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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小滿!”

    “小滿我們回來了!”

    601其余三人的聲音出現, 莊滿有一瞬間還恍惚了一下,直到看見黎涼隨手把一箱營養(yǎng)劑搬上運輸車的動作,他才有了些真實感。

    “你們不是在休假嗎?”一邊記錄出庫物資, 一邊記錄分派情況的青年奇怪道,“怎么突然回來了?前線沒發(fā)征召令吧?”

    雖然第四星域防線長,第九軍團面臨的防守壓力很大, 但是祁連域帶著夫人在那些前線星上不停游走, 這邊幫一下, 那邊指揮一下, 居然還真的把同一時間入侵的異族給擋在前線星上, 沒讓它們踏入防線半步。

    至少莊滿在庫房這邊呆了兩天,沒收到來自前線的征召令。

    “軍務系統(tǒng)瘋了一樣彈通知, 我們想繼續(xù)休假也不行啊。”卡卡把裝載好的運輸車扣好,把目的地設定為星港,就讓它自己骨碌碌離開了。

    “運輸車怎么變成半自動的了?”

    小伙伴的到來讓莊滿多了些底氣, 他語氣輕松道:“智腦出了問題, 信息部破解了運輸車的控制權限, 現在全都人為設定, 你們有得忙了。”

    “忙點好。”黎涼活動一下手腕,“在家天天被我爸念叨。”

    “你還有被念叨的時候?”卡卡笑嘻嘻道, “你升銜后叔叔不是應該高興嗎?”

    黎涼撇了撇嘴:“我爸嫌我待在家里沒事干,還不如待在軍團努力升銜, 誰會嫌稅減得少啊?”

    軍銜越高,家里的商稅可減免幅度越大,自從莊滿在直播間里把這個福利透露出去之后, 確實有不少有點家底的商人家庭蠢蠢欲動, 開始培養(yǎng)還沒蘊養(yǎng)出伴生獸的孩子。

    萬一真的成為高精神力者了呢?萬一也像莊滿他們一樣, 一進軍團就不停賺軍功升銜呢?

    如今的塔里星系莫名刮起了一股參軍熱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看了第九軍團直播間的人,多多少少都對危險的前線又怕又向往。

    用江姜的話來說就是閑的,以前被信息封閉太狠了,現在想踏出這個門檻還猶豫再三,哪怕前面就是觸手可及的大餅,他們也得好好斟酌考慮。

    黎涼的父親就沒這么猶豫,直接對兒子放話說家里生意有他,以后大不了請個職業(yè)經理人,讓他安安心心待在軍團掙軍功,努力升銜就是給家里做貢獻了。

    所以在家被嫌棄的黎涼就拉著江姜和卡卡回來了。

    莊滿點了點頭:“行,卡卡負責醫(yī)療物資出庫清點,江姜幫我去星港清點運輸艦的物資,湊夠了直接安排人出發(fā)。”

    “黎涼你幫我在這記錄出庫物資,順便盯著點這群新兵,我去歇口氣。”

    看著他眼眶底下淡淡的青色,黎涼三人二話不說領了任務分散開來。

    莊滿也沒有走遠,只在庫房不遠處的花壇邊坐了下來,這兩天他的工作量確實不少,一個人到底還是撐不住,如果不是今天黎涼他們回來,估計明天他就得找個人來幫忙了。

    戰(zhàn)爭全線爆發(fā)是個什么概念?

    莊滿撐著額頭閉上了疲憊的雙眼,他想給夏女士打個通訊,想讓她這段時間帶莫安安回中央星,可是他不能。

    各大軍團應該沒有把這件事公布出去,否則夏女士應該早就給他打通訊了,所以他現在反而不能把這個消息透露出去。

    塌著肩膀的青年煩躁地低聲咒了一句始作俑者,卻只能認命接受這個現實。

    守得住,塔里星系就一如既往地風平浪靜,守不住,塔里星系就陷入戰(zhàn)火連天的時代。

    而身處這個時代里的他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左右不了戰(zhàn)局,左右不了未來的走向,只能身不由己地被裹挾著前進。

    弱小就會挨打,就會沒有話語權,就會被動地往前,莊晏明的話再次浮現,莊滿第一次這么感同身受。

    只因為第四星域的防線最長,駐守的軍團最少,所以一旦爆發(fā)戰(zhàn)事,這里就是異族首要集中火力的薄弱點。

    祁斯理是不是因為這樣,才給手底下的人一部分秩序上的自由,只要他們老老實實上戰(zhàn)場,只要他們能打能拼,其他的只要不犯法,軍團都能給他們兜著?

    兩天沒有休息好的青年腦子有點亂,可能是因為雙人宿舍少了一個人,可能是每天晚上胖胖四處找大胖的舉動,也可能是他真的需要一顆定心丸。

    “嘀嘀嘀——”

    手腕上的光腦發(fā)出視訊提示音,坐在花壇的青年還沒看清聯(lián)系人是誰,就已經下意識點了接通。

    “祁……”

    “小滿啊,老師來了,你在哪里呢?”

    滿頭華發(fā)的老者穿著厚實的大衣,頭上還戴著一頂紳士帽,像是從那顆旅游星剛剛玩回來的老大爺一樣。

    “老師?!您怎么來了!”愣住的青年瞬間回神,“您現在在哪里?”

    德爾斯教授笑意浮現在眼底:“在你們軍團的駐軍星港,?老師也沒來過這里,你快點過來帶路。”

    莊滿匆匆和黎涼打了個招呼,立刻往星港跑去,等他在人來人往,物資堆積的星港看到那位腰背挺直的老人時,鼻子有些發(fā)酸。

    “老師!”

    “誒!”德爾斯教授從容地張開手,輕輕抱住這個許久未見的學生,“祁斯理讓老師過來研究點東西,順便看看你。”

    那天第九軍團長離開得太急,甚至沒時間與伴侶見一面就踏上了星艦,不過在收到制造部發(fā)來的報告后,在前線的男人反手給不知在哪里的德爾斯教授發(fā)了條信息,將他請了過來。

    把來意說出來后,德爾斯教授感慨道:“說實話,別看每個軍團都有研究院,但是我也只去過第一軍團的研究院。”

    這件事莊滿知道,因為老師經常去中央星“出差”,但是德爾斯教授沒有去過其他軍團研究院的事,他還真不清楚。

    德爾斯教授笑呵呵道:“傻孩子,第一軍團在中央星,我再如何也不可能使軍團出太大的亂子,但是戍邊的軍團可不一樣,他們也防著我呢。”

    第一軍團可不需要作戰(zhàn),多的是人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其他軍團三五個月就需要打一場仗,這個時候就是軍團人員流動最頻繁的時間,真把他放進去,但凡他有點不好的心思,其他軍團未必能防住他。

    德爾斯·希伯特去過那么人類多文明,對于人性是不說知之甚篤,至少也能摸出個七八分,所以他十分能理解這些軍團長的舉動。

    “以往都是在第一軍團的研究院做實驗,把課題留給他們,或者讓他們把課題分出去,如今倒是因為你,得到了第九軍團的信任。”

    看著星港外的變異植物林,德爾斯教授感慨萬分。

    一向被各大文明嫌棄的記生者,也有被記錄的文明信任度一天,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學生的父親來自那個文明,這些人知道他不敢亂來,估計直到這次文明記錄結束,他也沒辦法進入除第一軍團之外的軍團。

    莊滿帶著德爾斯教授走出星港,看著停在路邊的懸浮車上滿滿當當等待卸下的箱子,他尷尬道:“現在前線爆發(fā)的戰(zhàn)爭太多,駐星的懸浮車都被征用來運輸物資了,老師我們走去制造部吧?”

    現在制造部不少人跟著去了前線,留下的人都在加班加班組裝武器和星艦,確實沒辦法分出時間制造運輸車,所以運輸車不夠,只能用懸浮車了。

    否則,總不能光靠人力把這么多物資從庫房背到星港吧?這可比負重十公里更殘酷多了。

    “沒事,走吧。”德爾斯教授無所謂道,“老師這次過來,就是解決空間鈕的問題的。”

    “空間鈕到底有什么問題?”莊滿一邊帶路,一邊暗戳戳打探,“其他軍團好像都沒有出現這個問題。”

    同樣的技術,不可能光第九軍團出現問題吧?

    “空間鈕沒問題。”德爾斯教授道,“只不過是它的空間被其他東西占據了,所以才會出現容積不足的情況。”

    “什么東西?”莊滿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腰間扣著的空間鈕。

    這是他今早收起來的,因為用空間鈕裝物資帶來星港后,最多三趟就會出現容積不足的提示,最后只能繼續(xù)用運輸車,懸浮車運送過來。

    可是現在老師說,空間鈕沒問題,是里面的空間被占據了,什么東西能被收進去而他們卻沒發(fā)現的?

    面對學生的疑問,德爾斯教授沉吟半晌:“等我看過之后才能確定。”

    師生二人一路走到制造部的工廠,德爾斯教授拿了好幾塊空間鈕,直接在一處空房間里,從空間鈕掏出他的檢測儀器,現場檢測起來。

    莊滿看著老師從容地把一片沾著某種液體的載玻片,收入亮起黃燈的空間鈕里,等一分鐘后重新取出。

    載玻片被收進去后,他眼睜睜看著亮黃的指示燈變紅,可是當德爾斯教授取出載玻片后,空間鈕顯示的容積,居然比之前變多了起來。

    “讓我看看是什么東西。”德爾斯教授把載玻片放在檢測工具里,湊上去觀察。

    他的面色從從容不迫,變得眉頭緊蹙,隨后在莊滿和制造部陪同人員的注視下,從大衣內袋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筆記本,迅速翻閱起來。

    等筆記本停下翻動后,德爾斯教授恍然大悟:“哦,確實是這些小生物。”

    “是什么?”制造部的人急忙問道,“是我們之前檢測到的生命波動嗎?”

    制造部部長領了任務回來,和幾個手下研究空間鈕容積的問題,出乎意料地,他們在明明什么都沒裝,卻在已經顯示容積不足的空間鈕上,檢測到了生命波動。

    那一瞬間,在場的制造部士兵都懷疑第九軍團被某種看不到的種族入侵了。

    “確實是被入侵了。”德爾斯教授肯定了他們的猜想,“這種小動物叫小蠕蟲,你們可以把它們看成蟲族,也可以把它們開除出蟲族。”

    “這是一種對任何生物無害,卻最能侵占空間的蟲類,空間鈕你們拆開看過了吧?”

    制造部的人點頭:“拆過了,里面固定空間容積的元件都已經損壞了,和智腦主體一樣。”

    當時拆開后,里面細碎的金屬屑灑了一地,他們就是在檢測這些碎屑的時候,發(fā)現了生命波動。

    “那就沒錯了。”德爾斯教授了然點頭,“這種生物,或者說蟲類,無法離開陸地,它們又喜歡生活在密閉且無阻礙的空間里,大到飛船星艦房屋,小到一個包裝盒,都可能是它們繁衍居住的最佳場所。”

    “有它們存在的地方里,一切占據這處空間的東西,都會被啃掉,變成掉在最下面,不那么占空間的碎屑。”

    說到這里,德爾斯教授的神色有些嚴肅:“它們會避開生物,不與其他生物共存,但是不代表會避開生物活動的場所,被人類使用的空間鈕就是很好的證明,它們既然會出現在空間鈕里,說明不止智腦主體,或許星艦的夾層艦體也有它們的存在。”

    “只不過因為空間鈕空間有限,它們族群繁衍又快,你們才能第一時間發(fā)現不對勁,但是現在最好趕緊讓人檢查星艦,尤其是正在行駛的星艦,看看是否出現能量液運送管道受損的問題。”

    如今入侵和反入侵的戰(zhàn)爭全線爆發(fā),甚至更多戰(zhàn)爭都爆發(fā)在異族星系,一旦駕駛中的星艦出問題,后果簡直……

    莊滿顫抖著手把結果發(fā)給位于守護星的男人,一邊忍不住開口:“老師,這種蠕蟲無法離開陸地,又怎么會出現在塔里星系?”

    “你們第一次發(fā)現空間容積不足是什么時候?”德爾斯教授反問了一句,“在發(fā)現之前的那段時間,是不是在前線星與蟲族爆發(fā)過戰(zhàn)爭?”

    回想起當初深夜光腦響起的敵襲警報,在R18號星收撿蟲軀時,容積越來越少的空間鈕,和科恩隊長口中隔三差五在戰(zhàn)后前來試探的低等蟲族,莊滿閉上眼緩了緩情緒,輕聲道:“有。”

    “但不是十分大規(guī)模的沖突,每次第九軍團與其他異族的反入侵戰(zhàn)結束后,蟲族就會來試探一波,發(fā)現我們還有余力應對,就立刻撤回去。”

    但是現在,誰知道蟲族是真的只想試探,還是暗戳戳把這種蠕蟲帶到前線星,看準他們戰(zhàn)后需要休息,沒那么快收拾戰(zhàn)場,讓這些蠕蟲得以繁衍,然后被士兵們帶回軍團駐星?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從空間鈕容積出現問題開始到現在,時間也過去一年多快兩年了,這么長的時間里,僅僅只是智腦主體出問題,其他星艦房屋之類的倒沒有出現太大問題。

    不知道是這種蠕蟲沒有選擇在星艦上繁衍生息,還是時間太短,族群不夠大,沒辦法這么快把星艦啃出問題。

    但是看到祁斯理回復的消息,莊滿還是松了口氣:“目前尚在太空航行的星艦自檢無異常,星港待飛星艦無異常,運輸星艦無異常。”

    “或許只是智腦主體運氣不好,有從前線星回來的士兵將蠕蟲帶過去了呢?”

    “沒這么簡單,這種蟲類只是不與其他生物共生,但是它們有腳會爬。”德爾斯教授搖了搖頭,“千里之堤潰于蟻穴,蟲族還真懂怎么拖垮第九軍團守護的這條防線。”

    第八軍團的防線是正常距離,只有第九軍團被分了很長一段防線,尤其第四星域又是塔里星系面積最大的星域,這么長的防線只有兩個軍團鎮(zhèn)守,成立時間最短的第九軍團壓力可想而知。

    有時候德爾斯·希伯特也不明白這個人類聚集地是怎么想的,讓成立時間最短的軍團,守最長的防線,難道這是對年輕軍團長的考驗嗎?

    不明白,實在想不明白。

    莊滿和制造部幾人一同看過檢測出來的圖片,透亮干凈的載玻片上,專業(yè)儀器上卻把溶液里漂浮的小蟲子拍得一清二楚。

    它們在液體中掙扎,抱團,尋找生路,小小一只,卻布滿了這灘液體里。

    對其他生物無害,是蟲類卻不是蟲族,喜歡無障礙空間,會把空間里的物品啃食成碎屑,莊滿一一數著這種蟲類的特點,隨后不解道:“那它們吃什么?”

    空曠的空間里,這種蟲子只會把原本存放的東西啃碎,卻壓根不吃,那它們是怎么壯大族群的?

    “吃同類。”德爾斯教授把筆記本放回衣服內袋,“它們也只吃同類,但是它們吃飽后,一次繁衍的量就足夠抵消被吃掉的同族。”

    只要有一處適合生存的密閉空間,這種蠕蟲就能不靠外界資源,族群自己就能完成進食與生死的規(guī)律。

    德爾斯教授從衣服口袋摸出一副眼鏡戴上,看著載玻片上的已經干掉的溶液,認真提議:“這種蠕蟲肉眼看不到,抓爬能力也很強,哪怕是遇到颶風天氣,它們也能緊緊抱團,隨風去到另一處地方繁衍,你們想解決空間容積的問題,保護室內存放的設備,就要全面殺蟲。”

    實際上這種蟲類與蟲族不一樣,它們是一種宇宙生物,卻不是智慧生物,加上它們并不泛濫,所以很少會有種族特意收集這種蟲子,更多的是這些智慧種族很少會意識到有這種蟲子的存在。

    “蟲族的復眼和很多智慧種族的眼睛結構不一樣,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它們才能看到這種微小的蠕蟲,并把它們帶上飛船,帶到塔里星系的前線星上。”

    “目前你們不知道這種蠕蟲具體進入塔里星系的時間,也無法保證會不會有蠕蟲生活在某個人,某件衣服的口袋里,在休假的時候被帶到居民星,所以我的建議是,全面消殺。”

    這是個工程量很大的任務,士兵們去過的星球都可能把蠕蟲帶過去,而塔里星系的五大星域,每天都有各種星艦來往與不同星球之間。

    時間過去這么久,說不定塔里星系各種居住星、旅游星、資源星甚至生態(tài)星都有這種蠕蟲生存了。

    生態(tài)星還好,都是原始環(huán)境,可怕的居住星和資源星,前者有人類的工業(yè)和民生設備,后者有各式各樣的礦脈,而礦洞,也是適合這種蠕蟲生存的空間之一。

    德爾斯教授看到在場的人眉頭深鎖,只能寬慰道:“這種蟲子的消殺并不難,就是工作量大一點而已。”

    “等消殺結束后,再配一些特制驅蟲藥,或者在有需要的星球種上氣味特別重的變異植物,就能防止它們再次泛濫成災了。”

    看第九軍團智腦主體的管道被啃成碎屑的這個架勢,這里的蠕蟲肯定不會少,這也意味著塔里星系其他星球上也出現了同樣的情況,只不過因為蠕蟲去到時間的長短問題,災害還沒有那么快顯現罷了。

    這種蠕蟲沒發(fā)現的時候,很容易釀成大禍,可是一旦發(fā)現之后,就很容易清理,畢竟這種蟲子并不會主動靠近其他生物,哪怕被動靠近,也會在找到合適的地方后離開。

    至于消殺藥水,這也不是什么難配的東西,德爾斯教授隨便想了幾種配方,里面用到的變異植物在塔里星系都普遍存在。

    莊滿點了點頭:“好,那麻煩老師把消殺這種蠕蟲的配方寫一下,我現在就上報軍團長。”

    不止上報祁斯理,還要上報到政議院那邊,這不僅僅是第九軍團的事情,要消殺就一次性殺干凈。

    目前來看,除了第九軍團智腦之外,其他設備應該內出什么問題,但是為了以防萬一,莊滿還是把結果發(fā)給費洛少尉,讓他派人去檢查一下。

    匯報結束后,他又把德爾斯教授寫的藥劑配方看了一遍,隨后發(fā)給醫(yī)療部那邊,讓醫(yī)療部的人試配一下。

    相比起他的沉著冷靜,制造部的幾個人顯得有些怔愣,他們互相討論了一下這種蟲類的危害性后,才想起把這個結果匯報給制造部的部長。

    既然空間鈕的問題與制造工藝無關,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歸他們管了,他們只需要趕緊把軍團智腦的主體給弄好,讓軍團后方恢復往日的井然有序就行。

    否則現在新兵當服刑者用,每天天不亮就跑來搬物資出庫,還要跑去星港卸物資,再把物資從星港外面搬上星艦,怎么看都容易出亂子。

    這兩天緊著前線的物資運輸,他們留在后方的人想調用物資都得往后挪挪,急著用就只能自己去搬,這種情況一兩天還行,時間久了軍團運行肯定出問題。

    “老師,麻煩您大老遠過來一趟了。”做完這一切的青年乖巧道,“也快中午了,我?guī)ナ程糜貌桶桑俊?br />
    德爾斯教授看著有條不紊的學生,一抹欣慰從眼底劃過:“好。”

    另一邊,剛剛抵達蟲族星系的賀嫣看了眼光腦,依舊只能接收文字消息,無法查看圖片,不過也足夠了。

    換上作訓服的男人走過來,調侃道:“都快開打了,還刷光腦呢?”

    賀嫣沒搭理他的玩笑話,只道:“軍團出了點事。”

    聽到這句話,方儉眉心一跳,打開自己的光腦查看未讀消息。

    看完所有通知后,他忍不住道:“看不見的蠕蟲?還有看不見的蟲子?研究人員該不會是把螨蟲當成其他新的生物了吧?”

    “你家螨蟲能啃金屬?”賀嫣白了他一眼,“這是德爾斯教授給出的結論。”

    “如今開戰(zhàn)在即,與其糾結這種蟲子是否存在,你還是擔心一下我們的后勤保障能不能跟上吧。”

    能源罐、營養(yǎng)劑、醫(yī)療物資、陸地戰(zhàn)時的武器等等,如果打到一半才發(fā)現物資不夠了,后面還續(xù)不上,這才是最要命的情況。

    “怕什么,我們先打外圍星球唄。”方儉無所謂道,“到時候物資能跟上,我們就一路打進去,跟不上,就先原地待命,反正軍團肯定會優(yōu)先保障我們的戰(zhàn)備物資的。”

    哪怕軍團亂成一鍋粥,肯定也要先保證前線軍隊的物資運輸,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賀嫣也知道,所以她提醒一句之后就不再多說,“準備降落吧,目標,蟲族星系外圍。”

    就在賀嫣與方儉抵達蟲族星系時,R11號守護星外,機械城的人也收到了蟲族的消息。

    “你們在開什么玩笑?飛船和通訊器我們已經給了,如今你跟我說蟲族不出戰(zhàn)?!”

    投屏中,一位上身半裸的男人目光冷漠地注視著機械城的人:“并非拒絕出戰(zhàn),我們的領地也出現了人類的軍隊,在哪里打仗不是打?”

    “我們的王說,先解決膽敢前來的人類,再過去你們那邊。”

    說完這句話,對面的男人轉身離開,一條巨大的蜈蚣軀體自他腹部延伸而出,等它的身影徹底離開投屏范圍,一只體格瘦小的蟲族才出現,幫它的長官關閉了視訊。

    “這群混蛋!”機械城首領暴躁地將通訊器摔碎,“我給它們提供飛船是為了讓它們當縮頭烏龜嗎!”

    雖然蟲族說的也沒錯,只要是面對敵人,哪里都可以是戰(zhàn)場,但是它要的是這些異族過來和機械城一起,攻破塔里星系的防線!

    “首領,現在我們怎么辦?”旁邊的手下看著前方傳來的消息,語氣中帶著一絲猶豫,“人類那邊好像來了援軍,已經有反攻的趨勢了。”

    “怎么會反攻?”這個消息讓機械城首領有了一絲不太好的預感,“昨天人類不是還被打得退守星球了嗎?”

    要知道自從那個寄生者被抓,它們機械城內部打了一架后,這次發(fā)動戰(zhàn)爭是它成為首領后的第一次指令,如果不能大獲全勝,它的地位肯定會被顛覆。

    可是它已經把第四象限能聯(lián)系上的,喜歡入侵的種族都聯(lián)系上,還特意帶著族群數量最多的金眸族,來到塔里星系最長的防守線這邊,結果昨天還有望一舉攻破的突破點,今天留開始反擊了?

    手下把前方傳來的數據一一整合,隨后道:“目前雙方都在太空中作戰(zhàn),我們無法探知對面援軍的身份,但是根據數據顯示,帶領援軍前來的人,應該和這顆星球駐守的將領一樣,都是十分好戰(zhàn)的性格。”

    金眸族或許族人數量很多,急需擴大領土,但是如果離開飛船,它們的戰(zhàn)斗力確實比蟲族弱了不少。

    原本機械城首領想著攻入這顆星球后,讓蟲族作為陸地戰(zhàn)的主要戰(zhàn)斗力,結果如今蟲族沒來,反倒是人類的援軍過來了。

    先不說金眸族在陸地戰(zhàn)上,能不能靠數量壓制人類那些奇怪的伴生獸,但是在人類已經有援軍的情況下,它們能不能從這邊攻破塔里星系的防線,猶未可知。

    機械城首領開口道:“通知其他邊防線上的異族,讓它們進攻速度快一點,最好能讓其他軍團被困在戰(zhàn)場上脫不開身。”

    手下有些不確定:“你是想……?”

    機械城首領語氣帶著一絲狠意:“這條防線是塔里星系最長,也是駐守軍團最少的地方,這顆星球攻不下來,我們就換一顆,但是一定不能讓其他軍團過來幫忙!”

    人類有句話說的不錯,東邊不亮西邊亮,這條防線又不止一顆星球,大不了它們多跑幾個地方,總有人類援軍趕不及的時候。

    到時候,被它們破開的防線,可就沒有那么容易合上了。

    想到這里,機械城首領給機械城傳達了指令,加速制造機械人和小型飛行器,然后迅速送到它這邊。

    它要在防線破開的第一時間,甩開和人類軍隊的糾纏,直接沖入塔里星系抓捕實驗體。

    畢竟從一開始,它就沒想著占領這處星系,而它們機械生命種族,也會因此擁有數不清的實驗體,踏上更高效的進化路程。

    作者有話要說:

    蟲族出場第23章:20%-53%。

    空間鈕問題出現:第27章,601四人在R18號星做收集任務那段時間。

    十分抱歉,因為前段時間一直在外出差,身體有點吃不消,一回來就抗議了,所以這兩天更新時間亂了一點,大家也要注意身體,別熬著等晚上的更新了,可以先囤著,這個情節(jié)結束也就完結了,等完結再給大家開個抽獎。

    ◇ 第142章

    “所以目前情況就是這樣。”

    第九軍團駐星的變異植物林里, 正在收割自然果蔬的青年對小伙伴道:“在軍團智腦沒有恢復使用之前,下一次接到物資運輸的請求,我們還要繼續(xù)忙一輪。”

    這幾天留守駐軍星的士兵都忙了起來, 把各種各樣的物資清點運輸出去,只不過因為他們后勤系調動能力比較強,所以和費洛少尉等軍官負責的事情更多一點。

    以前學的雜七雜八的統(tǒng)計分配之類的知識, 居然在這一刻用到了實處, 601四人總有一種原來大學幾年沒徹底荒廢的慶幸。

    誰也沒想到, 比人類處理信息能力更快捷, 反應能力更迅速的智腦會出問題, 江姜等人甚至擔心萬一哪天主腦也出問題該怎么辦,塔里星系會不會直接亂起來。

    進入星際時代后, 大家已經習慣了把繁雜的信息處理交給主腦,這么多年下來都這樣,如果一旦主腦出問題, 別的不說, 光是各個星球的居民政務中心就得出大亂子。

    莊滿安撫道:“不會的, 這次出問題的也不是智腦程序, 只不過硬件設施出問題,智腦才沒辦法把指令傳達到各處罷了。”

    黎涼嘖嘖稱奇:“誰能想到有一天, 我們后勤系也是手握權力的人了。”

    這兩天在軍團幫忙的時候,他們確實有指揮權和話語權, 其實在他們之前,第九軍團以前也收過不少后勤系的士兵。

    只不過因為軍團后勤被智腦打理得井井有條,用不到初出茅廬的后勤人員, 所以這些人要不就被分派到作戰(zhàn)部, 跟著一起出戰(zhàn)。要不就是習慣不了, 待夠一年就選擇退役,以至于后面第九軍團不太喜歡收后勤系的學生。

    “管這么多呢,智腦出問題就是咱們的機會。”卡卡抱著筐子走過來,“等會幫小滿把果蔬送去食堂,我們繼續(xù)去幫醫(yī)療部制作消殺藥劑吧,這次軍功肯定少不了。”

    黎涼笑道:“看不出來你也有上進的一天。”

    卡卡聳了聳肩,軍功誰不愛?送上門的順手就拿了,反正也沒什么危險。

    他的想法一直持續(xù)到兩天后,軍團正如火如荼地消殺小蠕蟲的時候。

    小蠕蟲這種屬于蟲類,又和蟲族不一樣的小生物,肉眼確實看不見,但是當消殺到一定程度之后,地面上的“白絮”就沒有斷過,

    甚至在一些去過前線星的星艦里,也掃出高高的一堆,看得人觸目驚心,完全不敢想象如果沒有及時發(fā)現,這些星艦會不會在執(zhí)行任務時直接報廢。

    “幸好這玩意兒不和其他生物共生。”卡卡心有余悸道,“我都不敢想自己把這種東西吸到肺里會怎么樣。”

    黎涼和卡卡一想到那個畫面,整個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莊滿看了眼上空正在噴灑藥劑的無人機,忍不住吐槽道:“它們會死,尸體都積攢在身體里,你們會生病,會被送進醫(yī)療艙微創(chuàng)洗肺。”

    黎涼和卡卡又抖了一下,總感覺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把小蠕蟲吸進身體里了。江姜看到他們這副模樣覺得好笑:“這種蠕蟲的抓爬能力很強,又不會飛,你們瞎擔心什么?難道你們趴地上呼吸?”

    黎涼和卡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立刻開始甩鍋:“都是黎涼這個傻子把我?guī)侠铩!?br />
    “都是卡卡嚇唬我!”

