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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二次心碎 滿懷期待卻希望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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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雷蒙德大公很想見蘭瑟, 他想見識一下能讓自家雄子變成戀愛腦的亞雌到底有什么魅力。但他沒想到的是,他根本就找不到見蘭瑟的機會,坎特斯像個跟屁蟲一樣, 寸步不離地守著蘭瑟。也不知道蘭瑟給坎特斯灌了什么迷魂湯,坎特斯又是送錢又是送房子又是幫忙找工作,這都快十天了, 愣是整那一套默默奉獻。

    堂堂一個大公家的雄子, 被甩了受了情傷,竟然整日像是個跟屁蟲一樣圍著對方轉!這像是個什么樣子?!

    布雷蒙德大公見不得坎特斯如此沒出息, 他非常高效地把首都一圈的適齡未婚雌蟲都打聽了一番,看上了幾家后,直接帶著坎特斯赴約了。

    貴族世家想找個合心意的雌蟲不是難事, 就算布雷蒙德大公要求這個雌蟲必須和蘭瑟長得非常相似。

    但在坎特斯這里,蘭瑟就是蘭瑟, 沒有誰能夠代替他。

    7

    “雄子,請您留步!”

    坎特斯沒想到雌蟲竟然追出來了, 他扭頭要走, 卻被擋住了去路, 亞雌笑得溫柔卻態度強硬地擋在了他面前,頗有些陰魂不散的意味。

    坎特斯皺緊了眉頭,臉上顯出煩躁和不耐,他想抽煙可奈何他身上的煙今早被布雷蒙德大公全沒收了。

    坎特斯不想和對方有太多瓜葛, 他一向不是什么好脾氣的蟲,低聲暗罵了一句:“滾開!”

    雪萊絲毫不怕,他上前一步,語出驚人:“雄子,您已經有喜歡的蟲了嗎?”

    這問題出乎坎特斯的意料, 連著眉宇間的煩躁之意都淡去了,他還沒回答就了,雪萊忽然笑了:“雄子,您的表情已經替您回答了。”

    坎特斯抿唇,心中忽然生出一絲鬧意,不爽自己被對方牽著鼻子走,滿眼不耐地嘖了一聲:“與你何干?滾開!”

    雪萊笑了,他看上去溫溫柔柔,可說出來的話卻直戳要要害:“對方不喜歡您?”

    “……放屁!”

    這句話幾乎是一陣見血,瞬間戳到了坎特斯的痛楚,看著瞬間暴露情感的坎特斯,雪萊無聲笑了笑,眼中星光微動。

    “雄子,請您原諒我的魯莽與無力,”雪萊朝坎特斯柔柔一笑,他將垂落在耳際的發絲別在耳后,露出潔白漂亮的脖頸,刻意壓低的聲音帶著誘|惑:“您可以利用我。”

    坎特斯皺眉,下意識拉開了距離:“什么?”

    “您可以用我去試探您的意中蟲,讓我偽裝成您的曖昧對象或是聯姻伙伴,您可以帶著我去對方面前走一走,看看對方到底對您有沒有情誼。”

    此言一出,直播間的彈幕炸了。

    【來了來了,習以為常的試探梗,男配出場假扮曖昧對象,引起誤會互訴衷腸達成HE結局,狗血不愧是狗血啊!】

    【看似曖昧對象,實際就是高級NPC,推動感情線的工具人!】

    【雖然我不喜歡誤會梗,但是攻和受都到這個地步了,死馬當活馬醫吧,說不定還真的就這么狗血,刺激一下就好了呢】

    【弱弱說一句,小哥哥不錯,要不讓攻換個對象算了】

    坎特斯可沒有一點換對象的想法,他皺緊了眉,坐直了身體,看著朝著自己傾身低語的雪萊,金色的眼眸一瞬不移,說出了拒絕:“不。”

    雪萊并沒有因為坎特斯的拒絕受挫,要想得到什么,就必須義無反顧,最起碼堅持嘗試幾次。

    “雄子,為什么不呢,您完全可以試一試,您并不會吃虧,我會好好扮演您的聯姻對象。”

    “不,我不需要。”坎特斯再一次拒絕。

    雪萊微微低下頭,藏起了眼中野心的暗芒,故意擺出一副柔弱傷心的模樣:“雄子,您為什么如此堅決的拒絕雪萊呢?難道是您雪萊配不上您,剛剛的提議對您是一種侮辱嗎?”

