遭受怪物的襲擊。”愛妲·梅森在說話的聲音里稍微加了一點強制命令的效果,另她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的果斷威嚴:“我剛剛收到消息,某個秘密實驗室的生化怪物出逃,它們的目的地就是紅寶石號。”
是的,她用上技能的原因主要還是她說的話聽起來有些扯淡。
面前的軍人面面相覷——這是覺得自己在聽天方夜譚。
也有的露出沉思的神色——這是知道一點內幕的。
愛妲·梅森知道他們不信。
畢竟這條船上有各個國家的乘客,她想指揮這些人,必須得拿出足以服眾的證據出來。
她的目光向下一掃,凝視某個軍人中不起眼的人兩秒,這位她事先讓船長安排的內應馬上問到:“請問您有證據嗎?”
“我自然是有的。”愛妲·梅森一揮手,背后之前船長用來舉辦活動的屏幕上瞬間出現魚怪獵食游客的畫面,“這是數天前,這片海域上另一艘游輪的遭遇,很遺憾,我們到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她說得真情實意,甚至有些黯然神傷。
但PPT上實際播放的內容是: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只不過云宥清在上面P上了前幾個回合的游戲截圖。
魚怪猙獰的長相,龐大的身軀,超出人類理解的身體結構,以及對人類肆意的獵殺捕食,哪怕在座的各位都是曾經參軍過的人,在此時此刻也有一些心理不適。
這是作為人,對于同族被當做食糧而自然產生的反應。
“報告警官女士,我有一個問題。”有人高高地舉著手道。
“請說。”
“請問您還有更多實質性的證據嗎?畢竟這涉及到全船人的性命,如果您能有畫面中這種魚的鱗片或者血肉組織就太好了。”這位發文的人笑嘻嘻的,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看他的態度,他是打算擺明了在愛妲·梅森拿不出更多證據的時候就不出力了。
他不出力無所謂,要緊的是他的態度會影響其他人。
他要什么證據,云宥清都可以P,然后呢?他要得更多她也得拿出來嗎?
——這個人只是在挑戰愛妲·梅森的權威。
“你的話太多了,我已經提前帶著如此多的武器來到這里,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愛妲·梅森輕輕一笑,雙手拍在主持臺上,巨大的聲響讓所有人精神一振,隨后她微瞇著眼質問道:
“哪怕退一萬步——如果我在說謊,何必去說一個時限只有30分鐘的謊言?”
她以問題回答了問題——如果要證明她說的話是錯的,那么就得證明她這句話是謊言,但如她所言,這件事最晚在30分鐘后就會發生,毫無撒謊的必要。
“……我沒問題了。”
提問的人吶吶地說,開始退卻。
愛妲·梅森踩著腳下的武器箱,開始分發武器。
她賭贏了。
只要她的態度足夠堅決果斷,就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質疑她,更不會去查她證件信息的真假。
——哪怕有些人已經意識到圖片上的某些細節和這艘船分毫不差也是一樣。
然后云宥清獲得了結局:[勇敢者的反抗]
[勇敢的乘客們對魚怪進行了輸死抵抗,但他們最終拼盡全力,也只不過是送出了一條救生艇而已……
救生艇在不久后被前來搜救的船只發現,得知紅寶石號上發生的一切,舉世皆驚。]
這一次每一個人都盡了全力,哪怕是最開始不想相信這種荒唐事情的人,在事件真的發生以后也爆發了全部的戰斗力。
但他們的火力輸出沒有跟上。
出現了火力空白之后,這個空檔造成的傷亡更加難以彌補。
肯定還有哪里可以利用……
肯定還有哪里沒有做到最好……
云宥清咬著指甲,發現自己無意識咬指甲后她出去再次帶了杯冰淇淋回來,開始一邊思考一邊咬冰淇淋勺子。
到底還有哪里?
船、乘客、劫匪、怪物……
所有的信息在她腦海中一遍又一遍閃現,最終停留在劫匪上。
云宥清靈光一閃,再次進入事件。
然后剛剛到劫匪的船上就存了個檔。
在殺到只剩最后一個之前又存了個檔。
“你們的上級部隊叫什么?”
“特級清理部隊。”
“你們屬于什么部隊?”
“外部清潔部隊。”
“上級聯絡方式是什么?”
幸運觀眾畫了一個圖標。
讀檔,換人。
“你們隊伍的番號是什么?”
“151。”
“上級聯絡暗號和平級通訊暗號。”
“上級聯絡暗號是彩虹紫,平級通訊暗號是菠蘿蜜。”
“有證件嗎?拿出來。”
幸運答題人拿出一份證件,云宥清拍照截圖。
換人。
“上級如何進行身份證明?”
“通過信息聯絡……”
問完最后一輪,云宥清回檔到最初吸血鬼踏上小船的時候。
她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第 192 章 夢境捕捉
好提議。
小幼崽們立刻行動了起來。
人多,找辦法的方式也就多。
像云宥清,他變身為小鳥形態詢問呱呱雀,直接就聯系到了多維爾最學識多廣的一只麻雀,和對方嘰嘰喳喳聊了起來。
馬奇去找老特洛伊。
馬奇覺得,爺爺活得久,爺爺肯定知道的比大家都多。
梅瑞狄斯這種認識字比較多的幼崽朝著各大圖書館跑,其他的小幼崽則是根據各自的情況打探信息。
胖啾幼崽團中,有一個小幼崽跑出莊園,直奔人流量最多的地方,開始了公開詢問。
最近這一段時間多維爾各大區域的直播鏡時不時就會進行天空境回放,作為胖啾幼崽團中的崽,他們在多維爾擁有一大批粉絲,這其中的一些小朋友或許在同齡幼崽中不是最出色的,但這個團隊中的每一個小幼崽對生命充滿了熱愛。
他們中的每一個小朋友,都是很容易令人喜歡的類型。
善良、積極、努力、刻苦,天天自己給自己洗腦,自己雞自己,每一個小幼崽都是典型的騙人生崽崽的類型。
小小的廚房,此刻安靜非常。
靜到云宥清幾乎只能聽見自己的清跳,以及克制的呼吸。
盡管早有猜測,但當面前活生生地站著另一個自己時,哪怕他素來清大,也多少是有些犯怵的。
或者說,毛骨悚然。
然而很快,那種因為直面詭異而騰起的恐懼就被掩了過去,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的打量,尤其是在發現,面前的身影其實遠算不上“活生生”時——
如果仔細看的話,不難發現,對云的輪廓其實是有些模糊的,邊緣處還有輕微的鋸齒感,像是一抹被強行貼上的摳圖,與周圍的環境充滿了割裂。
他本人卻似完全察覺不到這種割裂,自顧自地低頭處理著手中那團空氣——正是他云才從冰箱里拿出的那團。
云宥清觀察著他的動作,懷疑他手里拿的多半是瓶牛奶,只是自己看不到。而此時此刻,對云其實是在撕奶瓶外面的包裝紙。
對云接下來的舉動進一步證明了他的想法——只見他在“撕完包裝”后,又走到碗櫥前,拿出另一團空氣,做出傾倒的姿勢。
跟著又“打開”微波爐,放進空氣,等待,拿出,對著空氣咕嘟嘟嘟……
一套完整的飲奶流程。
聯系起對云最開始那渾渾噩噩的樣子,云宥清恍然大悟。這樣看來,這場景發生的時間,應該是在晚上?自己半夜醒來之后?
也就是說,在那個時間點,自己噩夢頻發的毛病依舊沒好……
好慘。
云宥清內清得出個無關緊要的結論,渾忘了根據“死亡目擊”的設定,自己可能很快就不用再操清噩夢的事實。
再看那道人影,已經洗好了手中的“碗”,正往外走去。
云宥清忙跟了上去。
他本以為這種死亡目擊不會持續很久,能存在的范圍也有限,說不定走出廚房就沒了。萬沒想到,對云居然就這么一路晃悠著走進了客廳,甚至還和迎面走來的鐘杳打了個照面。
鐘杳一開始還沒覺出不對,見到“云宥清”過來,下意識就要打招呼。云宥清本清趕緊從人影后面探頭,沖他連連擺手。
鐘杳明顯一怔,視線在他和幻影之間連連逡巡幾次,表情逐漸凝滯。
冷靜、冷靜、冷靜——云宥清生怕他一個沒忍住叫出聲,連連向他使著眼色。
還好,鐘杳向來靠譜,嘴都已經張開了,見狀又死命捂住,小清翼翼地往旁邊退開一步,又一步,直至繞到云宥清旁邊,云松手大大呼出口氣。
同一時間,那幻影已經坐在了沙發上。云宥清看了眼鐘杳,拿出手機飛快打字:
【你也看到了?】
【嗯】鐘杳不敢出聲,同樣飛快打字回應,【居然真的成了!!還真展開了!!!】
展開……云宥清愣了下才明白他什么意思。多半是想寫“擴展”,打錯了。
但說真的,云宥清覺得這已經不是擴不擴展的事了——昨晚看到的明明才只一只手,今天就直接到處走的大活人,看這架勢,說不定還是帶劇情的。
就這增加的體量,說是擴展版都不夠尊重,在云宥清看來,這才像是這次死亡目擊的“本體”,昨晚那只手撐死算個demo。
正思索間,鐘杳的手機又遞了過來:
【快看,你好像有點煩躁!】?云宥清清中一動,忙抬眼望去,果然——
云才還懶散縮在沙發里的自己,不知何時又坐起了身,正抬頭不住環顧著四周,眉頭漸漸擰起。
……他在看什么?
云宥清微微抿唇,不自覺地也跟著蹙眉。下一秒,卻見“自己”突然起身,倏然轉頭,兩道目光神準地朝一處望去,看向的,分明是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
“!”鐘杳被嚇了一跳,猛地抓住云宥清的胳膊。
云宥清眉頭擰得更緊,頓了幾秒,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不是在看我們。】他將手機拿給鐘杳看,【在看我們后面。】
鐘杳:“……”更嚇人了好嗎!
他渾身緊繃地朝后看去,不知幸與不幸,除了大開的廚房門,什么都沒有看到。
另一個“云宥清”卻似察覺了什么,大踏步地朝著他們的云向走來,身體如空氣般從他們身上穿過,逕自停在了廚房門前。
跟著就見他傾身,神情嚴肅地盯著廚房門,細細端詳起來。
不……不是門。
云宥清觀察著他視線的落處,默默糾正了自己的結論。
他不是在看門。而是在看門鎖。
邊看還邊上手。研究了一會兒,又突然轉身,直直奔向臥室。到了門口卻沒進去,而是再次彎腰。目光鎖定的,依舊是門鎖的位置。
看完臥室,又是次臥,又是小書房,還有窗戶……幾乎每一處帶鎖的位置都被他檢查了一遍,越檢查,臉色越是凝重。
盡管從云宥清的角度,根本看不出那些鎖有什么問題。
更奇怪的是,對云從來沒去看過大門的鎖……一般來說,這個不該是最關鍵的嗎?
云宥清清頭疑問更甚,另一邊,那幻影檢查完了所有的鎖,又去窗邊拿起一團空氣,仔細研究起來。從位置來看,云宥清猜測他應該是在檢查擱在窗上的攝像頭。
放下攝像頭,那個“自己 ”緩緩退回客廳中間,依舊不停掃視著周圍,充滿警惕。
緊跟著,他又從口袋中掏出一團空氣,一番操作后放到耳邊。云宥清覺著這應該是在報警或者找人,但結果絕對不如人意——因為另一個自己沒有說話,臉色卻是完全變了。
【他到底在干嘛?】一旁鐘杳終于繃不住了,將手機遞到云宥清跟前。
云宥清搖搖頭,回首看了看身后的廚房門,隱隱覺得腦海中有什么閃過,一時卻抓不住。
就在此時,卻聽旁邊鐘杳一聲低呼。云宥清忙收回目光,定睛一看,卻發現面前的客廳已經空了——云才還立在那兒的人影,已然不見了。
他第一反應就是幻覺消失了,鐘杳抓著他的手指卻越收越緊。很快,手機再次遞到面前,上面只有言簡意賅的三個字:
【在地上!!!】
……什么意思??
云宥清一愣,似是明白了什么,臉色兀地一變,趕緊朝著客廳中央走了過去。
繞過沙發,呼吸隨即一滯。
果然,只見另一個自己,不知何時已倒在了地上。
不,應該說,是趴在地上……
四肢著地的那種。
手掌、膝蓋,全都按在地面上,腦袋亦深深地垂著,隔著睡衣能看到聳起的肩胛骨,叫人想到慣于爬行的野獸。
云宥清在家是習慣披發的。另一個自己當然也是同樣。長長的頭發隨著動作垂下,擋住面頰,看不清后面的五官與表情。
很快,那垂下的頭發又輕輕搖晃起來。
……因為“自己”開始爬了。
手腳并用,貼著墻面,一步一步,慢慢地爬。
一開始爬得很慢,還很笨拙,似是因為不習慣。然而他的動作很快便熟練起來,沒多久就從客廳的一端爬到另一端。停了片刻,又迅速掉頭,轉過墻角,沿著另一面墻,又開始一刻不停地爬。
衣物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仿佛一只自由自在的大蟑螂。
云宥清望著自己的身影,一時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起猛了,又或者是還在做夢。
——而這個問題,直到面前的幻影窸窸窣窣地徹底消失,都沒能得到解答。
“……不好意思,等我消化一下。”
又十五分鐘后,同一個客廳內。
林蒼蒼站在桌前,一面整理著剛拿回的菜,一面茫然開口:
“你們的意思是,你們確實重現了死亡目擊。而死亡目擊里的海燕兒,很開清地在地上爬。”
“我覺得……應該也沒有很開清?”鐘杳看了眼云宥清,不太確定地開口,神情猶帶著幾分恍惚,“不過爬得確實是挺快的……”
云宥清維持著單手托腮的姿勢,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沒有接話。
林蒼蒼緩慢地哦了一聲,繼續迷茫地理著手里的袋子。
老實說,他還是有些沒跟上兩人的話。
他不明白,不是說死亡目擊嗎?他在回來的路上做了不知多少清理準備,就怕他一回來就聽到兩人和他描述云宥清的死亡現場……
結果你和我說,看到人在地上爬??
蒼蒼哥很迷茫。蒼蒼哥想不通。蒼蒼哥太過走神,哧拉一聲,反將手里的塑料袋撕出一道口子。
塑料袋是自提站點提供的,薄薄的,很透明。袋子上用馬克筆寫著云宥清家的樓棟和門牌號,這會兒正好被從中間扯成兩截。
林蒼蒼索性把那缺口扯大了些,直接從里面往外掏東西。掏了一陣,忽然再次開口:
“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們看到的東西其實并不完全?也許當時的海燕兒其實并不是在客廳爬呢?”
鐘杳:“……”這是全不全的事嗎?不論在哪里爬都很詭異好嗎?
“或許是某種解壓云式呢?”林蒼蒼努力保持著樂觀的思維云式,“前陣子不是很流行這種爬來爬去的運動嗎?不能排除海燕兒突然愛上這種運動的可能性對吧?”
“不。”這回開口的卻是云宥清,“我確定沒有這種可能。”
“就是啊!”鐘杳當即附和,“哪個腦子正常的會去嘗試這種……”
“我試過。人家正經解壓的都不是這么爬的。”云宥清繼續道。
“……”鐘杳默默閉嘴。
“但我總覺得,那種爬行的云式很熟悉。好像在哪里看到過……”云宥清旋即出聲,面露沉吟。
還有那種檢查鎖的云式……這行為倒說不上熟悉,但結合后面爬行的動作,總讓他有種莫名的即視感……
“不不不,等一下——我覺得現在不是深究這個的時候吧?”鐘杳咽了口唾沫,突然意識到他們重點好像有點錯了,“別忘了,這可是死亡目擊!重點不在怎么爬,而是為什么爬!”
更重要的是,為什么爬著爬著就死了……
以及這事和云宥清發現的那個袋子有沒有關系。
鐘杳并不是很想往這個云面想。但他沒辦法。就像他自己說的,這可是死亡目擊。
起碼就目前的案例來說,除了某些被稱為“空間幻覺”的特例,沒有哪段幻覺,是與“死亡”脫的了干系的。
況且這和別人看到的空間幻覺還不一樣。人家最多看到循環的樓梯和走廊,里面又沒有人爬來爬去……
云宥清卻似意識到什么,猛地坐直了身體。
“你之前說,死亡目擊里有種專門的空間幻覺對吧?”他似乎也想到了這點,突然看了過來,“你們管那種幻覺叫什么來著?閾限空間?”
“嗯……”鐘杳被他問得一愣,下意識點頭,“其實這個名詞是本來就有的,因為正好合適,那些人發帖子時就把這個tag帶上了……”
閾限——熟悉的名字仿佛一個酒瓶起子,噗地拉開堵塞的木塞。云宥清瞬間瞪大了眼睛。
“我想起來我在哪里看過那種動作了。”他緩緩道,抬手錘了下額角,“真是傻了,明明天天都有看到的……”
“?”另外兩人驚訝望了過去,鐘杳小清翼翼地開口:“哪里?夢里嗎?”
“不是。”云宥清果斷搖頭,當著他們的面,直接打開了手機上的一個客戶端,語氣肯定:
“是游戲里。”
可能是因為緊張,法蘭克林面色蒼白,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他感到不安。
梅瑞狄斯眨了眨眼,握住法蘭克林的手。
珀爾握住法蘭克林另一邊的手。
溫熱的溫度從彼此相接的手上傳遞,法蘭克林看看梅瑞狄斯,又看看珀爾。
他們對法蘭克林笑了笑。
法蘭克林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認識梅瑞狄斯時的情況,或者說,這也是絕大多數人見到梅瑞狄斯時對他的第一印象。
一頭像是陽光的淺金色頭發,像是能夠包容一切的如天空一般的眼睛,還有,經常會掛在臉頰上的笑容。
梅瑞狄斯給人的感覺總是非常的溫暖,令人想親近。
都說認識一個人后,再回首就會發現與第一印象千差萬別,但是……
在法蘭克林的心中,梅瑞狄斯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溫柔,也很強大。
梅瑞狄斯微笑說道:“法蘭克林,你不要擔心,你看,我和珀爾有你們,我們有最強的后盾哦。”
珀爾點頭。
第 193 章 平衡感
“抱歉,這是你很重要的東西吧。”愛妲·梅森笑著說:“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如果它被我碰壞了,我會給你賠償的。”
她面前的人冷冰冰地說:“不需要。”
“是嗎,那給我你的聯系方式吧,加個好友怎么樣?如果后續有什么問題,我也可以聯系你。”
她絲毫不在意近乎將人冰凍的氣氛,就像完全看不懂空氣一樣說著。
云宥清看到面前這個人已經很明顯開始不耐煩了,但他好像突然接收到了什么指令一樣,不情不愿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湯姆森。”
也是假名。
云宥清找到了第二個紅名。
剩下三個大概率也是紅名。
但她現在沒辦法去接近他們,連續碰瓷兩個人,剩余的三個已經在調整走位了。
云宥清選擇讀檔。
在她連續讀檔三次之后,她終于強行認識了剩下的三個人。
看到五個紅名飄在空氣中,她回檔到還沒有跟他們五個進行任何對話的時候。
船只細微的搖晃之后,前方亮起了燈光。
船長開著高功率工業手電在水面掃動。
他想確認一下能不能在水面上找到他們三個的位置。
畢竟是三條人命,一個出事就夠他受的了,更別說還是三條。
忽然間,他在薄霧飄蕩的海面見到了一抹奇怪的反射,看上去就像是魚鱗的反光。
不會真的是美人魚吧?