    601幾人蹲在宣傳部的辦公室里,一邊看著外面的無人機,一邊聊著不著邊際的話題,自從張家姐弟被調去食堂后,這個部門名義上也就只有莊滿一個光桿司令了。

    那個被從醫(yī)療部臨時調來的士兵不算,因為在莊滿剛回到軍團時,他就被醫(yī)療部抓回去了。

    就在莊滿感慨的時候,費洛少尉帶著任務過來,一開口就要求黎涼三人歸隊,并讓莊滿前去蟲族星系,給前線的作戰(zhàn)二部和作戰(zhàn)四部運送物資。

    “你們三人本來就是作戰(zhàn)四部的小隊長,按理來說這次應該跟著方少將一起出發(fā),只不過鑒于你們剛剛探索異族駐地回來,所以讓你們休息一段時間而已。”

    “現在正好需要人運送物資去蟲族星系,你們又已經回軍團了,那就干脆和莊部長一起過去,直接歸隊吧。”

    費洛少尉語重心長道:“你們自己應該也有所察覺,軍團方面想培養(yǎng)新一代的士兵,不止你們這一批入伍的,前面幾批入伍的士兵也都被帶出去了,就是為了讓你們在這個時局動蕩的情況下,博一份軍功。”

    “如今你們四人身上的軍功已經足夠高了,這次再努力一下,爭取戰(zhàn)后升銜儀式,能再升一級。”

    咸魚姜/咸魚卡:“……”

    “我們還年輕,不用這么著急,可以把機會讓給入伍時間比較長的人,”江姜委婉道,“我能有如今的軍銜,已經很滿足了。”

    費洛少尉看了他一眼,表情頗為無語:“你們是作戰(zhàn)部的士兵,不去肯定不行,剛才我那些話是勸莊部長的。”

    既然已經收假回軍團,黎涼三人歸隊上前線是很正常的事,他只是想讓莊滿跟著一起出去罷了。

    自從法拉·梅爾林回來后,費洛少尉也從上司的偶爾的感慨中,隱約察覺到軍團對于莊滿的安排。

    他也知道這個青年以后不可能一直當個空有名頭的宣傳部長,所以趁現在他已經把軍團后方捋順,那就該把莊滿放出去積攢軍功了。

    像他這樣的文職,其實軍功積攢得很慢,只是因為有職位,在職權范圍內擁有一定的權利罷了,但是想要升軍銜,還得去前線戰(zhàn)場。

    作為久居后方的人,費洛少尉覺得自己最多去到前線星,更遠的前線是去不了了,但是莊滿可以,所以他不想把這個年輕人拘在后方,忙一些不該他忙的事情。

    莊滿思索片刻,開口道:“可以,只是庫房那邊怎么安排?”

    費洛少尉擺了擺手:“這個你不用擔心,有你們之前的示范,政務處這邊已經安排好了,到時候再有需要,我們按流程來就行。”

    莊滿點頭應下:“行,我們現在就去準備,物資備足就出發(fā)。”

    費洛少尉說的對,他必須盡快積攢軍功,而且能和小伙伴一起上戰(zhàn)場,他也會多幾分底氣。

    最重要的是,回軍團這段時間,胖胖和小寶的活動范圍就這么點,祁斯理又不在,兩只已經無聊瘋了,每天晚上回宿舍,都得找一找另外兩只伴生獸的蹤跡。

    也不能讓它們兩太閑,還是出去打個架消磨一下精力比較好。

    黎涼三人看到莊滿接下物資運送的任務,也只能乖乖點頭,無論莊滿去不去蟲族星系,他們三個人都逃不了,如果莊滿不去,結果也只是他們三人自己運送物資過去,順便歸隊罷了。

    等費洛少尉離開后,卡卡百無聊賴道:“也不知道李軍他們死沒死。”

    蟲族的兇殘比起異獸人不遑多讓,也不知道小隊長不在,會暫時被其他作戰(zhàn)小隊長接管的服刑者,如今還有沒有命在。

    他沒記錯的話,在他們還沒回來之前,方少將就已經出發(fā)蟲族星系了,如果一路上不停遷躍,估計在他們回軍團駐星的時候,作戰(zhàn)四部就已經和蟲族開戰(zhàn)了。

    “死不死是他們的命。”黎涼無所謂道,“在戰(zhàn)場上,他們的經驗比我們豐富,但是戰(zhàn)場除了經驗外,還論能力和運氣,大不了咱們仨就當個光桿司令唄。”

    光桿司令?

    莊滿想了想只有自己的宣傳部,又看了眼或許可能手下死絕的三位舍友,忽然覺得他們601是不是有點奇怪的詛咒在身上,怎么一個個都是光桿司令?

    不過他們四人都沒空去管那些服刑者,在物資裝載的時候,就已經收拾好東西登上星艦,湊在一起研究蟲族的資料了。

    這次他們駕駛的星艦依舊是外出探索時的那艘,據說已經被軍團劃分給宣傳部了,也是這個時候601四人才知道,每個有可能上前線的部門,都有屬于自己的星艦。

    “完了完了。”卡卡喃喃道,“我沒記錯的話,絞殺R18號星的庫諾蟒時,帶隊前去的就是方少將和賀少將。”

    也就是說,如今正在蟲族星系的兩個作戰(zhàn)部星艦,都有可能已經被小蠕蟲給占領了。

    這個猜測的真實性太大了,讓旁邊的莊滿心里一沉,忽然有一種荒誕的感覺。

    開著部門星艦前去的第二、第四作戰(zhàn)部,如今正在蟲族星系開戰(zhàn),而他們星艦的艦體聯(lián)通管道,很可能已經被小蠕蟲啃得只剩一點點,隨時可能出問題。

    看著已經設定好跟隨的運輸艦,莊滿冷靜道:“前線傳回的消息只是需要物資,沒有說需要軍團支援,應該沒有出什么問題。”

    “卡卡,你現在開始制作消殺藥劑吧,等去到之后,先給兩位少將的星艦消殺。”

    不是他們不想問費洛少尉拿藥劑,而是如今軍團駐星全面消殺,足夠一顆星球使用的藥劑量實在太多了,幾乎是醫(yī)療部剛配出來就被拿走了,塔里星系如今也在全面消殺,哪里還有多余的量提供給他們?

    無論是軍團駐星還是民生,任何一方出問題都不行,所以在前線軍隊沒有明確提出需求的情況下,他們只能自己配,以備不時之需。

    02號星艦緩緩升空,隨著它一起升空的,是幾十艘無人運輸星艦,等艦隊上升到一定高度之后,便向著蟲族星系的坐標方向出發(fā),消失在星港檢測的范圍。

    站在星港外面的老者看著這支艦隊消失,半晌才戴上帽子,轉身走向星港,踏上了離開第九軍團的老舊飛船。

    莊滿設定好目的地,隨后看了眼計算數值:“不停遷躍的話,大概一天時間能抵達前線軍隊的坐標。”

    “那就遷躍吧。”黎涼對此無所謂,“早點去早點幫忙。”

    雖然他們幾個人的力量微不足道,但是他們還帶著物資,怎么也不能拖拖拉拉,拖慢前線軍隊的進攻的進度。

    卡卡和江姜也同意開啟遷躍,尤其是江姜,在剛才就翻看了軍務系統(tǒng)里的戰(zhàn)后記錄,發(fā)現了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近二十年內,入侵的蟲族里,高等蟲族寥寥無幾,能找到的記錄只有庫諾蟒和上次的鰲肢美人蛛,剩下的高等蟲族記錄,都是二十多年前的。”

    但是庫諾蟒也不算高等蟲族,在這個族群里,只有族群首領才屬于高等蟲族,如果不是軀體力量足夠強大,這個族群壓根不會被劃分在“高等”這一階層。

    至少對于莊滿來說,幾乎與人類言行無異的鰲肢美人蛛,看上去比庫諾蟒更像一個智慧生物。

    “說不定蟲族就是覺得離塔里星系太遠,懶得傾巢而出呢?”黎涼幫卡卡處理異植,一邊吐槽道,“要是高等蟲族也出來,我都不敢想邊防壓力有多大。”

    至少在他見過的兩次蟲族里,這個種族都是有力量又有智慧的異族,鰲肢美人蛛更是給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因為那次有一個服刑者,差點死在他們面前。

    “在以前的記錄里,高等蟲族是什么樣的?”莊滿閑不住,也走過來幫卡卡處理異植,胖胖脖子上掛著小翠青,蹲在旁邊勾異植玩。

    江姜打開光腦投屏,把戰(zhàn)后記錄放出來:“巨大,十分聰明,服從性極強,社會等級分明。”

    這些戰(zhàn)場圖片里,一只只外表駭人的龐然大物佇立其中,更有體型極長的高等蟲族卷住半空中的星艦,一副想把它拉下來的既視感。

    江姜點開動圖,這艘星艦確實被拉下來了,隨后是一擁而上的蟲族。

    “低等蟲族沖鋒在前,高等蟲族坐鎮(zhèn)后方,殲星艦之類的武器一旦被纏上,幾乎無法在圍剿中逃脫。”

    “它們會團體作戰(zhàn),但是如果星艦不出現在戰(zhàn)場,它們就只顧自己的方圓幾里的地盤。”

    如果沒有來自空中的威脅,這些高等蟲族只會指揮低等蟲族沖鋒陷陣,又或者自己下場和人類對打。

    但是空中一旦出現危險,它們勢必會團結起來。而這個時候,一艘星艦往往會面臨好幾條體型極長的高等蟲族的圍剿。

    江姜逐一點開這些在他們出生之前的戰(zhàn)場記錄,把高等蟲族的模樣展示給小伙伴們看。

    這些能夠將星艦拉到地面的爬行類蟲族,擁有與人類無異的上半身。自胸腹以下,是巨大到令人恐懼的蟲軀,就好像某個瘋狂的研究員,把人類和蟲類縫合到一起,創(chuàng)造出了這種十分不可思議的物種。

    在這些動圖里的星艦周圍,莊滿就認出了不少熟悉的蟲類,馬陸、蜒蚰、蚯蚓等等,蛇類更不必說,圖片背景里還有幾條粗壯的蛇尾劃過滿是鮮血的地面。

    江姜猜測道:“可能就是因為蟲族在海陸空都存在,再加上高等蟲族控制低等蟲族的特性,所以為了減少損失,后面軍團幾乎不在和蟲族的對戰(zhàn)中使用星艦。”

    黎涼琢磨著江姜的話,發(fā)現還真是這樣,就連庫諾蟒那次,都是在確定不是蟲族入侵,軍團只需要單方面圍剿的情況下,他們還是駕駛星艦搜尋蹤跡,然后讓作戰(zhàn)小隊帶人前去捕殺。

    反正從始至終,都沒有人提出發(fā)現庫諾蟒蹤跡后,直接開星艦追過去轟殺的建議,而作戰(zhàn)小隊追尋蹤跡找到庫諾蟒之后,也是下意識選擇放出伴生獸。

    這還不是在和蟲族正式開戰(zhàn)的情況下,大家就已經默認不從空中發(fā)起攻擊,或許也有這個原因在吧?

    而且那些庫諾蟒確實很長,黎涼回想起當時莊滿救人的那一幕,不算矮的舍友在庫諾蟒的襯托下,都顯得小小一只,跟玩具似的。

    “那這次咱們得做好防護了。”卡卡配完一管藥劑,無所謂道,“把能遮住的地方都給遮住,別讓那些飛蟲鉆進身體。”

    “我記得能飛的蟲族大多是低等蟲族,但是保不齊還有個高等蟲族在后面控制,萬一被小飛蟲鉆進衣服,到時候我們都被咬死,真是哭都沒地方哭。”

    這次不是蟲族入侵,他們主動去到蟲族的地盤開戰(zhàn),誰知道在蟲族的大本營里,會不會有什么沒見過的蟲族出現?

    莊滿看著戰(zhàn)后記錄里,那些士兵們蒙頭遮臉的模樣,深以為然:“卡卡說的對,大家做好防護,驅蟲藥水都給帶上吧。”

    蟲族不僅視覺不錯,嗅覺也比人類更靈敏,作戰(zhàn)的時候搞一搞對方心態(tài)也不是不行。

    卡卡連連點頭:“對對對,我們還能配點藥劑,比如帶有灼燒感的那種,弄到身體有粘液的蟲族身上。”

    “蟲族又不是蟲子,防護能力肯定不低。”江姜潑了他一盆冷水,又道,“弄點癢癢粉吧,涂在武器或者伴生獸的爪子上,蟲族一旦受傷,粉末進入血肉里,肯定生不如死。”

    黎涼眼睛一亮:“對啊!它們身體這么大,那兩條胳膊肯定不好撓,到時候滿地打滾也能壓死不少蟲族。”

    莊滿很想說軍團和這些異族打了這么多年交道,估計這些方法都用過了,而且如同蛇蟒一類的蟲族,未必撓不到自己的身體,又或者如同異獸人一樣,在戰(zhàn)爭時,蟲族的基因里也是本能的獸性占據理智。

    但是看著熱切討論的小伙伴,他又不想打擊他們的積極性,便安安靜靜處理手中的異植,時不時阻止想嘗一嘗的熊崽子。

    拋去如何對付蟲族這個問題,他還是好好想想,作為非作戰(zhàn)部的士兵,自己到時候該怎么辦吧。

    這不是隨時都有援軍能過來的前線星,戰(zhàn)場指揮官也不是他們幾個空有軍銜沒有實權的人。

    黎涼他們能做的就是聽從戰(zhàn)場指揮官的命令,盡量在斬殺蟲族的時候保全自己,不讓自己陷入被蟲族包圍的境地。

    601四人的光腦上,前線的戰(zhàn)況不停發(fā)來,有來自作戰(zhàn)一部的,也有來自作戰(zhàn)二部四部的,除了作戰(zhàn)三部原地駐守之外,前線星也幾乎處在開戰(zhàn)的狀態(tài)。

    其他軍團也沒好到哪里去,至少莊滿切換系統(tǒng),上星網看了一眼各大軍團的官方號后,都看到的只有語焉不詳的開戰(zhàn)通知。

    只不過民眾們鮮少主動去搜軍團的官方號,星網又不會主動推流,所以直到現在,塔里星系也沒多少人知道邊防的具體情況。

    也不對,看到第九軍團開戰(zhàn)通知的評論區(qū)里,許多眼熟的昵稱在請求打開宣傳直播,讓他們看看如今戰(zhàn)場動態(tài)的評論,莊滿想了想,給費洛少尉發(fā)了一條消息。

    沒多久,費洛少尉的通訊就打過來了,眉眼間有些疲憊的中年男人語氣欣慰道:“你不說我還沒注意到,既然如此,你到時候就開個直播吧,給他們宣傳一下戰(zhàn)場的危險,不過也別把他們嚇得太狠,激起普通人參軍的血性就行。”

    “這種與異族對戰(zhàn)的戰(zhàn)況,你可以直播,但是記得不要在直播中說出此次任務主要軍官的名字,最好只直播雙方交戰(zhàn)的情況,知道嗎?”

    莊滿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他們不是內部互相打仗,不需要害怕戰(zhàn)況泄露會被對手知道。塔里星系也沒有入侵異族的存在。

    哪怕普通人知道他們的任務和戰(zhàn)況也不妨礙什么,總不可能會有人跑出塔里星系,冒著星際的危險也要給異族通風報信。

    之所以規(guī)定不得泄露任務詳情,應該是考慮到萬一戰(zhàn)敗,戰(zhàn)場指揮官只需要上軍事法庭面對各大軍團的問責,不需要面對普通人泄憤的指責,更不會被有心人挑起事端吧?

    可能在軍政雙方眼里,只是一場戰(zhàn)敗,又不是塔里星系防線因此被破,戰(zhàn)死的也是服刑者和高精神力者,實在輪不到普通人筆伐口誅,大肆批判。

    尤其是被保護得太好的普通人對于戰(zhàn)場情況完全不了解,只知道輸贏,又或者只能贏不能輸,不得泄露任務詳情的規(guī)定,應該是為了防止這些外行人過于關注和插手,把事情變得復雜起來。

    畢竟戰(zhàn)爭有輸有贏,誰能保證只贏不輸?塔里星系要是有這個本事,早就主動侵略其他異族星系了,不至于走到如今這個地步。

    想明白的莊滿鄭重開口:“我明白,到時候直播只會出現我們和異族交手的場景,其他的一概不會出現。”

    “行,那就祝你們早日凱旋。”費洛少尉說完這句話,就匆匆掛斷了視訊。

    看得出來對面又收到了其他軍隊發(fā)來的物資運輸的請求,費洛少尉在視訊期間還不停回復消息。

    得到許可后,莊滿把直播球拿出來,搜索著星網上的教程,設定了一些關鍵詞模糊,只要直播中出現某個關鍵詞,就會被智能屏蔽。

    或許是這次主戰(zhàn)場不一樣,他設置的時候謹慎了許多,既想讓直播間觀眾看看真正的蟲族,讓他們有危機感,自發(fā)升起加入保衛(wèi)塔里星系的信念,又怕戰(zhàn)場局勢不明,萬一出現戰(zhàn)敗,這次的戰(zhàn)場指揮官會被千夫所指,萬人唾罵。

    對于作戰(zhàn)四部的方儉少將,莊滿沒有直接接觸過,但是作戰(zhàn)二部的賀嫣少將當初是帶領他們參加九軍聯(lián)賽的軍官。

    據說當時他們在聯(lián)賽中遇到危險時,對方表現出了一位將領應有的責任感,不停給組委會施壓,所以他對于對方的感官很好。

    戰(zhàn)場情況千變萬化,誰也沒辦法篤定一定能贏,那就別讓戰(zhàn)場指揮官出現在人前,別讓她們承擔普通人一時憤怒的指責。

    所以等601四人抵達坐標所在的星球,把運輸星艦交給前來對接的士兵后,莊滿就打開了直播球,照舊一番宣傳征兵的詞,隨后就把目前的大致情況說了一下。

    聽到他們現在在蟲族星系,而且已經攻破了好幾顆邊緣星,如今后勤物資送到后,即將在休整結束后朝蟲族星系內部出發(fā),直播間觀眾就又驚又怕。

    只不過奇怪的是,直播間里某些出現的士兵會被自動打碼,有時候莊滿和小伙伴說的話也會被屏蔽。

    「奇怪,是我光腦出現問題了嗎?我看到小滿部長和一團馬賽克交流,說的話卻是嗶嗶嗶?」

    「我這邊也這樣,應該是直播球出了問題,第九軍團就不能給小滿部長換個好一點的直播球嗎?」

    「對啊,怎么說也是宣傳部誒,整天拿著個型號老舊的直播球干嘛?」

    「不對,小滿部長以前的直播球好像不能投屏彈幕,后面的直播球是可以的,所以說明直播球其實更換過!」

    「那為什么會這樣?我看其他主播的直播間,也沒有出現這種突然打馬賽克,或者主播說話時不時嗶一下的情況啊!」

    「小滿部長剛才說:我們帶著嗶嗶嗶前來,請嗶嗶嗶接收,好奇怪一長串的話,只聽到幾個沒什么意義的詞,這是直播球的問題,還是涉及敏感信息屏蔽了?」

    「不可能,如果涉及敏感信息,小滿部長不可能開直播的吧?」

    莊滿也沒管直播間的觀眾如何,這次他沒有打開彈幕投屏和直播間觀眾交流。

    本來他就不是專業(yè)主播,他也不可能把全部心神放在直播間里,所以告知接下來會直播前線生活后,他就和士兵交接物資,清點結束后讓他們帶人來搬運。

    緊接著就跟著卡卡把配好的消殺藥劑,一起搬去作戰(zhàn)二部四部的星艦外面,讓士兵們拿去消殺小蠕蟲。

    等一切做完,黎涼三人去向上級軍官銷假歸隊,莊滿又成了一個孤家寡人。

    這次任務是作戰(zhàn)二部四部的事,他只是奉命押運物資的后勤,所以物資交接結束后,他的一切行為就不歸這里的人管了。

    換言之,他在這里是自由人,如果加入戰(zhàn)局,就是類似“援軍”的存在,如果不加入戰(zhàn)局,他就是類似“戰(zhàn)場記錄者”的存在。

    無論他是否參戰(zhàn),都沒有人可以指責他,因為他從始至終都不是作戰(zhàn)部的士兵,他這次的任務也不是上場殺敵。

    但是他還是選擇上場了,選擇和黎涼三人一起。

    再次見到黎涼幾人的手下,莊滿發(fā)現他們沉默了許多,再一數人數,少了很多人。

    三十個服刑者,如今只剩下十八個人。

    莊滿沒問是誰留在了蟲族的邊緣星,黎涼幾人問了一嘴,記錄下名字后,只說回頭會把那些人積攢的軍功,兌換成等價星幣轉給他們的家人,隨后就讓他們回原本的星艦上休息了。

    從那次和異獸人開戰(zhàn),李軍等人堅信自己的戰(zhàn)斗經驗,不選擇與他們一起之后,黎涼他們就知道了服刑者和士兵的區(qū)別。

    既然不相信他們這些小隊長,那他們也可以對這些人實行放養(yǎng),能幫他們處理死后的事情,沒有把這些軍功全部貪了,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再多的關懷就不可能了。

    “怪不得其他小隊長都收軍功辦事,多余的事情一概不理。”卡卡感嘆道,“本來只是管理這些服刑者,別讓他們在軍團鬧事而已,上了戰(zhàn)場之后,誰還理他們?”

    上戰(zhàn)場沖鋒陷陣,本來就是服刑者的刑罰,只不過他們選擇抱團一起,提高自身存活率,才顯得這支小隊名副其實,實際上軍團從來不管他們的作戰(zhàn)方式。

    開戰(zhàn)了,把服刑者帶去前線,能打就打,打不了就死,就這么簡單。

    什么團隊作戰(zhàn),什么互幫互助,都是服刑者自己的事,軍團從來沒要求小隊長要對戰(zhàn)場上的服刑者負責。

    連他們的生死都不需要負責,軍團的態(tài)度可見一斑。

    黎涼聳了聳肩:“一開始我們只是想來混個一年,本來也是靠小滿的推薦,加上軍團確實有需要,才能進來的,在戰(zhàn)場上也不好瞎指揮。”

    這是出于對生命的尊重,怕因為自己的懵懂無知害死人。但是那些人把他們的自知之明當成好說話,上了戰(zhàn)場也選擇脫離他們行動,那他們也不必熱臉去貼冷屁股。

    不管后面這些人對他們多崇拜,多尊敬,已經從塔里星系外和異族正面交手的601四人,都已經拋棄了那點不必要的心軟。

    軍團和學校不一樣,戰(zhàn)場和社會不一樣,服刑者和普通人也不一樣,有些惻隱之心他們可以省下來,有這個功夫,去救士兵都比為服刑者操心好得多。

    “別管了,該怎么樣就怎么樣吧。”莊滿看著分發(fā)物資的士兵,又看了眼滿地的蟲軀,淡淡道,“去休息吧,等艦隊的能源罐填充好后,明天就該啟程了。”

    有這么多士兵,物資的分派不是問題,只需要等能源罐從運輸星艦轉移到作戰(zhàn)星艦上,他們就可以出發(fā)前往下一顆蟲族的星球了。

    黎涼立刻開口:“走走走!一路遷躍累死了,連覺都睡不好,咱們好好休息休息!”

    莊滿點了點頭,拎起蠢蠢欲動想探險的胖胖,轉身朝星艦方向走去。

    其他人的事情與他無關,他只需要在這場戰(zhàn)役中想方設法賺取足夠的軍功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冬至快樂!

    ◇ 第143章

    “金眸族的攻勢弱了很多, 是打算撤退了嗎?”馮凱看著顯示屏,不太確定道,“機械城同意它們這么虎頭蛇尾?”

    能給這么多入侵異族提供飛船, 肯定是為了全面攻破塔里星系,機械城腦子進水了才同意這些異族半路撤退。

    所以當看到金眸族攻勢減弱的時候,馮凱第一反應是有詐。

    “顯然不會。”祁斯理垂眸看著朝另一邊“逃離”的飛船, 指尖點上某顆星球, “讓貝塞爾大校注意防守。”

    馮凱看到他點出的星球, 立刻反應過來:“聲東擊西?”

    也不太對, 他回憶了一番入侵戰(zhàn)役開始那天的場景, 對方的攻勢十分猛烈,不像聲東擊西, 反而像一鼓作氣,拿下這顆守護星一樣。

    “不。”祁斯理淡淡道,“欺軟怕硬。”

    以為這顆守護星不是前線星, 沒有上得了臺面的軍官, 所以把這里定為突破口, 卻沒想到這里有一位能力出眾的中將, 直接把猛烈的攻勢拖到援軍到來。

    所以騎虎難下的異族,只能改變一開始的目標, 換成另一顆看似無人在意的邊緣星。

    “這群王八蛋。”馮凱忍不住罵了一句,“這副不依不饒的模樣, 你們打機械城的時候,是打碎它們親爹還是親媽了?”

    祁斯理認真思考后,如實說道:“大概是把它們主子給弄走了, 又把它們打成縮頭烏龜吧。”

    寄生者被抓, 機械城雖然擺脫了桎梏, 但是想干什么也沒人在前面頂著了。

    本來就不是正常進化的智慧種族,估計是怕被星際種族聯(lián)盟秋后算賬,所以想趁對方沒顧得上它們,打算攻破塔里星系,搶先成為真正的“機械生命”吧。

    馮凱一時無言,他看著已有退勢的異族,下令讓士兵追擊。無論如何,能多留下一點,也好過讓它們全身而退。

    另一邊,收到直播開啟通知的老安眼神微動,把莊滿離開塔里星系的消息告訴了正在旅游觀光的莊晏明。

    戴著草帽的男人愣了一下,下意識去看周圍與他擦肩而過的路人。

    太平靜了,這些人完全不知道塔里星系正在面臨著什么,不知道邊防線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不知道有數支軍團正在異族領地大殺特殺,更不知道如果一個不慎,塔里星系防線就會被異族攻破。

    這些人還在繼續(xù)往日的生活軌跡,上班的男男女女,來旅游度假的家庭,帶著孩子出來曬太陽的老人,又或者是穿著家居服出門買午餐的居民。

    雖然曾經的高精神力者制造出了與普通人的信息壁壘,但也確實把這些人保護得很好,好到這些人都在安心過著自己的小日子,不會主動去關注塔里星系的邊防消息。

    老安原本以為,以自家主人的性格,應該會嘲諷塔里星系的軍政雙方,又或許會嘲諷這些萬事不知的民眾,結果男人卻感慨笑道:“倒挺像咱們國家以前在地球時的模樣。”

    軍隊把犯邊的民族打得狗腦袋都出來了,國家的民眾還在為了生活中漲了幾毛錢的菜價糾結,直到沖突結束后,才從官方一條意味不明的公告中,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貌似發(fā)生過什么。

    只不過以前在地球母星,這樣做能安穩(wěn)民心,如今在星際時代,消息滯后是致命的。

    “看來第九軍團的人也沒那么蠢,還知道這些人不會主動去看官方通知,干脆開個直播引起民眾的關注。”

    老安看著定位在蟲族星系的直播球信號,不確定道:“那我們……?”

    從塔里星系的資料庫來看,蟲族星系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如今第九軍團拿到對方的坐標定位就趕過去,多少有點冒進了。

    雖然它隱約能猜到塔里星系想搞一波大的,把入侵異族全都打一遍后,才能在未來有一段平穩(wěn)的時間,慢慢發(fā)展和成立第十軍團。

    但是蟲族到底不是異獸人這種沒腦子的家伙,它們的進化與繁衍幾乎是異族中的佼佼者,老安都已經能預想到莊滿此行會困難重重了。

    “我們只是游客。”莊晏明舉起手中的果汁喝了一口,“這是寶寶自己的路,他要自己面對。”

    “拋去各種身份和關系,寶寶作為一個士兵,就不可能永遠平平安安呆在后方。”

    他缺席了兒子二十多年的人生,如今也不可能憑借父親的身份要求對方按他的想法走,男孩子嘛,摔摔打打見點血很正常,莊晏明如是想到。

    老安見此,也沒再說什么,只偶爾看看直播,剩下的就是當個稱職的導游,從塔里星系的主腦資料庫里找出相對應的星球資料,帶著莊晏明觀光游玩。

    在各大軍團駐守的邊防線戰(zhàn)火紛飛的情景下,第一軍團長看著主腦不停發(fā)來的提示陷入了沉默。

    他該感謝這次九星共和國的機械生命在獲取資料時,還通過主腦后端給他打了個招呼,沒有像之前一樣悄無聲息就把塔里星系資料庫翻了個底朝天嗎?

    蟲族星系的邊緣星上,休息好的莊滿再次打開直播球,直播間觀眾聽著艦隊頻道里一連串的“嗶嗶”聲,跟著這位獨自駕駛星艦的青年,開啟了朝蟲族領地深入的路程。

    黎涼三人屬于第四作戰(zhàn)部的作戰(zhàn)小隊隊長,歸隊后他們就不能繼續(xù)留在屬于宣傳部的02號星艦上了。

    當時得知這一消息,601四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失落,但是黎涼三人還是老老實實地離開了這艘他們熟悉的星艦。

    “小滿小滿,你能聽到嗎?”

    操控臺前的青年正在啟動星艦,聞言立刻道:“聽到了,你可以聯(lián)系我?”

    能聯(lián)系上小伙伴,黎涼立刻笑了:“我和卡卡江姜的小隊序號順延,所以我們三支小隊共用一艘星艦。”

    “星艦?”莊滿有些懷疑,“第四作戰(zhàn)部的星艦在我們來之前就已經分配好了吧?”

    總不可能第四作戰(zhàn)部的人知道后面黎涼三人會歸隊,特意多帶了一艘空的星艦出來吧?