    坎特斯皺緊了眉,他覺得雪萊腦子有病,徹底和“顧影自憐”的亞雌拉開了距離:“你還不配侮辱我。”

    雄蟲一向狂妄自大,雪萊眼中飛快閃過一絲暗芒,他調整好狀態,繼續柔弱地抬起了頭,好讓坎特斯看見他眼中蕩漾的水光:“雄子,您為什么要怎么說?為什么要傷害雪萊的心,雄子您是嫌棄雪萊是卑賤的亞雌嗎?”

    “這關亞雌什么事?”坎特斯皺眉,他覺得對方說的話都怪怪的。

    “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去試探感情,呵,我可干不出這種卑劣的事。”

    坎特斯的視線轉向正在裝可憐的雪萊,他的目光并沒有落在雪萊刻意露出的肌膚上,像是一個視力正常的瞎子:“這種事對誰都是侮辱。”

    “……”

    在雖然雄蟲的話又糙又難聽,但在坎特斯的眼睛中,雪萊看見了自己的倒影,那一刻他發覺傳言著實不可信。在這位眾所周知的浪蕩子紈绔眼中,他竟然感受到了平等,并非將雌蟲當作一件交易的物品,而是和他們一樣,是擁有靈魂的的生命。

    比起易于受孕的軍雌,身體素質相對孱弱的亞雌不受貴族圈的喜歡,不利于優秀基因的傳承。不巧的是,雪萊是個亞雌。

    雪萊坐直了身體,刻意擺弄出來的柔弱姿態瞬間不見了,他坐的筆直,背脊,他站起身來了一下著裝,隨后朝著坎特斯欠身行禮:“抱歉,雄子剛剛是我魯莽了。”

    【哇哇哇,高段位選手啊,這是小白兔黑蓮花啊,真帶感!】

    【確實不錯,野心都寫在眼里,我還真害怕又來個戀愛腦,攻一個戀愛腦就夠夠的了,再來一個真是要命】

    【發現攻寶真的成長了好多,現在的他非常尊重人,啊啊啊,又是被攻寶魅力折服的一天!】

    坎特斯不懂什么叫做小白兔黑蓮花,彈幕偶爾會蹦出幾個新鮮詞,他已經習慣了,面前的亞雌忽然變了個模樣,他有些驚詫,不過現在對方的模樣看上去正常真實多了。

    “雄子好奇我為什么變了個模樣嗎?”雪萊勾了勾鬢角的碎發,朝著坎特斯笑了笑,這下他是真的對坎特斯來了興趣。

    坎特斯只覺得雪萊不是腦子大病就是自戀爆表,他翻了個白眼:“關我屁事。”

    丟下這句話,坎特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8

    “聽說了嗎,大公家的雄子另尋新歡了!”

    “新歡?什么時候的事?之前不是還廣播室告白嗎?”

    “你真是落伍了,消息一點都不靈通,之前那個早就被甩了!你見過有哪個浪蕩子回頭的嗎?不過是一是上頭而已,膩了自然就甩了!所以說啊,千萬不要奢求海王回頭,他們永遠都不會被滿足,癡心做夢只會粉身碎骨!”