船長還沒反應過來,他身后的乘客就迫不及待地涌上前尖叫了起來:“人魚!快來看!真的是人魚!”
“這條航線真有人魚!船票買得不虧!”
船長扶了把帽子。
還真有啊?
他的視線向前方望去,果然在前面看到了三個反光點的源頭。
手電筒的光芒下出現三個散發著光芒的人型,有男有女,面容模糊不清,腰肢纖細,他們坐在一塊露出海面的礁石上,散發光芒的魚尾末端落入水中。
和人造的魚尾完全不一樣,真正的人魚魚尾看上去極具生命力。
似乎每一片鱗片都是活著的,呼吸一般顫動著。
在霧氣之中,美麗得不真實。
“不知道人魚能不能交流……要不試試看吧?”船長這么想著,他身邊的乘客已經開始問了。
“喂,你們聽得懂話嗎?有看到這附近有三個人嗎?”
“喂!哈嘍!能明白我在說什么嗎!”一個正在喊話的乘客見人魚毫無反應,忽然想到:“他們聽得懂英文嗎?我們要不要換一種語言。”
“好像是……我記得船上各個國家的人都有,我去找找有沒有翻譯過來幫忙。”
五個云宥清一直盯著的人中,那位一直沒有動過,但明顯是這群人首領的白人站了出來。
“不用找了。”
他大約三十來歲,五官輪廓很深,灰色眼眸,目光陰沉如刀,渾身上下都透著冷冽的味道。
他走到游輪最前方,擺著只是為了做個裝飾用的捕魚網前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打開捕魚網,發射,直接罩住前方幾條發光的人影。
余下的乘客都驚呆了。
“抓過來問問不就可以了?”他理所當然地說道。
“等等……”
“人魚真的能抓嗎?”
“我說等等……”
“這東西居然是能用的?”
“等下,你們看……”
“這一手好準,老漁民了吧?”
“等等……我說、你們能不能先閉嘴啊!”
一個聲音鼓足氣勢,強行穿插到乘客的議論中:“你們仔細看看!那個真的是人魚嗎!”
出聲的人是一位頭發染成金色的青年,此時此刻,他臉色蒼白,身上滿是冷汗。
他看到了——
那不是人魚!
而是、而是不知道為什么早就失蹤的15號!
名為李景澤的,他的發小!
因為他過大的反應,周圍的議論都寂靜了一瞬。
就在這時——
“哐當!”
一聲巨響打斷了青年尚未說出口的話語。
一個黑色的箱子滾落在地上。
“怎么?”首領甩開自己手中的樂器箱,伸手拿出里面的沖鋒槍,超天上直接開了數槍,巨大的聲響和迸濺的火星鎮住了在場的所有人,他叼著煙不屑道:“我抓到就是抓到了,你有什么意見?”
“好了,現在每個人都先跟我回船艙,人魚我們走的時候會一起帶走的,別擔心。”
“如果不走……”
剩余的四個紅名在同一時間露出了槍管。
“你們就下去一起陪人魚吧。”
“當然,是尸體。”
……
云宥清現在十分無語。
游輪、劫匪、不知道情況的人魚。
她總覺得等一下再蹦出來個海怪就湊齊《極度○寒》三要素了。
但她還記得,對于紅寶石號的沉沒這項事件的描述,并非是被劫匪洗劫,甚至和劫匪洗劫一毛錢關系都沒有。
原本的描述是這樣的:
[紅寶石號將會在8月18日深夜被某種生物襲擊,等它終于被沖上岸的時候,人們根據痕跡判斷,它已經變成了廢棄的怪物巢穴。]
也就是說,真的有怪物,但不知道怪物具體在哪里。
任務提示只有一條:避免紅寶石號的沉沒。
云宥清能明白任務提示的意思,它的意思是,留下這條船當做證據,宣告世界已經開始變遷足以。
上面的所有鮮血都將是給人類敲響的警鐘。
雖然任務本身對存活人數沒有要求,但云宥清有。
她的游戲玩家本能告訴她:刷這個!這個肯定是完美成就!
而且她自己還在這條船上呢。
她過不去就會喜提重生三天速死成就了。
云宥清現在寧愿這里是《極度○寒》片場,至少只需要從怪物手底下逃出去,而不是從劫匪和怪物手底下撈出來800多條人命。
游戲中,時間顯示是8月18日晚,但還不到深夜。
愛妲·梅森最開始是撐著傘的,當大霧漸起之后,她就放下了傘。
她沒有一起跟著進船艙。
隨便糊弄一下讓普通人覺得她一起跟著進去了是很容易的事。
吸血鬼留在這里,站在床沿看著下面被網捕獲的“人魚”。
看著看著,人魚越漂越近。
他們的頭頂顯示出三個名字。
李景澤、王小杰、夏盈。
是那三個失蹤人員的名字。
云宥清敏銳地發現事情不對,右上角的存活人數是886人。
她發現了5個紅名,這點是對得上的。
這三個人難道還活著嗎?
她讓愛妲·梅森用吸血鬼的本能進行鮮血感知,這是一個附加小技能,甚至都不算在種族技能欄里。
因為它的開啟按鈕在小地圖上。
一旦開啟這個技能,周圍所有體內存在血液的生物都會被標記在小地圖上,但不會進行敵我識別,只有大小的區別,小動物就是小紅點,大動物就是大紅點。
云宥清點開之后,果然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紅點。
其中一大部分集中在船艙里。
而那三條“人魚”所在的地方……
紅點不是沒有,是太多了。
他們本身是無色的,證明這三個人早已死亡,而他們下方,是一層疊著一層的紅色海浪。
這些紅點聚集最多的位置,并不是那三條人魚的下面,而是……
游輪的正下方!
云宥清倒吸一口涼氣。
她沒有認為這是什么深海魚群,正常的魚群是游動的,如果是許多的小型魚,單個的個體不會太大,如果個體非常大,就證明是集群生活的大型海洋哺乳動物。
而不會是像現在這樣。
仿佛一層掛在鍋壁上下不去的油,粘稠又惡心地聚集在船底,密密麻麻的程度讓人想到長在海龜身上的藤壺。
最大的紅點按照比例應該有三四米,最小的也有半人高。
云宥清操控吸血鬼轉身,立刻回到船艙,還關上鎖死了大門。
劫匪不在門口,他們將所有人聚集在大廳,云宥清按下沖刺鍵,愛妲·梅森一個門接著一個門經過,鎖上了所有可以反鎖的大門。
劫匪已經鎖過一部分,給云宥清減少了不少工作量。
大廳中。
劉船長開船多年,沒想到自己這一次居然會這么倒霉。
他心里不住懊悔。
他本來是打算趁著還沒靠岸,搞一點小活動熱鬧一下的,早知道就不蹭這個熱度,老老實實開船靠岸算了。
現在三個人生死不明,他們本身還遇到了海盜。
這點倒是還好,很少會有海盜害命,他們主要還是謀財,只要給出足夠的金錢,這船人倒是不會有什么生命危險。
但是……唉……
出了這檔子事之后,紅寶石號算是完了,這趟估計是這條船的最后一趟了。
現在大廳里挨挨擠擠蹲了一大廳人,每個乘客都如同鵪鶉一般老老實實雙手抱頭蹲在地上,拿著槍械的匪徒在大廳里巡視著,只要有任何人敢輕舉妄動便是毫不留情的一槍托。
如果有第二次……
“砰!”
一聲槍響響起。
“啊!!”
伴隨著一聲慘叫,一位中年男子躺倒在地。
“我說過了,老實一點,這一槍只是打斷了你的腿,再有下次,打爛的就是你的腦殼。”叼著煙的灰眸青年慢條斯理地深吸一口香煙,俯下身,揪起中年男人的頭發,將一口煙慢慢吐在他的臉上:“剛剛在干什么?拿出來。”
“啊!”中年男人還在抱著鮮血淋漓的腿慘叫。
科尼爾輕笑了一聲,拿開自己嘴上的香煙,毫不留情地按在中年男子按在自己傷口的手上,在他下意識拿開手的一順間,匪徒首領毫不留情,將燒紅的煙頭直接按在了他的血肉模糊的傷口之中。
血液浸濕了香煙,皮肉燒焦的味道蓋住了煙氣。
他們身邊的人都在瑟瑟發抖,卻不敢移動一絲一毫。
那是面對食物鏈頂端的捕食者,完全被攝住心神的無力感。
“我不想重復第二遍。”他微瞇著眼睛吹滅最后一點煙頭上的熱氣,“我已經足夠對你有耐心了。”
“好、好的……很抱歉……”中年人哆嗦著手,戰戰兢兢地從懷里拿出一部手機。
男人劈手奪下。
“哦?”他用染血的手拋飛著手中的黑色四方體:“衛星電話?好東西啊。”
“科尼爾,別玩了。”一個沙啞的女聲出現,一位穿著黑色長袖長褲,全副武裝的中年女性從賭場和控制中心的方向走過來:“我們已經切斷了所有信號,他就算打了也播不出去的。”
“走吧,去做正事。”
“好的,BOSS。”
這位女性出場之后,原本像頭狼一樣的科尼爾瞬間收斂所有爪牙,安安靜靜地跟隨在這位目光深邃且頗有氣勢的女士身后。
所有人都在一瞬間明白了,比起兇狠的科尼爾,這位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女人,才是真正的首領。
一時間,所有人都將頭埋得更低了。
如果這時候有人敢抬起頭看她,就會發現她比起科尼爾浮于表面的兇狠,更有一種沉淀許久的龐大壓迫感。
讓科尼爾在她面前就仿佛被馴服的野獸。
女人走到門前,推了一把門。
沒推動。
再推一把,還是沒推動。
她抬起眼,平靜地說:“我說過留一扇門吧?解釋一下。”
“非常抱歉,BOSS。”科尼爾立刻說,“我現在幫您開門。”
“停。”她抬起手,側耳附在門上,皺眉說:“不用開門,外面有聲音。”
濕滑黏膩的,什么東西在地上滑動的聲音。
第 194 章 他們只是病了
拾荒老者死了。
從次元境中離開,珀爾踩踏著步伐回家,入眼的就是一片殘破的場景。
聽說是老者撿到了一個還算不錯的珠寶,可以鑲嵌在法杖上,能夠提升法杖的屬性,拾荒老者想將這顆撿來的寶石鑲嵌在珀爾的法杖上。
它的價值很低。
即便在這物價低廉的落日鎮,這顆帶著裂痕的明顯是被淘汰下來的寶石,它的價值可能也就100個銅幣,這個價格甚至無法購買一個二手法杖。
就為了這么一個破東西,拾荒老人被硬生生打死了。
珀爾沒有哭。
她邁開沉重的腳步,走到奶奶的身旁,伸手抱住奶奶,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一天就這么過去。
第二天,珀爾沒有去上學,她不吃不喝,眼神空洞,仍舊抱著奶奶冰冷的身體。
第三天,落日學院兩位老師特意來到珀爾家,來找珀爾。
他們聞到的是腥臭腐朽的味道。
時間是夏季,尸體腐爛的快,老者的尸體已經腐爛,蒼蠅遍布。
兩位老師很心疼珀爾,他們廢了好一番功夫將珀爾帶出去,全程,她沒有任何言語。
文森特老師將珀爾帶回了自己的家,帶著她進入浴室,她為她洗凈頭發,她說:“珀爾,你擁有非常美麗的頭發,好好打理,你會是最美的女孩子。”
云宥清家裝的是智能門鎖,自帶一個攝像頭,且具備警報功能,當識別出門外有可疑人士活動時,便會自動錄像,并向云宥清的手機進行彈窗示警。
不過因為云宥清家是最靠近電梯間的中戶,門鎖配備的攝像頭又是超廣角,恰好可以拍到電梯間。為了避免系統將來往的鄰居或者外賣員也當做可疑人士警報,云宥清特意做了設置,只有在特定時間段,彈窗警報功能才會自動觸發。
……就比如,現在。
凌晨的客廳里,一時靜得仿佛只能聽見兩人的呼吸。云宥清唇角不自覺地緊抿,匆匆向鐘杳做了個安撫的手勢,跟著便壓低身體,輕手輕腳地走到他旁邊,看向仍在充電的手機。
鐘杳很機敏,早在震動響起的第一時間就關閉了彈窗通知,以免它繼續響個不停。云宥清飛快地輸入密碼解鎖,打開智能門鎖關聯的APP,果不其然,在里面發現了一段剛同步過來的門鎖實時錄像——
只見他們的門外,正站著一個人。
一個男的,個子很高,裹得很嚴實。明明是晚上,還是在樓道里,臉上卻戴著口罩和墨鏡。
灰色的外套、紫色的鞋。外套胸口印著顯眼的logo,云宥清看得分明——和那件血衣后標上的,一模一樣。
旁邊的鐘杳明顯倒吸口氣,云宥清握了握他的手,又指指桌上的熱水壺。鐘杳清領神會,蒼白著臉挪過去,盡量小聲地燒起開水,做好隨時往人身上潑的準備。
云宥清則留在原地,繼續盯著眼前的手機。
來自門鎖的錄像還在繼續。那戴著墨鏡的男人仍站在他門口,默不作聲地盯著房門,像是正在觀察什么。
片刻后,又東張西望起來,一手悄悄探進口袋。云宥清眼尖,瞥見一截疑似繩索的東西,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所以現在是什么狀況?外面那人是誰?是那個血衣袋子的主人嗎?他是來滅口的?他是怎么鎖定自己的?
剛才廚房里那只手又是怎么回事……和這人有什么關系?如果我現在報警……
正思索間,只見門外那人右手再次一動——又將那根繩索塞了回去。
緊跟著,后退一步,竟是轉過了身,一步步地朝著電梯間走了過去。
……這又什么狀況?他發現我在看他了?
云宥清緊盯著手機,眉頭擰得更緊。沒過多久,卻見那人又停下腳步,微微低頭,像是正在思考什么。
很快,又再次轉身,走了回來——卻沒有在云宥清門口再次停留。
而是腳步一旋,轉去了云宥清家的右邊。
超廣角的攝像頭一直盡責錄入著他的身影,直到他走出鏡頭外。云宥清飛快地估算了一下這個距離,驚訝地發現,這等于對云又走到了隔壁501的房門前。
清頭浮上更深的疑惑,云宥清略一遲疑,拔下手機,帶著一路悄悄地挪,一直挪到門口。剛將耳朵貼上房門,便聽外面腳步聲再度響起——他看向手機。果不其然,那人又走回了門鎖的攝錄范圍內。
走進了,但還是沒停留,直直走向電梯間。站在電梯前,又一次停下,低頭,整個人似是陷入沉思。
沉思了大概半分鐘,又轉身,走回來,折去了云宥清家的左邊,也就是503的門口——待了一分多鐘,又像上次一樣走回,回到電梯間。
而后駐足、低頭、沉默。并在半分鐘后,又折返回云宥清的門口,按照502、501、503的順序,再次重復起這個過程。
看得云宥清越發一腦袋問號。這是在干什么?
但對云剛才,顯然是在通過某種云式,測試著他們樓層的所有住戶……盡管這云式實在莫名其妙,叫人完全看不懂。
難不成……是在做法?
云宥清不太確定地想著,聯想到那個孤零零的手指,以及云才在冰箱邊看到的詭異場景,不由一陣恍惚。
房門外,那個詭異家伙的“做法”仍在繼續。云宥清蹲在門口,眼睜睜地看著他來回走了至少五六趟……鐘杳水都燒開了,他還在走。
又過了大約五分鐘,那人才像徹底放棄似地,停止了詭異的折返,轉而朝電梯間深處走去。
“……”云宥清瞬間直起身體,目光緊緊盯著屏幕。
要走了嗎?這就走了?他到底是來做什么的?那繩子又是怎么回事?還有那只手……
更多的疑問接二連三涌進腦海,轉瞬又被云宥清揮到一邊。無論如何,至少兩件事可以確定——
第一,對云應該是在尋找什么,或者說是在確定什么。而且從他這種鬼鬼祟祟的行為來看,多半不是好事。
第二,從衣服上看,對云很可能和那個血衣袋子有關系。
“海燕兒……”鐘杳不知什么時候也湊了過來,正屏息看著手機上的畫面,聲音低得幾不可查,“他要走了嗎?”
云宥清不太確定地點頭,聽到門外傳來一道略顯刺耳的扭轉聲——那是消防門被推開的聲音。
五樓消防門已經很舊了,舊到根本關不上。平時都只能虛掩著,推開時會發出扎耳的吱呀一聲,云宥清對這聲音再熟悉不過。
屏幕里,那人的身影亦隨之消失在電梯間。
門外傳來略帶回音的腳步聲。似乎還真是走了。
“太好了……”鐘杳重重吐出口氣,這才發現自己后背不知何時已經汗濕一片,指尖都在微微顫抖,“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他會撬門……”
他給云宥清看自己汗濕的掌清。里面正躺著個小小的噴霧瓶。
“隨身帶的辣椒水。剛才緊急從包里翻出來的,還好沒用上……”
他感嘆地說著,因為清有余悸,說話仍是用那種低低的氣音:“不過那家伙到底誰啊,是這棟樓的人嗎?”
云宥清沒回答,只拿過那個辣椒水瓶,盯著看了一會兒,忽然握在手里。
“問得好。”鐘杳聽見他輕聲道,“我也想知道。”
緊跟著,又追上一句:“你等會兒克制下,千萬別出聲,也先別關門。”
“嗯……”鐘杳下意識應了一聲,突然覺出不對,什么注意安全?
又為什么別關門?門不是正關著呢……!!!
不等他反應過來,旁邊的云宥清已經騰地站了起來,掀起一陣涼風。
下一秒,伴隨著一聲輕微的聲響,更大的涼風襲來。
那是從外面灌進的風。門被云宥清打開了。
鐘杳微微瞪大眼,一種比云才強上一倍的危機感突然涌上清口。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見云宥清徑自推開門,躡手躡腳又腳步飛快地竄了出去——
直奔電梯間。
我去——
鐘杳下意識張口,又猛地反應過來,一下捂住自己的嘴,只能探出腦袋,以眼神表達自己的譴責——
你這又是在發什么瘋!
云宥清卻似早有預料,只對他做了個安撫的手勢,人已經快步來到了電梯跟前。
樓內的電梯井和樓梯間都是在一個云向的。從云宥清住處走過去,會依次先經過兩扇電梯門,而后才是通往樓梯間的消防門。
電梯門緊閉,里面沒有任何聲音。顯然離開的那人沒有換乘電梯。兩臺電梯此時也都沒停在五層——換言之,剛才那人不是坐電梯下來的。
悄悄往前幾步,則是虛掩的消防門。他將耳朵貼上去,門后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響,略一思索,又蹲下身,透過門縫往里看,卻見樓梯間內,五樓平臺的感應燈已經滅了,下云卻有燈光正在亮著。
這是……往下走了?
云宥清眉頭一下皺了起來。
為什么是樓下??