    通訊頻道對面沉默了幾秒,黎涼尷尬的聲音隨之傳出:“運輸星艦也是星艦。”

    莊滿:“……”

    “你是說我們運送物資過來的那些,除了基礎激光炮之外,各項性能都為了儲存空間讓步的,運輸星艦?”

    “是的,我的朋友。”黎涼鄭重道,“一會真打起來,你記得掩護我們。”

    莊滿直接笑了:“掩護還是保護啊?”

    就運輸艦這種除了載重外什么性能都不行的星艦,他真想不到在戰(zhàn)場上除了偷偷摸摸放冷槍之外還能做什么。

    還不等黎涼回答,對面就傳來江姜冷靜的聲音:“小滿你別搭理他,和蟲族開戰(zhàn)不用空戰(zhàn),是最基礎的常識。”

    簡而言之,除非蟲族主動開啟空戰(zhàn),否則無論是什么星艦,都只起到一個交通工具乘載的作用。

    黎涼不滿地嘀咕了幾句,又被江姜摁了回去,幾人在通訊頻道里聊天,偶爾黎涼他們還切換頻道去聽聽新的指令,倒讓莊滿獨自一人的孤寂感少了很多。

    星際航行是枯燥的,但是從一顆星球到另一顆星球不是,甚至因為他們在敵軍地盤上,遷躍的下一秒會看到什么,完全是未知數。

    作戰(zhàn)二部由賀嫣少將帶領,作戰(zhàn)四部由方儉少將主導,每次遷躍,雙方都會輪流派人打前鋒,或許是因為黎涼幾人剛剛歸隊,他們上級擔心這幾人業(yè)務不熟練,所以一直沒有安排他們打前鋒。

    不過每到一顆星球,就讓他們這艘運輸艦跟上,隨后催著他們趕緊降落一起對敵。

    每一顆星球都有蟲族,但是每一顆星球的蟲族好像都很不堪一擊。跟在后面的莊滿有些奇怪,但是一想到這是邊緣星,或許高等蟲族都在主星,他就稍稍安下了心。

    徹底讓他警惕性拉滿的,是在一天之后。

    自從跟著啟程開始,就沒有機會落地的青年看著他們走過的路線,又看向下方依舊落敗而亡的蟲族,心里的違和感越來越重。

    等軍隊再次整裝待發(fā)時,他主動連接了黎涼他們那邊的通訊頻道。

    “小滿,怎么了?”黎涼咋咋呼呼的聲音傳來,“你是不是因為一直沒法下去參戰(zhàn),覺得浪費時間啊?”

    “你別著急,現在咱們遇到的都是一些小蝦米,等到了蟲族大本營……”

    “黎涼。”莊滿打斷了小伙伴的話,語氣微妙道,“你覺得塔里星系,會讓一群普通人守護防線,最厲害的軍隊留守中央星嗎?”

    對面的青年想都沒想就否決了:“怎么可能?要是真這么安排,塔里星系早就被異族侵占得只剩下中央星了。”

    “對啊,所以你覺得為什么我們一路遇到的都是低等蟲族呢?”莊滿輕聲問道,“難道我們經過的星球,不在蟲族大本營的范圍里嗎?”

    “還是說,五感比人類發(fā)達的蟲族,完全沒發(fā)現空中龐大的艦隊,也沒來得及在被你們斬殺之前,向高等蟲族傳遞訊息?”

    通訊頻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隨后對面?zhèn)鱽怼班粥謬}噠”的按鍵聲,莊滿安靜等著,最后卻只等來江姜一句:“阿米爾少校回復了,讓我們安心前行,不要質疑長官的命令。”

    莊滿聽到這句話,閉上了眼,輕聲道:“他們知道蟲族在以弱示人,誘敵深入。”

    但是他們選擇了一往無前。

    不考慮主場客觀因素,不考慮后勤物資是否能跟上,仿佛這次出戰(zhàn)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徹底把蟲族打怕為止。

    所以哪怕知道有問題,戰(zhàn)場指揮官也選擇堅定前行,哪怕最后的代價是巨大的傷亡。

    江姜猶豫的聲音響起:“小滿,你說兩位少將接到的命令,到底是什么?”

    如果只是反侵略,應該在抵達蟲族星系后就想辦法讓對方下場開戰(zhàn),最好能以武力值逼迫對方簽署戰(zhàn)敗協(xié)議。

    可是賀、方兩位少將如今的行為,卻好像不是這個目的,在明知蟲族的打算,明知后面可能出現的問題后,依舊奮不顧身一頭扎進去,就好像……要徹底把蟲族打得站不起來一樣。

    想起戰(zhàn)況匯報中,已經打到異獸人主星的瑞金,莊滿緩緩呼出一口氣:“我也不清楚。”

    如果是猜想的那樣,那他幾乎能確定這場直播可以讓所有觀看的人激起血性,沒有什么比同胞戰(zhàn)死沙場更能激起一個民族的血性了。

    這支抵達蟲族星系的軍隊還在前行,路過一顆星球就打打低等蟲族,甚至某一次,一艘星艦不知怎么突然在空中開炮,也沒有引來地面蟲族的瘋狂反擊之后,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不對勁。

    但是收到的命令依舊是繼續(xù)前行。

    只不過不需要再降落,與蟲族面對面交手,可以直接在星球上空開炮,把這些蟲族的族群打死打殘。

    更為高效的戰(zhàn)斗方式本該讓人欣喜,可是隨著雷達地圖上標注的紅點越來越近,莊滿卻越來越沉默。

    有那么一刻,他開始懷疑如今的戰(zhàn)場指揮官到底還是不是賀、方兩位少將。

    這些指令真的太奇怪了,哪怕不惜一切代價打殘蟲族,給塔里星系換取發(fā)展的時間,也不可能在明知后勤隨時可能跟不上的情況下,還選擇帶著這么多人以身犯險。

    以塔里星系的人口基數和高精神力者的比例來說,無論出于何種目的,軍政雙方都不可能狠得下心犧牲這么多高精神力者。

    除非……這個目的是削弱塔里星系的戰(zhàn)斗力。

    幾乎是在這個想法冒出來的一瞬間,莊滿就忍不住聯(lián)系黎涼幾人:“之前物資交接的時候我沒看到兩位少將,你們歸隊的時候有看到嗎?”

    “沒有啊。”卡卡的聲音從對面?zhèn)鱽恚皟晌簧賹⑹菓?zhàn)場指揮官,這么忙怎么可能有空見我們?”

    心中的危機感越來越重,看著勻速前往蟲族主星的艦隊,莊滿急切道:“你們現在能不能幫我聯(lián)系賀嫣少將或者方儉少將?就說你們有要事傳達。”

    如果能聯(lián)系上,那他認了,塔里星系都舍得犧牲這么多高精神力者,他還能改變結局嗎?

    但是如果聯(lián)系不上,他們大概率要完。

    他的語氣實在算不上平和,卡卡咽下嘴里的疑問,和黎涼江姜對視一眼,江姜二話不說,直接聯(lián)系負責他們小隊的長官。

    一分鐘后,莊滿最害怕聽到的回復來了,江姜語氣凝重道:“阿米爾少校聯(lián)系不上,是貝芙大校接的通訊,聽到我的話后,她說長官很忙,有什么消息可以跟她說,由她代為轉達。”

    “小滿,我覺得有點不對勁,貝芙大校并不是負責我們幾支小隊的長官,我撥通的也是隊內的通訊請求,按理說應該直接轉給阿米爾少校才對。”

    “而且我說了有要事傳達,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怎么也該先報告戰(zhàn)場指揮官,然后由指揮官親自詢問吧?現在又沒有抵達下一個地方,兩位少將不可能一兩分鐘的時間都抽不出來。”

    江姜的話的帶著一絲疑惑不解,又沉重得有些嚇人,莊滿聽得渾身發(fā)涼,覺得他們可能全都猜錯了。

    他匆匆叮囑黎涼他們一會開戰(zhàn)先別離開運輸艦,隨后立刻避開直播球,給祁斯理打了一通視訊。

    對面隔了幾秒才接通,看似平靜的男人眼底有了一絲疲憊,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只有在看到伴侶時,才有了一絲情緒的起伏。

    “怎么了?”

    莊滿深吸一口,忽略掉不合時宜的情緒,開口說出了來意:“祁斯理,你現在能聯(lián)系一下賀嫣少將或者方儉少將嗎?”

    “或者,我能知道這次蟲族星系的任務詳情嗎?”

    宣傳部和作戰(zhàn)部,一個是文職,一個是有實權的武職,哪怕他能在軍務系統(tǒng)上查看對方的名字和身份,也沒辦法直接從系統(tǒng)上聯(lián)系對方。

    這次任務里本來就沒有宣傳部的事,他甚至不是這次任務名單上的士兵,在這支隊伍中,能聯(lián)系的也就只有黎涼三人。

    投屏里的男人眼睫低垂,似在思考什么,隨后才思緒回籠,抬眸看向他:“你在蟲族星系?”

    “對,我接了物資運送任務,黎涼他們也順便歸隊。”莊滿坦然道。

    “現在感覺有點不太對,但是我聯(lián)系不了兩位少將,黎涼他們半途歸隊,也不清楚目前的具體情況。”

    在前線戰(zhàn)場上感覺不太對,可不是什么好事情,祁斯理看了一眼光腦,隨后道:“賀嫣和方儉的任務是圍住蟲族星系,攻占邊緣星,等后面大部隊前來。”

    “如果蟲族想戰(zhàn),雙方痛痛快快打一場,我們占領它們的部分領地,同時留駐軍監(jiān)視它們,如果蟲族想和平一些,那就簽訂互不侵犯條約。”

    “是出什么問題了嗎?”

    瑞金和賀嫣、方儉的任務在前,原本他們都需要等到援軍才能接著行動,只不過如今塔里星系的防線全面爆發(fā)戰(zhàn)爭,所以軍團一時半會顧不上派兵去幫他們。

    瑞金那邊還好,本來就沖著斬殺異獸人的首領去的,后勤物資跟上后,以作戰(zhàn)一部的實力,幾乎不需要援軍。

    但是賀嫣和方儉不一樣,這兩個人的任務從一開始就不是主動攻入蟲族主星,哪怕后面援軍抵達,也不可能攻入蟲族主星。

    能讓兩位少將帶兵出戰(zhàn)的種族,能是什么好打發(fā)的嗎?哪怕這個種族科技不行,但是軀體進化的力量實在讓人無法輕視。

    所以當意識到莊滿身處蟲族星系,又有了那句“感覺不太對”的話之后,祁斯理幾乎可以肯定這邊出了什么問題。

    莊滿顫抖著呼出一口氣,聲音發(fā)緊道:“我懷疑賀少將和方少將可能出事了,我如今跟著大部隊,已經快走到蟲族星系的主星范圍了。”

    軍政雙方從始至終都沒想過用高精神力者的命,去激起民眾的血性,畢竟連直播都是他自己半途提出的,只是戰(zhàn)場指揮官臨場出事的猜測太過不可思議,他才下意識覺得另一個猜測更加靠譜。

    但是如今看來,不可思議的那個猜測,才是真的。

    “你等等。”祁斯理眉心微折,低頭點了幾下光腦,隨后臉色有些難看,“你別下星艦,也別跟著降落,我現在安排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視訊投屏的信號像是被什么東西干擾了一般,出現十分滑稽的卡頓,莊滿看著自家男人那張帥氣的臉被卡成馬賽克,皺眉掛斷視訊,給對方發(fā)了一條消息。

    紅色的感嘆號出現那一秒,他就知道來不及了。

    這艘星艦的信號發(fā)射器沒被雪綿族加強之前,他都能用光腦發(fā)消息,雖然有所延遲,但是至少不會無法發(fā)送。

    而現在,在信號發(fā)射器已經加強的情況下,光腦卻連消息也發(fā)不出去。

    直播間的觀眾看著駕駛室的主舷窗有些無聊,設定了跟隨的星艦能看到的風景也就那樣,他們去星港隨便買張前往隔壁星球的票,就能看到這樣的太空景色。

    沒有開戰(zhàn),也沒有人聊天,偶爾小滿部長和他的好友頻道通話時,直播間也是一陣令人無語的“嗶嗶”聲。

    這種情況發(fā)生了這么多次,再傻他們也知道不是自己光腦,或者直播間的問題,是直播球被設定了關鍵詞屏蔽。

    但是正在與異族開戰(zhàn),一些任務信息需要保密,他們也能理解,可是等莊滿直接消失在屏幕前后,他們就無法淡定了。

    「小滿部長跑哪兒去了?大敵當前還開小差?」

    「好無聊,想念黎涼他們在的日子,永遠有話聊。」

    「想念他們在一起斗嘴,被小滿部長抓苦力的日子,那段時間我們永遠不缺樂子看。」

    「是我的錯覺嗎?總感覺從小滿部長他們休息好出發(fā)后,一路上的氣氛都特別沉悶,按理說后勤物資送到,軍隊氣氛不是應該很輕松嗎?」

    「瘋了吧你?在敵人地盤上怎么輕松?」

    「我也有這個感覺,這艘星艦的通訊頻道上,從一開始接連不斷的屏蔽音,到現在已經消停很久了,只有小滿部長和好友聯(lián)系時,才有動靜。」

    身為旁觀者的觀眾都察覺到了不對勁,更何況直面當下的人?

    黎涼他們還好,隊伍序列號末尾的小隊長,帶的都是服刑者,只能跟著大部隊,不敢起什么幺蛾子。

    但是作戰(zhàn)小隊不全是服刑者,隊伍序列號往前排三百的,幾乎都是高精神力者,而且還是作戰(zhàn)經驗豐富的高精神力者。

    他們察覺到了什么,但是他們不敢自亂陣腳,在敵人的地盤上,在即將抵達蟲族主星的當下,他們不能帶頭亂起來,更不能去影響長官的判斷。

    或者說,他們比莊滿更早察覺到隊伍的不對勁,只是他們選擇了沉默。

    安靜的直播間里重新出現了青年的身影,他拿下懸浮半空的直播球,打開彈幕投屏,看到直播間「彈幕投屏已開,快來和主播互動」的提示,觀眾們紛紛開始打字。

    「小滿部長,你們是打算一鼓作氣打到蟲族老巢嗎?」

    「莊部長看看我!能不能在打蟲族的時候,順嘴給我們科普一下種類啊?我明年想考軍校,想提前認一認以后的敵人!」

    「小滿部長你剛才去哪里了?你不在的時候,我們好無聊啊!什么奇奇怪怪,唯恐天下不亂的猜測都出來了。」

    直播間信號不受影響,莊滿看著眼花繚亂的彈幕,輕聲道:“抱歉各位,大敵當前,我沒辦法顧及直播間,接下來的戰(zhàn)場可能出現令人不適的畫面,我現在要調高限制了。”

    直播間觀眾紛紛表示理解,解釋自己就是隨口一說,讓他不必搭理,還有些年紀小的觀眾哭著喊著不要剝奪他們觀看直播的權利,可惜都被拿著直播球的青年無視了。

    把年齡限制設定好,拒絕青少年模式的光腦進入直播間后,莊滿便關閉了直播投屏。

    看著雷達地圖上,幾乎與目標定位紅點重疊的坐標,他默默背上半人高的戰(zhàn)術雙肩包,安靜看著依舊一往無前的艦隊。

    頻道通訊里沒有出現什么不和諧的聲音,艦隊也沒有出現任何騷動,仿佛誰都沒察覺不對勁一般。

    即使原本通訊頻道里一直是戰(zhàn)場指揮官下達命令,現在卻是兩位少將的下屬輪番負責小隊的隊內通訊回復。

    即使對戰(zhàn)蟲族時不允許高空轟炸的規(guī)定被打破,大家可以居高臨下地無損殺敵。

    但是艦隊頻道里,信號“滋啦”的聲音在不停提醒莊滿,并非沒人察覺到不對勁,艦隊頻道一直保持通暢,只是無人說話罷了。

    在已經沒辦法回頭的情況下,他們默認了可能出現的結果,選擇保持沉默,一頭扎進去。

    ◇ 第144章

    “聯(lián)系不上, 真的聯(lián)系不上。”

    “到底是怎么中招的!”

    “這群蟲族,就不能出來痛痛快快跟我們打上一場嗎!”

    “阿米爾少校依舊沒有清醒過來,還和幾位長官一樣, 出現了抽搐的癥狀。”

    “醫(yī)療艙的診斷呢?也是一樣嗎?”

    “是的,依舊顯示主體懷孕中,但是除了賀嫣少將具備孕育條件外, 其他長官因為男性體征和檢查結果沖突, 導致醫(yī)療艙沒辦法針對性治療。”

    “貝芙大校, 現在怎么辦?幾位長官已經皮下出現不明血點了。”

    “還需要我教你嗎?手動更改性別啊!把他們的性別全部改成女的, 讓醫(yī)療艙快點救治!”

    主艦上, 原本應該呆在各自星艦的高級軍官,在幾次攻打蟲族的起飛降落中, 全都匯聚到了這里。

    目前由職位與軍銜最高的貝芙大校暫時接過了戰(zhàn)場指揮權,但是如果可以,她寧愿不扛這么大的責任。

    兩位少將自從下令繼續(xù)進攻后, 就突然失去了意識, 緊接著是兩位少將的副官, 隨后是主艦上的士兵和察覺到不對勁, 前來詢問的高級軍官。

    貝芙大校從踏上主艦后就知道,她可能就是下一個失去意識, 完全找不到救治辦法的人,但是她不能不來, 因為只有主艦的操作臺,能聯(lián)系到艦隊里的每一支星艦。

    “大校,您先休息一下吧?”副官擔憂地看著她, “再過不久就抵達蟲族的幾顆主星了, 到時候還需要您主持大局。”

    眉目剛毅的女人看著亂中有序的主艦一言不發(fā), 半晌后才在副官的催促中低聲開口:“戴莉,如果我也倒下了,就下令全軍,與蟲族不死不休,我和長官們將與他們一起共存亡。”

    “您不要這么悲觀。”副官想笑著安慰,卻發(fā)現自己笑不出來,只能干巴巴道,“說不定幾位長官只是水土不服,或者是被什么細菌感染了,畢竟蟲族的生活環(huán)境多臟啊,這里和塔里星系也不一樣,有些人類第一次遇到的病菌也不奇怪。”

    貝芙大校沒有說話,在她旁邊來來去去的軍官們頓了一下,又繼續(xù)去忙手頭上的事情了。

    戰(zhàn)場指揮官不是隨便一個有軍銜的人就能當的,否則軍校也不會特意分出指揮系和作戰(zhàn)系,幾位長官一倒下,他們這些軍銜和職位比普通士兵高的人就要頂上。

    無論是負責聯(lián)絡每一艘星艦,在隊內頻道給作戰(zhàn)小隊的隊長下達命令,又或者是時刻關注昏迷的人的身體數據,甚至是看著雷達地圖上越來越近的死亡之地。

    有的人不懂為什么要在戰(zhàn)場指揮官失去意識后還要冒進,但是他們選擇聽從貝芙大校的命令。

    眼看事情開始理順,貝芙大校走到星艦側面的舷窗,面無表情地看著被星艦掠過的星球。

    當大軍壓境,踏入星系范圍,攻占了邊緣星球后,軍隊的指揮官突然倒下,會面臨什么?

    撤退?如果當時她們沒有選擇按蟲族畫好的規(guī)則前進,那等待她們,或許是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敵軍絞殺。

    從她們踏入蟲族星系第一顆星球開始,軍隊就已經踏入了蟲族設定好的游戲里,如果不按游戲制作者的規(guī)則走,在幾天前她們就會被圍困而亡。

    當她察覺到“繼續(xù)進攻”這四個字背后的含義時,她就知道這一次可能回不去了,她們所有人,可能都回不去了。

    這是蟲族給她們精心設計的圈套,甚至刻意到她們攻打了這么多邊緣星也沒有出手,而是等到讓兩位指揮官給塔里星系一次正常的反饋,讓她們原地駐扎等待后勤物資的到來,然后才開始慢慢收網。

    指揮官倒下了,他們的副官,手下全都倒下來,前來主艦詢問的同僚也倒下了,這艘星艦仿佛被人下了什么致命魔咒一般,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無情撥弄所有人的生命線。

    站在舷窗邊的女人忽然笑了起來,寬檐軍帽下僅可窺見的半張臉上,淺色的唇角勾起,帶著一絲瘋狂的戰(zhàn)意:“既然退與不退都是死,那就死得有價值一些吧。”

    與其讓所有人在失去指揮官的情況下,被圍剿死在邊緣星,還不如直達蟲族主星,盡可能給對方帶來難以忘懷的傷痛。

    這么多高精神力者,總要死得有價值吧?畢竟蟲族也是這么計劃的,不是嗎?

    “信號屏蔽?!”黎涼聽到莊滿這句話,震驚得頭發(fā)發(fā)麻,“怎么可能,這么大一個星系,怎么能做到信號屏蔽?”

    連雪綿族也只能隱藏星系坐標,想做到信號屏蔽,這種科技不應該出現在第四象限的的星系才對。

    如果說是莊滿那位來自高等星系的父親,他們還覺得有點可信度,但是蟲族算什么?

    跟塔里星系打了這么多年,也沒有真的攻占一點地盤,雖然也有客場作戰(zhàn),援軍跟不上的原因,但是也足以說明蟲族的實力了。

    卡卡也干笑道:“你說它們戰(zhàn)斗力強我信,但是你說它們有本事屏蔽整個星系的信號,我是不太信的。”

    外出作戰(zhàn),徹底與后方斷聯(lián),這意味著什么,他們比誰都清楚。

    隊內通訊頻道里,莊滿的聲音傳來,話里的內容卻讓黎涼三人陷入了沉思。

    “以前蟲族對于開啟空戰(zhàn)的星艦會主動攻擊,我們一路上也遇到過具備襲擊星艦的爬行類蟲族,但是在人類主動空襲后,它們沒有任何反應。”

    “與高等蟲族的戰(zhàn)爭才過去二十多年,蟲族的壽命不可能短到二十多年就出現記憶斷代吧?”

    “那些低等蟲族不反擊,任由我們?yōu)榱丝焖俳Y束戰(zhàn)斗,從高空襲擊它們,截止現在,我們的星艦有多久沒有著陸了?”

    莊滿的聲音冷靜中帶著令人無法反駁的絕望:“在我們一直沒有著陸的情況下,完全無法對星艦進行全面的檢查,你們還記得蜉蝣蛾嗎?”

    黎涼幾人當然記得,進軍團后的第一個軍功任務,就遇上了完全沒被星港駐軍發(fā)現,已經發(fā)展出規(guī)模的庫諾蟒。

    而能讓它們躲避熱成像探測儀的,正是已經死掉的蜉蝣蛾。

    “可是,蜉蝣蛾怎么可能出現在太空里?”江姜覺得自己腦子僵掉了,也可能是小伙伴的話太過不可思議,“屏蔽一整個星系的信號,這也太……”

    他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莊滿的猜測,如果這是真的,那只能說明他們被動挨打這么多年,卻依舊對蟲族一無所知。

    “不需要屏蔽整個星系的信號,蟲族也沒這個本事。”莊滿解釋道,“它們只需要在我們還在面對面作戰(zhàn)的時候,把死去的蜉蝣蛾弄到星艦某個地方,使得艦隊信號被屏蔽就夠了。”

    “如今我們使用的是艦隊之間的通訊頻道,這是星艦自帶的聯(lián)絡功能,但是距離遠的話,一點小手段就能讓身處星艦里的我們,失去聯(lián)系外界的機會。”

    雖然星艦外殼一體成型沒有縫隙,但是想檢查一些地方,還是需要著陸,因為不著陸的話,星艦各處壓強不一樣,從星艦內部去不了這些地方。

    著陸戰(zhàn)斗的時候,星艦并非沒有破綻,光是打開星艦跑下去,就足夠蟲族做一些手腳了。

    蟲族的種類這么多,總有如同小蠕蟲一樣肉眼不可見的,或者十分不引人注目的蟲類。

    等一切事情做完后,他們也快打到腹地了,蟲族也沒打算讓他們有著陸,仔細檢查星艦的機會。

    一開始某艘星艦會打響空襲第一炮,不就是因為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想降落時那些蟲族總是一擁而上攻擊他們,在無法降落的情況下,為了后面進攻下一顆星球時不被對方包夾,才空中開炮清理敵人嗎?

    卡卡顫抖著聲音道:“如果真的如你所說,你和軍團長聯(lián)絡斷掉,那在此之前,為什么兩位少將沒有察覺到這個情況?”

    “有沒有可能,他們即使察覺到,也沒辦法做出任何反應?”莊滿嘆了口氣,“你們的艦隊通訊,都多久沒有聽到戰(zhàn)場指揮官的聲音了?”

    哪怕之前他已經提過一次,黎涼還是忍不住再次切換通訊頻道,回到了艦隊通訊頻道里,他安安靜靜聽了半晌,沒有一個人聊天說話。

    明明剛剛歸隊的時候,頻道里還有各個小隊長們聊天的聲音,他們在炫耀自己殺了多少蟲族,在打探其他同僚在剛結束的那場戰(zhàn)役里,又掙了多少軍功。

    甚至有人在笑嘻嘻道,等回去了要好好跟留守軍團的同僚炫耀,自己也是見過塔里星系外面世界的人了。

    可是隨著時間流逝,一顆又一顆星球被攻破,這些星球上的蟲族死傷無數,再也無法對他們形成包夾之勢,通訊頻道卻在某一刻,聲音逐漸少了起來。

    黎涼忍不住在想,這些小隊長是不是和他們一樣,也曾經私底下通過隊內通訊,聯(lián)系過上峰?

    他們是不是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怕影響軍心,所以在艦隊頻道一言不發(fā)?

    莊滿等了半個小時,才等來小伙伴的聲音,一向心大的黎涼像換了個人似的,小心翼翼道:“兩位少將,是出什么問題了嗎?”

    “是不是之前開戰(zhàn)的時候受傷了?說起來好像從我們抵達之后,就只在通訊頻道里聽到兩位少將的聲音哈哈哈。”

    “也不對,戰(zhàn)場指揮官一般臨場很少親身上戰(zhàn)場,除非是戰(zhàn)至絕境,否則贏面很大的情況下,他們一般不會下場的吧?”

    “所以是主艦那邊的通訊設施壞了嗎?”黎涼一邊提出假設,一邊又不停反駁,最后自己也知道無法自欺欺人,只輕聲問了一句——

    “我們,會死嗎?”

    “抱歉。”莊滿低聲道,“我不知道。”

    每個戰(zhàn)場指揮官的風格都不一樣,有的剛烈不屈,有的心思狡黠,有的喜歡直來直去大開大合地正面剛,有的喜歡用各種戰(zhàn)術布局,用最小的代價贏得勝利。

    如果戰(zhàn)場指揮官不解釋自己下達的指令,不熟悉他的人完全不清楚他的下一步計劃,或者是這個指令背后所代表的含義。

    他們不是這處戰(zhàn)場的指揮官,對于上面的命令,只能執(zhí)行,不能違背。

    “小滿,你能聯(lián)系你的父親嗎?”卡卡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我不是想當逃兵,我只是想問問,他能不能幫我們通知軍團,讓軍團帶人過來?”