    筆尖在紙張上劃出一聲細長的刺啦聲。

    蘭瑟低下頭,草稿紙毀了。

    黑色的油墨糊上了他的手,看著一分為二的草稿紙,蘭瑟的臉色越發青白,他閉上了眼。

    他們說的是實話,他配不上坎特斯。

    布雷蒙德大公家唯一的雄子,就算用皇親國戚來作陪也值得,而他不過是掙扎求生的螻蟻,剛剛從垃圾星的泥淖里爬出來就忘記了自己有幾斤幾兩,他和坎特斯是云泥之別。

    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喜歡沒有任何用處,他有自知之明。

    現在的他無法改變任何東西,自暴自棄無用,貪戀亦無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爬上去,也許有一天他會再一次見到坎特斯,哪怕到時候對方已經不記得他。

    9

    “親愛的雄子,您怎么又不開心了?”

    借著書架的遮擋,坎特斯望著蘭瑟的背影,因為害怕被發現他并未隔得很近,他眉頭緊皺,因為太專注他甚至沒有發現自己說出了心里話。

    一杯咖啡遞到了眼前,擋住了視線,坎特斯揮開咖啡再去看,卻發現蘭瑟不見了,他滿眼怒氣,朝著打攪自己的家伙怒目而視:“你做什么!”

    雪萊并不在意坎特斯的態度,他歪著頭,輕輕晃了晃被坎特斯拒絕的咖啡:“雄子不喜歡加了奶的卡布奇諾?拿來一口蛋糕,奶油口味的,說是校園爆款~”

    “我不吃!”

    “干嘛這么生氣,氣大傷身吶,雄子,來嘗一嘗這個小蛋糕唄,啊~”

    “啊有完沒完!”

    坎特斯簡直煩死了,對方就是個跟屁蟲,他都說了對他不感興趣,沒想到還追到這來了。

    “你跟著我做什么,我都說了我不喜歡你,現在不會以后也不會。”

    雪萊眨了眨眼,把二次被拒絕的蛋糕塞進了自己的嘴巴里,他喝了一口卡布奇諾,非常認真的點頭道:“我知道,雄子你說過好多遍了。”

    “你既然知道為什么還要跟著我。”

    雪萊聳了聳肩膀,一臉無辜:“我沒跟著你啊,久聞A大校園美麗,我來感受一下校園的美好氛圍,也沒誰說非A大學生不能進入校園參觀吧?大公還說雄子你對首都很熟悉,讓你帶我多玩一玩呢~”

    坎特斯簡直要氣笑了,可他還真的不能拿對方怎么樣,也不知道對方耍了什么手段,竟然得了他雄父的歡心。坎特斯咬了咬牙,惹不起他難道還躲不起?他丟下一句話扭頭就走:“那你慢慢看。”

    “啊,我的腳——”

    身后傳來呼聲,坎特斯腳步沒聽,毫不留戀。

    看著快步走出自習室去找蘭瑟的坎特斯,雪萊笑瞇瞇地喝了一口咖啡,他朝著拐角的衛生間走去,他知道蘭瑟去了哪里,他并沒有好心到要告訴坎特斯,畢竟從他現在的角度出發,蘭瑟可是他強有力的“情敵”呢~

    “蘭瑟,坎特斯的包|養對象?”

    蘭瑟抬起頭,透過墻壁上的鏡子他看見了倚靠在門邊的雪萊,從對方外貌和穿著打扮,蘭瑟知道了對方的身份。

    “你似乎并不意外見到我?”雪萊嘴唇一撩,他來到了蘭瑟身邊:“你知道我是誰?”

    蘭瑟點頭,嗯了一聲。

    雪萊微微一笑:“那你應該知道我來找你是為了什么吧?”