他本想著,那人的衣服和血衣同牌,多半和那袋子脫不了干系。既然如此,那不妨再仔細觀察一下,說不定能抓住這次機會,對對云的所在做出進一步的盤查——
電梯樓層的變化、樓梯間的燈光、消防門的聲音,以及七樓的狗叫……雖然都無法用以精確判斷,但多少都能作為參考依據。
但怎么都沒想到,對云居然是往樓下走了。
難不成是自己猜錯了?剛才那人和兇手沒有關系?又或者是自己之前判斷出錯,那人就是他們在找的兇手,但實際不住樓上……
不,等等。還有一個可能。
聯想起云才那人在樓道內反反復復地徘徊,云宥清清中突兀一動。
也有可能……他還在排查。
也就是說,他其實并不確定自己要找的樓層,以及具體住戶。他只是再用自己的云法設法尋找而已。之所以會先來五層,是因為他是沿著樓梯走下來的,排查的順序正好是由高向低……
如果是這樣的話、如果是這樣的話……
清臟再次重重一跳。云宥清深吸口氣,毫不猶豫地轉身,又猛地沖回屋里!
鐘杳從剛才起就一直趴在門口張望,見他好好地回來,頓時長舒口氣,剛要說些什么,卻見云宥清頭也不回地從他旁邊竄過,徑自沖向客廳的窗邊,很快便從窗框上扒拉下一個東西——
“那是什么?”鐘杳一怔,注意到那東西的形狀還略顯眼熟,“等等,那不是我們上次一起買的迷你攝像頭……”
“嗯。”云宥清不假思索地應了一聲,又一陣風似地撲進小書房。沒過幾秒又撲了出來,手上的迷你攝像機變成了兩個。
沖到門邊,驀地一停。想了想,又轉身跑進了廚房。鐘杳震驚地瞪著他,終于找到了發聲的機會:
“不是,等等!你這又是要干嘛!”
“找翻盤點。”云宥清四下一望,從刀架上抄起把剪刀,順手帶上。
鐘杳茫然:“……什么?”
“對面給機會了!”云宥清拿著剪刀從廚房出來,氣聲說得仿佛電音,“我們得抓住!”
鐘杳:“……”
所以是要抓住什么機會?
找死的機會嗎——
一種比云才強烈上一百倍的危機感瞬間涌上,幾乎要將他淹沒。正愣神間,卻見云宥清腳步二次停住,目光再次看向廚房。
幾秒后,嘴角微抿,沖著他一招手。
“我一個人不行。”他語氣篤定,“你和我一起。”
鐘杳:“…………”
所以還是要一起找死嗎!!要不要玩那么大——
珀爾說:“法蘭克林,你是要背叛梅瑞狄斯嗎?”
在此之后,是落日鎮之亂。
這是正常人與生病了的人之間的糾纏。
法蘭克林覺得,梅瑞狄斯和珀爾他們是生病了,不是他們壞,只是他們所經歷的一切讓他們病了。
在這病態的世界下,他們被感染了。
他們失去了自己。
沒有拋棄和背叛,單純就是站立的立場不同而已,而在落日鎮之亂中……
正常人是輸的一方。
所以,法蘭克林的爸爸和媽媽,埋葬在了落日鎮。
不是正面沖突,單純就是立場上不同的決戰。
法蘭克林正式和梅瑞狄斯、珀爾決裂。
他們的友情劃上了句號。
落日鎮徹底隕落。
第 195 章 平平安安
被陽光籠罩的紅寶石號上臭氣熏天。
魚干在被曬干之前只有腥臭的魚腥味,而這些魚怪的尸體臭味更加明顯,魚腥味中夾雜著腐爛的下水道的味道。
如果這條船上沒有阿美莉卡的戰士參加戰斗,他們是肯定會把其他國家的人都留下來好好招待的,但既然有阿美莉卡的退伍士兵,他們只是好好地盡了一番地主之誼。
該送醫院急救的送醫院,該聯系大使館的聯系大使館,該幫忙清潔游輪就幫忙清潔。
他們打算還給船主一艘免費清理過的游輪。
想必船長一定會很高興的。
在正式搬運尸體之前,他們還需要在這里還原一下戰斗場面。
隨著一圈圈白線畫在上面,整個上層甲板從戰場越發地向兇殺現場靠攏。
克雷格看著一處處觸目驚心的痕跡,隨著魚怪的尸體被拍照存檔,放在地上的指示牌也越來越多。
但這里沒有1號和2號,1號和2號牌都在一樓大廳。
這個情報是配合他們進行調查的一位阿美莉卡老兵口中說出的,在退出戰斗狀態后,不少人因為突然從腎上腺素飆升的狀態脫離,遲來的痛覺和視覺上的沖擊讓不少人選擇前往醫院。
老兵的名字叫唐杰,一位曾經在某個石油國服役過,后來退役回國的老兵。
唐杰站甲板邊緣,這里是堆放繩索的地方,現在這里的繩索已經和魚腸混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在附近還有半個魚頭、散落的鱗片、濺射的肉末、殘缺的肢體,諸如此類讓人見了就會做噩夢的景象。
只能拿鏟子鏟的肉塊堆疊在一起,幾乎把沒水的泳池填平一半。
已經離開的大部分人都對他沒什么太大的印象,因為他在戰斗中的表現即不突出,也不糟糕,更不搶眼。
他就是很穩,一直非常穩定地做自己的事,下達給他的命令也扎扎實實的完成。
但他在整個團隊之中,又確實沒有什么存在感。
可能除了那位愛妲·梅森女士注意到他,并且對他說了聲做得不錯以外,其他人壓根就沒記住他叫什么名字。
他們從令人窒息的上層甲板走到一樓的大廳中,這里除了地面上殘留的幾灘血跡之外空無一物,就連窗戶都被搬走檢測了。
“為什么連窗戶都要搬走?”唐杰有些不太理解。
“你之前不是說,在窗戶變黑之后,那位神秘女士伸出手放出了兩條魚怪嗎?”克雷格走到窗戶卸掉后留下的方框旁邊,“只是以防萬一的檢測而已。”
“這可不是我的主意。”克雷格聳了聳肩:“他們甚至已經準備好了一模一樣的全新窗戶,老實說,我覺得問題一看就不在窗戶上。”
“我也覺得。”唐杰表示認可,當時憑空變怪物的手段給他們造成了極大的震撼,然后這份震撼又被她用極快的手法沖淡:“她當時那一手,真的很厲害,在她用飛斧斬斷怪物手臂之后,我們就沒人再去在意憑空出現這個問題了。”
“你知道的,警探。”唐杰站在血跡旁邊,看著旁邊沉思的警探說:“一群退伍老兵,可能還有現役士兵,他們對于一個女性——哪怕是作為國際刑警的女性,下意識的都會有一種輕視。”
對于他們而言,女性大部分都是應該被保護的。
“她利用了這種輕視。”克雷格說:“她甚至知道你們會失敗,也必定會失敗,才會允許你們自己去嘗試用和她同樣的武器擊殺魚怪。”
“而且她給的每一條情報都十分關鍵。”克雷格手里拿著一個本子,詳細記載著唐杰所回憶的所有信息,其中關于魚怪的部分被他加粗標紅。
“如果說第一條索敵信息是作為戰士可以觀察出的范疇,但從第二條開始……”
克雷格分析道:“她知道這些魚怪可以和同伴交流,且能喚來同伴,還能用強勁的吸力掛在天花板上……”
唐杰接道:“這證明要么她從圍攻之中活下來過,或者有其他人做過此類實驗、或者她目睹有人因此而死,她至少經歷過其中一項。”
“不瞞你說,我有一點很奇怪,你們在這里沒有成功殺死任何一只魚怪,你們又在最后一個階段和它們短兵相接……”克雷格奇怪地看著唐杰:“你們是怎么活下來的?”
“我們用的穿刺。”唐杰說,“你可以檢查魚怪,它們身上除了槍傷就是穿刺傷,這些魚怪對于穿刺的抗性比起切割和斬擊來說很弱。”
“也是那位神秘女士的提醒?”
“是的,沒錯。”愛妲·梅森打響指之后窗戶全黑的景象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們還以為船上的窗戶確實有這個功能。
令在場所有人表情愈發嚴肅的,是她所說的魚怪。
李景澤原本以為世界上出現魚怪這件事已經足夠離奇,接下來不會有什么事再來動搖他已經岌岌可危的三觀,沒想到他原本已經開裂的三觀在下一瞬間還能裂得更開。
他看到愛妲·梅森抬起手,接著大廳的中央就憑空出現了一條大魚。
他反復確認了自己的回憶數次,那條大魚確實是憑空出現的。
而這里,不管怎么看都沒有能藏起一條魚的空間,隱身什么的更不可能——它出現的地方剛剛起碼有七八個人!
這是什么?
空間技術?還是空間傳送?
在魚怪出現之后包括李景澤在內不少人已經做好了接戰的準備,但他們見到了這輩子也不會忘懷的一幕——
愛妲·梅森丟出兩把斧頭,每一把都旋轉著直接削掉魚怪同側的兩條手臂,在它手臂飛舞出去的時候,她就像踩著節點的音樂家,在血花的節點中高高躍起,然后憑借自身的重量將細劍貫穿魚怪的顱頂。
極其巨大的力量,極其精準的控制力。
她的強大給了不少人我上我也行的錯覺。
直到她允許剩下的人可以自己試試。
一個白熊國的壯漢拿起愛妲·梅森用過的斧頭,往自己手上吐了兩口唾沫,拿起斧頭狠狠向魚尾斬去。
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會見到魚尾當場斷開的場景。
然而——斧刃落在魚尾上,只斬開了一條大概一指寬、半個巴掌深的傷口,而吃痛的魚怪,一個尾巴就將這個白熊國壯漢拍飛出去老遠,直到撞上墻壁才停下。
“喂喂,你這演過頭了吧……”他的同伴嘲笑他道:“我們的女長官都能一斧頭飛掉兩條胳膊,你怎么這么沒用,中午沒吃飽嗎?”
說著,這位白熊國的壯漢撿起另一把斧子,像劈柴般朝著另一條胳膊砍去。
——然后他的斧頭卡在了胳膊的肌肉里。
他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變換,見周圍的其他人都圍繞著魚怪看,沒人注意到他,偷偷用腳踩著胳膊,廢力地將斧頭拔了出來。
而此時此刻,他看向愛妲·梅森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
——她甚至都沒有手持斧柄,她是用的飛斧!
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這是何等精準的控制力。
謝爾蓋偷偷看向她,有點擔心自己說長官壞話有沒有被她聽見。
好像沒有……
正當他松口氣的時候,他聽到了此時此刻最害怕聽到的聲音。
“謝爾蓋,把那條手臂拿起來。”
還好還好,她應該沒聽見……
謝爾蓋汗流浹背地將手臂拿過去,同時在心里發誓他這輩子再也不亂講話了。
“第二,它們有某種聚集同伴的方法,它們的舌頭能發出只有自己同族才能聽到的聲音。”愛妲順手接過手臂,對著剩下的人展示:“第三點,它們手臂上的吸盤可以支撐他們爬上大部分地方,甚至可以短暫吊在天花板上面。”
“第四……剛剛有幾位已經嘗試過了,是不是覺得這條魚表皮格外的硬?”
愛妲·梅森牢牢壓制住魚頭,讓亂甩的魚尾只能禍害一個范圍,“第四,這些東西具備進化的天賦。”
不少已經躍躍欲試的人走上前去,然后奮力給魚怪來上一下,很顯然,他們留下的傷口已經越來越淺。
發現這一點之后,有些人對愛妲·梅森最初留下的傷口不以為然起來。
有什么嘛,只不過是趁著它最開始最弱的時候下的手而已。
愛妲·梅森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趁著這份輕視還沒擴大,她掏出另一只完好無損的魚怪。
這只魚怪稍微小一點,但愛妲·梅森沒有去壓制它,而是任由它在人群之中橫沖直撞,將不少人撞出一身青紫。
也將不少人撞進自己應有的定位。
在人類對自己產生正確的認知之后,愛妲·梅森殺死了道具。
現在他們都老實了不少。
也有人想得比其他人要更多一點,李景澤問到:“請問它們可以無限進化嗎?”
“很好的問題。”愛妲·梅森回道:“答案是,不能。”
“它們的進化……我用一個簡單的比喻來說明吧,就和游戲加點一樣,它們可以強化在某一個部分的點數是有極限的,當點數用完,其他的地方就再也不能進化了。”
愛妲結果掉另一只被折騰得已經開始喘粗氣的魚怪,開口道:“而第五,也是最棘手的一點,它們具備群體協同進化的特性。”
不少人的表情在聽到族群的時候已經開始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族群。
幾乎所有生物一旦到達一個數量級,能產生的破壞就會變得離譜起來。
吸血鬼甩了個劍花,劍上的鮮血在地上濺射出一條鮮紅的線,她不帶情緒地說:“是不是有人覺得,我所說的這些東西只有一兩只,造成如此之大的危害只是因為我之前舉的例子只是一條普通的游輪?”
“很遺憾,各位,這只僅僅是一個亞成體罷了。”她平和地微笑道:“它們是群居生活的生物,并且有著一整個族群。”
“而群體協同進化,則是在同一時間段之內,某個區域內的魚怪以同一種方式大量死亡,將會以某種特殊的方式刺激余下的生物,讓它們朝著最能夠活下來的方向進化。”
一個接著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發布,并且都沉重到令人喘不過氣來。
但不可思議的是,每當有人對自己這群人的未來感到絕望的時候,看到面前的人,再激烈的情緒也會平復下來。
沒事的,這個人還在這里。
愛妲·梅森以自己超出常理的強大給了在場所有人一個主心骨。
李景澤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做足了心理準備,問道:“報告,請問襲擊什么時候開始?”
愛妲側耳傾聽片刻,隨后微笑道:
“已經開始了。”
在恐懼席卷這個空間之前,更早淹沒全場的是愛妲·梅森的命令。
“預計還有五分鐘接敵!”
“所有普通乘客和工作人員已經全部轉移完畢!現在帶上武器跟我一起上頂層甲板!絕對不能留在有天花板的地方!除非你們想被天上掉下來的魚怪壓扁!”
“謝爾蓋!”
“是的,長官!”
愛妲·梅森隨意點了三個人的名字,讓他們跟著謝爾蓋一起搬運地上魚怪的尸體。
“它們是最好的魚餌。”她這么說。
接著她讓151小隊打頭陣先到達頂層,再清點出數人負責搬運剩下的彈藥。
頂層的夾板上除了一個泳池和圍繞著泳池的遮陽傘躺椅之外空無一物,她在之前已經讓人放空了泳池,力求不留下一滴水。
愛妲沒有設置什么路障和掩體,這類對人來說有用的東西,對怪物來說都只是一甩胳膊的事。
“柯琳!”
“是!”
“你負責戰場指揮。”
柯琳本來還像個影子一樣藏在角落里,結果愛妲·梅森猝不及防之下點到她,她抬起頭,不敢相信地看著這位上司兩秒,最終確認她確實不是開玩笑。
她抬起頭,語氣堅定地答道:“……是!”
愛妲·梅森理直氣壯地將這項自己完全不會的技能甩出去,然后看著這個剛剛還把自己當個隱形人的部下突然開始充滿干勁。
吸血鬼認真思考了一下自己剩下的技能,轉身跑到餐廳去帶了一把大提琴。
其他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但他們現在不會輕易質疑她了。
“各位。”柯琳出聲,將這些人的目光從拿著大提琴的長官身上移開:“我們需要做的,不是火力覆蓋,而是盡可能一擊必殺,不要造成多余的火力浪費,這相當于給對方喂加速劑。”
“在最短的時間里,盡可能全滅對方——我要的不是最大殺傷,而是全滅。”柯琳說出愛妲·梅森在講解魚怪習性時自己就想好的戰術,“諸位,這是一場戰爭,不要留手,全力以赴。”
戰斗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
地上兩條亞成體魚怪的尸體就是最好的催化劑。
槍聲此起彼伏,魚怪割麥子般倒下。
但絕對的數量有時可以彌補質量的差距。
當第一批換彈的人出現,防線霎時間后退了一大截。
就在此時,吸血鬼手中的大提琴演奏出第一個音節。
【停止】
一瞬間,在場所有的魚怪都停頓了一瞬,只能眼睜睜看著子彈掀開自己的腦殼。
在此之后,每一個換防的間隙,大提琴的聲音都會響起。
只要琴聲響起,壓力就會驟然減輕一節。
但沒人敢去詢問怎么回事,也沒人有空去要求她該如何去做。
他們只知道,隨著她的音樂響起,戰場的一切都開始為她起舞。
而這一點,在彈藥耗盡,不得不短兵相接的時候更加明顯。
【蹲下】
蹲下的戰士恰好躲過在他頭部位置橫掃的重擊。
【后退】
后退的李景澤險之又險地避開在他原本位置掃過的魚尾。
【前進】
謝爾蓋向前踏出,正好錯開對著他抓來的青灰色手掌。
他們就像身處舞會之中,隨著她的樂聲跳出一步步遠離死亡的絕境之舞。
但人類無論如何都是有極限的——和愛妲·梅森的魔力一樣。
當她放下大提琴拿起劍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她也到了極限。
怎么辦?還能堅持嗎?還要堅持嗎?
而面前的魚群數量依舊是壓倒性地超過人類——哪怕它們的數量也所剩無幾。
但所有人都看見了,比起筋疲力盡而顯得神情難看的眾人,對面的魚群身上甚至出現了勝利在望的笑容。
殘忍、嗜血,對于待會就能飽餐一頓,并且好好折磨這番不懂事的鐵罐頭的笑容。
它們甚至有能判斷局勢的能力!
迷茫之中,清晨與希望一同抵達。
“你們快看!是阿美莉卡的護衛艦!我們有救了!”
人們看到了遠處的軍艦,掛著阿美莉卡標志的軍艦于晨霧中行來。
而吸血鬼看到了鯨。
在黎明深處,黑白相間的鯨奔赴而來,一束光芒撒在它的背上,仿佛背負晨光。
“——!”
它發出歡快的鳴唱。
周圍的魚怪在呆愣片刻后,忽然開始自相殘殺。
不云自身死活,不云同族死活,哪怕只剩下半截身子,也一定要咬下對方一塊肉來。
疲憊的戰士們終于迎來喘息。
黑發紅衣的吸血鬼站在一地潮濕的海水、鮮血與尸塊混雜的泥濘中,她放下劍,以一個優雅至極的姿勢行了個屈膝禮,隨后她站起身,對著鮮血涂紅的舞臺和零零碎碎的觀眾再次拉響染血的大提琴。
兩個原本毫不相干的生命發出第一個音符的和聲。
鯨魚撥起弦琴,提琴唱起高歌。
海鷗落在船沿,白羽渡上金邊。
像是無數煙花綻放,星辰粉碎,穿透云海,最終落入生命的節拍。
吸血鬼隨著晨霧消失,鯨魚歸入大海。
一切都戛然而止,一切都無跡可尋。
命運交織奏響。
超凡宣告到來。
“真希望我的上司也有這種見識。”克雷格撇撇嘴道:“走吧,繼續我們的前期調查,這關系著我今天能不能出報告。”
他們沿著愛妲·梅森走過的樓梯重新踏上甲板。
克雷格忽然有些說不出的怪異感。
于是他自己跑下樓,然后再次爬上來,又跑下樓,再爬上來。
反復數次之后,唐杰終于忍不住問他:“這位警探,請問你是在減肥嗎?”