    從當初九軍聯(lián)賽結束,他決定拿到畢業(yè)證后依舊留在軍團開始,就想過自己可能會在某一天死在前線,但是他沒想過這一天會來得這么快。

    在敵人的大本營,徹底和后方斷聯(lián),他的家人可能連他的尸體都看不到,甚至可能通過莊滿的直播,直面他的死亡。

    卡卡忽然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父母,他恍惚間又想起了當初執(zhí)行異族駐地探索任務時,父母在視訊時的表現。

    明明父母已經從九軍聯(lián)賽直播中知道,明明知道他說的“封閉式培訓”就是任務出發(fā)的意思,可是當時哭得幾乎暈過去的母親,好像一直沒有因為時間流逝,而深埋在記憶里。

    “我試試,但是不保證他正在看直播。”莊滿嘆了口氣,“他的身份,注定他不能因為我的關系而站隊,他也沒有理由插手塔里星系與蟲族的斗爭。”

    對于高等文明來說,塔里星系和蟲族是同一緯度的文明,他們只會看情況幫扶,但不會干涉其他文明的發(fā)展。

    對于存在高等文明里的星際種族聯(lián)盟來說,塔里星系和蟲族都是有發(fā)展前景的種族,他們也不會干預正常的發(fā)展斗爭,甚至不會同意任何高等文明插手。

    當初身陷寄生者的實驗星,如果不是發(fā)現寄生者和星際種族聯(lián)盟派來的駐軍勾結,莊晏明壓根沒有理由過來救人。

    江姜拍了拍卡卡的肩膀,開口道:“沒事,我們能理解。”

    601四人的對話雖然依舊被一陣刺耳的屏蔽音模糊了關鍵信息,但是直播間觀眾依舊從莊滿的表情里看出了端倪。

    尤其是后面連莊滿的父親都說出來了,莊晏明的存在這不涉及此次任務詳情,莊滿也沒想過一場看似勢如破竹的戰(zhàn)斗,會有需要聯(lián)系莊晏明的一天,所以也沒有設置屏蔽詞。

    以至于直播間觀眾提心吊膽,完全不明白小滿部長他們在打仗,為什么需要聯(lián)系他那位沒有任何信息的父親。

    「難道小滿部長的爸爸是什么軍部大佬嗎?」

    「有可能,我就說怎么一個鍍金后勤系的學生,一進軍團就能當個工作清閑的宣傳部部長。」

    「工作清閑?那你去面對三次變異蜂后,你去直面庫諾蟒,你去探索異族駐地,你去上戰(zhàn)場唄!」

    「這不是一個士兵該做的嗎?第九軍團早就澄清了,這個宣傳部就是個沒有實權,也需要上戰(zhàn)場的部門,不算文職,也不算作戰(zhàn)的部門。」

    「我還是不明白,感覺小滿部長剛才和好友聊天的臉色好難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啊?都求助到那位從未出現的莊爸爸身上了?」

    「何止,小滿部長消失在直播間又回來后,臉色就一直不太好,」

    「不要嚇我啊,希望他們不要出事嗚嗚嗚!」

    莊滿沒有打開彈幕投屏,看不到觀眾們的彈幕,他只對著直播球喊了兩聲老安,沒有得到回應后,就放棄了。

    莊晏明沒空一直看他的直播,他是這么想的,但實際上一直讓老安盯著兒子直播的莊晏明,此時已經在第三星域某顆旅游星的酒店里,安靜看了很久。

    他看到的,自然是被老安破解過的直播,所以他對于第九軍團這支軍隊面臨的困境十分清楚。

    但是就如莊滿所說,他不能插手。

    莊晏明嘆了口氣:“如果寶寶想讓我去接他回來的話,我倒是能辦到,就怕他不想走。”

    老安十分贊同他的想法:“從小主人以往的直播和人生軌跡來看,他并不會做逃兵。”

    “可是我怕他真的再也回不來。”莊晏明有些頭疼,“我就這么一個孩子。”

    他對于第四象限的種族并不太了解,尤其是非人種族,所以壓根不知道這次莊滿跑去蟲族星系,會出這么大的問題。

    而且從直播里的對話可以看出來,這支軍隊的戰(zhàn)場指揮官已經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估計也是知道他們倒下后,沒有人指揮的軍隊很容易成為炮灰,所以干脆死也死得有價值一點。

    “祁斯理的下屬都是些什么瘋子?還沒逃就知道逃不了了?非得讓這么多人去送死?”

    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決策,除非已經走到絕路,否則莊晏明無法理解這種想法。

    他們九星共和國講究的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哪怕是領土保衛(wèi)戰(zhàn),也是不到最后一刻,不會輕易選擇讓這么多人和敵人一起同歸于盡。

    “或許那兩位指揮官知道完全逃不了了呢?”老安猜測道,“按小主人開直播時的定位,物資送達的星球已經不屬于邊緣星了。”

    “如果蟲族真的從一開始就設下陷阱,軍隊未必能逃出蟲族星系,甚至逃過蟲族的追擊。”

    莊晏明有些頭疼:“沒辦法監(jiān)控那邊戰(zhàn)場指揮官的星艦嗎?”

    老安搖了搖頭:“沒辦法,這是塔里星系人類的機械產物,在沒有接觸的情況下,我沒辦法控制。”

    從它被制造出來的那天起,核心程序就是不能傷害人類,未經許可控制人類產物也算其中一種,因為這會讓不明所以的人類受到驚嚇,更何況它的前身還是守護型家居機器人。

    之前能入侵塔里星系的主腦,還是因為這是被九星共和國棄用的型號,能控制機械城的飛船,也是因為這不是人類產物。

    可是星艦不一樣,這是屬于人類制造,又不是被九星共和國棄用的機械產品。

    它先是因為人類才誕生的智能機器人,后面又是九星共和國的機械生命,無論那一條,都讓它無法隨意操控其他人類文明制造出的機械產物。

    就像當初莊滿的直播球,它都要先拿到手,才能進行入侵和改裝。

    莊晏明捏了捏眉心,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只能道:“給祁斯理發(fā)條消息吧,你記得遮掩一下。”

    不能明晃晃插手,那他和兒婿閑聊總不犯法吧?

    老安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吟吟道:“好的。”

    其實不用通知,塔里星系的人一直能看到莊滿的直播間,但是看到又能怎么樣?

    本來各大軍團就分身乏術,當他們從直播間里察覺到這支軍隊徹底聯(lián)系不上的時候,已經遲了。

    哪怕現在就開始調兵出征,哪怕老安一條消息發(fā)出,把莊滿的實時坐標和直播間被打碼的蟲族主星坐標發(fā)給了祁斯理,但是都來不及了。

    因為半小時后,已經抵達蟲族主星上空的艦隊,被不知何時埋伏的飛船撞入了星球里,低空就是那些蛇蟒類蟲族的絕對領域,任何進入這個區(qū)域的星艦,都被以開啟空戰(zhàn)的理由拉入戰(zhàn)場。

    巨大的星艦被從空中拽落,里面的人是生是死可想而知。

    “我靠!開炮啊!!!”

    安靜的艦隊通訊又熱鬧了起來,能跟著兩位少將前來的士兵都不是無能之輩,大多數都憑借駕駛星艦的技巧躲過蟲族的低空絞殺。

    但是緊隨而來的蟲族飛船不可能讓他們這么輕松逃脫。

    “所有人聽令!”貝芙大校的聲音如同一道驚雷,在嘈雜的艦隊頻道壓住了士兵的慌亂。

    “高精神力者隊伍尋找機會落地對敵,服刑者隊伍由小隊長帶領,將敵軍飛船打落!”

    “大敵當前,請各位務必竭盡全力拼死一搏。我們會與大家共進退,這一戰(zhàn),祝大家大獲全勝。”

    說完這句話,主星艦的通訊被關閉,軍裝外套上滿是鮮血的女人再次嗆咳出一口血,她扶起已經不停抽搐的副官,一步步向著某扇房門走去。

    剛才蟲族的飛船對這艘主艦撞擊得最狠,當時因為副官突然昏迷而扶了一把的她反應不了,直接讓主艦被撞入了星球里,而她也在撞擊中因為保護副官,被劇烈的晃動甩到了艦體上。

    應該是傷到肺部了吧?貝芙大校看著已經出現重影的星艦,無奈想到,但凡沒有這么疼,或許她就能指揮士兵們了。

    如果這一場戰(zhàn)斗能贏,那她們就有從醫(yī)療艙里出來的機會,如果不能,那她們也會陪同所有手下一起,葬身于此。

    不停嗆咳的血在光潔的地面留下一條分外顯眼的痕跡,隨著女子的步伐,逐漸向存放醫(yī)療艙的房門靠近。

    星艦上的醫(yī)療艙并不多,貝芙大校打開門,看著兩人擠一臺醫(yī)療艙的情景,嘴角彎了一下,又忍不住猛烈咳起來。

    她打開最后一臺醫(yī)療艙,把不停抽搐的副官塞了進去,里面已經躺了一位賀嫣少將,再也躺不進第三個人。

    醫(yī)療艙門被合上,貝芙大校垂眸看了眼抽搐幅度變小的賀嫣,低聲道:“希望您能快點恢復,大家都需要您。”

    雙眼緊閉的女子仿佛聽到了她的話,手臂猛地抽動一下,又很快恢復了不自覺的抽動。

    貝芙大校靠著醫(yī)療艙坐下,在失血狀態(tài)中,無力地閉上了雙眼。

    從貝芙大校下令開始,空中艦隊立刻做出了反應,莊滿跟著黎涼他們開始對敵軍飛船發(fā)起反擊,全是高精神力者的小隊已經在他們的掩護下尋找機會降落。

    對于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的服刑者來說,呆在星艦里空戰(zhàn),總比去到陸地上與蟲族肉搏的存活率更高。

    可是他們才做出反應沒多久,聽到貝芙大校最后那句話后,尚且有些嘈雜的艦隊頻道陷入了沉默,只有通訊連接的“滋啦”聲成為最后的背景音。

    祝大家,大獲全勝。

    這七個字重若千鈞,但也證實了許多士兵心里那點不確定的猜想——他們的戰(zhàn)場指揮官出事了。

    或許連其他高級軍官,也沒辦法指揮這場戰(zhàn)役了,就連莊滿都不敢開口,讓大家聽他指揮,只能沉默地看著那些星艦分開兩邊。

    一邊朝著空中的飛船沖去,一邊朝著密密麻麻的蟲族窩里一頭扎下去。

    他只是個跟上來的“任務外”成員,扛不起這么多人的性命。

    這些士兵都知道自己會死,都知道這場客場作戰(zhàn)贏面很小,但他們還是不發(fā)一言,義無反顧執(zhí)行了貝芙大校的命令。

    過了很久,久到蟲族飛船在瘋狂的攻擊下十不存一,無法在空中進行地面打擊的時候,小隊長們的聲音才陸續(xù)在艦隊頻道中響起。

    “我這邊能源還剩一點,足夠發(fā)射三枚燃燒.彈。”

    “我這邊的能源可以發(fā)射七發(fā)激光炮。”

    “我這邊能源不足,準備迫降,和地面的兄弟們一起并肩作戰(zhàn)。”

    沒有人交代后事,沒有人說一句喪氣的話,他們只是壓抑著情緒,平靜地說出自己接下來的計劃,冷靜地告知同僚,自己還能做出的貢獻。

    后勤跟不上,能源補充不了,黎涼他們的運輸艦在空戰(zhàn)中已經破破爛爛,再也無法離開這顆星球,莊滿看了眼星艦所剩能源,最終還是壓住了豁出去干一把的打算。

    “我掩護你們,和你們一起降落,在那邊那處山谷,目前沒看到有蟲族的身影,坐標發(fā)給你們了,記得跟上。”

    “小滿,你沒必要跟我們一起降落。”黎涼吸了吸鼻子,“你就開著星艦在空中制敵吧。”

    “本來你的任務就是運送物資而已,本來送完你就能回去的,本來你不需要面對這種危險的。”

    “黎涼,我是軍人。”清冷的聲音從通訊頻道傳出,站在操控臺的青年看著下方堪稱蟲潮的場景,堅定道,“我跟你們下去,不是一時熱血上頭,也不是為了自我感動。”

    “我只是覺得我們可以活著離開這顆星球,所以想節(jié)省星艦的能量罷了。”

    “既然從進入軍團起,你們就一直相信我,那這次,麻煩你們一如既往地繼續(xù)相信我吧。”

    “我不是圣人,救不了所有人,決定不了戰(zhàn)局,但是我會一直堅持到確定事不可為的那一刻,再帶著剩下的人離開。”

    “別忘了,蟲族的飛船已經沒多少能用的了,我們想離開,它們也沒辦法出動大部隊追擊。”

    只是大家都不想做逃兵,也不能做逃兵,但凡心生退意,都是對已經徹底沒有消息,迫降在戰(zhàn)場不遠處的主星艦的不敬。

    那艘星艦從迫降開始,星艦門就沒有打開過,艦隊頻道再也沒有任何一位長官的聲音,如果他們全部逃離,或許飛船不多的蟲族攔不住他們,但是留在這里的人卻必死無疑。

    作者有話要說:

    蜉蝣蛾:第32章,15%-20%。

    ◇ 第145章

    “這坐標不對啊。”馮凱看完老安發(fā)來的坐標, “他們定位怎么會在蟲族的孵化星?”

    這個地方全都是強大的蟲族在守護剛剛孵化的幼蟲,畢竟高等蟲族的幼蟲殺傷力不行,如果沒有“長輩”保護, 它們很容易被沒開智的低等蟲族吃掉。

    他沒記錯的話,當時外出探索異族駐地的人,只帶回了星系坐標, 賀嫣和方儉出發(fā)時拿到的也只有星系坐標。

    直到后來莊滿拿著詳細資料回來, 他們仔細核對后才把更詳細的資料更新到軍務系統(tǒng)里, 但是那個時候兩人已經抵達蟲族星系了。

    按理說, 賀嫣和方儉身為經驗豐富的戰(zhàn)場指揮官, 有任務指令在前,不可能突然更換目的地坐標。

    站在他身邊的男人眸色微沉, 指尖點上直播畫面中,那塊顯示屏:“從莊滿抵達物資交接坐標后,軍隊的目的坐標就一直是孵化星。”

    “賀嫣和方儉那邊聯(lián)系不上, 大概率出事了。”

    對方傳回需要物資的消息時, 應該還沒有出事, 但是莊滿幾人去到之后就再也沒了下文, 大概是在某顆星球等待物資運送時被蟲族陰了一把。

    蟲族打了個十分完美的時間差,剛剛好在賀嫣方儉二人聯(lián)系完塔里星系后, 才出手。

    如果不是莊滿主動聯(lián)系他,就憑現在各軍團都在打仗, 沒有軍團的人有空圍觀直播的情況下,誰也不知道這支只是打頭陣的軍隊和軍團失去聯(lián)系,也沒人知道這群人莫名其妙成了沖鋒陷陣的主力軍。

    “這都什么事啊!”馮凱摘下軍帽, 煩躁地抓了兩把頭發(fā), “當初我就不同意在這么快發(fā)動反擊!”

    但是他也知道反對也沒用, 從塔里星系選擇主動踏入宇宙,出現在各個宇宙異族面前開始,留給他們準備的時間就不多了。

    第四星域的防線駐軍薄弱是個很嚴重的問題,他們想在這個時代快速發(fā)展,就必須在其他入侵異族聯(lián)手之前先發(fā)制人,把它們打怕了,才能爭取一段修身養(yǎng)性,專注發(fā)展的時間。

    無論是以后會守護第四星域的第十軍團,還是借莊晏明的東風搭上高等文明,實現文明高速發(fā)展的可能,都需要一定的時間。

    所以在那些探索小隊還沒回來之前,軍政雙方都同意了先發(fā)制人,每個軍團都有先鋒軍打頭陣,甚至直接出兵攻打那些纏斗已久,十分熟悉的異族。

    可是他們都不清楚接下來會發(fā)生這么多事,仿佛從祁斯理離開塔里星系,和莊滿匯合開始,軍政雙方的計劃就跟著一變再變。

    連第二軍團長接人回來的路上,拿機械城開刀的計劃,都是臨時出爐的。

    機械城不是真正的智慧生命,它們學不會隱忍,所以為了證明自己不是軟柿子,直接放下一切顧忌,大肆為入侵異族提供跨越宇宙的交通工具,前來塔里星系搞事。

    現在先鋒軍早早派出去,結果大部隊卻被其他異族拖住了,每次聽到其他軍團的消息,他都忍不住想如果當初沒有那么著急出兵該多好。

    起碼后方的人不用為了前方軍隊分心,前方軍隊也不會因為后方突然爆發(fā)的全線戰(zhàn)爭,面臨可能斷掉物資與兵力支援的風險。

    馮凱知道現在說這些沒用,他看著另一顆守護星發(fā)來的消息,腮幫子不自覺鼓起:“機械城和金眸族跑去R39號守護星了,現在你想怎么辦?派兵前去哪邊?”

    第四星域本來防守壓力就大,第九軍團各處都有異族騷擾,一旦對方發(fā)現他們弱勢,肯定會大舉進攻,把騷擾改成入侵。

    而偏偏現在已經出發(fā)的軍隊又出了大問題,他們還能從哪里抽調出人手?

    看著連直播里正想方設法脫戰(zhàn)降落的青年,祁斯理低頭看了會軍務系統(tǒng)彈出的戰(zhàn)場消息,最后開口道:“馮叔,這邊交給你。”

    “行,這顆星球我保證給你守住。”馮凱答應下來,又好奇道,“你不會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跑出去吧?防線全面爆發(fā)戰(zhàn)爭,軍團離不了軍團長,你別為了兒女私情犯渾。”

    “第九軍團又不止我一個軍團長。”祁斯理勾唇笑了一下,“我跟第二軍團長借了點人,現在直接出發(fā),在蟲族星系外匯合。”

    “叔,那我先走了。”

    看著男人大步離開的背影,馮凱摸了摸下巴,等反應過來后立刻拍著大腿,忍不住笑道:“這小子。”

    于此同時,帶著夫人在戰(zhàn)場上四處晃悠的祁連域收到了兒子發(fā)來的消息,立刻結束了東幫一邊,西拉一把的行為,帶著夫人火急火燎登上了返回軍團駐星的星艦。

    站在操控臺前的男人罵罵咧咧:“這個臭小子,我就知道是這個結果!早知道我回來就別呆軍團多好!退休都沒個安穩(wěn)!”

    斯瑞安抱臂靠在旁邊,手指卷著頭發(fā)玩,聞言嗤笑道:“嘴上說著退休,也沒見你利利索索地不問世事啊。”

    此時的她沒了在小輩面前的溫柔,反而多了幾分說不出的匪氣,倒依稀能看出這位第九軍團前醫(yī)療部長,當年在前線和異族搶人命的狠勁。

    祁連域被懟也不生氣,笑著扯開了話題:“這小子這么著急,肯定是前線出了什么事,算了算了,父親就是兒子的靠山,我回去幫他主持大局也是應該的。”

    斯瑞安挑眉看著他,沒從他臉上看出一絲言不由衷,這才沒說什么。

    第九軍團沒有拋棄無論怎么看都沒有活路的軍隊,而這支軍隊的士兵也在鋪天蓋地的蟲族中努力自救。

    他們拿著槍,扛著炮,以主艦和各自停放星艦的地方為中心,向外掃射攻擊,他們的伴生獸也被放了出來,聽從主人的命令,對蟲族糾纏不清,爭取在主人的炮彈抵達之前,不讓這些奇奇怪怪的生物溜走。

    而遠離主要戰(zhàn)場邊緣的601四人,也經過努力后成功脫戰(zhàn),躲著那些高等蟲族降落在一片看似沒問題的地方。

    只不過一出運輸艦就看到滿地的小蟲子,卡卡還是忍不住崩潰:“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我還有密集恐懼癥!”

    “忍忍,忍忍。”黎涼不走心地安撫兩句,“一會就沒有了。”

    “小滿不是說他要放大招嗎?”江姜嫌棄地朝爬上舷梯的蟲子噴灑藥劑,還不忘四處觀察,“他的招呢?”

    卡卡恐懼的情緒被他的話拉了回來,聞言猜測道:“會不會是菟絲子啊?”

    黎涼想都沒想就否決了:“不可能,這么多士兵和蟲族混在一起,用菟絲子這種殺傷性強還敵我不分的玩意兒,要不我們等著一起死,要不我們一起上軍事法庭。”

    尤其是主艦自從迫降后,就再也沒了動靜,更坐實了莊滿的猜測,就算他們還能駕駛星艦逃出去,可是菟絲子這玩意兒長到最后,肯定會把主艦絞碎,把里面生死不明的幾位軍官吞了。

    一想到自己會因為謀殺高級將領被扭送上軍事法庭,或許還會被判一個背叛人類的罪名,黎涼就已經兩眼發(fā)黑了。

    “把防護措施做好。”江姜處理完小蟲子,一邊檢查衣服,一邊提醒他們,“一會真打起來,指不定還有更多的小蟲子。”

    聽到他的話,一直沉默跟在后面的服刑者們紛紛檢查各自的衣服,他們或許有很豐富的作戰(zhàn)經驗,但是主場作戰(zhàn)和客場作戰(zhàn)到底不一樣。

    面對多如牛毛的蟲族,他們也心生退卻,卻又從剛才三位小隊長和莊部長的談話中清晰地知道,他們可能逃不了了。

    卡卡把袖口束緊,褲腿塞進鞋子里,隨后抬頭看著滿地的小爬蟲:“都說蟲族等級分明,怎么高等蟲族還和沒開智的小蟲子呆在同一顆星球上啊?”

    “很明顯,這不是它們的主星,這是它們的戰(zhàn)場。”江姜忍不住道,“你這藥劑驅蟲倒挺好用。”

    卡卡嘆了口氣:“也就只能對正常的蟲子有用,那些高等蟲族估計不行。”

    在運輸艦上待了這么久,中間也跟著大部隊上了好幾次星球,他也反應過來之前說的配藥劑驅蟲十分異想天開,弄點毒倒是可以,可是他手上也沒有現成的變異植物。

    正當幾人抱著槍站在舷梯上等待的時候,地面上的蟲子也出現了騷動,它們仿佛被什么東西吸引,不約而同向著某個地方匯聚而去。

    黎涼立刻抱緊了手里的激光炮筒,緊張道:“怎么回事?高等蟲族發(fā)現我們了?”

    “應該不是,主戰(zhàn)場不在這邊。”江姜不知道隨手摸了一下口袋,掏出一支小巧的望遠鏡對準這些小蟲子離開的方向。

    望遠鏡有效的視野里,小蟲子匯聚的地方出現了幾株比人還高的植物,它明明有像樹木一樣粗的枝干,卻又只有為數不多的葉子和一朵著深紫色的花,是花嗎?

    江姜思索了一會,從腦海中找出了相對應的名稱:“變異豬籠草?”

    “啥玩意兒?變異豬籠草?”黎涼睜大眼睛努力看向某個方向,“這東西不是很難活嗎?”

    “我記得古地球動植物詳析里說過,豬籠草是吃蟲子的吧?蟲族的心可真大,這種植物都不清理掉。”

    黎涼正吐槽著,踩著懸浮滑板的青年就突然出現:“清你個頭,這是我種的!”

    莊滿把才收獲沒多久的變異植物拿出來,正心疼著,一過來就聽到黎涼這句話,忍不住吐槽道:“要是咱們能再次回來,我還要把它收起來拿回去繼續(xù)養(yǎng)著。”

    幸好拿到這些變異植物的時候正在休假,他不敢種在在家里,回到軍團后,那片菜地的果蔬剛種沒多久,他擔心這些變異植物不太可控,才沒有從小寶的頰囊拿出來。

    黎涼幾人聽到他這句話,不由有些沉默,他們能不能再回來,還是個不確定的疑問句。

    哪怕莊滿之前說會帶著他們離開,哪怕如今降落后只有滿地不知是否有智慧的小蟲子,他們依舊忘不了剛才低空飛行時匆匆一瞥看到的戰(zhàn)場。

    “走吧,別浪費時間了。”莊滿開口道,“咱們也該直面戰(zhàn)場的殘酷了。”

    從進軍團到現在,他們被緊急征召過,也參加過戰(zhàn)爭,但是并沒有直接與敵軍面對面,哪怕在雪綿族時與異獸人交手,也因為人少而出乎意料地輕松。

    但是現在他們要進去敵軍中,和他們的同類一起并肩作戰(zhàn),或許上一秒還和他們站在一起的士兵,下一秒就會死在眼前,或許他們身后的服刑者,只能跟著他們離開,卻沒辦法跟他們回來。

    但是他們退不了。

    直播間的觀眾沉默地看著他們往滿是硝煙的戰(zhàn)場中走去,激光炮與光能槍的亮光在塵土飛揚的戰(zhàn)場中時隱時現,等601四人帶著服刑者走近了還能聽到士兵們扯著嗓子的高聲咒罵,但是所有人還是被絕望的情緒主宰了理智。

    這些高等蟲族太大了。

    黎涼原以為高等蟲族都是鰲肢美人蛛那種大小,最多也就到庫諾蟒為止了,但是眼前那些一次翻滾就能讓諸多士兵喪命的長蟲,卻讓他見識到了什么是高等蟲族。

    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音中,莊滿回頭看向沉默的李軍等人:“你們組隊行動,最好和其他服刑者一起抱團,記得不要近身纏斗,要攻擊蟲族軀體人形的那部分,朝它們的腦袋和腰腹部開槍。”

    李軍嘴唇蠕動兩下,最終什么也說不出來,只能沉悶點頭,帶著其他服刑者走向了離他們最近的一處小團體。

    高精神力者在戰(zhàn)場上不一定不抱團,但是抱團的一定是普通人占大多數的服刑者。

    對于服刑者的安排,黎涼三人沒說一句話,等他們離開后,江姜才開口:“小滿,我們怎么打?直接沖還是?”

    莊滿看著興奮異常的蟲族,開口道:“直接沖,它們就是想絞殺我們,引不開的。”

    如今人類軍隊在戰(zhàn)場上呈現劣勢,他們不可能用人命來爭取設陷阱的時間,最后付出數千萬人的代價只為了坑殺幾只蟲族。

    黎涼三人二話不說,把各種武器別在身上,卡卡連刀鞘都不要,直接把刃口朝外綁在腿上,嘴里還顫聲念叨:“它們想吞了我,就得做好被開膛破肚的準備,我可是準備了好多把刀的。”

    激光槍只有一把,光能炮之類的都在其他高精神力者小隊手里,他們能帶的武器都是冷兵器居多,但有好過沒有。

    直播間觀眾看著這幾個二十多歲的青年頭也不回地沖向了戰(zhàn)場。

    直播球依舊跟著莊滿,檢測到直播場地噪音太大,還貼心地自動降噪,即使是這樣,觀眾們依舊被蟲族制造出的動靜嚇得心頭直跳。

    不停卡頓的直播間從莊滿離開星艦開始就順暢了很多,但是他們寧愿這個青年不離開。

    莊部長的那兩柄尖刺能變化多少種形態(tài)?他們今天總算見識到了。

    踩著懸浮滑板的青年十分大膽地在空中發(fā)起攻勢,仗著蟲族飛船十不存一,不敢對著族群密集的地方開炮,仗著自己的技藝高超,這些軀體巨大的蛇蟒類蟲族無法擊中他。

    那兩柄泛著銀光的尖刺狠狠插入一具蟲族軀體上的人類半身,隨后片刻不停,在它的同類攻擊抵達之前抽身離開。下一次再出現,又變成了一根實心的棍子,狠狠打上巨口大張,想吞噬受傷士兵的蟲族頭上。

    也不是所有高等蟲族有類人半身的,還有如同庫諾蟒一般,憑借出眾的軀體躋身高等蟲族行列的。

    但是無論哪種,對于莊滿來說都差不多。

    塵土漫天影響了視線,蛇蟒類長尾揮動間帶動的氣流也讓他搖搖欲墜,懸浮滑板光有技巧不行,因為在氣流紊亂的情況下,人力是控制不住的。

    毫無意外,在一次斬殺行動中,站在懸浮滑板上的青年被蟲族瀕死的掙扎帶動,從半空中摔了下來。

    一支不知道哪里來的巨鰲在空中胡亂攻擊,卻不經意間打到了什么東西,但是它的主人毫不在意,依舊朝著視線所及的目標打了下去。

    「救命!小滿部長被打到對不對!我剛剛看到了!」

    「好像是背部,希望沒有內臟破裂,戰(zhàn)場這么混亂,誰能把他帶回星艦上啊!」

    「我靠我靠!尸體!尸體!死人了!」

    「啊啊啊啊啊!我看不下去了!我現在好想打死這些蟲族!第九軍團的士兵死了好多人!」

    「援軍呢!指揮官呢!真的沒人指揮,任由這些士兵毫無章法地攻擊嗎!」

    蟲族孵化星的戰(zhàn)場上亂成一團,直播間觀眾也亂成一團,他們急著去各大軍團的官方號底下找援軍,卻發(fā)現在他們毫不關注的時候,塔里星系其他防線也爆發(fā)了戰(zhàn)爭。

    他們呆愣愣地看著一周前迎戰(zhàn)的通知時間,但是卻沒有一條鳴金收兵的通知。

    他們的星系,好像遇到了很大的危機。

    有人默默退出了直播間,自發(fā)給民間的能量罐加工廠下了一筆訂單,收貨地址填了各個軍團的聯(lián)系方式。

    有人被巨大的恐懼裹挾,下意識關閉了直播間和光腦,想做一只萬事不知的鵪鶉。

    有人看著掉落在蟲族軀體上的青年,看著他嘗試站起來卻又被蟲族大開大合的動作弄翻,整個人倒在殘缺不全的士兵尸體上。

    在這種突如其來的致命傷害中,人類死后大腦還會有一段時間的才能反應過來,這些人的頭顱睜著雙眼,看著不遠處的身體,看著抽動的肢體,看著自己的伴生獸身型逐漸虛幻卻還在戰(zhàn)斗。

    他們閉不上眼。

    莊滿就地滾開,躲過了一只不知道什么蟲類的爪子,懸浮滑板失去主人后也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一邊舔著滿是血腥味的嘴唇,一邊把胖胖小寶放了出來。

    他好像掉到了蟲族大部隊的中心地帶,觸目所及都是巨大且怪異的蟲族,它們身影交錯間,他甚至分辨不出這是什么種類的蟲族。

    “嗷嗷!汪嗚!”

    胖胖剛出來就被眼前的場景嚇得嗷嗷叫,但是它的鼻尖翕動,卻仿佛聞到了青年防護面罩下止不住的血腥味。

    莊滿努力朝人類軍隊方向跑去,那邊的軍隊背靠著星艦,已經劃分出了一個保護圈。

    他冷靜地判斷自己傷勢,確定自己還有一戰(zhàn)之力,但是如果想活下來,他就不能現在脫力。

    “胖胖,殺了它們。”

    沙啞的聲音在各種嘶鳴聲交織的背景里十分模糊,但是下一秒,一只黑白色的巨型熊貓出現在滿是黃褐黑色的背景里,狠狠咬斷一只發(fā)現青年,企圖殺了他的蟲族鰲肢。

    “人類!”