    蘭瑟沒說話,他看著雪萊比了個噓的手勢后關上了門:“我在門口放了維修的牌子,為了保證談話的秘密性。”

    忽然被關在了衛生間,可蘭瑟的神情依舊冷靜,雪萊眼眸微閃。他忽地上前一步湊近了,指尖輕輕挑起了蘭瑟耳邊的碎發,他的下巴幾乎貼上了蘭瑟的肩膀,看著鏡子中的他們,意味不明道:“你有沒有發現,我們還挺像的。”

    面對忽然打破正常社交距離的雪萊,蘭瑟沒有退后,他注視著鏡子里的雪萊,臉上并沒有太大的表情波動:“不像。”

    雪萊挑了挑眉,笑著歪了歪頭,眼中卻閃過一絲暗芒:“真的嗎?頭發顏色很像,身高也像,而且我們都是亞雌。”

    雪萊看著寡言少語的蘭瑟,忽然退后一步,反手撐在洗手臺上,話中有話:“甚至能以假亂真,你不覺得著有些神奇嗎?”

    雪萊艷色的唇畔翹起,他再次貼上了蘭瑟的背,吐氣如蘭:“不過誰是真誰是假呢?”

    蘭瑟退開一步,注視著雪萊的眼眸,他看起來冷靜得像是一個機器人:“生命體的存在即是真實,沒有誰真誰假,生上即使是雙胞胎也有區別,我雌父只有我一個孩子。”

    雪萊一愣,反應過來莫名想笑,他預設過蘭瑟受到挑釁后的反應,可他偏偏沒有想到這種,一個兩個的,真是有趣極了。

    雪萊笑出了聲。

    看著忽然大笑的雪萊,蘭瑟垂眸,他感受到對方的試探:“我們之間本就無需比較,你是你,我是我,誰都不是假的,都具有個體的獨立性。”

    雪萊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看著蘭瑟,他看見了對方眼中的認真,他看見了在坎特斯眼中看到過的平等。

    性別的差異、階級的存在讓平等成為了稀罕物,有很多人終其一生都在追求平等,但他們大多數卻困于這無窮無盡的追求中。真正心懷平等的人從來不自證,他們不會刻意追求外界的平等,因為平等就在他們的心中。

    “真是巧了,不久前也有蟲對我說過同樣的話,”雪萊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他站得筆直,仿佛剛剛輕佻試探、放生大笑的雌蟲不是他,他靜靜地注視著蘭瑟,他想起了坎特斯說的話,忽然笑了笑:“說起來,你們還真挺像的。”

    雪萊將鬢角散亂的碎發收拾整齊,視線輕掃,他朝蘭瑟抬了抬下巴:“喂,你就不怕我在這里害你啊?”

    蘭瑟搖了搖頭,直截了當:“你打不過我。”

    雪萊撩頭發的手指一頓,他發現蘭瑟和坎特斯在把天聊死這一方面也挺有默契的。

    雪萊轉了轉眼珠子,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他本來還想替坎特斯說幾句好話,湊個熱鬧當當和事佬,現在看來還是算了,反正這兩位的嘴皮子都很厲害。

    “咦,是誰把維修的牌子放在這里了?這門這么還打不開了?喂喂喂,里頭有蟲嗎?”

    門口響起清掃工的納悶聲,門把手被扭得嘎嘎作響,雪萊打開了門,門口的清潔工見狀眉頭一豎,他看著雪萊和蘭瑟瞬間嗅到了不對勁的味道,畢竟校園霸凌可是上過新聞的。

    “怎么回事?這是在欺負同學嗎?”

    雪萊笑了,一把攬過蘭瑟的肩膀:“怎么可能?是門鎖壞了把我們鎖在里面了,我們還趕著去上課呢!”

    “是嗎?”

    清潔工半信半疑地去檢查門鎖,嘗試了好幾次發現沒問題,他一抬頭,雪萊已經拉著蘭瑟跑了。

    “呼呼——”

    躲過了清潔工,雪萊喘著氣抬起頭,看到面前大氣不喘一下的蘭瑟他震驚了,這下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是真的打不過對方了。

    就算同為亞雌,被嬌生慣養長大的貴族,他們的體質差得多。

    雪萊攏了攏跑散的頭發,余光忽然瞥見蘭瑟耳畔沾了點紅色的東西,這顏色和他今天涂的口脂一模一樣,他撲哧一笑,從口袋里掏出了紙巾。

    “喂,你的耳朵。”

    一無所知的蘭瑟:“?”

