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懷意靠在走廊,心里很不是滋味兒。
這孩子太慘了。
怪不得大夏天的一直穿長袖。
本以為他是怕冷,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原因。
溫懷意突然覺得陸銘沉真是個禽獸,對這樣一個可憐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死變態!”
他忍不住咒罵一句。
酒店大堂,死變態正在為難前臺小姐姐。
“說多少遍了,我房卡丟了,忘了房號,你給我重新整張卡就完了,墨跡什么?”陸銘沉煩躁地從錢夾里抽出一沓鈔票,甩在前臺,“補卡費,夠不夠?”
“很抱歉先生,這不可以的,我們有規定,必須要出示身份證才能……”
啪——
他又甩了一沓鈔票,“夠不夠?”
“先生,我們真的有規定……”
啪——
“很抱歉先生,沒有身份證,無法確認您……”
啪——
“……您如果能提供身份證號的話,也行。”
“我不記得了。”
陸銘沉正要再砸一沓鈔票,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他摸出屏幕碎得四分五裂的手機,劃拉半天接聽鍵才成功接了電話,“劉助理,你最好是有要事,不然你今天完了。”
劉助理抹了一把冷汗,壯著膽子恭敬道,“小陸總,您讓我買的東西已經送到別墅了。還……還有您之前讓我查的溫管家的背景資料,我整理好了。”
陸銘沉看了一眼前臺,“發過來。”
劉助理劫后余生一般連連點頭,“好的小陸總,您稍候,我馬上發。”
電話掛斷,陸銘沉微信就收到了一份文件,他點開,直接鎖定第一頁溫懷意的身份證號那一欄。
然后鎖屏,轉向前臺,“你剛剛說,能提供身份證號就行是吧?”
前臺點頭,“是的先生。可您剛剛說忘記了。”
陸銘沉:“……我又想起來了。”
前臺微笑,“好的,您請說。”
陸銘沉報了一串號碼,成功獲得房卡。
1208,他倒要看看,溫懷意在這房間里跟誰幽會!
陸銘沉在酒店大堂為難前臺的時候,蘇臨溪已經穿好褲子,收好浴巾,重新打開房門,邀請溫懷意進去。
溫懷意進門后,蘇臨溪反鎖了房門。
溫懷意回頭看了他一眼,他連忙解釋,“不好意思,我的習慣。只有這樣我才有安全感。”
溫懷意想起第一次去錦繡園接他的情景,也是如此。
便說,“理解。”
然后走到窗邊,背靠窗臺,側頭望向窗外。
他有些煩悶,即使窗外晴空萬里,也無法驅散他心底的陰云。
蘇臨溪看著溫懷意柔和迷人的側臉,抿了抿唇,也走過去,坐在窗邊的沙發上。
背對著溫懷意。
“對不起溫管家。”他說。
“這不是你的錯。”溫懷意看著他低垂的腦袋,眼神憐憫。
“我身上的傷痕……很丑。”蘇臨溪聲音低下去,“你一定覺得我很可憐吧……”
誰都有尊嚴,溫懷意小心維護他的尊嚴,故作輕松道,“沒有,怎么會?男人嘛,身上有點傷痕很正常。沒有才奇怪呢。”
“那溫管家身上有嗎?”
溫懷意:“……沒有。”
說完他又接著找補,“以后說不定就有了。一輩子還長,誰知道呢?”
蘇臨溪回頭看他,眼神定定,“以后也不會有。”
然后神情又松散了些,“溫管家就這樣,挺好的。”
溫懷意隨意笑笑,試圖讓氛圍輕松點,“那就借你吉言了。”
蘇臨溪回過頭,在溫懷意看不到的地方,也笑了起來。
過了會兒,他突然說,“溫管家,你想知道我身上這些傷是怎么來的嗎?”
溫懷意其實不想揭人傷疤,正要委婉拒絕,就聽到蘇臨溪開始講述他的悲慘經歷——
十歲那年,母親去世后,蘇臨溪就被接到舅舅家撫養了兩年。
這兩年內,他吃不飽穿不暖,經常遭受毒打、虐待。他身上那些傷痕有繩子勒的,鞭子抽的,鈍器砸的,利刃割的。而這些傷痕,有一半都是拜他舅舅所賜。
這些身體上的折磨,小小年紀的蘇臨溪忍了。直到有一天他偷聽到舅舅和一個老男人的談話,得知他們要把他賣給一個變態,才連夜逃了出來。
逃到瀾城的蘇臨溪舉目無親,被一家小餐館的老板收留。老板見他可憐又勤快,自己和老伴也沒孩子,就領他去辦了收養手續,重新送他去學校念書。他很聰明,學費都是用獎學金付的。也很孝順,放學就把小餐館里的活兒全攬了,讓老兩口休息。
一家人其樂融融,仿佛又回到了蘇臨溪幼年時和親生父母生活的場景。
或許是他不配。
這樣安穩又幸福的日子只持續了不到一年,一場意外就奪去了老兩口的生命。
蘇臨溪又成了孤兒。
那天放學回家,蘇臨溪瘋了一樣朝滔天大火里沖,最后被消防員把昏厥的他送上救護車。
再醒來,他大哭了一場,離開醫院,安葬了養父母,把老兩口的積蓄捐給了一家孤兒院。
他開始覺得自己就是個掃把星,不想再給人帶來災禍,便一個人租了房子,開始一天打幾份工的生活,維持日常開銷和存錢還債。
當初為了給父母治病,他一共借了一百萬。合同上寫了卡號,約定成年后分期還款。可有一天蘇臨溪回到出租房時卻碰到幾個混混,把他家砸了,還警告他盡快還清五百萬,不然下次砸的就是他的腦袋。
當晚蘇臨溪連夜搬家。
之后就過上了經常搬家,經常換工作的生活。遇到陸銘沉時,他已負債一千萬。
對蘇臨溪來說,除了在學校里是安全的,外面的世界和煉獄沒什么區別。他身上另一半的傷就是這些要債的混混和一些霸凌他的勢利眼造成的。
溫懷意聽得很難受,起身去冰箱拿了兩瓶飲料,一瓶給蘇臨溪,一瓶他一口氣灌了一大半。
溫懷意作為職業演員,擁有超強的共情能力,聽到蘇臨溪講述這些,他很難不心痛。
但心痛歸心痛,事情總要解決。
溫懷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問道,“那你舅舅,你打算怎么辦?”
空氣變得安靜。
溫懷意狠了狠心,又說,“我知道提起他你很痛苦,但是這個問題必須要解決。不然你逃得了這次,也逃不了下次。”
蘇臨溪沉默了會兒。
開口道,“我不知道。”他剛剛平復的嗓音又有些顫抖,“這個問題我解決不了。”
溫懷意在他身旁坐下,“蘇先生,你相信我嗎?”
蘇臨溪扭頭看他,一臉篤定地點頭,“信。我當然相信溫管家。”
“好。”溫懷意說,“那我們就去報警。”
他直視蘇臨溪的眼睛,“送他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