    “我不累!”莊滿忍不住懟了一句,“你們蟲族才累!”

    站在他肩膀上的小倉鼠身體泛起淡淡金光,雙腿十分沉重的青年仿佛被風推了一把,被帶著往安全的地方跑去。

    只要莊滿沒有失去意識,這兩只伴生獸就不會出事。

    胖胖看到討厭的蟲子,忍住暴躁,先把主人互送到比較安全的地方后,才轉身瘋狂地撕咬這些窮追不舍,一直在“殺人”的丑東西。

    在莊滿往安全地帶撤退期間,還看到有伴生獸叼著主人瘋狂逃竄。

    不少士兵缺胳膊少腿,只是因為運氣好,沒有失去意識,才得以被自家伴生獸叼著脫離戰(zhàn)場。

    但是更多的人卻在混亂中被蟲族傾軋,徹底失去意識和痛覺那一刻,還沒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每一支小隊都抱著必死的決心,每一位小隊長都頂在最前面,曾經在塔里星系享受各種福利和社會偏愛的高精神力者,此時像被人嫌棄的營養(yǎng)液一樣隨意扔在地上。

    莊滿一邊跑一邊順手撈人,甚至沒有空閑去思考其他的事情,直到他沖進士兵們組織起的人墻里,看到了滿地缺胳膊少腿的傷員。

    不知何時跑過來的卡卡和江姜正在忙著幫這些人處理傷口,而黎涼……已經躺在地上,兩條腿自膝蓋以下空蕩蕩的。

    卡卡用為數不多的變異植物配置藥劑的時,被眼淚模糊了視線,他抬手擦了一下臉,眼角余光瞥見站在黎涼身邊的青年。

    “小滿!”

    他們初入戰(zhàn)場,各自的伴生獸都給放了出來,他們知道自己的能耐,也知道戰(zhàn)場是絞肉機一樣的存在,所以沒有莊滿獨身一人穿梭在敵營中的能力,就選擇附近的高精神力者一起合作退敵。

    他們被蟲族飛船撞進等候許久的戰(zhàn)場,他們逃不掉,卡卡甚至看到在他們停放星艦的地方,已經有不少蟲族趕過去了。

    黎涼就是在救他的時候,被空中襲來的巨口咬住了腿,他和江姜死死抱住對方的身體,企圖以人力抗衡必死的局。

    就在他們三人即將被拖著走的時候,黎涼的灰狼出乎意料地,回頭幾口咬斷了主人的雙腿,把主人從那條不知名蟲族的口中救了下來。

    “快,帶我走,我死了也得把我的尸體帶回去。”

    “把我尸體帶回去交給我爸媽,小滿說他能帶著你們活著離開的。”

    沒有主人的授意,伴生獸永遠不會傷害主人,即使早有心理準備,依舊痛得臉色發(fā)白的青年,貼在小伙伴耳邊喃喃自語,卡卡和江姜拖著他的身體一邊跑,一邊崩潰地求他堅持一下。

    “星艦上的醫(yī)療艙還有傷勢更嚴重的人,我們把黎涼的血止住,就沒敢再離開這里了。”卡卡帶著鼻音的解釋道。

    “剛才我和其他人清點了一下物資,目前除了能源罐還充足之外,其他的物資剩得不多了。”

    這段時間他們攻破蟲族的各個星球,甚至到了后面發(fā)現蟲族不會對星艦發(fā)起攻擊后,他們都在空中開炮,完全沒有著陸與駐留,

    幾乎是來到這顆星球時才意識到,或許戰(zhàn)場指揮官出事了,而莊滿在信號發(fā)射器比所有星艦都精良的星艦上,也聯(lián)系不上軍團長了。

    這也意味著他們行進的后半程,完全沒有人向軍團申請物資運輸的請求。

    或許直播間的觀眾會在發(fā)現他們的困境后,幫他們向第九軍團傳達消息,但是時間上來不及了,兩個作戰(zhàn)部的士兵一天所消耗的東西實在太多。

    卡卡甚至不知道軍團的援軍,或者是物資,能不能在他們山窮水盡的時候成功抵達這里——因為軍團很可能沒辦法獲取他們的定位。

    他不知道自己算是貪生怕死,不敢面對身后的現實,還是害怕自己再次回來,留在這里的黎涼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在昏迷中死去。

    “嗯,我們本來就是后勤系。”帶著防護面罩的青年低聲道,“你和江姜留在這里,配藥,救治,幫其他士兵分配物資,給武器充能。”

    “哪怕真的要留在這里,也不能站著給這些蟲族殺。”

    不少受了傷但傷勢不重的士兵也留在在這里接收傷員,而他們的伴生獸還留在包圍圈外戰(zhàn)斗,如莊滿一般敢直接沖進敵軍陣營里的人,到底是少數。

    “小寶。”

    不需要莊滿多說什么,站在他肩膀上的小寶已經開始掏庫存了。

    吃的喝的用的,甚至一些跌打止血的藥劑,繃帶都有,卡卡看著空地上突然堆起的小山,還有小寶沒有停下掏東西的爪子,突然覺得他們或許還有救。

    附近的士兵也看到了,他們有的身受重傷站不起來,有的正在檢查同僚傷勢,摸索著止血和檢查傷口。

    但是他們不約而同地被這邊的動靜吸引,目光停滯了幾秒才收回去。

    如同卡卡一樣,哪怕明知想走到成功存活的結局有些艱難,但是有這么多東西,或者他們還能多撐一段時間。

    哪怕只能多活幾天,也是好的。

    ◇ 第146章

    星艦離開塔里星系后, 直播間已經完全看不了了,一襲軍裝的男人站在駕駛室的操控臺前,低聲安撫著身邊焦躁不安的伴生獸:“別擔心, 他能堅持到我們抵達目的地。”

    像座小山一樣的棕熊哼哼兩聲,兩只眼睛專注地看著主舷窗外面的星空。站在操控臺邊緣的冕雕沒有反應,只有時不時煽動的翅膀暴露了它的急切。

    從塔里星系一直遷躍, 并不能瞬間抵達蟲族星系, 至少當時帶著運輸星艦出發(fā)的601幾人也耗費了大概一天的時間才抵達邊緣星, 而從邊緣星抵達他們目前所在的星球, 最少也得再花一天的時間。

    可問題是, 他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等到支援,按大部分士兵的想法, 他們是完全等不到的。

    “那個時候大部隊快要抵達目的地了,但是物資不足以支撐太久,我想匯報長官卻聯(lián)系不上, 想聯(lián)系軍團卻發(fā)現沒信號了。”

    “后來阿米爾少校接入我們小隊頻道, 知道這個情況后說他去聯(lián)系, 讓我放寬心, 我就沒再關注了。”

    斷了一支手臂的男人臉上沾滿塵土血跡,深色的作訓服上還濺上一些顏色詭異的汁液, 他盤腿坐在火堆邊,看著光亮之外的黑暗, 緩緩地回憶那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

    “我感覺應該出事了,因為阿米爾少校主管的小隊里,服刑者居多, 我們全高精神力者的小隊, 不應該是他來對接。”

    “自他之后, 我的長官也沒有聯(lián)系我,兩位指揮官也沒有在艦隊頻道發(fā)聲,直到蟲族突襲。”

    在他的周圍,或躺或蹲著許多人,以這些星艦為中心,這些人牢牢占據了方圓百米之內的距離,沒人敢上星艦休息,都擔心一會已經撤退的蟲族會突襲。

    這個駐扎范圍對于一支軍隊來說很小,但是沒辦法,他們沒法兒繼續(xù)擴張,因為能擴張卻不一定守得住。

    大家擠擠挨挨地靠在一起,身體健全的士兵在外圍守護著他們,除去失去意識的人,其他人的伴生獸都被放了出來,哪怕白天剛剛經歷了一場十分慘烈的大戰(zhàn),它們也沒有回精神識海里蘊養(yǎng)。

    黎涼還在昏迷中,失血過多的他臉色蒼白,四肢發(fā)涼,卡卡給他弄了一條睡袋,還被旁邊肩膀受了貫穿傷的士兵笑話。

    “等會真打起來,別人撈起來就走,你們還得兩個人扛著一條睡袋。”

    “扛和背有什么區(qū)別?”粉色卷發(fā)的青年神情平靜道,“反正都要帶著他一起走,讓他睡得舒服點也挺好。”

    他這句話說得其他人心里不是滋味,黎涼是為數不多被咬住雙腿還能活下來的士兵,別人不是死在蟲族腹中,就是在混亂的戰(zhàn)場上被碾成一灘肉泥。

    而黎涼也是唯一受傷被救回來后,有戰(zhàn)友留在保護圈幫他處理傷口,幫他喂藥消炎的人,偏偏他們還沒辦法嫉妒,因為這兩個人是真的留在后方比沖進戰(zhàn)場的作用大。

    至少他們武器的能源用光之后,只需要往后一遞,下一秒武器就被收走,隨后換上一把能源充足的武器。

    至少有人能隨時接手受傷的人,和醫(yī)療部的士兵一起進行救治。

    至少他們不用擔心自己在前面打著打著,突然能源就沒有了,連做下一步計劃甚至逃回星艦的時間都沒有。

    不得不承認,這兩個后勤系確實有點能力,能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把后方安排得井井有條。

    分配傷員救治,分配物資能源,即使發(fā)現保護圈防線的缺漏,自己還能及時頂上等他們支援。

    眼看氣氛有些沉悶,坐在火堆旁的江姜開口:“幸好這次小滿特意多點了許多能源罐,否則我們真的沒有一戰(zhàn)之力。”

    大家這才反應過來,對啊,吃喝用的物資一向是按人數來分配,一次物資運輸最多提供一周的分量,更何況他們要得急,軍團未必能安排得這么全。

    而與生活物資相對應的能量罐,數量最多能分兩倍,他們一路打過來,今天又火力全開打了一天,星艦上現在還在供能維持醫(yī)療艙里的傷員,可是截止目前,他們的能源居然還夠用!

    “是莊部長嗎?”有人小心翼翼道,“可是,物資分派不是政務處下達指令給智腦嗎?”

    江姜看了卡卡一眼,對方正抱腿坐在黎涼身邊發(fā)呆,他只好開口把軍團里發(fā)現小蠕蟲的事說了出來,當得知軍團智腦居然出問題的時候,許多人下意識點開光腦查看軍務系統(tǒng)。

    江姜解釋道:“軍務系統(tǒng)可以正常運行,只是智腦的外部主體出問題,類似于運輸車的感應器之類的,所以它沒辦法向其他工具傳輸指令。”

    他話音落下,查看光腦的人奇怪地“咦”了一聲:“我記得走出星艦的時候,光腦恢復過信號來著,怎么現在又沒有了?”

    那個時候許多人拿著武器出來迎戰(zhàn),光腦接收信息的聲音響成一片,還讓星艦底下的蟲族愣了一下,這才讓他們抓住先機,以星艦為中心,快速清理出一片保護圈。

    “應該是蜉蝣蛾吧。”江姜隨手把燃燒棒扔進火堆里,看著變弱的火焰再次升回之前的高度,他輕聲道,“之前蟲族星系的坐標一直無法獲取,就是因為蜉蝣蛾的存在。”

    “高等蟲族喜歡豢養(yǎng)蜉蝣蛾,可能連我們坐的地方,下面都有幾米厚的蜉蝣蛾尸體。”

    聽到他的話,士兵們不僅沒怕,反而伸手摸了一下,再次抬起手,果然看到了滿是磷粉的手掌。

    有人好奇道:“那我們在星艦上就沒有信號,是不是因為在邊緣星駐留的時候,被蜉蝣蛾跑進去了?”

    當時察覺不對的,不止他們一支小隊,大家都開啟了星艦自檢,把能檢查的地方都檢查過了,確實沒有發(fā)現其他生物的存在。

    這個問題江姜也不明白,因為能檢查的都檢查過了,其他必須著陸才能檢查的,他也不是專業(yè)人士,不知道怎么檢查。

    所以等制造部的士兵和莊滿從主艦那邊回來時,大家不約而同詢問信號的原因。

    “主艦開啟了安全模式,我們沒有權限,也辦法無損開啟,否則星艦很可能瑣死,至于為什么沒信號……”

    制造部的士兵也想不明白:“我們去其他星艦上檢查過了,沒有發(fā)現什么問題,可能是磁場問題吧。”

    否則他們也不明白,為什么星艦的信號發(fā)射器沒有任何損傷,但是卻能讓他們完全沒有信號,尤其是后面其實信號恢復了一段時間,可是現在再看光腦,又是沒信號的狀態(tài)了。

    江姜看著沉默的青年坐下,忍不住道:“你真的沒事嗎?”

    蟲族退去后,莊滿摘下防護面罩的時候滿臉的血,卡卡剛剛止住眼淚的雙眼又紅了,但是他只搖了搖頭說沒事。

    “沒事。”如今的青年依舊這么說,“就是摔了一下,咳了點血。”

    “黎涼怎么樣了?”

    聽到他的聲音,一直發(fā)呆的卡卡總算有了點精神:“沒有發(fā)燒的癥狀,就是手腳特別涼。”

    莊滿安慰道:“剛才我去看了一眼,醫(yī)療部的士兵那邊還有很多排隊等待救治的重傷士兵,黎涼還得再等等。”

    平心而論,失去雙腿在醫(yī)療部士兵的眼里,已經算很幸運了,那邊多的是腸穿肚爛內臟破裂腦部淤血,甚至半邊肩膀連同手臂一起削斷,差點止不住血,等不到送進醫(yī)療艙的人。

    卡卡也知道很多人其實等不到進醫(yī)療艙,就已經斷了呼吸,他也看到醫(yī)療部的士兵滿臉驚慌地對著那些士兵做最后的努力,他還看到那些士兵最后臉色發(fā)青,僵硬著被放入裹尸袋,送上了星艦。

    如今的星艦上,除了呆在醫(yī)療艙里的人,就是呆在冷藏室里的人,他們都可能回不到塔里星系了。

    但是他還是希望黎涼能盡快得到救治,因為傷口拖得越久,黎涼的雙腿越不可能重新長回來,最多不過二十四小時,那個神經大條,全宿舍精力最旺盛的人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江姜看了一眼滿地躺著的,只做了簡單急救處理的傷員,低聲道:“按現在的情況,受傷的人也沒辦法等到痊愈才出醫(yī)療艙,大概率是傷勢恢復到不會死亡就被帶出來慢慢恢復了。”

    但是這種人在后面的戰(zhàn)場中,依舊存活率很低,還不如黎涼這樣不治療,起碼還有個受了傷的理由呆在保護圈里。

    莊滿張嘴想說什么,最后他環(huán)視一圈,最終只道:“你已經給黎涼做了緊急處理,剩下的就別內疚了,否則等他醒來也難受。”

    “還是想想一會該怎么辦吧。”他把小寶從肩膀上拿下來,攏在掌心里,斟酌道,“這顆應該是蟲族的孵化星,到了晚上是許多變異動物出來覓食的時間,它們應該也去覓食了,但是說不準什么時候回來。”

    “而且主艦無人駕駛,我們也不可能自己駕駛星艦對付蟲族,否則對方有的是辦法毀掉主艦,但是在空中的我們完全救不了這么多人。”

    “好消息是,我們的能量罐還十分充足,只要武器不損壞,就能保持一定的火力。壞消息是,我們只能在陸地上和蟲族戰(zhàn)斗,然后等援軍過來。”

    他的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制造部的士兵率先開口:“武器的事你們不用擔心,只要不是直接被蟲族吞了或者爆炸,我們肯定能保證修好。”

    醫(yī)療部的人如今不在這里,但是剛才莊滿陪制造部的人去看醫(yī)療艙使用情況時,對方也保證了,盡最大努力從戰(zhàn)場上救回更多失去行動能力的士兵,也一定會合理安排醫(yī)療艙的使用時間,盡可能保證傷員的存活率。

    “物資調動和分配就交給我和卡卡吧。”江姜也跟著開口,“我們后勤就是學這個的,除此之外,一些簡單的救治和藥劑配置,反正雜七雜八都會一點,那些無法應戰(zhàn)的士兵就跟著我們打下手好了。”

    那個斷了一支手臂,坐在江姜對面的男人也開口:“行,后面交給你們,前面有我們作戰(zhàn)部的頂著,除非我們死絕,否則絕對不讓一只蟲子踏進保護圈。”

    聽到他的話,作戰(zhàn)部的士兵無論是躺著的還是坐著的,只要還清醒著,都紛紛開口應和。

    他們都知道剛才蟲族陸續(xù)撤退不是害怕了,是知道一時半會攻不下他們,先去給這顆孵化星上的幼蟲找吃的去了,等喂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幼蟲,那些高等蟲族肯定會卷土重來。

    但是作為作戰(zhàn)部的士兵,他們進軍團的第一堂課,長官就告訴他們:在戰(zhàn)場上,他們只能戰(zhàn)死,不能逃。

    合理有效的劃分責任,讓在場的人壓力不自覺小了很多只不過看著毫無信號的光腦,他們依舊有些沮喪。

    此時,一個看著有點稚嫩的士兵,怯生生開口道:“莊部長,軍團知道我們的困境了嗎?”

    “知道。”莊滿把懸浮在半空的直播球拿下來,打開了彈幕投屏,“直播間的觀眾肯定已經幫我們通知軍團了。”

    彈幕投屏一打開,半空中眼花繚亂的彈幕讓附近的士兵看花了眼,甚至有一種回到人間的感覺。

    “真好啊,我們沒有被拋棄。”那個士兵抹了一把臉,不好意思道,“我還以為自己要死在拿畢業(yè)證之前了,也不知道到時候還能不能是優(yōu)秀畢業(yè)生。”

    萬一畢業(yè)證還沒有發(fā)下來他就死了,可能個人居民信息卡上,就只有一個軍校肄業(yè)吧?那多沒面子。

    “你這腦瓜子天天都在想些什么呢?”

    斷了一條手臂的男人想給他一腦瓜子,身體失去平衡后才發(fā)現自己沒了慣用的右手,他卻毫不在意,厲聲呵斥了一句:“你為軍團戰(zhàn)死,軍團承認你這個士兵,那你的服役證明肯定會蓋章入檔的,軍校敢不給你畢業(yè)證試試?”

    “那就好。”這個士兵笑了笑,表情里說不出的樂觀,“有了這個畢業(yè)證,哪怕我不在了,我家里的商稅也能在期限內繼續(xù)減少。”

    軍校畢業(yè)證能讓商人家庭的產業(yè)減少商稅這件事,是一項推動商人培養(yǎng)孩子,努力讓孩子成為高精神力者,讓他們參軍而推出的福利,但是大多數商人都精,會讓孩子選沒那么危險的專業(yè)。

    莊滿看著這個衣服上帶著作戰(zhàn)部標志的青年,突然有些敬佩,畢竟在塔里星系以前,乃至現在的大環(huán)境下,很多非高精神力者家庭的孩子,都不會選擇指揮系和作戰(zhàn)系這兩個專業(yè)。

    “別想太多,今天你能熬過來,那就能等到援軍。”

    那個士兵笑了一下,沒有說話,神情專注地看著半空中的虛擬投屏,仿佛想在上面找到熟悉的賬號一般,靜靜看著。

    各種獸吼蟲鳴的動靜從四面八方傳來,讓包圍圈的人知道蟲族一直把他們圈在一起,隨著時間流逝,動靜漸漸變小,遠處的黑暗中出現了蟲族甲殼的反光。

    繼續(xù)等下去就是白天的情景重演,不等他們又沒辦法離開,如果主艦能進去,他們能駕駛星艦,把所有人都帶走就好了。

    “這些蟲族的幼蟲在哪里?”卡卡突然開口道,“我想去炸了它們的后代。”

    對方想要他們的命,他也想要對方付出無法承受的代價。

    “得了吧,蟲子都是一生生一窩的。”斷臂男人嗤笑道,“就算你能找到又怎么樣,炸一窩它們能再升一窩,但是一旦炸了,它們肯定會傾巢而出弄死我們。”

    莊滿三人眼神奇怪的看著他:“大哥,高等蟲族是智慧生物。”

    “所以呢?”斷臂男人不明所以,“再智慧也擺脫不了種族特性吧?”

    “是擺脫不了,但是它們不會生那么多。”江姜涼涼道,“對于這種生物來說,孕育意味著損失生命,機體受損,甚至雄性被吃,誰家有腦子的雄性會想不開為了幾只小蟲子,或者是抵抗不了繁衍本能,豁出命去求偶繁衍?”

    “但凡智慧生物,只要能和人類交流的智慧生物,就不可能抵抗不了這點本能,如果高等蟲族真的和普通蟲子一樣,那它們的數量豈不是比沒腦子的低等蟲族更多?”

    可實際上,與低等蟲族相比,高等蟲族的數量真的不多,甚至可以說是少部分。

    它們能控制低等蟲族作戰(zhàn),本身進化后的軀體力量也不差,更甚者壽命已經突破了蟲族基因的桎梏,除非想不開,否則高等蟲族的繁衍絕對排在其他欲望后面。

    甚至它們好戰(zhàn)嗜殺的欲望,都比繁衍欲望來得傷。

    所以卡卡說想炸了幼蟲的窩,是真的能讓高等蟲族訛發(fā)瘋。畢竟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繁衍的高等蟲族,本來就會把后代看得很重,甚至可能族群延續(xù)都快出現斷層了。

    “你們后勤懂得真多。”斷臂男人哈哈笑道,“但是我勸你還是別冒險了,這顆星球這么大,就算你能從蟲族的包圍里跑出去,又要去哪里找它們養(yǎng)育幼蟲的地方,萬一每個族群養(yǎng)孩子的地方都不一樣呢?”

    “而且你又怎么知道那個地方不會有更多的高等蟲族?它們敢在這里開戰(zhàn),甚至敢中斷戰(zhàn)爭,就是覺得我們跑不出這里。”

    “說不定我們今天看到的蟲族,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卡卡沒再說什么,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異想天開,但是不說著狠話發(fā)泄一下,他怕自己憋瘋。

    就在這時,沉默好一會的莊滿站了起來:“江姜卡卡,你倆帶上黎涼跟我來。”

    “直播球我留在這里,你們幫我看看,要是閑著沒事也能跟觀眾們嘮嘮嗑,緩解一下心情。”

    斷臂男人開口道:“去哪兒啊?你們同伴受傷了,有什么事你們就先去處理,他就在這里,我?guī)湍銈兛粗鴨h?”

    “沒什么事。”莊滿淡淡笑了一下,“他腿上的敷料該換了,我們帶他去星艦上找醫(yī)療部的士兵拿凝膠。”

    斷臂大叔這才回過神來,黎涼已經躺了這么久,維持傷口細胞活性的凝膠肯定快干了。

    看他反應過來,莊滿沒再說什么,等卡卡把昏迷中的黎涼抱上江姜的背上之后,他就抬腿朝某一艘星艦走去。

    等他們上了星艦,看著忙碌的醫(yī)療部士兵,默契地沒有打擾對方,隨便挑了一間房就走了進去。

    這次談的運送過來的物資早就所剩無幾,而小寶頰囊里的東西都是吃的喝的用的,就連衣服都是莊滿的碼數,哪里還有多余的醫(yī)用凝膠?就算有也是緊著那些重傷垂危的士兵,他們還不至于喪心病狂地剝奪別人活下來的機會。

    所以江姜和卡卡都知道莊滿有話想說,他們也沒問,帶上黎涼就跟著他離開了人群。

    莊滿剛把門關上,立刻低聲道:“一會我把黎涼帶回星艦,那邊有醫(yī)療艙,但是不確定能不能成功,如果能成的話,先讓黎涼用,我再把星艦開過來,”

    “你們等會回去的時候找個理由,別讓他們察覺到什么,這些人太敏銳了。”

    雖然蟲族暫停了進攻,但是依舊把他們圈在一個范圍里,莊滿不確定這個范圍有多大,會不會把他們停放星艦的地方也囊括進去。

    但是不去一趟他真的不甘心。

    畢竟斷肢時間越短,細胞活性越強,再生的可能性也越大,傷口也恢復得越好。

    一雙宛如原裝的新腿,和一雙因為細胞活性不足,長度與以往不同的腿,給身體帶來的變化是不一樣的。

    至少以前黎涼隨手能碰到的地方,以后未必能碰到,他需要重新適應某個高度,甚至可能需要適應動不動骨折的腿。

    莊滿承認自己有點自私,但是冒險去開星艦的是他,讓這些傷員多一臺醫(yī)療艙的也是他,那他為什么不能讓自己的小伙伴先享受治療?

    “能恢復嗎?”卡卡壓抑著激動,不確定道,“斷得這么徹底,醫(yī)療艙又不能憑空捏造肢體。”

    “醫(yī)療艙不能。”莊滿聳了聳肩,“但是醫(yī)療艙躺夠一定時間,可以一直維持他傷口的活性,直到援軍到來,或者我們逃出去。”

    看到小伙伴失落的表情,他又道:“但是我爸能,聽說他以前剩個腦袋都能恢復。”

    江姜/卡卡:“我靠!!!”

    實在放心不下,強硬問第一軍團長拿了兒子光腦代碼,正跟老安偷摸監(jiān)聽的莊晏明:“……”

    什么叫只剩一個腦袋,他是腦細胞只剩一點活性!

    不過如果兒子能成功歸來,以九星共和國的科技,他的飛船上的醫(yī)療設施,確實可以讓這個小伙子恢復如初。

    “行,你去,這里交給我們。”卡卡壓抑著激動的聲音道,“我們一定不讓別人發(fā)現,如果確實回不了星艦,你就趕緊回來,別有壓力。”

    黎涼已經出事,他們不想莊滿也出事,至少不是在戰(zhàn)場之外的地方出事。

    莊滿一口應下:“放心吧,我有分寸,一會我?guī)氹x開,胖胖留在這里,如果蟲族在這段時間發(fā)動第二輪攻擊,你們也別擔心,做好該做的事情就行。”

    幾人說定后,江姜背上的黎涼轉移到了莊滿的后背上,安靜沉睡的青年無知無覺,連呼出的氣都帶著一絲涼意。

    莊滿把睡袋捆在腰間,和江姜他們一起離開這艘星艦,隨后便分開,一頭扎進了深沉的夜色里。

    莊滿沒說的是,他自己也需要躺醫(yī)療艙,否則他不確定下一次蟲族進攻,自己還能不能全身而退。

    不過無所謂,反正他還有底牌,如果兩天后援軍還沒來,那就讓所有人回星艦,到時候人類和蟲族比一比,在變異植物的干擾下,誰的命更長。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在胡思亂想什么/指指點點.jpg

    戰(zhàn)場上哪有不受傷的?他們還是在蟲族的主場作戰(zhàn),敵眾我寡的情況下,受傷是在所難免的。

    ◇ 第147章

    黎涼是在一陣顛簸中恢復神智的, 他還沒有徹底回神,就被一陣劇痛席卷全身,痛得他冷汗直流。

    他想動一下, 卻發(fā)現自己被什么東西緊緊纏住,兩條腿除了痛意外,連動都動不了。

    “靠, 誰壓我腿上了?快點起來, 我腿都麻了!”

    “你確定是腿麻了?”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黎涼在劇痛中說不出話, 半晌才消化這句話里的意思。

    “對哦, 我腿沒了。”

    滿眼塵沙中看不清全貌的軀體,一只猙獰的蟲首突然出現在卡卡和江姜背后, 后面發(fā)生了什么他記不清了,只記得自己在劇痛中暈過去,只記得昏迷前不停地想著, 要把腿弄斷。

    “小滿, 我瘸了, 你們以后可別笑話我。”被睡袋束縛住的青年臉色蒼白, 額角冷汗不停滑下,在凜冽的夜風冰得皮膚發(fā)麻。

    他咧開嘴, 斷斷續(xù)續(xù)道:“別推我輪椅亂走,別把我輪椅當賽車, 別……”

    “黎大少爺,別念經行嗎?”青年無奈的聲音傳來,“你也不看看咱們現在在哪兒, 真不怕我一會分神, 咱倆一起玩完?”

    “哪兒?”

    黎涼茫然抬頭, 卻發(fā)現后頸被什么勒住,只能以一個很別扭的角度看著側邊飛速后退的影子。

    “在蟲子窩里。”莊滿看著不遠處的山谷,“別怕,一會回到星艦,肯定讓你躺醫(yī)療艙里。”

    黎涼瞇著眼睛看,總算發(fā)現他們如今身處的環(huán)境不對,但是劇痛主宰了他的大腦,讓他沒精力分辨此時的處境。

    不過他卻在莊滿的話里抓住了另一個重點:“你是為了讓我治療才冒險離隊的嗎?”

    “不是,我自己也要躺醫(yī)療艙。”

    “太感動了,你受了傷也要帶我回星艦治療。”

    “先別感動,咱倆的傷都不夠重,還不夠格插隊躺醫(yī)療艙,我?guī)阋彩琼槺恪!?br />
    “受了傷還不愿意插隊,小滿你真棒!”