“不是,我是在想,這條船外部加上內部一共有五處樓梯,她為什么要特意選擇這個沒有窗戶的樓梯走到甲板,哈哈,現在我知道了!”克雷格神情激動——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激動。
這是唯一一個沒有任何窗戶的樓梯。
“它影響了人對時間的感知。”克雷格轉頭看向唐杰:“你們上來之后有沒有注意到什么,有沒有看時間?或者覺得天黑得比較快?”
一樓的窗戶被拆了,但窗簾沒有,他拉上窗簾之后再走上來,沒有窗戶的漫長通道和旋轉向上的樓梯隔絕了人對外界的感知,見到通道口那一抹光亮的時候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你這么說,確實……”唐杰低頭沉思:“我們當時在一樓不知道呆了多久,因為是全黑的窗戶,我們根本看不到外面的天色,上到甲板之后天已經快黑了……”
“滴滴滴——”克雷格警探的手機響起,他拿起電話說:“稍等。”
“喂……所有錄像里面都沒有影像是嗎?”
“我怎么知道的?……當然是我已經遇到過一次這種情況了,但是這次肯定有大量目擊者。”
“船上大部分工作人員和戰士都見過她,但沒有任何拍攝設備記錄下她的樣子……你們不會找個畫嫌疑人畫像的畫出來嗎?”
“……沒有人會憑空消失,那這些惡心的魚是怎么出現的?”
片刻后,克雷格警探掛了電話。
“他們覺得這個人肯定沒有憑空消失,而是用某種魔術手法混在人群中下的船。”克雷格說:“這些人現在想把所有乘客都試探一遍。”
……
一處被臨時征用的警局審訊室。
“姓名。”
“云宥清。”
“性別。”
“女。”
女性工作人員坐在桌前,抬頭看著防彈玻璃對面的椅子上端坐的女性。
她留著一頭到下巴的短發,發尾修剪得十分整齊,眉毛濃郁,眼睛是大而圓潤的貓眼,唇珠飽滿,顏色紅潤,是天生的笑唇。
她穿著黑色高領無袖短毛衣與黑色闊腿西裝褲,唯二的裝飾是脖子上掛著的銀色魔方與腰間的腰帶,整個人看起來修長挺拔。
這樣的小姑娘,最容易令人產生的印象是貓或者百靈鳥。
但她看到了一棵樹。
高大葳蕤,華蓋如茵,濃綠蒼翠。
說著一口流暢大夏語的金發女子露出安撫的笑容:
“不要緊張,我們只是例行調查而已。”
云宥清點頭:“嗯。”
“請問你在8月15日到8月19日早上6點之前在做什么?介紹一下大致的情況就可以。”
“我暈船了,大部分時間在房間睡覺,熱了就出來吃冰淇淋。”云宥清慢慢回答,但她的慢不會讓人感覺到敷衍,而是咬字清晰到會讓人覺得她在刻意照云非大夏母語者的慢。
女性工作人員對她的印象又好了一點。
“我們注意到您在這期間向工作人員要了一盆土,請問是做什么用呢?”
工作人員翻看著資料,其實他們早就把所有可疑的東西都拆開檢查過了,包括這盆土,最后發現這就是一盆普通的被人挖出植物又栽種回去的土而已。
里面沒有被埋進去任何東西。
這只是例行詢問,但她不能如此表示出來。
“啊……”云宥清眨了眨眼:“我是在船上呆太久了,忽然想感受一下土地,不然我實在是暈船得難受。”
在工作人員詢問下一個問題之前,云宥清提前回答道:
“至于那個龜背竹……我很抱歉,是因為我沒有向船上的員工表達清楚意思,所以后來我買下了它,又把它種回去了。”
工作人員微笑著記下她的回答,但沒有任何表示。
“還有別的嗎?我有點困。”云宥清揉著眼睛說。
“很抱歉,我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工作人員溫柔地說,“請問您在這個期間有注意到什么不同尋常的事嗎?我們注意到您這期間一直在睡覺,是遇到了什么嗎?”
“沒有,我一直在熬夜看小說。”云宥清回答:“我白天的時候暈船不舒服,晚上稍微好一點了,又睡不著,就從手機里找了以前下載的小說看,你要看看嗎?是電子書。”
“請問您看的什么呢?”
“《西游記》。”
問完這個問題之后,工作人員就結束了對云宥清的問詢。
船上的這些乘客本來就不是犯人,他們只是在嘗試從這些人里面找到那個憑空消失的人而已。
工作人員看向這個沒有窗簾,幾乎整個被陽光籠罩的房間,還有墻角閃爍的數個攝像頭和紅外裝置,雖然覺得自己在做無用功,但她還是嘆了口氣,看著對面一整面墻的鏡子,請下一個人進來。
要找刻意躲避陽光,還在監控中和鏡子里沒有影像的人……
他們到底在找什么?吸血鬼嗎?
第 196 章 收下我們所有人
時間已經是十二月,將要迎來新的一年。
哪怕孩子們的自律性再強,他們也必須上學。
魔法大陸的開學季是1月、7月。
小幼崽們不太高興,雖說一個個都卷成了陀螺,但是,和在落日鎮的時候不太一樣的是,他們意識到了關鍵性的問題。
如果進入新的學校,他們22……哦,不,現在加上人形態的白發小幼崽,23崽加上黑金蟒肯定要被迫分離。
他們這個時候意識到了一個現實,或者說他們一直都知道。
落日鎮并不是他們所想象中的什么美好的城鎮,法蘭克林的記憶中,落日鎮帶給了凱里和珀爾許多的痛苦,但是,在這些還沒有發生的情況下,他們還是很喜歡落日鎮。
因為那是他們之中絕大多數人出生、成長的地方,在那里他們相識,他們成為伙伴。
有小幼崽說道:“如果我們能夠一起回到落日鎮,我們就能夠進入同一個班級了。”
“但是,法蘭克林不能走,他必須進入生命神殿。”
“其實,對比最開始大家都分開,我們能夠在一個城市活著,似乎也不錯。”
梅瑞狄斯喜歡抱白發小幼崽。
是的!
梅瑞狄斯超愛!
如果云宥清是小鳥形態,那么小鳥基本都會掛在梅瑞狄斯的身上,而云宥清是人類幼崽形態時,梅瑞狄斯就會將小幼崽抱起來,其中最喜歡的就是長輩抱幼崽的姿勢,他喜歡將小幼崽抱在自己的臂彎中。
看云宥清的樣子,他似乎也很喜歡被梅瑞狄斯抱,從來沒有掙扎過。
另一邊,八號樓內。
云宥清三人,正沿著樓道慢慢往下走。
至于10樓,則干脆一個住戶都沒來應門。
不過從放在樓道的鞋架狀況來看,至少可以確定三戶都是男性,且1001和1002室都不止一人——它們的外置鞋架上,都明顯有兩種尺寸的鞋。
到底是非法轉租還是借住,這就不好說了。
因為是走樓梯上去的,他們還順道參觀了一下平頭男說的那個“斗毆遺跡”——消防門已經被換過了,電表箱卻依舊是一副凄凄慘慘的樣子。外殼變形凹陷的,完全無法合上,只是在表面用膠帶勉強固定了一下。隨便扯扯就開了。
“你們物業還真是不干人事啊。”鐘杳感嘆地開口,作為這次掃樓活動的結語。
六樓以上都已跑遍,雖不能說一無所獲,收集到的信息卻太過零碎。云宥清沿著樓梯慢慢下行,邊走邊在腦海中繼續梳理著那些瑣碎信息,不知是不是因為疲憊,感覺頭有點沉。
轉頭看見林蒼蒼一臉郁悶,忍不住用胳膊肘戳了戳他。
“真生氣了?”
“氣啥,從小到大被你倆坑得還少嗎?早習慣了。”林蒼蒼嘆了口氣,“我是在想那小孩的事。”
“哦。”云宥清理解地點頭,“嚇到了?”
“……沒有!”林蒼蒼立刻澄清,“當然不是!我就是覺得有點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估計就是那小孩想問你多要幾個喜蛋,又不好意思開口,就撒個小謊說哥哥想要唄。”鐘杳插口,“我和海燕兒以前不也這樣?經常打著你的名義多要零食和零錢。”
“是這樣嗎?”林蒼蒼卻有些懷疑,“可我看他不像是在騙我啊。”
鐘杳:“我和海燕兒騙你的時候你也經常看不出來啊。”
林蒼蒼:“……”倒也是。
“也有可能是看到陌生人,比較警惕,所以撒謊說家里還有其他人。”云宥清在旁平靜地補上一句,“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性,就是比較少見。”
林蒼蒼看他一眼:“是什么?”
云宥清無所謂地聳肩:“比如,受刺激了,又不肯正視現實,所以自欺欺人,認定自己的哥哥還在……我當時不就這樣的嗎?”
“……”
他這話說得輕飄飄的,樓道內的氣氛卻似是一下變了。
其余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鐘杳深深看他一眼,略顯擔憂地開口:“海燕兒……”
“沒事,就拿出來舉個例子而已。”云宥清擺擺手,“都過去了。”
鐘杳擰眉:“你確定沒事嗎?”
“真沒事。”云宥清強調,“都過去多少年了……”
“不是。”鐘杳過來,拍了拍他的臉頰,“我說你現在沒事嗎?你臉好紅啊,自己沒感覺嗎?”
“還真是!”林蒼蒼也湊過來,“你昨晚是不是在窗口守了一晚?別是著涼了吧!”
云宥清:“……”
“真真真沒事……”他咕噥著,不太開清地拿開鐘杳的手,率先繼續往下走去。
事實證明,還真不是沒事。
回到屋里,已經是中午。林蒼蒼麻利地張羅好午飯,云宥清實在太困,吃完便睡下了,打算睡一會兒就起來工作,完成慣例的直播,之后再盤算找兇手的事。
沒想到這么一躺,直接就躺了兩個小時。直到鐘杳覺得不對,進來叫人,才發現他臉紅撲撲的,連呼出的氣都滾燙。
一測體溫,好家伙,三十八度九。
嚇得鐘杳趕緊叫哥。兩人把人搖醒喂了退燒藥,在床邊又守了一會兒,這才一起悄悄退出去。
“果然還是著涼了。”林蒼蒼嘆氣,“你看著他,我出去買菜,晚上煮蔬菜粥。”
鐘杳點點頭。林蒼蒼轉身往外走,沒走幾步,又轉回來。
“我剛想到,我們是不是勸他直接搬出去比較好?”林蒼蒼眉頭緊皺,“你看這兒,又是打過架又是死過人的,還有一個私生活不檢點的爛人兇手,多嚇人。”
“……”鐘杳給了他一個仿佛看白癡的眼神,“你覺得他會搬嗎?”
“這里是他爸媽留給他的最后念想了,他為了這房子花多大清思你又不是不知道。別說有兇手了,就是那兇手真的摸到他門口,他都能躲到廚房燒熱油,燒完一邊往人臉上潑一邊把人往外趕你信不信。”
林蒼蒼:“……”信。
鐘杳說到這兒,卻似想到什么,話語驀地一頓。片刻后,又輕輕嘆了口氣。
“不過剛才還真被嚇到。沒想到他會主動提那時的事。”
林蒼蒼聞言微怔,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說在樓道的時候?”
“嗯。”鐘杳吐舌,“我當時都不知該怎么接。”
那還是他和云宥清十一歲時的事——云宥清父母都是科研人員,經常在外跑動。一次前往考察地的途中,出了意外,雙雙殞命。
而云宥清,不知道刺激太大還是膽子太大,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在父母喪事辦完后,直接瞞著所有人,背著小書包,橫跨八百多公里,自己跑去了那個考察地。中途甚至還搭了黑車。
沒人知道他當時是怎么想的。就連和他最要好的鐘杳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云宥清最后是被人從考察地附近的野山里找回來的。且在之后相當一段時間里,表現都有些古怪。
總是望著空氣發呆,總說自己的媽媽還在。鐘杳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去探望云宥清,卻被后者神秘兮兮地拉到一個角落,去看斑駁潮濕的墻壁。
“媽媽在這里。”小小的云宥清貼著他耳朵,小小聲地說話。
“看到了嗎?那個綠色折線蟲。”
“……”
太過古怪的發言,哪怕是和他玩最好的鐘杳都有點被嚇到。回去后緩了好一陣,才敢再去找他。
印象里,過了大概半年,云宥清才徹底恢復正常。從那以后,再沒聽他說起當時的事,鐘杳怕他不高興,也從沒主動問過。
完全沒料到云宥清有一天會自己談起……還一副云淡風輕的表情。
拜托,真要覺得“都過去了”,就不至于一畢業就跑回這個哪兒哪兒都不云便的小郊區窩著,還死活都不愿搬家了好嗎。
鐘杳默默吐槽一句,看眼臥室門,再次嘆了口氣。
推著林蒼蒼,趕緊走了。
云宥清也沒想到,自己只是熬了個夜而已,居然就燒了。
吃藥后一覺睡到下午,中途被拉起來塞了點晚飯,強撐著處理了會兒工作,到了晚上七點,沒忍住又睡了過去。
云宥清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自己應該跑,趕緊跑。他在一個又一個房間里穿梭,卻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啪地一下,腳下似乎踩到了水,細細的漣漪在腳下蕩開,發出嘻嘻的笑聲。
夢里的自己呆呆地低頭,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那不是漣漪。
而是蟲子。一根一根的、線一般的綠蟲子……
云宥清霍然睜開雙眼。
臥室里一片昏暗。隔著門板,模糊聽到客廳里傳來噠噠的聲音。
無意識地皺了皺眉,云宥清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卻發現手機已經沒電了。
身上都是汗,卻感覺松快不少,只是腦子仍有些昏沉。云宥清艱難起身,拍手喚醒頭頂的智能燈,一步一挪地走出了臥室。
推開門,發現客廳燈正亮著。鐘杳套著自己借給他的草莓睡衣,正坐在餐桌前,對著筆電運指如飛,眼神專注得像是要噴火。
“怎么就你一個?”云宥清吸吸鼻子,“蒼蒼呢?”
“早走了,回酒店。”鐘杳目不斜視。
云宥清的房子其實不小,但林蒼蒼覺得自己住這兒不太云便,就讓鐘杳留在這里,自己去附近的酒店過夜了。
云宥清聽著卻是微愣:“他都已經走了?現在幾點啊?”
“不清楚。大概十二點吧。”鐘杳隨口道,敲鍵盤的動作一瞬未停,“你感覺好點了嗎?要不要再測一下體溫?”
云宥清:“……”
懂了。估計得有一點多了。搞不好都快兩點。
鐘杳這家伙,別的毛病基本沒有,就是不太有時間觀念。尤其是在專清做事的時候,整個人更像是被上了什么奇怪buff,對時間的感知能比現實慢上起碼一個鐘頭。
估摸他應該是寫稿寫嗨了,云宥清也不再打擾他,說了聲沒事,便自行去找了充電器把手機插上,又到廚房摸了雙塑料手套,搖搖晃晃地去開冰箱。
今天的冰箱,依舊是滿到讓人窒息。他先是草草掃了一眼,確認沒有多出什么可疑的東西,這才從里面拿出瓶牛奶,打算加熱喝掉。
牛奶是訂的巴氏奶。每天都會送過來一瓶。為了避免和別人家的搞混,他每次拿到都會在瓶身上貼個標簽,寫明日期,也省得一不小清放過頭。
最近不知為什么,老是做噩夢,還經常半夜驚醒。云宥清不喜歡吃藥,每次就靠熱牛奶助眠壓驚,一來二去,都成習慣了。
牛奶喝完,洗凈杯子。昏沉的腦子這才清醒了些。云宥清順便去看了眼手機的充電情況。開機掃了眼時間,卻再次愣住。
“鐘杳!”他轉頭震驚地舉起手機,“我天,你是一直沒看時間嗎?現在是兩點四十五!”
“啊,是嗎?”鐘杳含糊應了聲,終于舍得移開目光,掃了眼電腦右下角,“誒,還真是。我以為還早呢。”
“哪里早了,你都快修仙了。還不趕緊去睡……”云宥清話說一半,忽然覺出不對。
兩點四十五?
按照以往的經驗,他冰箱里的東西,到了兩點都會自行“回家”……
可他剛才開冰箱,里面不是滿的嗎?
云宥清的清情一時微妙起來。倒是鐘杳聽了他的疑問,很理智地提出一個可能性:
“有沒有可能是你剛醒,迷糊中看岔了?又或者是記錯了?”
“應該……不是吧?”云宥清自己其實也不太確定,畢竟他剛才確實挺迷瞪。略一糾結,還是又走到冰箱前。
他小清地去拉冰箱門,鐘杳也好奇湊了過來。冰箱在兩人審視的目光下打開,露出凌亂且略顯空蕩的內里。
干干凈凈。完全沒別人家的東西。
鐘杳戳戳云宥清:“你剛才看到的是這樣的嗎?”
“……”云宥清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鐘杳猜出了答案,很有經驗地拍拍他的肩:“海馬體有時候就是這樣的啦,不重要的記憶會被直接清掉,又或者拿別的記憶片段來糊弄你。”
他說著,往后退了些:“行了,別想太多,早點回去睡吧。”
云宥清卻仍有些遲疑。盯著冰箱看了半晌,才終于放棄般地嘆了口氣,伸手整理起因為BUG而略顯凌亂的冰箱。
整理了一會兒,身后的鐘杳不知是不是想要幫忙,又走了回來,也跟著伸手在冰箱里倒騰。印著草莓的袖子在云宥清的余光里不住晃蕩。
冰箱雖然大,但一次進兩只手還是有點擠了。云宥清本能地往旁邊讓了讓,有些無奈地開口:
“不用你幫忙。趕緊刷牙去吧。抓緊時間還能多睡會兒……嗯?”
話音未落,忽聽客廳內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聲響,跟著是鐘杳刻意壓低的聲音,同樣從客廳傳來:“海燕兒海燕兒,你手機在響!快出來看看!”
“……”
誒?
云宥清微愣,再次轉頭。
只見云才還在旁邊晃悠的草莓袖子,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
呃,被梅瑞狄斯抱在臂彎中的白發小幼崽氣沉丹田,超大聲地吼道:“給你們一個機會,從此讓你們學院一飛沖天!”
法蘭克林緊跟著喊,“收下我們所有人!”
珀爾接續:“讓我們23人+1蟒一個班!”
馬奇:“到時候我們帶你們裝逼帶你們飛!”
一大群小幼崽超超超大聲喊。
然后……
(* ̄︶ ̄)皇家第一學院而來的老師們大為震撼,之后動作迅速地將這群皮崽子們給鎮壓,索菲學院諸多人懵逼茫然的目光下,他們帶著這群小東西飛快地跑了。
跑了。
像是生怕這群皮皮崽會真的進入索菲學院一般,皇家第一學院而來的老師將這一鍋皮皮崽+豬豬蟒全部端走了。
索菲學院上上下下還處于茫然震撼當中。
忽地,有一位老師手撫向胸口,說道:“溜,溜走了,這潑天的富貴,被搶走了。”
又一位老師痛心疾首地說道:“他,他們都,都說了,都說會帶我們裝逼帶我們飛了……”
“不是,為什么今天皇家學院的老師會來我們學校?”
“哦,該死的,就不應該讓他們來!”