    剛剛小跑了個八百米,雪萊累的不想多說話,他直接拿著紙巾幫蘭瑟擦去了耳朵上的口脂。

    蘭瑟看見了紙巾上的紅痕,后知后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雪萊走了。

    他匆匆而來也匆匆而走,像是一縷捕捉不到的風,自由自在,朝氣蓬勃。

    手心的紙巾上沾著紅痕,淡淡的香味撩過鼻尖,和雪萊身上的味道很像,蘭瑟覺得自己很卑鄙。

    當雪萊和他見面的那一刻,他心里竟然生出一股邪念,他幾乎是迫切地希望對方是個品性極差的壞家伙。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希望雪萊能對他大打出手,鬧出動靜,這樣他就能見到坎特斯,這樣他就能給自己的行為找借口,找到重新接近坎特斯的由。

    可是雪萊是一個好蟲,他一點都不壞。

    蘭瑟低著頭,他的背影在他腳邊被拉得極長,在某一瞬間好似扭曲著晃動,沾著紅痕的紙巾被捏成了一團,被丟進了垃圾桶里。

    一切都和從前一樣,獨自做實驗,獨自上課,獨自吃飯,獨自走路,獨自去圖書館,慢慢地一切就都會成為習慣。

    “小瑟,你怎么又瘦了,是不是最近太辛苦了,又要學習又要家教,雌父最近身體好些了,也能干點活,你別太累了……”

    “學弟,這個實驗數據錯了吧?”

    “學長,你臉色看上去不太好,是沒睡好嗎,感覺好累……”

    “老師,這個知識點剛剛已經講過了。”

    蘭瑟想,一切如常,一切都和從前一樣。

    然而逃避從來都沒有用。

    從很小的時候蘭瑟就明白了這個道,遇見困難的時候逃避沒用,重要的是要做出什么反應,行動才有用。

    蘭瑟一直都知道,他也始終堅信行動遠比逃避和傷心有用的多。

    現在的他獨自上課、獨自學習、獨自走路,獨自工作,他重新回到了三點一線的生活里。他不去想之前發生的事情,這是一種自我保護方式嗎?他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

    一切都一如往常,這樣就很好。

    可他忘記了,逃避是錯誤的,逃避的小孩會遭到懲罰。

    打開門的那一瞬間蘭瑟如墜深谷,身體反復被泡進了結滿了冰碴子的湖水中,血液瞬間涼透了,連呼吸都帶著結了霜的顫。

    他看見地上被打開的黑袋子,他看見雌父坐在桌子邊上,雌父的手邊擺放著一捆捆嶄新的鈔票。

    蘭瑟明白一切都結束了。

    他必須做出選擇。

    10

    他一直都在逃避。

    他沒有用坎特斯留給他的錢,他偷偷地將錢藏了起來,并不是因為所謂的骨氣,不過是因為他懷有奢望,自以為是地將這十萬塊錢視作他和坎特斯的聯系,留著這些錢他就有借口,有借口想思念坎特斯,有借口聯系他,甚至有借口可以和他見上一面。

    他仍舊懷揣著奢望,那些骯臟的、見不得光的、每每在深夜反復品味的奢望。

    心臟仿佛被挖出來泡進了醋里,酸澀疼痛到必須狠狠抓緊手腕才能讓自己不再顫抖。

    坎特斯簡直是喜不勝收,這么多天了他第一次收到蘭瑟發給他的消息,他一直以為蘭瑟不愿意見他。沒想到竟然收到了蘭瑟發來見面的邀請,他興奮得一晚上沒睡著覺,后來干脆不睡了,在鏡子面漆宛如孔雀開屏一樣展示自己。

    衣服試了一套又一套,做了造型噴了香水,好不容易出發了,一路上又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太過招搖,反倒弄巧成拙。

    坎特斯一進門看見蘭瑟已經在那了,他當即心口一跳,腳步匆匆趕了過去:“等久了吧?”