    莊滿懶得理后背這個已讀亂回的傻子,八成是卡卡沒給黎涼用止疼藥劑,現在黎涼疼傻了。

    黎涼確實疼得分辨不出話里的重點,只能努力找到一個詞胡亂回答。

    疼痛也是分等級的,有些傷不一定會死,但是絕對能讓人活活疼死,所以卡卡哪怕再不忍,依舊把手里為數不多的止疼藥劑用在了那些人身上。

    等黎涼疼過了勁,甚至逐漸適應這種難以忍受的劇痛后,呼吸一深一淺地開口:“滿,到了嗎?”

    “先睡吧。”莊滿揉了揉有些發(fā)昏的雙眼,“等會一定讓你……”

    話音未落,熟悉的星艦門出現在他的眼前。

    “小寶快快快!咱們到了到了!”

    站在他肩膀上的小倉鼠“吱”了一聲,身上的金光緩緩消散。

    莊滿爬上舷梯,手速極快地打開門鉆了進去,隨后用力關上門,與此同時,門外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撞擊聲。

    躲過了,雙手抵門的青年吐出一口濁氣,在身體有傷,無法發(fā)揮往日速度的情況下,他依舊在小寶的幫助下跑贏了敵人。

    趴在他后背的黎涼雙手被束縛在睡袋里,痛苦呻吟:“我的耳朵……”

    “放心,聾了也能治好。”

    莊滿背著他走到操控臺,啟動星艦,隨后開啟安全鎖定模式,緊接著扔下還在撞門的蟲族,往放置醫(yī)療艙的房間走去。

    這艘星艦是祁斯理特意為了軍團外出探索的小隊拿出來的,也在原本的設計上做了改造,醫(yī)療艙只多不少。

    莊滿把后背上的黎涼當到單人病床上,剝開睡袋給他的傷口換敷料。

    原本還在抱怨剛才那道巨大轟鳴聲的青年,看到自己只剩下半截的褲子和雙腿后,自嘲道:“我家灰狼怎么回事,啃也不啃整齊一點。”

    “行了行了,反正后面長出來后也看不出來,放心吧,你昏迷的時候卡卡他們沒拍照。”

    莊滿把醫(yī)療艙旁邊放置的凝膠拿出來,給黎涼殘缺不全的腿上涂了厚厚一層,隨后在小伙伴震驚的眼神中一把將他薅進了醫(yī)療艙。

    “睡吧,你最少要躺夠十個小時,傷口的細胞活性才能撐到咱們回塔里星系。”

    黎涼嚇得雙手撐住即將合上的艙門:“瘋了吧?正打仗你讓我躺八個小時?!”

    “你不躺我們也不會讓你上戰(zhàn)場的。”莊滿一把將他胳膊拍下,冷漠道,“快點躺,十個小時后你還得把醫(yī)療艙騰出來給其他人。”

    話音落下,醫(yī)療艙“啪”地一聲關上,啟動鍵按下,治療模式選好,隨著麻醉藥劑的釋放,躺著的青年控制不住越來越重的眼皮,沉沉睡了過去。

    安排好叛逆的小伙伴,莊滿才走到隔壁的醫(yī)療艙,設定好治療模式,自己也三兩下爬了進去。

    希望醒來的時候,蟲族還沒有覓食結束,懷抱著這樣的想法,莊滿安心閉上了眼。

    江姜和卡卡回去的時候,莊滿和黎涼的消失確實引來了別人的注意,但是大家都被疼痛分走了心神,江姜一句莊滿帶著黎涼在找醫(yī)療艙就應付過去了。

    只有直播間的觀眾敏銳察覺到不對勁,雖然江姜他們的理由沒有問題,但是他們直覺莊滿和黎涼并不是在等醫(yī)療艙。

    「你們信嗎?」

    「假的,剛才小滿部長跟著制造部去檢修星艦,去檢查醫(yī)療艙的時候,他問過傷兵數量,確定黎涼沒辦法在短時間內使用后,他就再也沒看醫(yī)療艙一眼。」

    「但是我覺得小滿部長不會這么輕易放棄,他們幾個人從大學到軍團,還一起參賽出任務,黎涼他們閑著沒事還跑去幫小滿部長種菜,我覺得小滿部長不可能真的不管黎涼。」

    「可是醫(yī)療艙確實不夠啊,雖然黎涼的傷勢已經很重了,但是和那些再不快點救治就會死的士兵相比,也只是沒了腿而已,小滿部長不可能為了朋友就無視其他士兵的生命的。」

    「一邊是朋友,一邊是其他士兵,小滿部長一定很難受,希望援軍快點抵達吧,我真的好難受。」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他們才會被蟲族設計埋伏,但是我真的不想他們死,和這些異族相比,我們的高精神力者太少了。」

    「報!第二軍團官方號發(fā)通知了!他們派出援軍前來救援了,帶隊的是第九軍團長!」

    「啊啊啊啊!求求援軍快點,這里真的死了好多人,再不快點的話,我好怕剩下這些人也活不了。」

    這句話一出,彈幕就少了很多,其實莊滿開直播時就說過,經過一天多的連續(xù)遷躍,他們才與前線軍隊匯合。

    而現在他們又已經往蟲族星系里面走了好幾天,就算援軍一直遷躍,沒有兩天時間也不可能抵達這顆星球。

    更何況這顆星球并不適合人類居住,隨著物資減少,傷員增多,死的人也會越來越多。

    今天直播間的觀眾跟著莊滿在空中飛,雖然十分驚險刺激,甚至親眼目睹莊滿差點被蟲族碾死,但是至少有驚無險。

    后面莊滿回到保護圈后也很快離開,他們并沒有機會近距離觀看士兵與蟲族交手的第一現場。

    可是就算這樣,蟲族突然撤退后,他們依舊從直播間角落窺見了戰(zhàn)場的一角。

    保護圈外有士兵不停翻找與泥土混為一體的同伴,有人捧著一節(jié)被蟲族咬斷的斷肢哭喊某個人的名字,有人默默無言地將殘缺不全的尸體一一裝殮,尚且溫熱的血從裹尸袋里流出來,染紅了顏色斑駁沉悶的腐殖層。

    仿佛以前看到的軍團與異獸人交手,莊滿與落單的萊茵特人交手,又或者是直接參與宇宙異族的紛爭,都不是真正的戰(zhàn)場。

    只有這一次,讓直播間觀眾深刻意識到,才過去一個白天,這支軍隊死了多少人。

    其中又有多少高精神力者,誰會是誰的父親母親,又或者是誰的丈夫妻子,也可能是剛剛畢業(yè)沒幾年,連對象都沒一個的士兵。

    在這短短數十個小時里,這些人留失去了遠闊的未來,他們永遠留在了這里,連一具全尸都沒辦法收集起來,也沒辦法帶回來。

    因為莊滿不在,江姜和卡卡也沒有注意到這顆被留下的直播球,所以應付完好奇的士兵后,開始檢查傷員的傷勢。

    醫(yī)療艙不夠的情況下,他們想盡可能地減少這些傷員的痛苦,想讓這些人盡可能活下來。

    但是由于蟲族天性使然,每一顆星球都挑一處氣候最陰暗潮濕的地方生活,尤其是進入夜里的時候,又熱又悶的感覺也就比白天好一點,不少受傷的士兵都有些高熱,卡卡和江姜忙了好一會才又能松一口氣。

    “傷口都用凝膠都封住了,怎么還會發(fā)炎。”

    “不知道,醫(yī)療部用到的凝膠那么多,分不清用途。”

    “那兩個后勤系還真不錯,剛才那個粉頭發(fā)的給我朋友灌了瓶藥劑,沒一會體溫就正常了。”

    “又能打架又能調配后方資源,他們在學校都學了什么?感覺這個專業(yè)有點東西。”

    竊竊私語的討論聲隱隱約約傳入耳中,江姜置若罔聞,看似在給躺著的人檢查體溫,眼睛里卻沒有一點焦距,只是手下動作十分熟練,沒人發(fā)現不對勁。

    遠處的嘶鳴逐漸變弱,蟲族好像已經結束夜間的覓食活動,結對返巢了一樣,可是大家都知道他們沒那么幸運,因為保護圈外的陰影里,甲殼相撞或者膜翅的摩擦聲逐漸響亮起來。

    “它們來了。”斷臂男人單手撐地站起來,臉上的緩和被凝重取代,“能站起來的都跟我走。”

    或坐或蹲的士兵稀稀拉拉站起來,等身體平衡后才邁開步伐,跨過躺在墊布上昏迷的同伴,握著槍走向保護圈邊緣,加入守護的士兵群里。

    沒有任何異議與逃避,只有一抹看不到希望的不甘,這只是一個開始,也是看不到盡頭的掙扎,他們不知道會不會有明天,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從這一場戰(zhàn)爭中成功退場。

    可能留在場上也說不定呢?

    江姜抬頭看著他們的背影,突然有些憋得慌,說不出的難受。經歷過好幾場戰(zhàn)爭的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可以十分冷靜地面對戰(zhàn)爭。

    原來只是因為死的不是自己人而已。

    毫無疑問,蟲族十分篤定他們無法離開,也很篤定能解決得了他們,所有人都知道他們被算計了,或許從星艦進入蟲族星系開始,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蟲族的監(jiān)視下了。

    “人類,要投降嗎?”

    一只上身直立的蘭花螳螂歪著腦袋看他們,原本威力巨大的捕捉足被人手所取代,但是那張人類的臉上,又有屬于螳螂的口器。

    它手里倒提著一具失去頭顱的尸體,密密麻麻的小螳螂在尸體斷口處鉆來鉆去,十分活潑的模樣。

    他們的同類,成為了它們后代的培養(yǎng)皿。

    作戰(zhàn)部的士兵看著那具尸體身上殘破不堪的作訓服,沒有回答這只螳螂的話,直接舉槍射向它的手。

    “鐺——”

    一只完全巨大化的螳螂不知何時出現,舉起宛如鐮刀的捕捉足擋住了這束光能子彈,它倒沒有一絲人類的模樣,但是在它出現的那一秒,跟著其他人走到邊緣的卡卡,立刻想起海島的鰲肢美人蛛。

    也是一方半人半蟲,是主宰者,一方保留蟲族所有特征,是守護者。

    原來蟲族不只有高低之分,還有主與輔之分,卡卡看著那只帶著幼蟲的半人身螳螂,看著無數道光亮朝它射去,看著它隨手將那具尸體扔開,看著無數小螳螂嚇得四處散開——在那具滿是傷痕的尸體上。

    斷臂男人看到這一幕,腦子嗡地一聲炸了,他赤紅雙眼,咬牙道:“殺!!!”

    這次是人類主動開戰(zhàn),是人類率先擊殺了一只高等蟲族,雖然那只高等蟲族本來就帶著傷,但是它的死依舊刺激了其他同類。

    被圍困在自己地盤上,被當成幼崽營養(yǎng)來源的人類,在明知逃不出去的情況下,還敢負隅頑抗,這是對它們高等蟲族的挑釁。

    “殺了他們。”

    一道奇怪的呢喃聲傳遍曠野,從蟲族這邊,傳到了人類這邊,又從尸橫遍野的戰(zhàn)場,傳到了某艘星艦上。

    莊滿從醫(yī)療艙里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等候在外面的小寶,把自己的戰(zhàn)術雙肩包拿了出來。

    “寶啊,一會我把星艦開過去,后面會有其他受傷的人進來使用醫(yī)療艙,你只要看好黎涼這邊就行了,可以嗎?”

    看著匆匆跑向駕駛室的青年,小倉鼠用力搓了搓腮幫子,認真“吱”了一聲。

    莊滿不確定剛才聽到的聲音是真是假,如果是假,那問題不大。如果是真的,那問題就大了。

    他只知道孵化星有蟲族幼蟲,但是卻忘了一個肯定會和幼蟲呆在一起的存在——蟲母。

    用最強大的力量保護最弱小的存在,用地位最高的蟲母來確保各族幼蟲不會被敵對蟲族坑殺,這就是蟲母存在的意義。

    只有它才能讓各族幼蟲安安穩(wěn)穩(wěn)待在一顆星球,能讓諸多高等蟲族只保護,而不朝其他幼蟲下手的。

    “希望是我猜錯了。”啟動星艦的青年看到剛才追擊自己的蟲族,不知什么時候跑到變異豬籠草那邊,甚至已經被吞了一半后,便頭也不回地駕駛星艦朝來時的方向趕去。

    “不要離開保護圈!就在邊上戰(zhàn)斗!”

    “不要被拖走!必要時刻斷尾求生!”

    “保住性命再談報仇!不要白白犧牲!我們的任務是死守,等待戰(zhàn)場指揮官的命令!”

    經驗豐富的高精神力者一聲聲叮囑,在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摩擦聲中堅定地站在最前面。

    “所有進入軍團沒滿三年的往后退!家里孩子沒成年的往后退!家里獨生子女往后退!”

    “不要戰(zhàn)死!要努力活下去!要等待援軍!”

    此時的軍隊不再像軍隊,沒有各式各樣的命令,只有身為前輩的叮囑,他們把責任扛到了自己身上,也把生死放在了阻攔蟲族進攻的第一道防線。

    但是他們撐不住了,自從那道奇怪的呢喃聲響起后,蟲族仿佛得到了指令一般,攻勢猛烈了許多,甚至人類第一次見到了高等蟲族的智慧。

    “救救我!”如果聽到這道求救聲而分神回頭的話,迎接他們的將是漆黑的口器從側方襲來。

    “隊長,小心!”如果作戰(zhàn)小隊的小隊長信了,他們只要移動位置閃躲,要不就是防線再次被攻破一層,要不就是自己被一只手抓住,狠狠扯入蟲潮之中。

    “后方有蟲族進來了!”如果有人信了,保護圈外圍的隊伍出現混亂,那這些人就只能咬牙面對注定潰敗的結局。

    但是幸好,就在差點有經驗淺薄的士兵相信的時候,一道沙啞的女聲突然從主艦里傳出,通過播音器傳遍嘈雜的戰(zhàn)場。

    “各將士聽令!以小隊作戰(zhàn)!咳咳,其他隊的人和事,不聽不管不問!”

    “我已接到軍團發(fā)來通知,援軍已在路上,我們只需要堅守陣地,就能活著回去!”

    “很抱歉讓諸位孤軍奮戰(zhàn)這么久,從現在開始,我,賀嫣,第九軍團第二作戰(zhàn)部部長,將與你們共進退!”

    賀嫣陸陸續(xù)續(xù)說了七八句話,除去第一道指揮命令,和第二道通知消息之外,剩下的話幾乎都是鼓舞士氣的話。

    大家也從她說話時的氣息中確定,這位戰(zhàn)場指揮官和其他高級軍官一定出了什么事。

    她這么久才出現,說不定剛剛才恢復,甚至可能只恢復了一點基礎行動力。

    士兵們眼睛死死盯著蟲族,攻擊不敢停滯一分,但是聽完賀嫣的話,他們都在心底升起一股莫大的希望。

    哪怕賀嫣只是下了一道戰(zhàn)場命令。

    物資即將耗盡怎么辦,她沒說;能力罐的數量能不能讓他們支撐到援軍抵達,她也沒說;就連其他軍官乃至另一位戰(zhàn)場指揮官的情況,她依舊沒說。

    但是沒事,只要有一位主心骨在,第九軍團的士兵們就能騙自己撐下去,沒看到連少將也陪他們一起堅守嗎?

    所以他們只需要知道賀嫣出現了,和自己應該怎么做,就夠了。其他的事情不是現在的他們能深究的,也不應該去深究。

    “二十七隊的兄弟們過來我這里!”

    “三百六十二隊的士兵不要搭理隊友以外的人!”

    “隊長!一百二十八隊的隊長!你在哪里啊!快點過來找我們啊!我們小隊的成員都在后面!”

    在蟲族兇猛的攻勢和武器的轟鳴中,一道道亢奮的聲音響起。

    有的人順利和隊友集合,有的人聲音沙啞也等不來隊長的回應,有的人上一秒還在叫著某個隊友的名字,卻不知道對方剛被蟲族尖銳的步足刺破跳動的心臟。

    但是無所謂,他們不在意。

    那些戰(zhàn)場指揮官避而不談,無法深究的問題,都是他們清楚地知道不可能得到的答案,那些無法回應的人是他們的明天又或者是下一秒。

    此時的他們就像一群狂熱的信徒,對自己的長官言聽計從,對其他的人和事不聽不管不問,對明天如何也不聽不管不問,對自己的余生也不想不管不問。

    他們如此亢奮,就好像勝利在即,他們即將開始美好的假期,又好像知道自己沒有明天,所以燃燒理智來一場最后的瘋狂。

    從顯示屏看到這一幕的女子眼尾微紅,卻比不上她咳出來的血鮮艷,操控臺那灘尚未凝固的血液里,一些細小的蟲子在不停蠕動,賀嫣抹了一把嘴角,看著依舊無法發(fā)出消息的光腦,輕輕關上了播音鍵。

    從一開始發(fā)現不對,到無法聯(lián)系上軍團時,她和方儉就已經知道,這一趟她們有來無回了。

    “既然都要死,那就多拉幾個墊背的!”五官英氣的女子眼中的瘋狂與底下的士兵們如出一轍,她顫抖著把指尖移到發(fā)射按鈕上。

    只要她按下去,這艘和探索小隊同一型號的主艦,就能發(fā)射出威力巨大的光能炮,而另一邊的顯示屏上,主艦自毀程序已經調出,只差一道命令即可觸發(fā)。

    一艘主艦的爆炸,能讓周圍停放的星艦引發(fā)連鎖反應,到時候觸目所及的蟲族會死,底下的士兵也會死,她們所有人都會死。

    賀嫣在等,等底下士兵撐不住的時候,等防線被破的那刻,還有等一個不可能出現的援軍。

    一道刺眼的光劃破暗沉黑夜,劃開蟲族愈發(fā)猛烈的攻擊,轟然從遠處狠狠轟炸到蟲潮里,讓這群軀體碩大,幾只伴生獸才能牽制,或者好幾發(fā)炮彈才能逼退一只的蟲族騷亂起來。

    與此同時,一道響亮的聲音如同剛才的賀嫣一樣,從夜色中響起:“你們放心打,我在空中盯著它們,誰敢冒頭我打誰!”

    “這次我的星艦帶足了能量罐,我就守在這里,看那只不長眼的玩意兒敢硬闖!”

    一艘不屬于蟲族,卻分外眼熟的星艦疾馳而來,穩(wěn)穩(wěn)懸停在保護圈上空,炮口全開的火力,逼得蟲族一時間無法形成有效的攻擊。

    “是小滿!”剛剛趁亂把一個傷員從戰(zhàn)場上拖回來的卡卡興奮道,“江姜!是小滿!他成功了!”

    正忙著給傷兵止血的江姜看了眼灰頭土臉的舍友,又低下頭繼續(xù)手里的工作,他嘴角上揚,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雖然不知道小滿是怎么突破周圍蟲族的包圍跑出去的,但是如今這艘星艦出現在這里,至少在上面的能量罐耗盡之前,他們都不用絕望地去想自己還有沒有明天了。

    ◇ 第148章

    蟲族星系外圍, 看著黑壓壓的飛船,章延徽臉色有些難看:“祁軍團長,你們的士兵確實被蟲族算計了。”

    第二軍團雖然也在抵御異族, 但是壓力并沒有第八、第九軍團的壓力這么大,所以出于某種原因,他讓副官關注第九軍團的宣傳直播間, 每天戰(zhàn)后都能收到直播間的總結。

    原本第九軍團先鋒部隊自進入蟲族星系起, 就一路勢如破竹, 甚至直達星系內部, 他就覺得不太對勁, 直到現在接到第二軍團長的命令,帶兵前來, 才確定了原因。

    蟲族企圖侵略塔里星系這么多年,如果它們的飛船都是與機械城合作得來的,又怎么可能在沒有上戰(zhàn)場的情況下, 只有百來艘?

    要知道這些異族精得很, 每次來到塔里星系, 都把士兵放下去后, 就立刻離開戰(zhàn)場,只有少數異族的飛船會在己方潰敗時, 前來接人離開,但是絕大多數都直接拋棄了這些殘兵敗將。

    普通人類一樣, 異族也把自己的飛船看得很緊,不止是因為飛船被繳獲后,人類有幾率能從操控系統(tǒng)里獲得異族星系坐標, 更因為飛船是異族能宇宙航行的工具, 還是不能自己造的那種。

    結果那天他看到第九軍團的軍隊每到一顆星球, 就能打下十幾艘飛船,然后再解決星球上大部分蟲族就能離開,他就覺得有埋伏。

    如今看來確實沒錯,前面的大部隊進去之后,蟲族星系外圍又恢復了正常的防守,這些飛船橫在前方,他們沒辦法直接闖進去。

    當然,如果他們不來,第九軍團那支軍隊也逃不回去。

    看著飛船舷窗里的怪異身影,祁斯理只簡短地說了一個字:“打!”

    章延徽咂了咂舌,隨后傳達了他的命令。

    打就打吧,反正他們是被借來的兵,別的不說,至少該打的仗要打,該聽的命令也別犯渾,對了,該救的目標也得救回來。

    想起臨出發(fā)前,第二軍團長單獨跟他說的話,章延徽二話不說先朝蟲族飛船開了一炮,想把他們軍團長的外孫留在這里?這群蟲子怕是不知道他們第二軍團長睚眥必報的性子。

    上一個欺負了軍團長女兒的男人,現在還在某個地方挖礦呢。

    另一邊,莊滿也看著密密麻麻如潮水般涌來的蟲族,不停按下發(fā)射鍵,巨大的星艦宛如空中堡壘一般護住了保護圈里的人,也讓外圍的士兵減少了很多壓力和危險。

    他沒有騙其他士兵,他的這艘星艦確實裝滿了能量罐,但是按目前這種天女散花式的開炮方法,再多的能量罐也不夠打。

    尤其是他不能降落,所以現在只能一邊看準時機開炮,一邊填充能源罐,小寶待在放置醫(yī)療艙的房間,時不時跑出來看看。

    而戰(zhàn)場底下,聽到主人的聲音,一只黑白巨熊已經徹底興奮了,若無旁人地在保護圈周圍橫沖直撞,總能把一些體量不如它的蟲族撞倒在地,隨后被周圍的伴生獸一擁而上。

    久而久之,這些伴生獸的主人也讓伴生獸配合它,畢竟精神力這么高,體型這么大的伴生獸是少數,看剛才戰(zhàn)場指揮官說話時的語氣,也知道不可能有精力指揮伴生獸。

    雖然大部分人不清楚這只黑白熊是誰的伴生獸,但是每次當它出現在自己周圍時,這些人總是不約而同讓自己的伴生獸配合它,往往能取得不錯的戰(zhàn)果。

    死亡人數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增加,一艘星艦的火力顯然不足以嚇退這些目標明確的蟲族,賀嫣看到這艘星艦出現后,輕輕松了一口氣,但放在發(fā)射鍵上的手依舊沒有移開,主艦自毀系統(tǒng)也依舊沒有關閉。

    莊滿也知道目前這個場面維持不了多久,下面的星艦為了節(jié)省能源供給醫(yī)療艙,不可能升空作戰(zhàn),也不可在主艦有人出現后,還能拋棄一眾軍官獨自潰逃。

    他想看看直播間觀眾的彈幕,想讓他們幫忙問問塔里星系的各大軍團官方號上,有沒有關于派出援軍的消息,但可是隨后他又搖了搖頭。

    戰(zhàn)場上瞬息萬變,在這個群狼環(huán)伺的宇宙中,戰(zhàn)死是士兵必須面對的事,他們只能自己向軍團求援,卻不能讓普通民眾給軍團壓力,這對防線上的其他駐星軍隊來說,并不公平。

    身處高空,莊滿比底下的人更能直觀地看到戰(zhàn)況的慘烈,他從沒想過一個人能這么輕易就被碾成肉泥,在視線中消失無痕,也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是親歷者。

    如果他們走不出去,這將是一場足以被寫進教科書里的戰(zhàn)敗。

    “小寶!”他突然想起什么,“你那里有沒有……”

    一眼就看出他想法的小倉鼠立刻搖頭:“吱!”

    莊滿看了一眼尚在可控范圍內的蟲潮,好笑道:“我沒說要菟絲子,我就是想看看其他的變異植物。”

    如今小寶頰囊里的菟絲子有幾株他還不知道?那幾株都是沒長大的幼苗,扔下去能不能自主捕食暫且不說,會不會被蟲族的身體砸得汁水四濺也不談,就怕它真的有捕食的能力,到時候卻連底下的士兵都躲閃不及,直接和蟲族一起在生物圈遺憾退場。

    更別說底下還有載著指揮官們的主艦,從剛才聽到的聲音來說,他敢保證現在主艦上沒人能駕駛星艦行動,甚至剛剛出聲的賀嫣少將沉默了這么久,他都懷疑對方是不是身體情況不好,又倒下了。

    “我想要其他的一些變異植物。”站在操控臺前的青年循循善誘道,“你看下面那些人,他們都是為了塔里星系,才明知有來無回,依舊義無反顧跑了過來。”

    “他們當中有人和我一樣,也有爸爸媽媽和姐姐,甚至他們自己就是姐姐或者爸爸媽媽,他們的家人肯定在等著他們回去。”

    “小寶忍心看他們再也回不去,再也沒辦法吃好吃的東西了。”

    “好寶,你別擔心,一會變異植物你拿著,我絕對不上手,我就是看看,行不行?”

    淺金色的小倉鼠猶猶豫豫地托著臉頰,它爬到操控臺,趴在主舷窗上往外看。

    夜色中,各種蟲類的甲殼折射出細微的光,還有一些能飛行的蟲類,哪怕沒有智慧,也聽高等蟲族的命令,在空中飛來飛去,企圖從激光炮或者從手持光能炮筒的圍剿下,沖入躺了一地傷員的保護圈內。

    半透明的膜翅在空中震顫,折射出奇異的彩光,絢爛而危險。

    小倉鼠就這么定定看著,半晌才又用力搓了搓鼓囊囊的頰囊:“吱!”

    莊滿喜出望外,連連點頭:“好好好,我絕對不碰,我去把空的能量罐拿過來,如果那些植物敢朝我伸枝條,你就把它們塞進去!”

    聽到這句話,小寶的身體才放松了些:“吱。”

    其實不怪莊滿這個主人指使不了伴生獸,主要是他真的理虧,真的心虛,在這件事上真的不敢強硬。

    畢竟那些變異植物種子真的被他種出來后,每次都是兩只伴生獸幫他收拾殘局,在沒有絕對武力值的情況下,人類沒辦法單打獨斗去處理這些,已經變異得會自己捕食的變異植物——這個武力值還包含了火力。

    一罐罐空的能源罐被從廢棄室拖出來,莊滿把密封的能量液注入口切割開,隨后連忙捂住鼻子:“小寶,我準備好了。”

    刺鼻的氣味熏得他頭暈眼花,小寶也嫌棄地看了那些能量罐一眼,隨后跳到罐子上,開始掏頰囊。

    “藍髓草是無毒染料,收起來收起來。”

    “這株有毒,氣味也很香,應該可以殺蟲。”

    “這株不行,這株只想吃人,當初種它的時候沒見過它吃小蟲子。”

    “藤藤草可以,不過它對活物一視同仁,估計底下的士兵也逃不了,等會我問問。”

    小寶每掏出一種變異植物,莊滿就仔細辨別,隨后這些剛從時間近乎暫停的頰囊出來,還沒反應過來的植物,要不就是重新被塞回去,要不就是被小倉鼠一爪子塞進能量罐的注入口里,還被一團枯草堵上。

    直到看到藤藤草,這種被菟絲子壓著打,但是又確實殺傷力不錯的變異植物,莊滿立刻來了興致。

    他挨個聯(lián)絡下面的星艦,詢問星艦剩余的能量罐能支撐多久。

    原本醫(yī)療部的士兵就夠忙了,一開戰(zhàn)就死不少人,傷員更是源源不斷,他們不僅要上戰(zhàn)場偷摸搶傷員,還得整個醫(yī)療艙數據,盡量讓瀕死的士兵先行救治,結果這個時候,星艦上的操控室傳來通訊申請的提示音。

    說實話,這個時候還在星艦上的除了失去意識的傷員,就只有醫(yī)療部的士兵,或者是檢修醫(yī)療艙的制造部士兵了。

    這兩個部門的士兵除了救人就是一邊檢修醫(yī)療艙,或者把前線換下來的,因為過度使用出問題的槍支炮筒進行維修。

    所以他們懶得浪費時間去接那通不知誰誤觸的通訊,可是通訊申請的提示音一直沒斷,氣得某搜星艦上的醫(yī)療兵一接通就想罵人。

    對面率先開口說了什么,他有些詫異,隨后一頭霧水地看了眼操控板上的能量顯示板,隨后報了一個數值,結果對面“啪”就掛斷了通訊。

    下一秒,同樣的場景在其他星艦上重演,就連主艦都收到了這通奇怪的通訊請求。

    賀嫣接通后問了一句,隨后對面說的話讓她眼睛越來越亮,等通訊掛斷時,她仿佛看到了這場戰(zhàn)爭的勝利。

    江姜和卡卡一個跟著醫(yī)療兵在戰(zhàn)場上和蟲族搶傷員,一個在保護圈里給暫時排不上醫(yī)療艙的傷員做緊急救治。

    他們的伴生獸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不見了,而正在戰(zhàn)場中仗著自己是不會死的精神體的胖胖身邊,多了一只猞猁與赤狐,這三只伴生獸仿佛組成了一支固定小隊,每到一個地方,就聯(lián)合周圍的伴生獸開始坑殺兇殘的蟲族。

    說實話,沒有猛烈火力的情況下,人類完全無法和蟲族正面交手,但是有了伴生獸后,情況就不一樣了,尤其是伴生獸還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更不一樣了。

    它們如同真正的異獸一般,有組織有預謀地將一只只蟲族拖入它們的包圍圈里,兇狠地將蟲族撕咬成斷肢殘骸,與地面上人類的肢體一起,形成十分滑稽的場景。

    它們殘忍地殺了人類,人類的伴生獸殘忍地殺了它們。

    高等蟲族再巨大又怎么樣?主人精神力等級高的伴生獸,體型不遑多讓,甚至能隨意變化大小,比體量固定的高等蟲族更為靈活多變,尤其是主人沒事,他們就不會死。

    突然間,懸停在半空的星艦再次傳來那道熟悉的聲音:“所有人,立刻帶著同伴有序返回星艦,莊部長會為你們提供火力掩護。”

    “記住,不要拋棄同伴!”