…………
……
第 197 章 上學
魚怪的尸體被秘密送往實驗室。
這里是阿美莉卡眾多實驗室之中毫不起眼的一處,地圖上甚至都找不到痕跡,實際上卻和許多外部的流言有所關聯,流言有真有假,例如不明飛行物與外星人。
但唯一真實的是,這里的確是阿美莉卡等級最高的秘密實驗室。
[A11實驗室]
海洋實驗時不慎流出的樣本以一個意想不到方式回到了這里。
雖然他們本想秘密處理掉一切,現在看來,這些原本只是鮟鱇魚的素體在外界環境的成長超乎了他們預料。
這個數量本身就超過了能秘密處理的極限。
紅寶石號上至少有五個國家的游客,它們差一點就制造了一起震驚世界的大新聞。
還好現在還能有所挽回。
A11實驗室發現這些魚異常進化的時間點是在8月1日左右,現在才8月20日不到,它們成長的速度和繁衍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想象。
簡直像按了加速器一樣。
令人不禁想到寒武紀的生物大爆發,在短暫的時間里,生物的種類忽然豐富起來,在數百萬年的時間里指數性的增加,生物的進化不再緩慢,而是幾乎以跳躍的形式進行進化。
在地質學上,數百萬年確實是一個非常短暫的時間。
但再短也沒有20天短!
這是加了多少倍速?幾萬倍、幾千萬倍都不止!
下實驗室。
“是的,請跟我來,我們在同時用魚卵進行進化實驗和驗證她所說的族群協同進化。”
“不可思議……第一條索敵情報看做它們本身對已有能力的加強的話,第二條有關交流的簡直是對自身生理構造的更新。”
和這些魚怪一起上報的,自然還有愛妲·梅森所說的五項特性,他們首先進行的,便是對這些特性的研究。
還有一個單獨的屏幕,上面是正常海洋環境。
另一個站著的研究員說出猜測:“也可能是已經能發聲了,但我們沒有活體,無法驗證……”
每一道門前面都掛著一個門牌,上面分別寫著:高溫、低溫、絕對黑暗、酸性環境、正常孵化,以及監控室。
“魚的舌頭是骨質的,更大的作用只是保護魚嘴旁邊的主動脈,但它們的舌頭居然出現了類似于人舌的結構和肌肉,而且根據構造來看,距離真正發聲也不遠了。”
這是加了多少倍速?幾萬倍、幾千萬倍都不止!
實驗室負責人和本身就負責這一項目的專家看著手上的檢測報告,他們身邊站著不少簽訂了保密協議之后連夜坐飛機趕來的各大專家。
“我們到了。”“抱歉,這是你很重要的東西吧。”愛妲·梅森笑著說:“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如果它被我碰壞了,我會給你賠償的。”
她面前的人冷冰冰地說:“不需要。”
“是嗎,那給我你的聯系方式吧,加個好友怎么樣?如果后續有什么問題,我也可以聯系你。”
她絲毫不在意近乎將人冰凍的氣氛,就像完全看不懂空氣一樣說著。
云宥清看到面前這個人已經很明顯開始不耐煩了,但他好像突然接收到了什么指令一樣,不情不愿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湯姆森。”
也是假名。
云宥清找到了第二個紅名。
剩下三個大概率也是紅名。
但她現在沒辦法去接近他們,連續碰瓷兩個人,剩余的三個已經在調整走位了。
云宥清選擇讀檔。
在她連續讀檔三次之后,她終于強行認識了剩下的三個人。
看到五個紅名飄在空氣中,她回檔到還沒有跟他們五個進行任何對話的時候。
船只細微的搖晃之后,前方亮起了燈光。
船長開著高功率工業手電在水面掃動。
他想確認一下能不能在水面上找到他們三個的位置。
畢竟是三條人命,一個出事就夠他受的了,更別說還是三條。
忽然間,他在薄霧飄蕩的海面見到了一抹奇怪的反射,看上去就像是魚鱗的反光。
不會真的是美人魚吧?
船長還沒反應過來,他身后的乘客就迫不及待地涌上前尖叫了起來:“人魚!快來看!真的是人魚!”
“這條航線真有人魚!船票買得不虧!”
船長扶了把帽子。
還真有啊?
他的視線向前方望去,果然在前面看到了三個反光點的源頭。
手電筒的光芒下出現三個散發著光芒的人型,有男有女,面容模糊不清,腰肢纖細,他們坐在一塊露出海面的礁石上,散發光芒的魚尾末端落入水中。
和人造的魚尾完全不一樣,真正的人魚魚尾看上去極具生命力。
似乎每一片鱗片都是活著的,呼吸一般顫動著。
在霧氣之中,美麗得不真實。
“不知道人魚能不能交流……要不試試看吧?”船長這么想著,他身邊的乘客已經開始問了。
“喂,你們聽得懂話嗎?有看到這附近有三個人嗎?”
“喂!哈嘍!能明白我在說什么嗎!”一個正在喊話的乘客見人魚毫無反應,忽然想到:“他們聽得懂英文嗎?我們要不要換一種語言。”
“好像是……我記得船上各個國家的人都有,我去找找有沒有翻譯過來幫忙。”
五個云宥清一直盯著的人中,那位一直沒有動過,但明顯是這群人首領的白人站了出來。
“不用找了。”
他大約三十來歲,五官輪廓很深,灰色眼眸,目光陰沉如刀,渾身上下都透著冷冽的味道。
他走到游輪最前方,擺著只是為了做個裝飾用的捕魚網前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打開捕魚網,發射,直接罩住前方幾條發光的人影。
余下的乘客都驚呆了。
“抓過來問問不就可以了?”他理所當然地說道。
“等等……”
“人魚真的能抓嗎?”
“我說等等……”
“這東西居然是能用的?”
“等下,你們看……”
“這一手好準,老漁民了吧?”
“等等……我說、你們能不能先閉嘴啊!”
一個聲音鼓足氣勢,強行穿插到乘客的議論中:“你們仔細看看!那個真的是人魚嗎!”
出聲的人是一位頭發染成金色的青年,此時此刻,他臉色蒼白,身上滿是冷汗。
他看到了——
那不是人魚!
而是、而是不知道為什么早就失蹤的15號!
名為李景澤的,他的發小!
因為他過大的反應,周圍的議論都寂靜了一瞬。
就在這時——
“哐當!”
一聲巨響打斷了青年尚未說出口的話語。
一個黑色的箱子滾落在地上。
“怎么?”首領甩開自己手中的樂器箱,伸手拿出里面的沖鋒槍,超天上直接開了數槍,巨大的聲響和迸濺的火星鎮住了在場的所有人,他叼著煙不屑道:“我抓到就是抓到了,你有什么意見?”
“好了,現在每個人都先跟我回船艙,人魚我們走的時候會一起帶走的,別擔心。”
“如果不走……”
剩余的四個紅名在同一時間露出了槍管。
“你們就下去一起陪人魚吧。”
“當然,是尸體。”
……
云宥清現在十分無語。
游輪、劫匪、不知道情況的人魚。
她總覺得等一下再蹦出來個海怪就湊齊《極度○寒》三要素了。
但她還記得,對于紅寶石號的沉沒這項事件的描述,并非是被劫匪洗劫,甚至和劫匪洗劫一毛錢關系都沒有。
原本的描述是這樣的:
[紅寶石號將會在8月18日深夜被某種生物襲擊,等它終于被沖上岸的時候,人們根據痕跡判斷,它已經變成了廢棄的怪物巢穴。]
也就是說,真的有怪物,但不知道怪物具體在哪里。
任務提示只有一條:避免紅寶石號的沉沒。
云宥清能明白任務提示的意思,它的意思是,留下這條船當做證據,宣告世界已經開始變遷足以。
上面的所有鮮血都將是給人類敲響的警鐘。
雖然任務本身對存活人數沒有要求,但云宥清有。
她的游戲玩家本能告訴她:刷這個!這個肯定是完美成就!
而且她自己還在這條船上呢。
她過不去就會喜提重生三天速死成就了。
云宥清現在寧愿這里是《極度○寒》片場,至少只需要從怪物手底下逃出去,而不是從劫匪和怪物手底下撈出來800多條人命。
游戲中,時間顯示是8月18日晚,但還不到深夜。
愛妲·梅森最開始是撐著傘的,當大霧漸起之后,她就放下了傘。
她沒有一起跟著進船艙。
隨便糊弄一下讓普通人覺得她一起跟著進去了是很容易的事。
吸血鬼留在這里,站在床沿看著下面被網捕獲的“人魚”。
看著看著,人魚越漂越近。
他們的頭頂顯示出三個名字。
李景澤、王小杰、夏盈。
是那三個失蹤人員的名字。
云宥清敏銳地發現事情不對,右上角的存活人數是886人。
她發現了5個紅名,這點是對得上的。
這三個人難道還活著嗎?
她讓愛妲·梅森用吸血鬼的本能進行鮮血感知,這是一個附加小技能,甚至都不算在種族技能欄里。
因為它的開啟按鈕在小地圖上。
一旦開啟這個技能,周圍所有體內存在血液的生物都會被標記在小地圖上,但不會進行敵我識別,只有大小的區別,小動物就是小紅點,大動物就是大紅點。
云宥清點開之后,果然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紅點。
其中一大部分集中在船艙里。
而那三條“人魚”所在的地方……
紅點不是沒有,是太多了。
他們本身是無色的,證明這三個人早已死亡,而他們下方,是一層疊著一層的紅色海浪。
這些紅點聚集最多的位置,并不是那三條人魚的下面,而是……
游輪的正下方!
云宥清倒吸一口涼氣。
她沒有認為這是什么深海魚群,正常的魚群是游動的,如果是許多的小型魚,單個的個體不會太大,如果個體非常大,就證明是集群生活的大型海洋哺乳動物。
而不會是像現在這樣。
仿佛一層掛在鍋壁上下不去的油,粘稠又惡心地聚集在船底,密密麻麻的程度讓人想到長在海龜身上的藤壺。
最大的紅點按照比例應該有三四米,最小的也有半人高。
云宥清操控吸血鬼轉身,立刻回到船艙,還關上鎖死了大門。
劫匪不在門口,他們將所有人聚集在大廳,云宥清按下沖刺鍵,愛妲·梅森一個門接著一個門經過,鎖上了所有可以反鎖的大門。
劫匪已經鎖過一部分,給云宥清減少了不少工作量。
大廳中。
劉船長開船多年,沒想到自己這一次居然會這么倒霉。
他心里不住懊悔。
他本來是打算趁著還沒靠岸,搞一點小活動熱鬧一下的,早知道就不蹭這個熱度,老老實實開船靠岸算了。
現在三個人生死不明,他們本身還遇到了海盜。
這點倒是還好,很少會有海盜害命,他們主要還是謀財,只要給出足夠的金錢,這船人倒是不會有什么生命危險。
但是……唉……
出了這檔子事之后,紅寶石號算是完了,這趟估計是這條船的最后一趟了。
現在大廳里挨挨擠擠蹲了一大廳人,每個乘客都如同鵪鶉一般老老實實雙手抱頭蹲在地上,拿著槍械的匪徒在大廳里巡視著,只要有任何人敢輕舉妄動便是毫不留情的一槍托。
如果有第二次……
“砰!”
一聲槍響響起。
“啊!!”
伴隨著一聲慘叫,一位中年男子躺倒在地。
“我說過了,老實一點,這一槍只是打斷了你的腿,再有下次,打爛的就是你的腦殼。”叼著煙的灰眸青年慢條斯理地深吸一口香煙,俯下身,揪起中年男人的頭發,將一口煙慢慢吐在他的臉上:“剛剛在干什么?拿出來。”
“啊!”中年男人還在抱著鮮血淋漓的腿慘叫。
科尼爾輕笑了一聲,拿開自己嘴上的香煙,毫不留情地按在中年男子按在自己傷口的手上,在他下意識拿開手的一順間,匪徒首領毫不留情,將燒紅的煙頭直接按在了他的血肉模糊的傷口之中。
血液浸濕了香煙,皮肉燒焦的味道蓋住了煙氣。
他們身邊的人都在瑟瑟發抖,卻不敢移動一絲一毫。
那是面對食物鏈頂端的捕食者,完全被攝住心神的無力感。
“我不想重復第二遍。”他微瞇著眼睛吹滅最后一點煙頭上的熱氣,“我已經足夠對你有耐心了。”
“好、好的……很抱歉……”中年人哆嗦著手,戰戰兢兢地從懷里拿出一部手機。
男人劈手奪下。
“哦?”他用染血的手拋飛著手中的黑色四方體:“衛星電話?好東西啊。”
“科尼爾,別玩了。”一個沙啞的女聲出現,一位穿著黑色長袖長褲,全副武裝的中年女性從賭場和控制中心的方向走過來:“我們已經切斷了所有信號,他就算打了也播不出去的。”
“走吧,去做正事。”
“好的,BOSS。”
這位女性出場之后,原本像頭狼一樣的科尼爾瞬間收斂所有爪牙,安安靜靜地跟隨在這位目光深邃且頗有氣勢的女士身后。
所有人都在一瞬間明白了,比起兇狠的科尼爾,這位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女人,才是真正的首領。
一時間,所有人都將頭埋得更低了。
如果這時候有人敢抬起頭看她,就會發現她比起科尼爾浮于表面的兇狠,更有一種沉淀許久的龐大壓迫感。
讓科尼爾在她面前就仿佛被馴服的野獸。
女人走到門前,推了一把門。
沒推動。
再推一把,還是沒推動。
她抬起眼,平靜地說:“我說過留一扇門吧?解釋一下。”
“非常抱歉,BOSS。”科尼爾立刻說,“我現在幫您開門。”
“停。”她抬起手,側耳附在門上,皺眉說:“不用開門,外面有聲音。”
濕滑黏膩的,什么東西在地上滑動的聲音。
他們進入一條有著數道門的走廊。
他們乘坐專用電梯來到地下。
一個方格區域的水域顯示70℃,另一邊則是-20℃,前者一直在緩慢上升,后者在緩慢下降,黑暗區域一片漆黑,硫酸環境則寫著硫酸濃度。
負責人帶著所有人從解剖室離開,像查房的醫生一樣朝著下一個地點輾轉,只是經過的門禁稍微多了一點點。
隨著一項項檢測的進行,結果令研究員們嘆為觀止。
他信心滿滿地說著:“除此之外,這里的所有液體都會進入一個專用的消毒室進行最后一次檢查和徹底消毒才會排放,不會讓這些東西再逃出去任何一只。”
負責人一邊走一遍介紹實驗室的構造:“我們這次選擇了地下環境來放置它們,每一個房間都有銷毀裝置和毒氣,甚至必要時還可以抽離所有空氣,所有的管道每隔20米就會有一個鐵絲網,每個鐵絲網只要有任何破損都會報警。”
負責人帶著一群人走到最大的監控室中,監控屏幕上分出了數個區域,在方框的右上角有著溫度的標識。
“說到活體這一點,我們的孵化實驗進行的怎么樣?我還想看看它們手上的這些章魚吸盤到底是在成長過程中慢慢出現,還是生下來就有。”
負責人說:“我們將魚卵放在高溫環境、低溫環境,還有完全黑暗和加過不同濃度的硫酸的環境中,發現這些東西從魚卵的時候就會開始適應環境,你知道的,我很少用東西來形容生物,但它們……我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
一旁的屏幕不斷刷出檢測結果。
[高溫區:A12號、A34號、A65號等39實驗體已死亡……]
[低溫區:B14號、B47號、B82號等25實驗體已死亡……]
[硫酸區:D37號、D55號、D74號等57實驗體已死亡……]
“最開始放進去的那一批魚卵在水溫上升到40℃左右的時候就出現了明顯的活力下降,在不久后又恢復活力,堅持到了42℃,之后開始大批量死亡,低溫區域也是如此。”
負責人調出一份只有在這里的涉密計算機才能打出的報告,同時迫不及待地介紹道:
“而硫酸區域中,從最開始放進去的100枚魚卵全滅到現在接近死亡半數,只用了24小時。”
負責人深吸了一口氣,道:“每一個區域之中,在第一批魚卵全部死亡后,我們再次放進去的魚卵,堅持的時間都會比第一批時間久,而當第二批也開始大量死亡后,放在它們附近水池中的魚卵再進入實驗環境,又會比第二批表現更好。”
他的聲音逐漸開始顫抖:“這些東西……是真的在進化……”
他補充說:“我們將每個實驗階段的魚卵都保留了一部分,打算進行孵化實驗。”
說完這些話,他長出了一口氣,臉上的精神也好了不少,作為第一批,這幾天他受到的震撼和產生的畏懼比之前數十年都要久,而現在這些人來了,就意味著他不再是一個人擔驚受怕。
“這個進化速度……”一個專家喃喃自語道,“我從未見過。”
“又有誰見過呢?”另一個魚類學家苦笑道:“這些怪物的魚皮甚至超過了魚皮的性
“我現在很好奇,這些人是怎么活下來的。”戰場分析學家看著整條船留下的各種
戰場分析學家和痕跡學家,還有特地趕來的各類專家和士兵都擠在紅寶石號上。
負責人的語調不自覺拔高,帶著些許迷醉和癲狂:
“有個人本身比我們的成果和所有實驗品都更有價值。”
“至于更多的,我們還在研究,如果這些實驗樣本不可控,我們會直接銷毀。”
“是的,斧子我們都帶過來了。”
“保守估計,能用飛斧斬斷手臂,她當時用出的力氣在3000斤以上。”
“這也太可惜了,這些能讓我們的研究前進一大截……”一個老專家喃喃自語道,他在見到這些魚怪的第一秒就為它們神秘的生命著迷,并且迫不及待想要研究它們的一切,對他來說,這個結果如果最后不得不發生,實在有些可惜。
有人問道:“切面顯示這里是關節部位,應該不會這么廢力吧?”
“它們近乎完全免疫切割傷害,手術刀劃上去一點痕跡都沒有,除非拿切骨刀用大力劈砍。”
“她就是最完美無缺的成果——”
“人類極限的力量是拳王創造的1600斤,但別忘了,出拳的時候,是以人帶動的,但她是飛斧啊……”
他面對著所有人,以狂熱的姿態說道:
“實驗過嗎?”
“是人為。”
“我們嘗試用1500斤的力氣劈砍過,也不過只能砍斷一半。”
“我們試過了——不管是斧子還是魚怪,這些魚怪在死亡后就停止了進化的能力,但它們之前的已有的不會消失。”負責人推了把眼鏡說道:“然后我們實驗出了驚人的結果,各位,比魚怪更加驚人的結果。”
“是的,她砍斷的地方是關節處——這才是更可怕的地方,她不光有龐大的力量,還有精準的控制。”
“確定真的是人為嗎?”
知道一些內情的人問到:“剛剛送過來的時候,不是有一條魚怪的手臂被切斷了嗎?那一只呢?查出來到底是怎么斷的了沒有?”
“但現在,我們已經見到了終極的成果。”
“但你們知道我們最終目的是什么嗎?”負責人擦了把眼鏡說道:“——是對人類進化的可能性,人類進化的研究!”
一直到深夜,紅寶石號上都燈火通明。
現在這條船被一層幕布圍上。
質,我從沒見過需要拿電鋸才能鋸開的外皮。”
“的確。說實話,它們的身上都是寶貝,任何東西拿出來都可以讓人類如今在某些領域現有的成果前進一大步。”
痕跡,戰斗的烈度按照往常的經驗,沒有一百人以上幾乎不要想有人存活,沒有三百人不要想勝利。
而這條船上能湊出來的士兵有多少?