    賀嫣的指令來得莫名其妙,但是面對血肉紛飛的戰(zhàn)場,早已不敢去細想的士兵們立刻開始執(zhí)行。

    依舊是家里有未成年子女,自己是獨生子女,或者是軍校“實習生”的士兵先行撤退,隨后才是各個小隊。

    就連努力活到現在的服刑者也沒有被人拋棄,哪怕他們本來就應該用自己的命減輕這些高精神力者的戰(zhàn)場壓力,但是這些高精神力者也沒有放棄他們,反而拽著他們一起撤退。

    直播間的觀眾跟隨著江姜和卡卡的視角,安靜看著混亂又嘈雜的場面,看著那些被判有罪的人得到救贖,看到那些本應被拋棄的罪人,被人從戰(zhàn)場中一把拉了回來。

    此時服刑者該不該死,應不應該為了保存高精神力者而無奈赴死,此時無人在意,哪怕他們在軍團里,在前線上,都需要和高精神力者沖在第一線。

    在戰(zhàn)爭面前,只要不做逃兵,什么罪都可以被暫時原諒。

    觀眾們看著服刑者被帶著一起退回星艦上,看著哪怕階級不同,高精神力者也沒有拋棄普通人,在這一刻,他們才有了一種“同為人類”的感慨。

    哪怕高精神力者和普通人不一樣,但是在異族面前,他們同為人類。

    「以后不要說高精神力者看不起普通人了,從反高精聯(lián)盟開始,就是一小撮普通人在挑起雙方斗爭。」

    「突然不害怕上戰(zhàn)場了,只要自己不是菜雞,不會死在敵人手里,我的同伴就不會拋下我!」

    「蟲族這么多,我好害怕他們沒辦法全身而退。」

    「他們從降落開始,已經沒法全身而退了。」

    很多人都理解了這個詞的字面意思,看著身體殘缺的傷員被同伴扛著拖著走,甚至有人在撤退途中被蟲族盯上,再也踏不上被視為安全的星艦上,直播間的觀眾都沉默著,再也沒人說那些跳脫的話。

    一艘星艦沒辦法顧及整個戰(zhàn)場,莊滿正手忙腳亂,沉寂許久的主艦打開了炮口擋板,漆黑的炮口向遠方瞄準,看到這一幕,所有人目眥欲裂,顧不上身后緊緊糾纏的蟲族,拽著身邊的人瘋了似的往星艦上跑。

    無論是什么能源射出的炮彈,殺傷力都不是一把槍的威力可以比擬的,尤其是在陸地上,炮彈直射而出的情況下,所有擋在炮口前方的障礙物都會消失,甚至是發(fā)射炮彈的星艦,也會因為不是懸停在空中,只能通過劇烈震動來抵消后坐力。

    如今主艦炮口打開,所有人都在害怕,害怕自己會在炮彈的攻擊下粉身碎骨,害怕自己逃不上星艦——雖然到時候星艦可能也難以幸免。

    但是在星艦上面對,和想回回不去,到底是不一樣的感覺。

    莊滿看到這一幕,也嚇得不輕,連忙請求和主艦聯(lián)系,生怕賀嫣少將一發(fā)炮彈打出去,下面的江姜和卡卡一起告別這個世界。

    “你放心,我有分寸。”接通后,對面的女子只說了這一句話,就掛斷了通訊。

    下一秒,一道凝實的水柱猝不及防從主艦炮□□出,直直射向緊追士兵的蟲族,將它掀翻出去。

    莊滿/直播間觀眾/爭分奪秒撤退的士兵:“???”

    水柱在不對準人類的情況下,能對人體造成什么傷害?在不對準星艦的情況下,星艦的能源艙還會因為連鎖反應爆炸嗎?

    答案是沒有。

    所以只有那些被炮口對準的蟲族被掀飛,甚至帶著身后的同類一起,像推土機鏟斗里的土堆一樣。

    也有蟲族瞬間抱團,以增加體量的方式來對抗因為距離,沖擊力減小的水柱,但是沒用。

    它們忘記人類的軀體有多脆弱,所以在水柱沖過來的那一刻,它們的上半身從腰部起,與下半身相連的地方被沖勢猛烈的水流撕裂,又或者外表皮肉被沖得皮開肉綻,露出人類不可能擁有的骨骼構造,

    有那么一秒鐘,整個戰(zhàn)場近乎停滯,蟲族忘了乘勢追擊,人類忘了快速撤離,都在看著這道水柱的方向,都在為這道水柱造成的聲勢而震驚。

    “愣著干什么!”帶著冷意的聲音傳出,賀嫣訓斥道,“命都不要了是不是?”

    江姜聽著這道聲音,繼續(xù)拉著卡卡一起搬運失去意識的傷員回星艦,其他士兵也驟然回神,只不過這次他們不再慌亂,而是真的有序撤退。

    一艘星艦的炮口或許無法兼顧整個保護圈,但是兩艘星艦一定可以。

    「我的天啊!原來星艦可以發(fā)射水炮嗎?這樣豈不是很省能源?」

    「省個屁,在太空中水是重要的生存資源好不好?在太空中能源罐用完了,星艦會啟動備用能源,水要是沒了,人也跟著沒了。」

    「我只想知道這是什么星艦,居然可以從發(fā)射能量炮改成發(fā)射水炮,難不成這炮口還有兩套發(fā)射管道?」

    「只有我一個人好奇,炮口直接發(fā)射水流的話,會不會被腐蝕生銹的嗎?」

    「猜你要找古地球不銹鋼金屬制品。」

    大概因為士兵們不需要走到全軍覆沒,直播間的觀眾心情也放松下來,對著直播間一角的主艦議論紛紛。

    就連莊滿都一臉懵逼,因為賀嫣少將她們的主艦,和他駕駛的星艦同一型號,區(qū)別只在于他駕駛的星艦被雪綿族升級過,可是也沒聽說可以發(fā)射水炮啊!

    誰家炮口有兩套連接管道啊?一邊連接能量罐,一邊連接星艦儲水室?

    星艦是要在太空里航行的,如果無法及時著陸補充水源,活活渴死也很正常,所以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可是現在,下方的那艘主艦,二話不說就開了水炮,跟著他的星艦一起,面對四面八方的蟲族。

    “可行。”賀嫣松了口氣,卻在下一秒咳出一口血,她無視血液中的不知名蟲子,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這次如果能回去,一定給你記頭功。”

    唇角齒間沾染了血液的女子笑容顯得有些猙獰,她甚至不管唇齒間細微的蠕動感,將殘存的血液咽了下去。

    站在旁邊的男子衣服沾滿了油污,看向她的眼底劃過一抹心疼,開口卻道:“我也是戰(zhàn)場指揮官,想辦法保住軍團有生力量,讓軍隊在戰(zhàn)場上獲得勝利,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

    “真要記功,你給那些犧牲的人記一下吧。”說完這句話,他像是想起什么,“還有上面那個小家伙,叫莊滿對吧?”

    賀嫣目不斜視,看著星艦顯示屏開始瞄準射擊,還不忘回答他的話:“對,宣傳部部長,軍團長的對象,據說是接了運送物資的命令過來的,估計是為了你們作戰(zhàn)四部的那幾個后勤系,所以跟著一起了。”

    說實話,賀嫣很慶幸莊滿能留下來,雖然在她看來,為了大學那幾年的關系而冒險跟隨軍隊上戰(zhàn)場,是很不理智的一件事,

    但是不可否認,只要莊滿在這里,無論是軍團長還是第二軍團長,更甚者是他那位不知來歷,卻擁有一位能控制機械城飛船手下的父親,都不會放棄他。

    只要這些人任意過來一個,她們就可能得到救援。

    這大概就是某些權利機構的某些人,愿意默認手下是靠關系進來的原因,如果他出事會牽連到關系戶,至少關系戶背后的人會保住他。

    賀嫣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體會到這種關系帶來的希望——哪怕莊滿一開始并沒有這些關系,但是不妨礙她得到了這個結果,并且成為了受益人。

    “我不想上軍事法庭。”操控著發(fā)射鍵的女子冷靜道,“更不想因為士兵全部戰(zhàn)死而上軍事法庭。”

    當時她和方儉突然意識到身體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做更多的部署,沒有指揮官的軍隊很難在敵軍的算計中逃生,所以她和方儉才破釜沉舟,直接下令軍隊往前,哪怕要死,也要死得有價值。

    可是現在她和方儉已經恢復神智,可以指揮戰(zhàn)場,甚至可以和莊滿打配合,曾經看過這個青年直播的賀嫣知道,只要對方愿意參戰(zhàn),就能給他們帶來不一樣的奇跡。

    方儉看著她堅毅的側臉,聳了聳肩:“行吧,我來幫你。”

    反正無論生死,他總要和她站在一起,站在士兵前面的。

    ◇ 第149章

    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 只有兩艘星艦的火力支援,能不能全員撤退?

    當然不能。

    但是求生的欲望,促使所有聽到撤退指令的士兵們竭力逃離蟲族的追擊, 努力做一個成功登上星艦的人,但還是不夠。

    莊滿垂眸看著落在外圍的士兵,一個踉蹌就猝不及防地被蟲族勾走, 又或者心有不忍去和蟲族搶奪被擄走的伙伴。

    甚至有人跟著大部隊朝一個方向跑去, 臨到自己時星艦滿員關門, 又要重新?lián)Q一個方向跑的。

    有的星艦荷載人數滿員, 有的星艦卻因為停的方向比較遠, 依舊靜靜開著門,只有一兩個制造部的士兵站在舷梯上, 在轟鳴作響的戰(zhàn)場大聲呼喚士兵們往那邊跑。

    有的人絕望地看著頭也不回向前跑的同伴,卻悲哀地發(fā)現他們聽不到自己的呼救;有人以為自己能人定勝天,卻在抓住同伴的下一秒落入漆黑的口器里;有人以為自己已經成功抵達生門, 卻隨之發(fā)現自己被拒之門外。

    都在死, 仿佛沒人能從這片戰(zhàn)場離開, 都在掙扎, 仿佛這樣就能辟出一條生路。

    站在操控臺前的青年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隨后睜開眼看著落滿斷肢殘骸的戰(zhàn)場。

    他將炮口調轉, 朝某個方向齊射一輪,讓那一小撮還在努力往最后一艘星艦跑去的人多了十幾秒鐘的逃生時間。

    隨著所有星艦門關上, 在昏暗的夜色里亮起所有的燈,幸存者渾身發(fā)軟癱坐在地上。

    他們得救了。

    那些胸口還在起伏,卻已經徹底失去掙扎的能力, 只能那些躺在炮彈射程與蟲族之間聽從命運的士兵, 無力地閉上眼。

    星艦的燈全都亮了, 放下的舷梯也全都收上去了,為了節(jié)省能源給醫(yī)療艙供能,想必那兩艘星艦的攻擊也會隨之停下,他們也會被一擁而上的蟲族拆骨入腹。

    都說一條命和數條命的重要性一樣,但是在戰(zhàn)場上,沒有什么變軌與否的道德壓力,因為有些犧牲是不值得的。

    而沒辦法成功撤退的他們,就是那些不值得軍隊再次出現無謂犧牲的人。

    莊滿背上雙肩包,正打算下去,就看到顯示屏上,下方主艦朝著那些即將被蟲族逼近的士兵射出一道道水炮,艦隊頻道里,同時傳來了一道冷硬的聲音:“全體士兵聽令!為戰(zhàn)友送行!”

    賀嫣少將親手殺了他們,沒有選擇不確定是否成功,需要付出多少代價的救援,也沒有選擇眼睜睜看著他們被蟲族虐殺。

    那些人睜開眼,看著自己殘缺的身體,隨后抬眼看向漆黑的夜空,滿是血污的臉上,一抹釋然的笑容悄悄浮現。

    真好,戰(zhàn)場指揮官到底給他們留了最后一絲尊嚴,沒讓昔日戰(zhàn)友看到他們如同玩具一般被蟲族折磨。

    沖擊力極強的水柱朝一具具心臟尚在跳動的軀體沖刷而過,干凈的水柱瞬間變得渾濁不堪,又去勢不減地朝這個方向的蟲族射去。

    不知是不是運氣好,水柱居然精準對上幾只追擊而來的高等蟲族,那些與人類無異的上半身被水柱正面撞上,剎那間從巨大的軀體上沖斷。

    仿佛那些人親手殺了敵人一般。

    冷血而殘酷,這就是戰(zhàn)場,莊滿呆呆看著觸目所及只余黑色泥土的地方,紅著眼,抬手行了一個軍禮。

    混亂中跟著江姜跑回星艦上的胖胖身影虛虛實實,最終因為主人精神識海動蕩,而消失在作戰(zhàn)四部的星艦里。

    但是沒人察覺,因為無論是脫力倒地的士兵,還是失去行動能力,卻十分幸運被隊友帶著逃的士兵,都想方設法挺直了身體,朝著兩側舷窗行了個軍禮。

    “我們已經逃上來了,他們卻沒有。”

    安靜的星艦里,低低響起一道宛若呢喃的聲音。

    “是啊,但是逃上來也沒用,說不定我們也要和他們一起留在這里。”

    有人笑了一聲:“那也挺好,咱們也沒做逃兵。”

    能量罐再多也經不起消耗,星艦的能量罐已經被用來給各種槍支和手持炮筒充能,先不說剩下的能源罐能不能支撐他們開著星艦,一邊抵御蟲族的追擊一邊逃回塔里星系,就說那些等待醫(yī)療艙治療的傷員,難道要為了節(jié)省能源而不管他們嗎?

    被迫放棄和主動拋棄到底不一樣,即使知道會面臨的情況,士兵們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沒想過要斷掉那些傷兵的治療,讓耗費能源的醫(yī)療艙停下,讓這些人用生命給他們的活路再鋪一段距離。

    安靜的星艦里,這幾句話打破了沉悶的氣氛,許多人紅著眼坐下,紛紛笑了起來。

    “也挺好,咱們對得起這些年享受的福利。”

    “是啊是啊,我真沒了,家里人也還能再得一筆撫恤金。”

    “就是不知道以后軍團會怎么樣,有沒有高精神力者愿意加入,咱們軍團一下子少了兩個作戰(zhàn)部的士兵,看來以后防線壓力要給到第八軍團了。”

    “哈哈哈哈!這不挺好?起碼不用咱們軍團長和長官們撐著了。”

    “要我說,比人數咱們未必怕這些異族,就是高精神力者少了點。”

    “上次休假的時候我聽說現在也有普通人的軍校了,不管高精神力者多不多,反正普通人多,哪怕每顆星球都有一個人愿意來第九軍團,也能把咱們的斷層續(xù)上了。”

    “是啊,普通人的人口基數這么大,就是讓制造部努力多造點星艦,哪里還需要普通人和異族近身互搏?”

    “是啊,不是高精神力者也挺好,遇到無法空戰(zhàn)的時候,還有高精神力者頂著,如果遇到空戰(zhàn),就普通人士兵這個數量,開著星艦肯定能碾壓對方。”

    他們哭著笑著,嘴里說著與剛才那一幕毫不相干的話題,江姜和卡卡并肩而立,沉默地看著他們,一直不起眼的直播球懸浮在上空,把這一幕拍了下來。

    直播間觀眾復雜的心思此刻沒人在意,莊滿向主艦的賀嫣少將匯報了自己接下來的行動,在對方聽不出情緒的拒絕中,自顧自啟動了懸停已久的星艦。

    被一根繩子綁住的小寶一臉鄭重,隨后從打開一條縫隙的星艦門跳了下去,在半空中打著晃,不停地轉圈圈。

    為了防止蟲族找到突破口,所有星艦都恢復了太空航行的模式,完全隔音的星艦內,沒人聽到另一艘星艦啟動的聲音,除了在操控室的制造部士兵之外。

    他們知道那艘星艦上的士兵不是此次執(zhí)行出戰(zhàn)任務的人員,他們知道對方掩護了其他同伴的撤退,他們知道那艘星艦上的人是一位名頭聽著很厲害的部長,好像還是軍團長的對象。

    但是他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對方要返航了嗎?畢竟之前對方將星艦開過來時,就說自己帶了很多能源罐,如果蟲族沒有其他的飛船能進行追擊,對方未必不能成功逃回去。

    又或者對方之前在虛張聲勢?畢竟誰也不知道一趟運輸物資的任務會有來無回,又怎么可能準備那么多能源罐?

    也可能對方還沒有放棄,還在找一條所有人都能走的活路。

    每一艘星艦操控室里的士兵,都在暗自猜測莊滿要駕駛星艦去哪里,只有當星艦上的醫(yī)療兵來找他們緊急檢修醫(yī)療艙,他們才有事情干。

    不是他們不想做其他的事情,是他們已經沒辦法做多余的動作,之前能源罐要緊著醫(yī)療艙,緊著傷員,如今星艦全封閉,還要緊著這些士兵的水氧供應,實在沒辦法做多余的掙扎。

    他們都在等死。

    等剩余能源耗盡,等蟲族從剛才的潰敗中組織起新一輪的進攻,然后揮舞著鋒利巨大的鰲肢,張開可怖的口器,一點點將他們最后的防線撬開,如同品嘗鮮美的牡蠣一般,將他們所有幸存者吞下。

    只有趁機擠到操控室的江姜和卡卡眼中浮現一抹明亮的光,因為他們把顯示屏調大,看到了那只吊在半空中的小倉鼠,還有它爪子里蠢蠢欲動的變異植物。

    “是我想的那樣嗎?”卡卡不確定道。

    “應該是。”江姜瞇了瞇眼,企圖從昏暗的背景中分辨那是一株什么樣的植物。

    卡卡有些猶豫:“不會自絕后路?”

    江姜搖了搖頭:“他不是沒腦子的人。”

    如果這株變異植物最后會殺死他們,莊滿不可能在他們還能堅持的時候就拿出來。

    顯示屏中,那只被吊著的小倉鼠引起了下方蟲族的注意力,一條身上完全沒有人類影子的不知名蟲族張開口器,朝著它的方向狠狠咬去。

    江姜和卡卡差點驚呼出聲,卻看到那只小倉鼠靈活一蹬,富有彈力的繩子如同被什么東西猛地拉了一下,又迅速向上空彈起,恰好躲過這一張巨口。

    也不對,江姜眼尖地看了那株變異植物掉進了那只蟲子的嘴里,好像是故意的,又好像是驚慌之下失手了。

    正當他擔心的時候,那只小倉鼠又從嘴巴里掏出另一團變異植物——還和之前那株不一樣。

    江姜:“……”

    差點忘了舍友變異植物的庫存有多豐富了。

    正仔細看著顯示屏,預估星艦高度的青年,對于自己的庫存被一株株扔掉,卻毫不心疼。

    如果可以,他寧愿把所有變異植物都扔掉,也不想剩余的人為了尊嚴,全部自戕于此。

    進入蟲族身體的植物在被腐蝕之前,已經深深扎根在這具血肉充盈的軀體里,密密麻麻的蟲潮里,一張完整的皮被踩在各種步足之下。

    一張,兩張,三張……

    半空中的小倉鼠也在鍥而不舍地掏頰囊,一株,兩株,三株,要不要全都扔下去呢?

    不行的,小倉鼠十分人性化地猶豫了一會,小爪子往外退了一點,掏出了其他的植物。

    各式各樣的植物被瞅準空地扔下,又或者扔到某只蟲族巨大的軀體上,它們碾壓著低等蟲族,碾壓著其他同族,弱小的被碾死,強大的最多晃一晃身體,將那條尾巴甩下去。

    本就在最需要營養(yǎng)的時候被莊滿取出,放進伴生獸頰囊的植物們,在這處滿是腐殖土和新鮮血肉的戰(zhàn)場找到了歸宿。

    它們小心翼翼扎根,野心勃勃擴張,不知饜足地吸收一切能供養(yǎng)自己的能量。

    黑色的土地里長出了奇異的植物,在色彩斑駁的蟲潮里開出了花。

    有蟲族的皮膚被腐蝕發(fā)爛,但是卻毫無感覺;有的蟲族行進吃力,卻在心臟被一根枝椏扎穿前才發(fā)現了危機。

    有的蟲族突然掙扎起來,像是得了皮膚病一般瘋狂翻滾,壓死許多體型較小的同族;而有的蟲族,又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擠擠挨挨地蟲變里,用自己旺盛的生命力喂養(yǎng)另一個生命族群的根基。

    或許是餓了許久,又或者是小倉鼠也對這些兇殘的侵略種族十分不滿,扔下了許多更為兇殘的變異植物,越來越多的蟲族在短時間內消失,有的地方甚至出現了一片空白地帶。

    發(fā)現這一問題的蟲族,亂了起來。

    在星艦操控室的人看著已經逼近星艦的蟲潮手腳冰涼,卻在發(fā)現異樣的時候,眼里浮現出一抹名為希望的光。

    可是才過了幾分鐘,這抹光在一道身影的出現之后,消失在他們眼底。

    這是一只體型超出所有蟲族的生物,它有些人類的頭顱,卻在脖子以下連接著一具步足粗壯有力的蜘蛛軀體,等它逐漸走近的時候,他們還看到巨大高聳的腹部上,包裹著類似蜈蚣腹板和背板一樣的硬殼。

    等這只生物清晰地出現在顯示屏上時,看到這一幕的人倒一口冷氣,因為這只好像人類蜘蛛和蜈蚣結合體的生物尾部,還延伸出一條長長的蛇尾。

    這是一只任何對蟲類有基本了解的人看到了,都會產生“蟲族能進化出智慧,是不是因為突破了各分支生殖隔離”的疑問。

    “廢物。”

    一道雌雄莫辨且縹緲的聲音從它嘴里傳出,被變異植物攪得死傷無數的蟲潮居然奇異地不再掙扎,甚至不約而同俯下身來。

    哪怕它們中間有同類正在被“吃掉”,哪怕它們趴伏在地上,會離不知名的危險更近,哪怕自己正在遭受攻擊,再過不久就會死亡。

    但是在這只生物出現的那一刻起,所有蟲族都表現出俯首稱臣的姿態(tài),這是一種即使下一秒死亡,也要對其頂禮膜拜的虔誠與荒謬。

    “蟲……母?”

    星艦上的人猜到了這只生物的來歷,但是比起告知其他人警惕,他們已經徹底放棄了掙扎。

    他們看著它一步步走近,豎在兩側的步足隨意刺穿身上纏繞著某種變異植物的蟲族。

    感受到更為旺盛的養(yǎng)分來源,附近的變異植物蜂擁而上,纏上了八條粗壯的蛛腿,有人在期待,有人在嘆氣,那顆仿佛嵌上去的人頭低下,長長的毛發(fā)遮住了它臉上的神情。

    它冷漠地看著纏在自己身上的小藤條,等它們密密麻麻湊到自己身邊時,張嘴噴出透明無色的液體,隨后抬起頭,一雙奇異的眼睛盯上了吊在半空中的小倉鼠。

    正在掏草的小寶:“……”

    別看鼠,是你自己湊過來的。

    下一秒,淺金色的小倉鼠把草塞回頰囊,猝不及防消失在彈力繩上,回到了主人的精神識海里,又重新出現在星艦上。

    莊滿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種出的變異植物,會有這么弱不禁風的一天,展現出這么夸張的枯敗。

    幾乎是那一口液體噴出的下一秒,地面上顏色各異的變異植物紛紛變黑,有的冒出裊裊輕煙,有的變得枯黃易斷,有的甚至從尖端的枝椏一直到深扎在某具蟲族軀體的根部,都變成了灰白的顏色。

    都死了,而這只蟲母好像盯上了制造混亂的他。

    莊滿看到那只巨大的生物微微沉下身體,腦海中警鈴大作,毫不猶豫轉身朝放置醫(yī)療艙的房間跑去。

    毫無疑問,這只蟲母能毀了這艘星艦,或許他能僥幸被甩飛,但是一旦能源艙被破壞,醫(yī)療艙供能斷開,完全是密閉空間的環(huán)境能憋死沉眠中的黎涼。

    就在莊滿中斷醫(yī)療程序,暴力打開艙門,將里面沉睡的小伙伴拽起來的時候,顯示屏里的那只蟲母用力一跳,居然跳上十幾米的高空,將八支步足狠狠扎進了全金屬外殼的星艦里!

    “小滿!”卡卡推開操作臺前的士兵,動作迅速地調轉炮口,打開了發(fā)射鍵,又被江姜用力按住。

    “你冷靜一點!一旦開炮,不僅小滿難逃一死,周圍的星艦也會受到波及!”

    卡卡茫然地看著那艘被蟲母帶著從空中砸下的星艦,顫抖著唇道:“可是小滿和黎涼……”

    會死。

    江姜垂眸掩住眸中的悲戚,低聲道:“別浪費星艦能源,我下去救他們。”

    “哎!你干什么!”制造部的士兵看著他打開艦橋,轉身跑了進去,嚇得立刻追了出去,隨后看著這個青年在他們驚訝的目光中用力關上了艙門。

    “你等等我!”

    還不等制造部士兵回神,一道聲音從身后響起,關閉的艦橋門再次自動打開,一道粉色從他們身側略過,直接跑進了艦橋,只留下一道逐漸消散的聲音。

    “麻煩幫忙關個門!”

    消失的兩道身影出現在舷窗外,他們不知道從哪里掏出懸浮滑板,居然膽大妄為地從安靜的蟲潮上方朝蟲母跑了過去。

    制造部的士兵立刻返回操控室,將這件事報告到了主艦那邊,那邊沉默了幾秒鐘,才開口道:“知道了。”

    隨后就切斷了通訊。

    “你的士兵還挺有種。”賀嫣看著顯示屏上的一幕,面無表情點評,“這種事放在十年戰(zhàn)友身上都很少見。”

    人類如今的壽命并不短,區(qū)區(qū)十年交情算不得什么,更何況這幾個只是一起度過大學時光的青年?

    倚靠在操控臺旁邊的男人笑道:“無所謂,他們講義氣,我面上也有光。”

    他身上沾滿油污的外套不知何時也如同賀嫣一樣,染上了紅色的血,但是兩人若無其事地觀察著這處戰(zhàn)場。

    哪怕已經因為失血臉色蒼白,全身的骨骼里傳來被啃食的疼痛,也沒人想去醫(yī)療艙躺一下。

    方便的咳了兩下,冷靜看著赴死的兩人,低聲道:“反正這個情況,到了最后我們也會和對方同歸于盡,我不需要上軍事法庭了。”

    沒到末路,為了那些傷員,他們可以不啟動星艦,將能源罐最大限度供給道醫(yī)療艙里。

    但是行至末路,他們會選擇反擊,帶著這些傷員和自己一起,與敵軍同歸于盡。

    他們沒想過拋棄傷員逃跑,也沒想過自己還能逃出去,其實從賀嫣下令退守星艦那一刻起,二人都知道這是赴死前最后的快意。

    讓背負壓力堅持這么久的士兵們,再休息一下,然后慷慨赴死。

    現在兩位戰(zhàn)場指揮官對于任何人的生死都已經放下,他們都在等,等蟲族重新動起來,等星艦出現傷痕,無法重新返回太空,等足夠多的蟲族聚集在這里,然后果斷開炮。

    用自己和諸多逃不出去的士兵生命,來換取大量高等蟲族的死亡,換來塔里星系一段時間的安穩(wěn)。

    賀嫣沒有說話,其實她并不想就此認命,她讓士兵們退守星艦,是堅定地認為她們能等來救援,所以不做無謂的犧牲,盡最大可能保住軍團的有生力量。

    她的目光緊緊盯著顯示屏,不太愿意接受那個頗有背景的青年就這么消失在這處戰(zhàn)場上,從剛剛起步的人生中戛然而止,就此默默退場。

    軍團長為什么還沒來?第二軍團長呢?青年那位神秘的父親呢?他們都不要他了嗎?

    那她們怎么辦?