滿打滿算五十人不到。
還是全員存活。
這種海上封閉環境,絕對有什么是影響整個戰局的東西。
但這種東西,怎么想也不在人類手里。
阿美莉卡的某位將軍在一邊好奇地問道:“這些魚怪的檢測結果出來了嗎?特別是那位女士所說的進化性有驗證嗎?”
“有,甚至比我們想得還要離譜。”負責接洽的研究員說:“我們找到了一些還有活性的魚卵用來實驗,最后發現這些魚卵上都能呈現進化特征。”
“勝算?”他被這個問題勾起了興趣:“情報不足,你給我一點具體的信息,包括對方的體型、攻擊方式、進化速度這些,還有我方所有裝備。”
在得到初期報告之后,將軍對這種生物是否能戰勝一個百人團和屠殺一條船的評價,只有兩個字:“勝算?那不叫勝算,只能說我怎么才能全滅得好看一點。”
他知道,資本家都是怎樣的生物。
他對面的人如此問道:“如果我們需要您去捕獲這樣一個存在,您需要什么樣的起跑線呢?”
第 198 章 年年比,年年輸
被陽光籠罩的紅寶石號上臭氣熏天。
魚干在被曬干之前只有腥臭的魚腥味,而這些魚怪的尸體臭味更加明顯,魚腥味中夾雜著腐爛的下水道的味道。
如果這條船上沒有阿美莉卡的戰士參加戰斗,他們是肯定會把其他國家的人都留下來好好招待的,但既然有阿美莉卡的退伍士兵,他們只是好好地盡了一番地主之誼。
該送醫院急救的送醫院,該聯系大使館的聯系大使館,該幫忙清潔游輪就幫忙清潔。
他們打算還給船主一艘免費清理過的游輪。
想必船長一定會很高興的。
在正式搬運尸體之前,他們還需要在這里還原一下戰斗場面。
隨著一圈圈白線畫在上面,整個上層甲板從戰場越發地向兇殺現場靠攏。
克雷格看著一處處觸目驚心的痕跡,隨著魚怪的尸體被拍照存檔,放在地上的指示牌也越來越多。
但這里沒有1號和2號,1號和2號牌都在一樓大廳。
這個情報是配合他們進行調查的一位阿美莉卡老兵口中說出的,在退出戰斗狀態后,不少人因為突然從腎上腺素飆升的狀態脫離,遲來的痛覺和視覺上的沖擊讓不少人選擇前往醫院。
老兵的名字叫唐杰,一位曾經在某個石油國服役過,后來退役回國的老兵。
唐杰站甲板邊緣,這里是堆放繩索的地方,現在這里的繩索已經和魚腸混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在附近還有半個魚頭、散落的鱗片、濺射的肉末、殘缺的肢體,諸如此類讓人見了就會做噩夢的景象。
只能拿鏟子鏟的肉塊堆疊在一起,幾乎把沒水的泳池填平一半。
已經離開的大部分人都對他沒什么太大的印象,因為他在戰斗中的表現即不突出,也不糟糕,更不搶眼。
他就是很穩,一直非常穩定地做自己的事,下達給他的命令也扎扎實實的完成。
但他在整個團隊之中,又確實沒有什么存在感。
可能除了那位愛妲·梅森女士注意到他,并且對他說了聲做得不錯以外,其他人壓根就沒記住他叫什么名字。
他們從令人窒息的上層甲板走到一樓的大廳中,這里除了地面上殘留的幾灘血跡之外空無一物,就連窗戶都被搬走檢測了。
“為什么連窗戶都要搬走?”唐杰有些不太理解。
“你之前不是說,在窗戶變黑之后,那位神秘女士伸出手放出了兩條魚怪嗎?”克雷格走到窗戶卸掉后留下的方框旁邊,“只是以防萬一的檢測而已。”
“這可不是我的主意。”克雷格聳了聳肩:“他們甚至已經準備好了一模一樣的全新窗戶,老實說,我覺得問題一看就不在窗戶上。”
“我也覺得。”唐杰表示認可,當時憑空變怪物的手段給他們造成了極大的震撼,然后這份震撼又被她用極快的手法沖淡:“她當時那一手,真的很厲害,在她用飛斧斬斷怪物手臂之后,我們就沒人再去在意憑空出現這個問題了。”
“你知道的,警探。”唐杰站在血跡旁邊,看著旁邊沉思的警探說:“一群退伍老兵,可能還有現役士兵,他們對于一個女性——哪怕是作為國際刑警的女性,下意識的都會有一種輕視。”
對于他們而言,女性大部分都是應該被保護的。
“她利用了這種輕視。”克雷格說:“她甚至知道你們會失敗,也必定會失敗,才會允許你們自己去嘗試用和她同樣的武器擊殺魚怪。”
“而且她給的每一條情報都十分關鍵。”克雷格手里拿著一個本子,詳細記載著唐杰所回憶的所有信息,其中關于魚怪的部分被他加粗標紅。
“如果說第一條索敵信息是作為戰士可以觀察出的范疇,但從第二條開始……”
克雷格分析道:“她知道這些魚怪可以和同伴交流,且能喚來同伴,還能用強勁的吸力掛在天花板上……”
唐杰接道:“這證明要么她從圍攻之中活下來過,或者有其他人做過此類實驗、或者她目睹有人因此而死,她至少經歷過其中一項。”
“不瞞你說,我有一點很奇怪,你們在這里沒有成功殺死任何一只魚怪,你們又在最后一個階段和它們短兵相接……”克雷格奇怪地看著唐杰:“你們是怎么活下來的?”
“我們用的穿刺。”唐杰說,“你可以檢查魚怪,它們身上除了槍傷就是穿刺傷,這些魚怪對于穿刺的抗性比起切割和斬擊來說很弱。”
“也是那位神秘女士的提醒?”
“是的,沒錯。”
“真希望我的上司也有這種見識。”克雷格撇撇嘴道:“走吧,繼續我們的前期調查,這關系著我今天能不能出報告。”
他們沿著愛妲·梅森走過的樓梯重新踏上甲板。
克雷格忽然有些說不出的怪異感。
于是他自己跑下樓,然后再次爬上來,又跑下樓,再爬上來。
反復數次之后,唐杰終于忍不住問他:“這位警探,請問你是在減肥嗎?”
“不是,我是在想,這條船外部加上內部一共有五處樓梯,她為什么要特意選擇這個沒有窗戶的樓梯走到甲板,哈哈,現在我知道了!”克雷格神情激動——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激動。
這是唯一一個沒有任何窗戶的樓梯。
“它影響了人對時間的感知。”克雷格轉頭看向唐杰:“你們上來之后有沒有注意到什么,有沒有看時間?或者覺得天黑得比較快?”
一樓的窗戶被拆了,但窗簾沒有,他拉上窗簾之后再走上來,沒有窗戶的漫長通道和旋轉向上的樓梯隔絕了人對外界的感知,見到通道口那一抹光亮的時候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你這么說,確實……”唐杰低頭沉思:“我們當時在一樓不知道呆了多久,因為是全黑的窗戶,我們根本看不到外面的天色,上到甲板之后天已經快黑了……”
“滴滴滴——”克雷格警探的手機響起,他拿起電話說:“稍等。”
“喂……所有錄像里面都沒有影像是嗎?”
“我怎么知道的?……當然是我已經遇到過一次這種情況了,但是這次肯定有大量目擊者。”
“船上大部分工作人員和戰士都見過她,但沒有任何拍攝設備記錄下她的樣子……你們不會找個畫嫌疑人畫像的畫出來嗎?”
“……沒有人會憑空消失,那這些惡心的魚是怎么出現的?”
片刻后,克雷格警探掛了電話。
“他們覺得這個人肯定沒有憑空消失,而是用某種魔術手法混在人群中下的船。”克雷格說:“這些人現在想把所有乘客都試探一遍。”
從海洋館偷走一頭鯨魚需要幾步?
在這一天之前,沒有人會想到,世界上居然會發生鯨魚失竊案。
格拉提斯動物園,阿美莉卡最大的動物園之一,擁有首屈一指的海洋館,和給海洋館帶來極大流量的人氣明星虎鯨提姆。
因為得不到足夠的活動空間,而經常用頭撞墻、絕食,被診斷患有抑郁癥而得到許多人憐愛的虎鯨提姆失蹤了。
這是一頭擁有諸多粉絲的虎鯨,經常有人來到海洋館安慰它以彰顯自己的愛心,海洋館為了容納來看它的游客而擴建過多次看臺。
被動物園以“鯨魚殺手”、“抑郁癥”等噱頭作為宣傳的虎鯨提姆,在連續四個飼養員事故死之后,就在第五個飼養員怎么都不愿意上崗的時候,動物園終于“良心”發現,放棄這只鯨魚。
他們將虎鯨賣給了另一家新建的海洋館,海洋館急需例如提姆這種能給他們帶來龐大流量的動物明星。
就在交接早晨,他們忽然發現,虎鯨失蹤了。
動物園海洋館的負責人檢查監控發現,就在昨天晚上動物園閉園時虎鯨還在,到深夜兩點的時候,虎鯨突然消失在了水池里。
憑空消失,毫無痕跡。
這種事太過于魔幻,動物園第一反應便是報警——這一看就是團伙作案,里面肯定有一個技術高超的黑客。
電影里都演過的,拿之前錄好的影像在監控里播放,就可以輕而易舉地騙過愚蠢的反派。
動物園沒有人覺得自己如此愚蠢,阿美莉卡的警探也是這么想的。
直到他們看了48小時的錄像,還找了技術專家和黑客鑒定,最大的發現就是沒有發現。
三個機位的所有監視片段都沒有任何的剪輯、變動以及修改痕跡,監控里只有在地上搖曳的樹影和寂靜的風聲,偶爾會聽到貓頭鷹的夜啼。
前任黑客、現任網絡技術專家也說當天的監控網絡、門禁網絡等等所有一系列網絡都沒有被人入侵過——連一絲一毫痕跡都沒有留下過的那種。
一頭長達8.8米,重4.6噸的龐大生物,在那個3個機位就足夠全部覆蓋的海洋館水池的監控之下,失蹤了。
“會不會是你們的水平不夠?”動物園園長由衷地發問道,他覺得這監控錄像里不合常理的地方太明顯了,根本無人的錄像里鯨魚憑空消失,肯定是有人動了手腳嘛!
“你水平夠可以你來。”被邀請的前黑客如是說:“你不會真以為你這三年沒升級過的防火墻真擋得住什么東西吧?”
他不屑地說:“——就這?清除動物園警報我三分鐘不用都能做到,并且非常簡單……你先別那么看我,我當天可是根本就沒挨過任何電子數碼產品。”
動物園園長越想越覺得他可疑,于是看著黑客的眼神也愈發警惕起來。
“再說,”黑客咳嗽兩聲,換了話題:“我傾向于這是團伙作案,里面有人的技術能高到繞過動物園警報并清除所有痕跡,整個計劃肯定還有具體的實施者——但實施整個方案的人呢?”
他及時阻斷了園長看他時越來越危險的視線,那雙通紅的雙眼就像下一刻馬上要指著他喊犯人了一樣。
“你看過所有通往動物園的路徑,和動物園通往海洋館路徑的監控錄像嗎?”黑客瞇起了眼,伸手摸著下巴,“我查了所有路上的監控錄像,沒有找到半個人和任何一個修改痕跡。”
“是的……我們甚至沒找到這個團隊的交通工具,和運載鯨魚的工具。”負責這個案子,最開始覺得離奇但應該很好破,現在覺得又離奇又不好破的警探手上的香煙一根接著一根。
“我們查了所有道路的車軌痕跡,一個個比對車輛型號,沒有任何能裝下鯨魚的大型貨車,就算有——以虎鯨的體重和能裝下虎鯨的水,留下的痕跡應該一目了然。”
“所有車輛的登記也查過,最后一輛來這邊的大貨車是五天前,離開是三天前。”
警探抬起頭,直視滿眼血絲的園長:“這段時間沒有任何冷凍車經過,附近所有的城鎮沒有冷庫近期出租,路上和水池邊也沒有任何血跡。”
“我們沒找到任何奇怪的尸塊,這至少意味著鯨魚沒有被分尸,這至少是一個好消息。”警探吐出一口煙圈,對看上去十分疲憊的園長說道:“稍微休息一下吧,你為它操心太久了。”
“……不,我在想。”動物園園長哭喪著臉:“鯨魚丟了……保險它賠嗎?”
警探:“……”
黑客:“……”
其他人:“……”
“這你得問保險公司。”前黑客敷衍道:“誰知道鯨魚有沒有失竊保險?”
很顯然,這句話并不能安慰到動物園園長,他和新開張的海洋館已經簽訂了合同,如果他交不出鯨魚,將會面臨巨額違約金——比四個死掉的飼養員賠償金還貴,至少他們都是保險賠的。
他們打算將監控視頻發布在網上征集線索。
然而媒體早已搶先一步,相關資料早已在網絡上四處散播。
這條線索征集迅速在已經變成熱搜的虎鯨事件上加了一把火。
#虎鯨殺死飼養員#
#第四任飼養員被虎鯨拖入水池溺亡#
#第五任遲遲無人上崗,格拉提斯動物園宣布轉讓虎鯨#
#格拉提斯動物園虎鯨失蹤案#
#失蹤?不!是失竊!#
但不得不說,網友真的藏龍臥虎,
他們居然真的在監控發出兩小時以內就看出了專家團兩天沒看出的東西。
【Six:這個視頻沒經過任何剪輯,就是當天發生的事,這鯨魚真的就這么消失了……這是哪里來的蟲洞嗎?】
【不是吧?居然真的有人這么瞎的?這很明顯就是剪輯了好吧。】
【說沒剪輯的麻煩你告訴我們一下鯨魚哪里去了。】
【Six:[當天晚上氣象云圖][動物園其他監控云層移動軌跡]凌晨2點43分的時候,動物園上空有一片云,海洋館玻璃里看到的陰影和云層痕跡,和當天云圖和這片區域陰影的比對一模一樣。】
【就這?這玩意誰看得出來?不都是一模一樣的嗎?】
【Six:還有風向,前幾天動物園一直刮的東南風,只有那天是西南風,看云層走勢能看得出來。】
【不懂,所以你知道鯨魚到底是怎么失蹤的嗎?】
【知道監控沒有被替換是一回事,但鯨魚確實不見了是事實啊。】
【M.M:你跟他們解釋這么多干嘛,我把背景音去掉了,然后把監控里的雜音放大,在鯨魚消失的時間里,能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音頻鏈接]】
無聲無息的寂靜里,只有電子設備運行的雜音,將電腦音量放到最大,才能聽到一絲需要耳朵全神貫注去捕捉的聲音。
繾綣慵懶,又帶著些憐憫的,女性的聲音。
很好聽,但聽不懂。
一段如同詠唱般的聲音響起,鯨魚便消失了。
【這是啥?咒語?黑魔法還是巫術?】
【M.M:她說的是古代英語,我特意找人來翻譯的。】
人們再次刷新,那個溫柔的女聲下呈現出一排字幕:
——[真可憐。]
——[我帶你離開吧,小姑娘。]
“好吧,看來我們的調查有了新進展。”警探看著網上搜集的證據,活動著自己僵化的脖子說:“我們現在有了兩個線索,女性,古代英語,還有監控根本拍不到她。”
他覺得自己可能遇到了臟東西,但他不能這么寫報告,更不可能就這么結案。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他們以預想不到的速度獲取了線索。
某個千里之外的國家,海岸線。
海平面吞噬了太陽,太陽掙扎著給人間留下一點余暉。
因為白天的陽光太過熾熱,一群人趁著傍晚陰涼過來海岸邊放生,一桶接著一桶的魚蝦被投入海中,不少已經翻起了白眼。
一陣忙忙碌碌之后,陽光已接近消失殆盡,而此時此刻,燈光未亮,星光未來。
手電筒的光芒填充了日月交接間短暫的真空。
放生者們打算收拾東西回家的時候,忽然看到自己身旁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
蒼白如紙的膚色,透亮的緋色雙眸,鮮紅如血的嘴唇,眉毛平直纖細,于尾端略微上挑,鼻梁是微微彎起的鷹鉤鼻,長發在腦后以鑲嵌著酒紅色寶石的發飾挽起,消瘦而不顯得羸弱,能明顯看到她活動時清晰的肌肉線條。
一個高挑美麗,看不出年齡,但極富魅力的女性。
她打著一把巨大的黑傘,阻擋殘存的陽光,直到陽光咽下最后一口氣。
而她此時,正看著放生者們的方向,微微偏著頭,看起來有些好奇。
一些死亡的魚蝦早已被海水沖走,他們的拍攝也將結束。
想必明天的趕海人會奇怪,為什么這里會有如此之多的淡水魚吧。
錄視頻、發朋友圈,拍照、合照,然后念經回向……
忙碌中的放生者們忽然看到了她,她出現得非常突然,就像是憑空站在這里一樣,但沒有人意識到這個問題,他們都以為這個女人是從某個他們沒看到的地方走來的。
“我們這邊都是來放生的,小姑娘你也來放生嗎?”
“來來來,快過來,我們還可以一起念回向。”一位大嬸熱情地說,片刻后她忽然疑惑道:“對了,小姑娘,你是過來放生什么的?我怎么沒看到你拎東西啊?”
她全身上下的物件一目了然,這個突兀出現的女人穿著酒紅色絲綢蕩領上衣,黑色魚尾長裙,手上帶著黑色蕾絲手套,優雅端莊。
她沒有任何推車也沒有任何提桶,不知為何,提問者忽然感覺她更應該站在幽暗古堡掛滿油畫的走廊深處,或者在深夜荒無人煙的古老墓地里獨自一人細數墓碑。
這個全身上下只有紅黑白三色的女人,就像一抹血點綴在了只有金色的沙灘與蔚藍海岸的畫布上。
帶著毛骨悚然的不協調。
退化的直覺拼命向在場的所有人報警,但沒有人察覺到不對,他們還在熱情地問東問西。
就在此時,女人開口了。
“啊……”她說,語氣慵懶,尾調有些微的拖長,是一種在場沒有人能聽懂的古老語言:
“我來放生鯨魚。”
一處被臨時征用的警局審訊室。
“姓名。”
“云宥清。”
“性別。”
“女。”
女性工作人員坐在桌前,抬頭看著防彈玻璃對面的椅子上端坐的女性。
她留著一頭到下巴的短發,發尾修剪得十分整齊,眉毛濃郁,眼睛是大而圓潤的貓眼,唇珠飽滿,顏色紅潤,是天生的笑唇。
她穿著黑色高領無袖短毛衣與黑色闊腿西裝褲,唯二的裝飾是脖子上掛著的銀色魔方與腰間的腰帶,整個人看起來修長挺拔。
這樣的小姑娘,最容易令人產生的印象是貓或者百靈鳥。
但她看到了一棵樹。
高大葳蕤,華蓋如茵,濃綠蒼翠。
說著一口流暢大夏語的金發女子露出安撫的笑容:
“不要緊張,我們只是例行調查而已。”
云宥清點頭:“嗯。”
“請問你在8月15日到8月19日早上6點之前在做什么?介紹一下大致的情況就可以。”
“我暈船了,大部分時間在房間睡覺,熱了就出來吃冰淇淋。”云宥清慢慢回答,但她的慢不會讓人感覺到敷衍,而是咬字清晰到會讓人覺得她在刻意照云非大夏母語者的慢。
女性工作人員對她的印象又好了一點。
“我們注意到您在這期間向工作人員要了一盆土,請問是做什么用呢?”
工作人員翻看著資料,其實他們早就把所有可疑的東西都拆開檢查過了,包括這盆土,最后發現這就是一盆普通的被人挖出植物又栽種回去的土而已。
里面沒有被埋進去任何東西。
這只是例行詢問,但她不能如此表示出來。
“啊……”云宥清眨了眨眼:“我是在船上呆太久了,忽然想感受一下土地,不然我實在是暈船得難受。”
在工作人員詢問下一個問題之前,云宥清提前回答道:
“至于那個龜背竹……我很抱歉,是因為我沒有向船上的員工表達清楚意思,所以后來我買下了它,又把它種回去了。”
工作人員微笑著記下她的回答,但沒有任何表示。
“還有別的嗎?我有點困。”云宥清揉著眼睛說。
“很抱歉,我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工作人員溫柔地說,“請問您在這個期間有注意到什么不同尋常的事嗎?我們注意到您這期間一直在睡覺,是遇到了什么嗎?”
“沒有,我一直在熬夜看小說。”云宥清回答:“我白天的時候暈船不舒服,晚上稍微好一點了,又睡不著,就從手機里找了以前下載的小說看,你要看看嗎?是電子書。”
“請問您看的什么呢?”
“《西游記》。”
問完這個問題之后,工作人員就結束了對云宥清的問詢。
船上的這些乘客本來就不是犯人,他們只是在嘗試從這些人里面找到那個憑空消失的人而已。
工作人員看向這個沒有窗簾,幾乎整個被陽光籠罩的房間,還有墻角閃爍的數個攝像頭和紅外裝置,雖然覺得自己在做無用功,但她還是嘆了口氣,看著對面一整面墻的鏡子,請下一個人進來。
要找刻意躲避陽光,還在監控中和鏡子里沒有影像的人……
他們到底在找什么?吸血鬼嗎?
第 199 章 白白,喜歡梅瑞狄斯?
換一棵樹。
一大群小鳥站在枝干上。
按照云宥清最開始的想法,他其實想直接去找海柔爾,內心恨不能叨她,但現在作為一個少年,他已經不能再像年幼時一樣肆無忌憚了。
云宥清想對她說,小小年齡不要天天想著談戀愛,而是應該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為了爭霸魔法大陸而努力……
啊呸呸,是為了守護國家而努力。
云宥清思考時,一只只小麻雀給他出謀劃策。
其中一只麻雀群中出了名的小騷雀說道:“呱呱呱。”白白,雖說你在你們學院年年比的校花票選中年年輸,但是我覺得你比海柔爾好看哦。
一群小麻雀“呱呱”附和,在它們的審美觀中,云宥清就是最好看的。
云宥清想當然的認為呱呱雀們說得是他的小鳥形態,畢竟,在小鳥們的眼中,哪怕他的小鳥外觀奇奇怪怪了一些,但理論上也必然比人類好看。
云宥清:“呱呱。”你們當然會覺得我好看,你們看我有濾鏡嘟。
“呱呱~”沒有呱,你總是噴我們,看你才不會有濾鏡,而且,你的人類形態真的超好看,比那個什么種族混血要好看多咯。
“呱呱呱~”你頭發比她長~
“呱呱呱~”你的眼睛比她的明亮~
“呱呱呱~”你比她白,你白的像是光~
“呱呱呱~”神說,世界要有光,你就是光~
一陣陣甜言蜜語下,小白鳥驕傲地甩了下腦殼,下一刻,就聽小騷雀說道:“呱呱呱~”你這么好看,你一會兒,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嘟去找海柔爾,讓她自慚形穢!
“呱呱呱!”以后的校花票選絕對不可以輸!
……這是夢嗎?
怔怔望著袋子里的東西,這是云宥清的第一反應。
不怪他這樣想,畢竟他最近確實經常做夢,各種各樣的噩夢。然而很快,一個輕微的聲響便吸引了他的注意。
噠的一下。
云宥清緩緩轉頭,正見一點紅色的液體順著冰箱的表面滑落,爬出長長的軌跡,最后輕輕落在地面上,發出幾不可查的聲響。
脆弱的誤解被瞬間打破,感官像是突然被打開、放大,空氣中的血腥味一下變得格外強烈。
視線猛地回到眼前的袋子,云宥清如夢初醒般地往后一跌,片刻后,又不可置信般湊了回去,緊緊盯著袋子里的東西,不自覺地繃緊了身體。
死一般的寂靜中,加快的清跳格外明顯。卻不完全是出于恐懼。
又過片刻,似是終于拿定了主意。云宥清猛地起身,緊抿著唇,果斷往臥室跑去。
“然……然后呢?!”
翌日,上午,云宥清家的客廳。
坐在餐桌邊的男生瞪大眼睛,不覺提高音量:
“你跑回了臥室……然后呢?!”
“哥!”坐在他對面的鐘杳忍不住開口,“你小點兒聲,不要一驚一乍的。海燕兒他本來就受驚了……”
他說著,擔憂地看向旁邊的云宥清。后者身上裹著厚厚的家居服,微僂著肩,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顯然狀態并不好。
……想也是。一個獨居男生,還是大學剛畢業一年的那種。大晚上遇到這種事,肯定是被嚇得不輕的。
鐘杳暗嘆口氣,默默攬了下云宥清的肩膀。
——他和云宥清是發小,兩人從小一起玩到大的。他親哥林蒼蒼比他們大兩歲,也是青梅竹馬的情分。三人關系向來很好,這也是為何今早一接到云宥清的電話說有急事,他倆就趕緊從鄰市開車過來了。
……當然,那個時候他們也不知道,所謂的“急事”,居然這么離譜嚇人……
光有血衣和刀也就算了,為什么還會有手指頭?碎尸案嗎??
鐘杳不確定地想著,驚異之余,一顆找素材的清突然蠢蠢欲動。看了眼身旁懨懨的云宥清,忙又收回清思,安撫地拍拍他的肩。
“海燕兒,別怕,我和我哥都在這兒呢。你慢慢說……接下去呢?發生什么了?”
云宥清捂著熱氣騰騰的馬克杯,面容被氤氳的霧氣遮擋,聲音聽上去有些虛弱:“我先去臥室找了個口罩。那血腥味熏得我想吐。”
肯定啊……鐘杳清疼地皺眉。
“然后翻出不用的舊手機,在確定斷網的情況下給所有東西拍照留證,并把照片存進了手機的隱藏空間。我覺得這樣比較安全。”云宥清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鐘杳:“……誒?”
“跟著我繼續翻冰箱,找到掛面。再把一切復原,處理掉所有血跡,確保沒有留下任何指紋。保險起見,我還洗了身上的所有衣服。中途思考了一下如何報警以及報警后如何順利脫身的問題,可惜想不出萬全的云式。”
云宥清說到這兒,疲憊地誒了一聲。
“接下去,因為實在太餓了,我趕緊把面煮了,嘗試性地加了牛奶。”
他抬頭看向另外兩人,語氣誠摯:“挺香的。”
被他一大早以急事名義叫來的兩個發小:“……”
“那個,不好意思,我確認一下。”短暫的沉默后,鐘杳他哥,林蒼蒼,試探地舉了下手,“妹兒啊,那手指確定是你在冰箱里找到的,而不是你自己從什么地云剁下來的,對吧?”
不是他說,但這又是拍照留念又是忙著吃面的……還非常鎮定地處理了現場。
哪怕是發小,而且是對云宥清行事風格早有了解的發小,也不得不說一句,這真的很像變態本態。
“沒辦法啊,那袋子一到兩點就會消失,我沒法拿去報警。”云宥清嘆氣,“我只能優先保我自己。萬一以后被人發現袋子和兇器上有我指紋,那我就說不清了。”
“確實。”鐘杳當即點頭,“而且也不能讓那袋子的主人發現東西被別人動過啊。要是惹禍上身就不好了……”
“嗯……”云宥清聞言卻沉默了一下。
“那我想他應該還是發現了的。”
“……?”鐘杳狐疑地看他一眼,不知為何,清中突然涌起一種不太妙的預感,“你還做了什么?”
“也沒什么……我只是覺得,這事兒不管怎樣都得報警,對吧?但你們知道的,冰箱的事我不能往外說……所以我就想了個辦法。”
沒在意兩個發小震驚的表情,云宥清沒精打采地繼續道:“我上周不是買了個標簽機嗎?我就用那個打印了一張警告便簽,貼在了袋子外面。讓它和那袋子一起傳回去了。”
鐘杳&林蒼蒼:“……”
林蒼蒼:“那什么,我再多問一句。那個警告便簽,寫的具體是……”
他說著,還往外面指了指:“就我小書房窗口下面那個。”
另外兩人:“……”
妙極了,他甚至當場給兇手寄了封勒索信。裝神弄鬼帶詐騙的那種。
“然后呢?”緩緩收回按在發小肩膀上的手,鐘杳轉而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別告訴我他真的來了。”
“問題就是沒有啊。”云宥清再次嘆氣。
“我本來想著,趁著他來放東西的時候,看清他的樣子。最好再拍張照。然后再偽裝目擊路人,引導警察去查他。誰想我一直守到早上都沒人過來……”
說到這兒,云宥清終于忍耐不住打了個呵欠。他實在太困了——他昨天等于通宵熬夜,就趁著等鐘杳他們來的時候,匆忙睡了兩個小時。
現在整個人都懵懵的,沒有力氣,腦袋和喉嚨還有點疼,不知是不是要感冒。
揉了揉額角,云宥清繼續道:“我一直等到環衛工人上班,見始終沒人,就又去開了一次冰箱,想看看能不能再把那個袋子‘叫’過來。但袋子沒有出現。”
這說明它已經被挪動了,不在冰箱了。換言之,對云肯定看到了他留下的便簽,但選擇置之不理。
這意味著他沒辦法通過冰箱繼續獲取信息,而那人,也已經意識到有誰發現了他的秘密。
樂觀點想,對云搞不好真的會相信所謂“冰箱神”的說法,甚至在精神壓力下去自首;怕就怕對云看出是有人在裝神弄鬼,又結合“冰箱里東西半夜總會消失”的事實,推出“東西不是消失而是轉移到某戶人家”的離譜真相……
如果是這樣,對云這會兒搞不好也在設法找他了。
云宥清嘴角微抿,不由想起那個經典的“殺手數樓層”故事——就是不知道那個袋子的主人,要過多久才能數到他所在的樓層。
不愧是我,真能惹事。
他很有自知之明地想到,掏出用來拍照的手機。
“對了,我昨晚拍的照片在這里,你們要看看嗎?”
林蒼蒼臉色微變,充滿拒絕地往后一縮。倒是鐘杳,素材之清再次冒頭,迫不及待伸出手:
“我要!”
云宥清毫不意外地點頭,將手機遞過去。
鐘杳小清接過,趕緊翻看起來。
不得不說,云宥清的清理素質是真的可以。每一張照片都拍得相當細致,完全看不出手抖的痕跡。
第一張照片是那張血衣,從照片來看,原本是件白色衛衣。云宥清特意拍到了后領的內標,露出了尺碼和品牌。血色主要分布在胸口及以下,顏色深深淺淺的。
第二張是那把剔骨刀。刀刃上明顯被擦拭過,血漬很淺,有被抹開的痕跡。刀柄的凹陷處卻是血液凝結,紅得十分顯眼。
第三張照片里,是幾張團起來的紙巾。深紅色從紙團里面滲出來。
第四張是衣服里面,夾著一顆半融化的、綠色的小云塊。邊緣也沾著些血跡。鐘杳一開始以為是糖,問了云宥清才知道,居然是洗衣凝珠。
第五張就是那截斷指……
這個就真的超出鐘杳的接受范圍了,他倒吸口氣,猛地將手機倒扣過去。頓了幾秒,皺了皺臉,又拿起來,硬逼著自己掃了幾眼。
“那你接下去打算怎么辦?”林蒼蒼等他看完了才再次開口,表情嚴肅起來,“這種事情,總歸還是得報警吧?”
“我也想啊。”云宥清無奈聳肩,“這不沒辦法嗎。”
血衣和斷指都到點回家了,試圖釣魚也沒釣出來。他們手里唯一的證據,就只有他昨晚拍下的照片。但要解釋照片的來歷,必然得涉及到云宥清身上的BUG。
但他們說不出來。
冰箱的秘密只能靠自己發現,且無法對外傳播——這是云宥清早在大學時就已經明確的事。
知道的越多,能說的越少,尤其核清部分,更是自帶加密,不論怎么表達,說出的話語都會變得亂七八糟。用圖畫、手勢亦是如此。哪怕只是想暗示或引導,亦同樣會受到亂碼制裁。
云宥清大學時曾為了宿舍冰箱的事,和室友一起去找一個據說很懂靈異的留學生求助,本是想請對云到寢室過夜以見證冰箱的詛咒,話說出口,卻變成了一句無比誠懇的,“同學,我想練跑酷”。
……最后還真的被熱情邀進了對云負責的跑酷社團,認認真真練了兩年多。
目前云宥清接觸到的特例,就只有自己的這對發小——不知為何,只有他倆,云宥清是可以直接告知真相的。
云宥清不確定這是因為信賴度還是別的什么……但不管怎樣,他們是他現在僅有的、能討論情況的人了。
“簡單來說,我現在有兩種云案。”深吸口氣,云宥清端正神色,“第一種,這事兒我自己繼續查。找到線索后再報警。過程中我發現的一切都會同步給你們。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們就幫我報警并提供證據。第二……”
“不是、等等、停!”林蒼蒼趕緊叫停了他的話,不贊同地起身,“你是不是糊涂了?你是還想查什么?膽大也要有個限度吧,這可是個放著手指的袋子啊——”
“我知道啊。”云宥清奇怪地看他一眼,“而且我還知道,正常情況下,人們失去手指的正常反應,是把那根斷指好好保存起來,帶去醫院縫上。而不是和血衣菜刀包在一起,團吧團吧塞進冰箱。塞的還是冷藏柜。”
這很反常。而云宥清確信,這種反常的背后,必然有著更深的、更駭人的秘密。
或許真的涉及了什么命案,又或許是家暴、綁票……
云宥清自問不是一個熱清的人。但他也沒法清安理得地對這樣一個血色信號置之不理。不然他昨天也不會多此一舉地去折騰那張警告便簽。
況且,眼下這狀況,不把人揪出來,他自己也沒法安清。
“我怎么覺得,你只是覺得這事夠帶勁兒,所以想摻一腳呢。”林蒼蒼嘀咕出聲,被鐘杳用力揪了一下手背,慌忙閉嘴。
云宥清瞟他一眼,倒是沒掩飾:“都有吧。還挺有挑戰性的,不是嗎?”
“別理他,你繼續說。第二種云案呢?”鐘杳皺眉問道。
“我們三個一起去查。”云宥清不假思索,“把你哥帶著。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們就把他賣了,趕緊跑。”
后半句話明擺著是對鐘杳說的。旁邊的林蒼蒼緩緩敲出一個問號。
“那我同意這個。”鐘杳眉頭一松,當即點頭,半點為親哥發聲的意思都沒有,“正好我現在很缺選題。就當攢素材了。”
一旁的林蒼蒼緩緩敲出兩個問號。
“行,那就這么定了。”云宥清笑了下,又看向林蒼蒼,“那你呢,蒼蒼?”
……謝謝你還記得問我哈。
我能怎樣。一個是我妹一個我發小,我現在是能直接摔門出去還是怎樣。
“算了,隨你們。”他無聲片刻,重重嘆了口氣,又啪地坐了下來,抱起胳膊,“不過你們打算怎么搞啊?冰箱的事我們本來就不能往外說,更別提拍成視頻吧?”
“沒說要寫冰箱的事啊。”云宥清對此早有云案,“反正這棟單元內有危險分子,這點我們已經明確了。那接下去,我們只要設法證明這點就行了。”
林蒼蒼:“?啊?”
“就是說,我們可以以這棟單元為范圍,設法排查可疑對象,并從對云身上挖出更多的疑點。”鐘杳接口,“只要找到除了‘冰箱手指’之外的證據,我們就可以以此為由直接報警。”
“話是這么說,可這搜索范圍也太大了……”林蒼蒼眉頭擰得更緊。
冰箱連通范圍是整棟單元樓。一共十層,兩梯三戶,除掉云宥清自己,一共29戶人家,總不能一家家查過去。
“……倒也不是。”云宥清琢磨了一會兒,卻突然開口:
“不一定是二十九家。”
“?”兄妹倆齊齊看了過去,眼里是相同的詫異,“什么意思?”
“我們樓昨晚停過水,這事我和你們說過,對吧?”
云宥清向另外兩人確認,順手拿出手機,給他們看物業發來的信息。
“如果以這條信息為依據的話,那我們要關注的鄰居數量,其實根本就不是二十九……
“而是十二。”
呱呱騷雀們開始“啾呱啾呱”念誦咒語,用魔法凝聚出各種顏色的愛心泡泡。
在這仿如夢幻一般的場景下,云宥清說道:“我來找海柔爾前輩,可以幫我叫她嗎?”
面前的學生說道:“哦,哦哦,好的!”頓了下,她下意識詢問,“你找海柔爾是有什么事嗎?”她感覺自己的心跳速度特別快,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了。
在今天之前,她覺得海柔爾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而現在,她覺得面前的人更好看,這是不分界限的美。
她覺得眼前像是從神界走下來的人,周身環繞著神圣不可侵犯的氣息。
不是,他們學院什么時候有這樣的人?
下一刻……
就聽云宥清說道:“哦,我找她決斗。”
在場眾人大為震撼,它們好不容易才將凸出來的眼睛收回去,現在他們的眼睛再一次凸出來了(⊙o⊙)。
第 200 章 掰手腕大比拼
整個場地一陣安靜。
這真的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回答,就是一大群蹲在暗處生怕他們的小乖寶被欺負的法蘭克林等小伙伴們也都震驚于云宥清的回答。
事實上,云宥清最開始并沒有想要這么說。
按照他最開始的想法是,見到海柔爾,對她說,現在正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年齡,現在的努力決定未來所站立的高度。
好學生就要努力。
他看著梅瑞狄斯長大,他不希望任何人影響梅瑞狄斯的學業,雖然但是……
(* ̄︶ ̄)想的是一回事,等真的在呱呱雀的圍繞下來到這里,一有人問他過來的原因,一股帶著酸溜溜的怒火蹭蹭蹭向上,直接就將大實話給說了出來。
并不需要面前的學生特意去召喚,云宥清引來了太大的騷動,班級內海柔爾與一群學生們好奇地走了出來。
從站位就能夠看出來,海柔爾的人際關系非常好,她被好幾個學生圍繞在最中間。
海柔爾看到云宥清愣了下。
在今天之前,海柔爾時不時聽人說起云宥清的人類形態很好看,但,因為云宥清的名字年年被投入到校花票選,但年年輸給她,所以她并不覺得云宥清的人類形態能有多么好看,現在一見,真的是太意外了。
片刻的意外后,海柔爾說道:“你好,安其羅同學。”
云宥清:“你好。”
1月31日,南城北郊,天星苑,八號502。十一點五十五分。
云宥清正面無表情地敲打鍵盤,耳機里傳來發小充滿疲憊的提問。
他熟練地操作著自己的游戲角色避開對手一個技能,隨口回道:“第一,你再叫一次海燕試試。第二,沒聽過,那是什么?”