    滿心不甘從心底升起,顯示屏中的異動驚醒了差點鉆牛角尖的賀嫣。

    一只黑白色的巨熊從變形破裂的星艦中狂奔而出,嘴里還叼著一具……和大半具身體?

    死死抱著拽住小伙伴的青年滿口鮮血,不知是因為被背包帶子勒著,還是因為巨熊奔跑速度太快,全身都呈現出一種怪異的扭曲姿態(tài),只有那兩條胳膊緊緊撈著小伙伴的腰。

    看到短短幾分鐘,幾乎被血染紅的兩人,江姜和卡卡瘋了一樣大吼大叫,企圖吸引那只蟲母的注意力,甚至在高空中不停開槍射擊,卻被對方一一無視。

    “幾只小雜碎。”

    嵌在蜘蛛身軀上的頭顱抬起,輕聲笑言間,嘴唇鼓動,兩枚尖銳的鰲牙瞬間翻出唇外。

    激光槍被它身上的甲殼擋住,只留下一擦就掉的白色印子,聚集在一起的高等蟲族們目光崇拜癡迷地看著它,靜靜等待它們的王狩獵結束。

    那個弄得它們損失慘重的人類,像一只老鼠一樣被攆著跑,真的太好笑了。

    莊滿總算知道身受重傷是什么滋味了,甚至覺得之前讓黎涼少說兩句的自己有些冷血。

    那么疼,怎么可能忍得住?

    黎涼只是念叨幾句,想分散注意力而已,他有什么錯?

    如果還在昏迷中的黎涼知道他的想法,一定會囂張地提出各種補償條件,甚至直接薅走莊滿一畝菜地收成都有可能,可惜他沒醒,也不知道自己即將和小伙伴徹底留在戰(zhàn)場上。

    痛,粉身碎骨般的疼痛。

    莊滿感覺到自己身體多處骨骼錯位甚至折斷了,不停吐血也不知道是內臟破裂還是咬傷了舌頭。

    他痛得麻木又清醒,在無法忍受的痛覺中,完全分不清自己到底傷成了什么模樣。

    雖然星艦墜地前,胖胖就已經將他的背包連同身體叼起,但是巨大的沖擊力依舊讓星艦毀了個徹底,他是被艦體內部散架醫(yī)療艙和各種東西砸撐這副模樣的。

    “吱吱吱!!!”

    思緒出現模糊的那一刻,一道清晰的聲音傳入耳中,不知道是不是幻覺,被血糊住眼睛的青年甚至感覺到耳骨被啃咬的痛感。

    “對不起,我沒辦法,保持清醒,沒辦法把精神力,借給你了。”

    金色的小倉鼠不聽不管,不停嘗試變大體型,但是它和胖胖不一樣,它是莊滿自己蘊養(yǎng)出的伴生獸,不是胖胖這種血緣遺傳而出現的伴生獸。

    在莊滿力有不逮的情況下,它沒辦法主動使用他的精神力,甚至在莊滿徹底失去意識后,胖胖也會消失。

    嘴里叼著背包的黑白巨熊含糊地“嗚嗚”兩聲,帶著身后緊追不舍的大蟲子四處繞彎。

    一向喜歡裝傻的熊崽子也不再調皮,它知道這種長著八條腿的蟲子跳躍前進的時候不能拐彎,它發(fā)現其他的蟲子安安靜靜看著它們,卻一動也不敢動。

    它努力帶著主人逃命,甚至在看到某一艘星艦的主舷窗,有人揮手示意它上星艦的時候,差點想調頭跑過去。

    察覺到方向不對的青年阻止了它:“別過去,別把蟲母帶過去。”

    “盡量拖延時間。”

    “拜托你了,胖胖。”

    青年的聲音一句比一句低,巨大的黑白熊和淺金色的小倉鼠身型開始忽隱忽現。

    莊滿很想正常睡著,這樣伴生獸就不會因為精神力沉寂而消失,還能在外界自主行動。

    但是他知道一旦自己閉上眼睛,受傷的身體就會啟動保護機制,讓他陷入昏迷,在精神完全放空的狀態(tài)下試圖恢復身體的不適。

    到時候他和黎涼,又或者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星艦的江姜和卡卡,都會死在蟲母的步足之下。

    或許生物都有求生的本能,在現實中有過真實存在記載的伴生獸同樣如此,小寶從青年的肩膀上跳到胖胖的后背上,目光沉沉地看著身后把不緊不慢蓄力跳躍的蟲母。

    一株株變異植物被掏出來,全部被留在蟲母追擊的路上,或許有些地方蟲母不會踩到,但它總會在某一處降落。

    或許是篤定這些弱不禁風的人類逃不掉,又或者擔心剛才讓族群死傷無數的場景再次重演,每當那些急需營養(yǎng)生長的植物剛剛扎根纏上來,蟲母就稍稍停頓,低頭噴出一口透明的毒液。

    隨后變異植物遺憾退場的場景再次上演。

    江姜和卡卡已經不想浪費時間做無效攻擊,他們想趁著蟲母處理那些變異植物的空檔,超過它,跑到前面將快要堅持不住的青年拉上懸浮滑板。

    結果就在他們將將趕上蟲母的時候,一支尖銳粗長的步足從側面襲來,精準刺穿他們的小腿。

    任誰也想不到這只毫不搭理身后攻擊的蟲母,居然一直注意著江姜和卡卡的動向,就連江姜和卡卡都以為半空中的自己不會受傷,卻在這一刻發(fā)現自己在蟲母心中的地位還挺重。

    帶著堅硬絨毛的步足刺穿卡卡的右腿,帶著他的血液刺穿了江姜的腿里。

    極速前行的懸浮滑板在主人留在原地后,也從空中墜落,而被串在一起的兩人滿臉冷汗,卻一聲不吭,只默默地將伴生獸放了出來。

    怎么樣才能讓自己的伴生獸像小滿的胖胖那樣變大?

    痛得無法集中注意力的卡卡不清楚,他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讓他的赤狐變大,把他和江姜帶離這支正要收回去的步足。

    或許只是覺得他們煩人,又或者覺得自己的獵物不能被救走,那只步足收回去時隨意甩了一下,將串在足尖的兩個人類甩在地上,任由臟污的泥土滾了他們一身。

    圍觀的蟲族一動不動,靜靜看著那兩個人類在地上掙扎起身,等待著它們的王玩得開心后,發(fā)出可以開動的命令。

    “差不多了。”方儉看著已經支撐不住的幾人,低聲嘆息道,“開炮吧。”

    短短十分鐘,場上的畫面瞬息萬變,他已經不確定冷眼旁觀的自己是不是過于無情,還是靜靜等待同歸于盡那一刻的到來。

    站在操控臺前的女子轉身,搖搖晃晃往外走去:“我去救他們,如果我不行,你就開炮吧。”

    在男人驚愕的視線中,賀嫣回頭笑道:“你知道的,我最心軟不過,沒辦法決定這么多人的生死。”

    看著她踉蹌打開艙門的身影,留在原地的方儉低聲罵了一句:“真是服了,咱倆認識這么多年,你沒辦法的事,我就有辦法了?”

    戰(zhàn)場上,因為無法使用主人的精神力,只能用自己的方法努力攻擊蟲母的小倉鼠,幾乎把庫存都掏了出來,甚至那些被它偷偷留下的罐頭、果蔬、零食,也一一被它扔了出去。

    就連只有種子的變異植物,和只剩下種子的變異菟絲子都被它掏了出來,狠狠砸向了慢悠悠靠近的巨大生物身上。

    雖然它還沒有近在咫尺,但是那巨大的,比夜色還黑的影子已經逐漸籠罩上來,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類都已經升起了濃濃的絕望。

    意識幾近消失的青年突然掉到地上,昏沉的思緒有一瞬間回籠,他努力抬頭,卻只看到胖胖已經變小的身體。

    真的支撐不住了,他想,連霸氣的大熊貓都變回熊崽子了。

    他看著滿眼不甘和倔強,甚至挖土扔向蟲母的小倉鼠,低聲道:“小寶,我們要學會……”

    認命二字還沒出口,他就被卡在蟲母甲殼里的一抹綠色吸引住了視線。

    這是一株脆生生的幼苗,它還纏著一顆干癟的種子,種過這種變異植物的青年知道,它不可能自己從種子里瞬間發(fā)芽。

    混沌的思緒瞬間激昂起來,觸手可及的希望促使腎上腺素飆升,莊滿興奮道:“胖胖快起來,你還能跑!”

    聽到他的聲音,擋在他身前的熊崽子茫然地“嗷”了一聲,就連小倉鼠都回過頭疑惑地看著突然精神起來的主人。

    而在夜風中輕輕晃動的菟絲子,感受著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幸福地搖曳著。

    這個青年真好,又帶它出來吃大餐了。

    作者有話要說:

    菟絲子須須:他是個好人[星星眼]

    ◇ 第150章

    能成為蟲族的王, 不止擁有卓越的繁衍能力,也不止具備最巨大的體型和最強的攻擊力,甚至連它的智商都要排在第二位。

    這只通過進化和吞噬的蟲母, 它這具身體所蘊含的生命力,十分澎湃旺盛,尋常的攻擊確實很難傷它分毫。

    而現在, 一株同樣在變異植物種族里, 以吞噬能力榮獲莊滿最寶貝變異植物稱號的菟絲子, 在離開小寶頰囊那一刻, 渴求養(yǎng)分的它迅速蘇醒, 將裹著的種子吸收干凈,給自己積蓄了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初始力量, 隨后順著風落在蟲母的甲殼縫隙里,成功扎根。

    莊滿不確定蟲母能不能發(fā)現變異菟絲子尚且稚嫩的幼苗,也不確定它能不能在察覺不對勁后, 扭頭一百八十度, 一口毒液將菟絲子扼殺在后背上, 更不確定菟絲子能不能將蟲母短時間內解決掉。

    但是他相信變異菟絲子的能力, 那種強大的吞噬力,那種瘋狂擴張的能力, 是他所接觸過的所有變異植物里絕無僅有的。

    只不過現在還沒有看到結果,那只蟲母一步步朝他靠近, 仿佛想從他臉上看到害怕,莊滿忍著劇痛,反手從背包里摸出一管藥劑。

    這是他之前探索異族駐地之前, 特意求老師配的, 能提高變異植物生命力, 給那些種子供給養(yǎng)分的,不屬于塔里星系的東西。

    “小寶。”他將這管藥劑遞給小倉鼠,沒有多說什么。

    小寶看了看他,又扭頭看向幾十米外的蟲母,眼尖地看到了那一抹越來越明顯的綠色。

    它猶豫著不想離開重傷的主人半步,哪怕眼前的青年很精神,卻給鼠一種人類常說的,回光返照的感覺——因為胖熊并沒有隨著主人的清醒而再度變大。

    主人的精神已經撐不住了。

    “人類,你要道歉嗎?”

    奇異的聲音再度傳來,蟲母欣賞著被自己身影完全籠罩,就在自己捕獵范圍內的青年,居高臨下道:“人類,你們太自大了。”

    “我們蟲族,并沒有你們想象的那么無能。”

    近距離聽到蟲母的聲音,莊滿總算知道那種奇異的音調和飄忽的感覺怎么來的了。

    十幾米外的蟲母嘴巴一張一合,兩枚毛絨絨且巨大的鰲牙幾乎占滿了它的口腔,隨著它的語速一收一吐,聲音通過絨毛的摩擦后傳出來,才顯得十分怪異。

    對方好像篤定他們逃不了,篤定他們沒有援軍,或者篤定援軍來不了,所以在解決能傷害到蟲族的變異植物后,貓捉老鼠一般戲弄著他這個“罪魁禍首”。

    看著枝條開始長長的那抹綠色,疼得說不出話的青年很樂意陪它嘮嗑。

    “道歉了,你能放過我嗎?”臉色幾乎被血液和泥土掩蓋的青年,認真問道,“如果不能的話,我不道歉哦。”

    “嘶嗤。”音調奇異的笑聲從那顆人頭口中發(fā)出,它仿佛很享受人類示弱的表現,又對他莫名的倔強感到好笑,“人類,你們好天真。”

    它一步步靠近,仗著獵物失去行動力,慢悠悠舉起兩只前足,心滿意足道:“開飯了。”

    安靜蟄伏的蟲潮隨著這句話的出現了騷動,都在等著它們的王開動后,就可以一擁而上。

    它們背對著包圍圈里的“食物”,虔誠地注視著遠處那道巨大的身體,絲毫不擔心被包圍的星艦有什么異動,卻沒發(fā)現主艦下方的滑開一個口,有什么東西悄無聲息來到了戰(zhàn)場上。

    莊滿看著高高揚起的兩只步足,頭一次生出無力逃脫的絕望,他只顧得上拽著黎涼翻滾開,躲過這一次攻擊,也只能躲過這一次。

    腎上腺素褪卻后,每一處疼痛都在提醒他身體已經支撐不住了,可是他真的不想死。

    明明菟絲子已經成功發(fā)芽,明明再堅持一會,眼前這只隨意能毀滅一艘星艦的龐然大物就會轟然倒下,可是他卻沒力氣了。

    看著蟲母嘴角戲謔的笑容和再次揚起的前肢,渾身泥土的青年喘著氣,看著黎涼雙腿傷口上的咬痕,無奈地拿出尖刺,將它們合二為一,等待著一個或許能傷到對方的機會。

    如果他注定會被殺死,也不想毫無掙扎地死去,只是不知道祁斯理會不會正在看直播,老父親會不會正在看直播,夏女士會不會也在看著。

    莊滿看著那枚直播球從發(fā)現他之后,重新懸浮在自己周圍,又看了眼狠狠刺下的步足,頗為感慨。

    戰(zhàn)爭哪有不死亡的?但是他真的不想讓他們親眼目睹自己的死亡。

    好不容易爬起來的江姜和卡卡目眥欲裂:“小滿!”

    “轟——”

    一道水柱精準沖到蟲母巨大的腹部,將它沖得踉蹌幾步,前步足深深扎入莊滿幾米外的泥土里。

    幾乎能把高等蟲族甲殼沖出裂痕,甚至將它們沖飛的水柱,卻只將蟲母沖移了一個角度,甚至它身上的甲殼依舊反射著黝黑的光,仿佛只是洗了個澡。

    就在莊滿想握著手中的長刺給對方制造一點傷痕時,一艘?guī)缀跖c夜色融為一體的無人機出現在他上方,站在上面的賀嫣一手一個,將灰頭土臉的青年和那個殘疾人士兵給拽了上去。

    用于太空作戰(zhàn)的無人機載重能力有多強?至少不是玩具似的小無人機可以比擬的。

    在蟲族膜翅摩擦和甲殼碰撞聲中悄悄出現的無人機,帶走了蟲母的獵物,甚至還有那兩個不被蟲母放在眼里的人類,但是無人機依舊平穩(wěn)地疾飛離開,身上的幾個人類一點也沒有給它帶來任何影響。

    各艘星艦的駕駛室里,目睹這一幕的士兵低聲交流,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

    戰(zhàn)場指揮官都出現了,說明他們肯定要和蟲族繼續(xù)戰(zhàn)斗,但是這么多星艦都停在一小片地方,一開炮肯定會殃及其他星艦。

    目前能開炮的星艦除了主艦之外,應該沒有其他星艦了,畢竟他們不知道怎么發(fā)射水柱,沒有水柱,就不可能把擋在射程方向的星艦沖開。

    而且只是被主艦沖開的幾艘星艦,外殼上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凹陷,誰都不知道那些星艦內部有沒有出現問題。

    可是就算真的升空開炮,或者升空逃跑,那其他傷員怎么辦?

    如今星艦里的大部分人都帶著傷,還有很多受了致命傷的士兵還在不停急救,等待醫(yī)療艙把里面的人救回來,才輪到自己被醫(yī)療兵搬進去。

    打或不打,都有很大的問題,區(qū)別只是一小撮人活,還是所有人一起戰(zhàn)死罷了。

    用于太空作戰(zhàn)的無人機顯然體型不小,它的出現引起了星艦里士兵們的注意力,也是此時,他們才發(fā)現外面不是密密麻麻想破壞星艦的蟲族,反而是他們從未設想過的景象。

    有人從舷窗發(fā)現無人機的影子,爬起來看的時候,才發(fā)現這些蟲族全都停下了進攻,背對著他們看著某一處地方。

    有人順著蟲族的視線跑到操控室,終于從主舷窗里看到了外面的影像,甚至看到了許久不曾出現的戰(zhàn)場指揮官,直接救下了四個人。

    “賀嫣少將!是賀嫣少將!”

    “賀嫣少將可以出星艦了,是不是說明其他長官們也快恢復了?我們能活下去了,是嗎?”

    “外面怎么還有士兵的存在?是沒有跑進來的嗎?那剛才那些受傷失去行動力的……”

    聽到這句話,全程圍觀的制造部士兵罵罵咧咧把前因后果說了出來,聽到被救的人是那艘開火掩護他們的星艦,對方也是為了解決困局,甚至蟲母不出現,他們確實可能反敗為勝的事情后,所有士兵都識趣地咽下了想要質疑的聲音。

    這個說不了,對方是真的不能被殺,否則蟲母下一秒就下令進攻他們了。

    莊滿被拽上無人機的時候還十分懵逼,隨即被扔過來的黎涼砸了回去,等到江姜和卡卡一起被拽上了,他才有了被救的真實感。

    看著那個站在前方,時不時咳出一口血的女子,他喃喃道:“賀嫣少將?”

    逆風而立的女子沒有聽到這句話,只是低頭看著手中的控制板,控制無人機朝主艦方向快速駛去。

    蟲母看著自己想要懲戒的食物被搶,也沒有生氣,只是揚起頭顱看著那些亮燈的星艦,輕飄飄說了一句:“把他們留給我。”

    安靜等待的蟲潮瞬間熱鬧起來,所有蟲族爭先恐后轉身,朝著那些星艦撲了上去,用口器或者步足在星艦上留下不停的劃痕。

    相比起蟲族甲殼,星艦的外殼顯然更堅固,但是再堅硬的金屬,也經不起這么多遍的攻擊,先前被水柱沖凹外殼的星艦率先被劃破外層。

    而朝著主艦疾馳而去的無人機也被一條尾巴纏住,用力拽了下來,隨后砸入濕潤腐臭的泥土里。

    莊滿抬頭看著四散的小伙伴,和仿佛受了傷,沒辦法爬起來的賀嫣少將,居然有那么一刻慶幸蟲母的命令,讓其他蟲族繞著他們走。

    “你們逃不掉的。”

    蟲母一步步走過來,纏住無人機的尾巴用力一絞,將尾翼絞得粉碎,隨后那條尾巴高高揚起,仿佛在等待主人的決定。

    江姜和卡卡已經把黎涼拽到了他們身邊,他們的伴生獸正守在他們身邊。

    不知是醫(yī)療艙藥劑效果太好,還是剛才星艦墜落的時候黎涼也受到了撞擊,這么大的動靜都沒讓他醒過來。

    “人類……”

    “你覺得自己身上癢嗎?”狼狽躺在地上的青年,突然開口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就是甲殼里太久沒有清理,狩獵進食時沾上的殘渣在你的甲殼里腐爛,出現了很多的細菌的那種癢。”

    “細菌?”蟲母歪頭看著他,頗有閑情逸致地想看看他的新花樣,“我并不關心,你要跟我打一場嗎?還是被我吃了?”

    “你真的一點也不覺得癢嗎?”躺著的青年目光注視著它的甲殼,仿佛真的看到了什么東西一樣,“就是那種菌群在你的甲殼里繁衍,侵蝕你的皮肉的那種癢。”

    “其實我也沒那么想死,但是我覺得你再不跟我好好聊聊,真的可能會死。”

    “我看你們高等蟲族的智慧并不低,如果你想及時止損的話,那就放平心態(tài),和我好好聊一聊,你看怎么樣?”

    莊滿在認真地和蟲母胡說八道,蟲母也覺得人類真的很好笑,弱小又十分樂觀,到了這種地步,還抱著僥幸心理,以為拖延時間就能得到一縷生機。

    可惜的是,從這群人進入蟲族星系后,他們的后路已經被斷絕了,自以為殺了幾群低等蟲族就是勝利,卻不知道它們高等蟲族已經駕駛著飛船堵住了他們能逃離的方向。

    蟲母沒時間和這些負隅頑抗的人類廢話太多,種族不同,思維也不同,它注定和這些人類聊不了什么東西。

    更何況眼前這個人類讓留守孵化星的高等蟲族出現了不小的傷亡,它一定會吃了他,以此確保它在其他高等蟲族面前的威信。

    所以對于莊滿的問題,蟲母并沒搭理,那條將無人機拽下來的粗長蛇尾用力甩了過來。

    主艦上的方儉看到倒地不起的女子,和已經徹底放棄反抗的601幾人,把手放在發(fā)射鍵上,痛苦地閉上了眼。

    “轟——”

    一束凝而不散的氣流自下方射來,直接將蟲母掀飛出去,聽到這道聲音,還沒來得及按下發(fā)射的方儉瞬間睜開眼,便看到全手全腳的莊滿,和他手中的一個奇怪的東西。

    江姜/卡卡:“???”

    “嗐,人果然要敢想敢做。”莊滿把報廢的壓縮炮筒扔開,扶著因為沖擊力,已經徹底報廢的左手站了起來。

    他慢吞吞將昏迷的賀嫣拽起,回頭看向小伙伴:“還能走嗎?”

    “勉勉強強吧。”卡卡看著已經開始翻身的蟲母有些害怕,卻依舊忍不住八卦,“剛才你用的是什么東西?”

    “制造部的試驗品,壓縮空.氣.炮。”莊滿單手扶著賀嫣,張揚笑道,“外出探索之前我就麻煩制造部做一個了,只不過沒有時間實驗,威力不確定罷了。”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會炸膛,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之會斷一條手,從已經徹底失去控制的左手來看,莊滿覺得自己運氣還挺好的,最多斷了一條手臂,還不至于少了半邊身體。

    估計剛才他手肘撐地的姿勢,分散了一些后坐力的沖擊,加上蟲母上半身仰起的姿勢,成功讓他躲過了一劫。

    “可是,我們依舊逃不了。”江姜看著蟲母那顆頭顱上的怒意,知道對方接下來不會玩貓捉老鼠的游戲了,“我們可能都逃不了了。”

    嘈雜的戰(zhàn)場上,人類從一開始留處于弱勢的一方,哪怕戰(zhàn)場指揮官已經出現,哪怕莊滿已經拉起一點點優(yōu)勢,他們還是沒辦法堅持到援軍。

    也可能沒有援軍。

    “沒事,能活一時是一時。”莊滿笑了下,回頭看著身體下沉,準備跳躍的蟲母,也知道他們這次躲不了了,“怕什么,好歹咱們也有個伴了。”

    卡卡紅著眼,很想說自己還不想死,可是這句話卡在喉嚨里,怎么也說不出來。

    因為他逃不了,所以他只能死,在戰(zhàn)場上,唯二的結果,不是生,就是死。

    他懂,希望他的父母也能懂。

    站在操控室的方儉看著靜止不動的幾個人,深深嘆了口氣,耳邊傳來密集的,蟲族攻擊星艦外殼的聲音。

    “還是不行嗎?”

    一聲低喃在安靜的星艦里飄散,他再次抬頭,坦然面對最后的結局。

    “嗯?”就在方儉認命的時候,莊滿卻看著起跳的蟲母疑惑道,“那是什么?”

    昏暗的夜幕里,不知何時出現了許多宛若星光的燈,它們悄然出現在這顆星球上空,還在不斷變大,成為了點綴蟲母的背景。

    “靠!好像是星艦!”一向冷靜的江姜少見地爆粗口,他的眼睛浮現出一抹明亮的光,“是援軍!是援軍!”

    “嗷嗷!!!”

    “吱吱吱!!!”

    胖胖和小寶看著高高躍起,又小變大的蟲母,努力想變大,努力想把主人推開,努力想帶著主人跑,可惜它們如同身受重傷的青年一樣,已經失去了所有力氣和手段。

    就在蟲母離莊滿只有幾米的高度時,莊滿看到了它臉上快意的笑,蟲母從這個人類眼中看到了自己身上莫名出現的一根藤條,還有漫天的星光。

    星光?這顆避開大部分天體光源的星球,什么時候擁有這么璀璨的星光了?

    “嗷——”

    “唳——”

    一只巨大的棕熊憑空出現,直接人立而起,死死撐住了蟲母巨大的軀體,站在地面更好借力,但是從空中下墜的壓力也不可小覷。

    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只遠超所有人想象的冕雕張開巨大的翅膀,兩只宛如鋼筋鐵骨般的利爪拽住蟲母身上的藤蔓,用力止住了它的沖勢。

    就這樣,一熊一雕直接將來勢洶洶的蟲母控制在半空,進不得,退不得。

    “大胖!冕雕!”莊滿驚喜異常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兩只伴生獸,又抬頭去看天空越來越近的光亮,“祁斯理來了對不對?”

    “嗷!”

    巨大的棕熊抽空回應一聲,兩只前爪用力,配合著冕雕將蟲母掀翻,隨后立刻叼起一身血污與泥濘的青年,朝著遠離戰(zhàn)場的地方跑去。

    因為隨著蟲母兩次被掀飛,那些把注意力集中在星艦上的蟲族,已經目光轉向了他。

    讓蟲族出現重大傷亡的人類沒有被蟲母殺死,如果它們殺死了對方……

    一時間,所有擁有繁衍能力的高等蟲族都蠢蠢欲動起來,緩緩退出了里攻擊星艦的大部隊里。

    吃幾只人類沒什么新鮮的,能做到王做不了的事,甚至取代王,才是它們的本事。

    冕雕看著先下手為強的棕熊,懊惱地扇著翅膀,兩只利爪輕抓住江姜和卡卡的手臂,連同被他們架起來的黎涼一起,帶上了高空。

    莊滿不停扭頭去看小伙伴,看到冕雕沒有落下它們,把他們一個不落帶了上來,才徹底松了一口氣,不過賀嫣少將就慘了。

    傷了一條胳膊的他沒辦法撈起對方,只能單手抓著對方胳膊,此時對方的雙腿正在地上拖著,也不知道質地精良的軍靴會不會因此磨爛。

    不過也管不了這么多了,能活著就不錯了。

    從祁斯理的兩只伴生獸出現開始,就一直“嚶嚶嚶”告狀的胖胖好不委屈,此時一邊跟著跑,一邊在旁邊告狀,時不時還回頭看著那些追上來的蟲族和蟲母。

    是的,發(fā)現自己的王兩次都解決不了這幾個人類后,其余高等蟲族對蟲母的能力產生了懷疑。

    孵化星之所以這么平靜,蟲族各分支的幼蟲能在被它們放心留這里,平平安安地長大,不就是因為蟲母的能力足以震懾其他成年的高等蟲族,不讓它們的后代出事嗎?

    結果現在它連幾個弱小的人類都解決不了,接二連三被對方逃脫,甚至身為蟲族最厲害的存在,還被人類掀翻兩次,雖然沒有受傷,但是不妨礙高等蟲族覺得這位王丟了它們蟲族的臉。

    這種王,或許可以不要了。

    空中的星艦已經靠近地面,卻懸停在半空,對著地面上被包圍的同伴展開了救援,不能直接開炮,免得引爆聚集在一起的星艦,所以只能直接下場。

    外殼噴涂著第二軍團字樣的星艦放下長梯,整裝待發(fā)的士兵們動作迅速滑下來,駕駛星艦的士兵還不忘放出無人機,阻攔地面的蟲族對空中的士兵進行攻擊。

    而這些士兵們還沒落到地面上,就已經放出了自己的伴生獸,任由這些伴生獸自己作戰(zhàn),或單打獨斗,或成群結隊,一起朝著攻擊星艦的蟲族發(fā)起進攻。

    這一幕莊滿并沒有看到,他已經被祁斯理的伴生獸叼著逃到了一條熟悉的小路上,耳朵里只聽到身后戰(zhàn)場傳來的廝殺聲,各種蟲族的尖叫,伴生獸的嘶吼,以及各種炮彈的轟鳴聲。

    四條腿的棕熊到底比不過步足繁多的蟲族,眼看身后的敵軍越來越近,尤其是莊滿不經意間回頭時,看到幾乎追上他們的那條半人半蜈蚣的高等蟲族,直接頭皮發(fā)麻。

    他看著周圍越來越茂盛的變異植物,忍不住開口吼道:“小翠青!你別找吃的了,我快被蟲子吃掉了”

    在半空中提心吊膽江姜/卡卡/直播間觀眾:“???”

    不是,還有后手?

    在他話音落下不過幾秒,響起一陣動靜極大的,蛇類極速滑過草叢的窸窣聲,不出片刻,一條體型不輸高等蟲族,渾身宛如翠玉般的翠青鱗王蛇橫空出世,直直擋在了棕熊與那條蜈蚣之間。

    “嘶——”

    翠青鱗王蛇的出現成功讓其余蟲族放慢了速度,警惕這看著這只突然出現,不知是敵是友的“同類。”

    “感恩。”看到它的出現,因為用力大喊而肺腑劇痛的青年低聲虔誠道,“大胖,你真的很棒。”

    被這么多高等蟲族追著,但凡大胖不往這個方向跑,他還真不一定能找到小翠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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