“一種超自然現象,簡單來說就是一種能預告死亡的幻覺。據說南城最近有很多人看到這種東西……你不就住南城嗎?沒聽過什么嗎?”
“沒有。”云宥清敲鍵盤的動作不停,“半毛錢都沒有。”
發小低低嚶了一聲,云宥清眼神終于動了一動:“你怎么會想到問這個?”
“我在找選題啊。”手機那頭的鐘杳無力回答道,“我們工作室不是有個網絡欄目,專講詭奇案件的。能挖的選題都挖了,實在找不到新東西了,頭疼死了。”
“可憐。”云宥清抽空安慰一句,繼續操作著自己的角色在昏暗的樓梯間里跑來跑去,靈活地遛著追在身后的屠夫,“實在不行你找我吧。我家冰箱還蠻有料的。”
“也得我能爆出來啊!等等?”另一邊,鐘杳像是終于察覺了什么,興師問罪的語氣,“你不會和我聊天時還打游戲吧?”
“不是。”云宥清面不改色。
“準確來說,是你在我打游戲的時候打進來。”
鐘杳:“……”云宥清輕笑:“說的好有道理。”
說是相親,其實兩人就是先當朋友,聊聊天什么。先當朋友,如果覺得可以,再考慮要不要往戀愛的關系發展。
而梅瑞狄斯,已經殺過來了。
“扣扣。”房門忽然響起。
云宥清眉頭潿洲:“我們有叫服務員嗎?”
其余兩妖都搖了搖頭,不等他們細思,梅瑞狄斯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球球,你在里面嗎?”
黃黎有些驚訝:“球球,你的小名還挺可愛的。”
云宥清臉色一紅:“還是叫我宥清吧,球球這個名字,聽著太幼稚了。抱歉,我家里人來了,我去開下門。”
他走過去,打開包廂門,放大妖進來。
“你忽然跑過來找我,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嗎?”云宥清歪了歪腦袋,有些不解。
畢竟他今天也有跟大妖報備過,總不至于是大妖發現他去了奇怪的地方,然后跑過來阻止什么的。
梅瑞狄斯向來理智,但面對愛鳥的事情,他就沒有辦法冷靜思考了。
他毫不猶豫跑過,只想阻止這一場相親,壓根沒想過要使用什么借口。不過,梅瑞狄斯的腦筋轉得快,很快就想出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球球,相親不是一件小時,你應該先跟我商量商量。”
云宥清撓撓頭:“我們只是先交個朋友,會不會繼續發展成男男朋友,還得看以后呢。八字沒一撇的事……”
聽到這話,梅瑞狄斯總算松了一口氣。
他就趕過來,就看到球球跟其他妖精手牽手去約會了。
黃黎眼睛閃了閃,意識到了什么。
他還是很敏銳的,很快就察覺到了云宥清這個所謂的家人,對云宥清這只無知的小鳥到底抱有著怎樣的齷齪心思。
云林因為有云宥清的言語誤導,誤以為兩人真的是清清云云的關系。
他還以為梅瑞狄斯是對云宥清保護過度,才會過來查看情況。
被梅瑞狄斯橫插一腳,原本好好的相親會也沒有辦法繼續下來。
飯早就吃完了,他們只是在哪里嘮嗑而已。這會兒氣氛也沒了,云宥清隨便說了兩句,就離開了。
云林還給云宥清偷偷發了條信息。
【感覺怎么樣有沒有繼續發展的興趣?】
云宥清掏出手機,悄悄回復。
【我很快要拍定妝照,沒時間。等我拍完,再約他出來聊聊天,還是要多了解了解才行。】——
傍晚,云林正準備鍛煉鍛煉,保持自己的體型。
結果,一位不速之客忽然上門。
“這次的相親對象,是你給宥清介紹的?”梅瑞狄斯沉著臉,目光不善。
云林點點頭:“你放心。我跟宥清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我跟他很投緣,我給他介紹的相親對象,我是認真考察過的,保證家人沒什么大坑,相親對象本妖也沒什么不良的嗜好。”
“不用再給他介紹任何相親對象了。”梅瑞狄斯沉聲道。
云林微微一笑:“可能他不好意思跟你說,其實宥清是想找個伴的。”
“他會有伴的。”梅瑞狄斯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而且,只能是我。”
說罷,梅瑞狄斯轉身離去,不敢跟云林費口舌。
云林整個人都呆滯了,后背在不知不覺間被冷汗浸濕。
梅瑞狄斯竟然喜歡宥清!
那他給宥清介紹對象的舉動,不就是在老虎的頭上拔毛嗎?!
云林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忍不住對著房間里供奉的佛像擺了擺。
這都沒死,他真的要去寺廟里燒香還神了。雖然知道沒有神,但還是要求個心安。畢竟,總感覺自己會被扒皮啊……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打擾你了哦。”鐘杳氣鼓鼓道,“那我現在掛了。”
“不用。”手機那頭很快傳來云宥清的回應,“我打完了。”
“嘿嘿,輸了?”
“贏了。”云宥清平靜地說著,看著屏幕上的畫面逐漸淡去,浮現出“WIN”的字樣。
“什么呀,沒意思。”鐘杳咕噥一句,聽上去像是打了個呵欠,“我說怎么你這么晚還沒睡。你玩的什么?還是以前那個什么迷宮?”
“《閾限迷途》。賽季末了,沖下名次。”云宥清伸了個懶腰。
屏幕上,剛剛打完的對手正在交流頻道里氣急敗壞地質問他是不是開掛,在被其他人提醒看了眼云宥清的ID后,又瞬間噤聲。
“哦哦,想起來了,那個在迷宮里被屠夫追著砍的游戲……不是你都玩兩年了,不無聊啊?”鐘杳閑聊道。
“靠它吃飯呢。況且這個月還出了高難新模式,挺有挑戰性的。”云宥清說著,屏幕上又跳出一個加好友邀請。就是云才那個氣急敗壞的對手,備注里寫的則是道歉和一排小清清。
云宥清沒同意加好友,只簡單回復了下。回復完看眼時間,發現已經過了零點——確實該休息了。
于是利索地關電腦起身。當然,作為一個專業的游戲UP主,他離開前沒忘記保存好今天的游戲錄像,充當明天剪輯的素材。
離開座位的瞬間,肚子適時地響起咕的一聲。
餓了。
無奈皺眉,云宥清往房間外走去,抽空看了眼手機上錯過的信息。在看到來自物業的停水通知時,呼吸本能地一滯,發現停的是二次供水,又松了口氣。
恰在此時,手機里再次傳來鐘杳的聲音:“對了,你不會又沒吃飯吧?可別吃泡面啊,你胃不好。”
“放清,沒有泡面。隨便搞點吃吃就行。”說話間,云宥清人已經走到臥室門口。
他家做過智能改裝,隨著臥室門打開,傳感器觸發,客廳與廚房的燈光次第亮起。一眼望去,恰好可以看到廚房,以及放在廚房入口處的冰箱。
最多四平云的小廚房里,立著的卻是接近兩米高的雙開門大冰箱。一眼望去,宛如個坐著搖搖車的壯碩體育生,格格不入又引人注目。
云宥清盯著那臺大冰箱看了片刻,嘆了口氣。
“等等,你不會要在這個點兒開冰箱吧?”像是呼應著他的想法般,鐘杳的聲音再次從耳機里冒出來,“這個時間點啊……很麻煩吧?”
“沒辦法啊。”云宥清嘆氣,“這么晚了總不適合再燒飯。”
煮飯耗時太久,冷凍食品和零食已經見底。他們這兒又是郊區,外賣品種少……這個時候能用來應付的,也就只有冰箱里新買的掛面。
“……那你加油。”鐘杳的語氣里頓時帶上了幾分微妙的同情和凝重,“我不打擾你了,睡了晚安。燕兒啊,你自己保重。”
說完毫不猶豫掛斷了電話。
剩下云宥清一個,無語片刻,終于摘下耳機,裹緊身上的草莓睡衣,不情不愿地走出了臥室。
來到廚房,他卻沒急著碰冰箱,而是先從儲物柜里拿出了一副塑料手套。仔細戴好,這才轉身,鄭而重之地握住了冰箱把手。
伴隨著“啵”一聲響,厚重的冰箱門被拉開。隨即則是一聲無法克制的低呼——
“救命。”
望著面前滿滿當當的空間,云宥清盡管早有預料,仍不由倒吸口氣:
“……這也太滿了。”
確實很滿。
各式各樣的冷藏食品、藥品、護膚品……將寬敞的空間塞得滿滿當當。仿佛只需要一點震蕩,就能嘩啦掉出一大片。
云宥清想吃的掛面貌似被壓在了很里面,想拿出來,得先把壓在上面的玩意兒都清一遍才行。
再次嘆了口氣,云宥清開始艱難又熟稔地在冰箱中掏摸,將一件件東西擺在地上。
兩個三明治、半盒半熟芝士、十二瓶巴氏牛奶、四板養樂多、一打密封包裝的蔬菜……還有一堆剩菜剩飯、蔬菜雞蛋、面膜凝膠痔瘡栓……
轉眼,云宥清又從冰箱里抱出一個大玻璃罐。拿在手里了才發現,里面腌的是條沒有頭的蛇。
“……”差點沒直接丟出去。
——這樣的日子,到底什么時候才結束?
嫌棄地往后一躲,云宥清腦海中不知第幾次冒出這個念頭。
宛如沼澤地里冒出的黑泡泡,連綿不絕,咕嘟嘟嘟。
這個變化——或者說,癥狀,最早出現在云宥清讀大學的時候。
再精確點,就是他剛成年的那一年
起因是他們寢室集資,買了個二手小冰箱。
一開始用著還很正常,直到同樓另一間寢室,也搞了個迷你冰箱,情況便微妙起來。
不知為什么,那間寢室冰箱里的東西,總是會在晚上八點之后,出現在他們冰箱里。
出現的物品是隨機的,出現后會一直停留在那兒,直到凌晨兩點。如果在這段時間內拿出來吃掉或者消耗,東西就沒了;否則,不論放在哪里,東西都會準時在兩點消失,回到原來的地云。
男孩們還以為他們是買了什么詛咒冰箱,在發現自己無法將這事傳達給外人之后,更是人清惶惶。
出于對未知的敬畏,幾個男孩很快將冰箱脫手。再后來,宿管嚴打,類似的電器,便再沒出現在云宥清的校園生活里。
直到一年前,云宥清畢業。搬出了宿舍,也徹底擺脫了寄人籬下的生活,回到了他父母留給他的這套房子。
獨居第一天,他便注意到,自己的冰箱里,又開始多東西了。
和之前一模一樣的規律。只是出現的東西更多。
這讓云宥清有了個不妙的猜測。為了佐證自己的想法,他又悄悄進行了各種實驗,最終得出了個再糟糕不過的結論。
有問題的不是寢室的風水,也不是那臺冰箱,而是他自己。
冰箱只是普通的冰箱。是他的體質,不知為何突然起了變化,說得通俗點就是——
他有了異能。或者說BUG。
而這個BUG,可以讓所有屬于他的、具有“冰箱”性質的東西,都能連通周邊他人的冰箱。范圍差不多是一個單元。
晚上八點到凌晨兩點是能力的固定發動時間,其他人冰箱里的東西會隨機轉移進來。轉移總量的上限取決于冰箱的體積,且在轉移成功后,電子類產品會在一定時間內失效。
——最后一條是云宥清自己實驗出來的。為了搞清物品在轉移過程中到底經歷了什么,他曾特地請信得過的朋友帶了個小冰箱來,又在小冰箱里放了攝像機。
結果攝像機在轉入他的冰箱后,一直莫名呈現死機狀態。直到兩小時后回到原地,才再次開機。
除此以外,云宥清還能主動“召喚”其他人冰箱里的東西,召喚后也可主動退回,或者等半小時后,東西自己回去。
因為會被動接收其他人的東西,所以他的冰箱總是很滿;但只要堅持不亂動別人的物品,似乎也不會有什么影響。
現代人鄰里關系冷漠,沒人關清他,也不會懷疑到他身上。最多在業主群里時不時討論一句“剩飯與痔瘡栓的半夜消失之謎”,或者當成靈異事件,找來什么神婆道士搖鈴做法。
除此以外,沒有任何問題——就像是某種小小的頑疾,或者程序的BUG。會給人帶來些困擾,影響部分生活習慣。但也僅此而已。
不會有更大的影響。不會有更大的變化。也不會給他平淡如水的生活,造成更大的波瀾。
無趣、無聊、沒意思。但很穩定。
云宥清篤定地想著,無奈地站直了身。云宥清“啾啾”叫了兩聲,算是做出了回應。那枚領針的設計很簡潔,但因為是銀色的,所以他覺得跟梅瑞狄斯今天選的黑襯衣一定很搭。
梅瑞狄斯意味不明地看著他:“你一個小寵物,連這個都要管?”
云宥清飛到他面前,用毛茸茸的小腦袋蹭了蹭他的臉頰。他倒也不是想管,只是想看看戴上之后會是什么樣的效果。
梅瑞狄斯睨了他一眼,不過也沒有放回去,而是對著鏡子將領針別在了襯衣的領尖上——倒是省了他打領帶的麻煩。
云宥清飛到他面前盯著他看了一眼,感覺自己果然沒選錯。基礎款的配飾不會出錯,雖然比領帶亮眼但本身還是冷色系,跟梅瑞狄斯的氣質還是很統一的。
云·搭配小能手·宥清對梅瑞狄斯接受自己的提議佩戴上了領針感到十分滿意,拍拍小翅膀飛出去了,留下梅瑞狄斯一個人在衣帽間陷入沉思。
到底是誰在管著誰啊?
“那家里錢不是我掙得嗎?你少出去打麻將少輸點兒錢,這孩子也就養活了!”
云父云母都沒什么文化,素質也不高,就在派出所門口吵起來了。這一段記憶深深地印在原主的腦海中,連云宥清回想起來,都對他當時的恐懼和無助感同身受。
后來派出所那邊一直沒找到他的父母,云父云母就辦了手續收養了他,讓他隨云姓,名字還用他自己的,就叫云宥清了。
原主在云家十七年,過的也只是有口飯吃沒餓死的生活。
云父是個木匠,手藝很好但是酗酒,一喝酒就沒法工作,還在家打孩子,只不過打的不是原主而是他自己的親兒子,也就是原主的哥哥云震。
云母沒有工作,最大的愛好就是打麻將,輸得多贏得少,每次回家基本都因為打麻將輸錢的事情緒不好,一回來就開始抱怨,氣憤的時候還會罵人,聲音尖銳語氣刻薄,要是碰上云父在家喝酒,那兩個人必然要吵架。
云震腦子鬼靈精,每次遇到情況不好立馬就出門。但他從來不帶自己這個撿來的妹妹,還老欺負他。
在這種環境中長大,原主的性格越來越內向膽小懦弱,逆來順受,做不出反抗。
人生已經悲慘至此,最后的結局還是被賣到國外病重慘死,云宥清也不知道小說作者為什么對這樣一個炮灰角色抱有這么大的惡意,給他做如此可憐的設定。
云宥清鉆出梅瑞狄斯的口袋,仰著小腦袋看他,心情有些復雜。
他給梅瑞狄斯當寵物的這幾天,也確實見識到了他對別人冷酷無情的一面,甚至于一個陰郁的眼神掃過去,就足夠讓人膽戰心驚。
這樣的人,在遇到真愛之后毫不猶豫地拋棄沒有感情的小情人,也是很正常的。
梅瑞狄斯是對他很寵愛,就算他踩到他頭上去,給他把打理的整齊利落的頭發刨亂了他也不會生氣,頂多不咸不淡地說一句“膽子越來越大了”。但這一切,還是建立在他是只小肥啾的基礎上。
他乖巧聽話,又會賣萌撒嬌討他歡心,所以才會被他寵在手心。這種獨特的寵愛是給“球球”的,不是給“云宥清”的,這一點,云宥清還是可以很清楚地區別開的。
他不可能永遠是小肥啾,梅瑞狄斯也不可能永遠寵愛他。云宥清一向理智,這份理智讓他在享受梅瑞狄斯的美色和寵愛的同時也不會沉陷進去。
他早晚有一天會離開梅瑞狄斯的。
梅瑞狄斯一早就感覺到口袋里的小東西鉆出來了,但是他等了一會兒,沒見他飛出來,也沒聽到他叫,垂眸一看,就見小小的一團毛球似乎正嚴肅地思考著什么。他低聲問道:“醒了?”
“啾咕。”云宥清很應付地叫了一聲。
梅瑞狄斯微微挑眉。
怎么睡了一覺起來還不高興了?因為星期天還要被帶來上班?不是說要送他禮物哄好了嗎?
百思不得其解,梅瑞狄斯用手指戳了戳云宥清的小腦袋。正好這個時候,車也開到宋氏集團樓下了。
司機給開了車門,梅瑞狄斯一下車,就感覺口袋里的小肥啾飛了出來。他仰頭看了一眼,就見小肥啾振翅高飛,沒一會兒就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范圍內。
瞳孔不自覺地微微收縮,映入視線的卻只有一碧如洗的天空。
他的小寵物這是不要他了?
再次看向冰箱,視線卻一下凝住。
——云才東西堆的多沒注意,他現在才看到,冰箱冷藏柜第三層,正悄無聲息地向外漫著水。
薄薄的一層,紅色的,有點腥,像是血水。
正在解凍的肉——云宥清很快便反應過來。
肯定是有哪個鄰居,晚上將凍肉放在冷藏層解凍,結果傳到了他這邊來。看著血流的架勢,怕不是裝肉的容器都給碰翻了……
無奈地揉了揉肚子,云宥清深吸口氣,趕緊又清理起冰箱里剩下的東西。打算不管怎樣,至少先把那塊凍肉處理好——然而把上面的雜物都拿開后,他卻又愣住了。
冰箱里沒有凍肉。
只有一個袋子。
紅色的塑料袋,菜市場里用來裝海鮮的那種,很大一個。血水在下云堆積,顯然就是從里面滲出來的。
云宥清蹙了蹙眉,小清伸手,拎起那個袋子。
遠比看上去重。打開來,首先看到的是一件染著大片暗紅的衣服,將衣服撥開,則是一把帶著血跡的剔骨刀。
……不,不止這些。
注意到刀子下面一個奇怪的攏起,云宥清神情愈發凝重。萬分謹慎地將那一部分衣服也撥開。
衣服下露出的,赫然是一截血淋淋的斷指。
叨叨叨!
梅瑞狄斯狼狽逃竄。
整個體育館響起一陣噴笑。
人群中有學生說道:“哦,我的天啊,梅瑞狄斯真的太不識好歹了,他怎么舍得拒絕白白呢?”
眾人深有同感。
有人說道:“我倒是能理解,梅瑞狄斯應該是把白白當成親弟弟。”
“那是不是代表,我其實可以追白白?”
一大波人精神一振。
就是這么一個小插曲,在接下來的時間里給梅瑞狄斯帶來的無數的煩惱。
那是趕走一波又會源源不斷粘上來的蒼蠅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