    蘭瑟沒說話,他低著頭,從坎特斯的角度只能看見他尖瘦的下巴。

    又瘦了……

    坎特斯的腦子里瞬間冒出這個想法,他皺了皺眉,下意識就開口道:“你怎么又瘦了?有好好吃飯嗎?”

    蘭瑟死死捏住了手腕。

    當坎特斯邁進這里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經不在自己身上了。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習慣,可當他聽見坎特斯的聲音聞到他的味道,凍僵的心瞬間盈滿了熱血,涌動的熱血在心臟中奔涌著。他的身體恨不得下一秒就死死嵌入坎特斯的懷中,感受對方的體溫、他唇畔的柔軟,帶著潮濕滾燙,粘膩汗液中的十指相扣,背脊被撫摸的顫抖,他想起了那在耳畔喘了徹夜的呼吸聲。

    這一刻,他幾乎崩潰地發現自己竟然瘋了般地想念對方。

    蘭瑟死死咬緊了牙齒,牙齒咬破了兩腮的嫩肉,眼前的一切仿佛昏花開來,他嘗到了血的味道。

    他很想他。

    懷揣著忐忑不安的心坐下,坎特斯看著面前安靜|坐著的蘭瑟,一時半會兒都不知道該以什么開口。

    撲通撲通——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有什么東西在響,很響很響,那是他的心跳。

    “你要吃咖啡,呃不,吃小蛋糕嗎?”

    因為太過緊張說錯了話,坎特斯漲紅了臉,他覺得里頭有些熱,忍不住解開了一顆扣子。

    “感覺有些熱啊……”

    “……”

    “蘭瑟,想說,我我們復……”

    “這里是十萬塊錢和一張欠條。”

    蘭瑟搶在了坎特斯之前說出了口,他滿腦子都是坎特斯,他的味道他的聲音他的溫度,耳畔是越發崩潰的心跳聲,他沒有注意到坎特斯說了什么,他只知道如果他再不開口,他將徹底潰不成軍。

    他配不上坎特斯,對方已經有了新的對象新的生活,他不該不知廉恥地糾纏對方,他要學會感恩,坎特斯幫了他很多,他不該得寸進尺,欲壑難填。

    逃避解決不了事情,奢望若是變成了貪求,只會徒增惡心,一切都會變成覆水難收。

    “我們之間的關系本來就是因為錢,我暫時沒有能力在短時間內還清這筆費用,請你給我五年時間……”

    坎特斯僵住了,他狼狽地像是馬戲團表演的小丑,蘭瑟的聲音越發模糊,他死死地看著面前低著頭的蘭瑟,仿佛吞下了一口碎玻璃,喉嚨里頭都是血,一字一句都割肉帶血:“你來找我就是因為這個?”

    蘭瑟死死攥緊了自己的手腕,借著桌布的遮掩,鮮血在潔凈的地板開出了花。

    蘭瑟沒說話,他無法回答,而這一反應落在坎特斯的眼中就是默認。

    “我們之間就只有錢,就沒有……”坎特斯說不出“真心”這兩字,有些話一旦說出去就徹底收不回來了,他咬緊牙:“就沒有什么其他的東西了嗎?就只有錢?!”

    蘭瑟攥緊手腕,用著疼痛竭力保持冷靜,再次重復:“我會在五年之內還清你的欠條,這段時間能獲得你的幫助,我很感激……”

    蘭瑟注視著桌子上的玻璃杯,設計別致的玻璃杯壁折射著光,他在上面看見了自己被扭曲的臉,丑陋極了。

    “啪嗒——”

    玻璃杯被摔在地上瞬間四分五裂,坎特斯驟然站起身,在一眾的驚呼聲中,他徑直朝蘭瑟走了過去,皮鞋碾過碎玻璃渣發出刺耳的聲響,他伸出的手仿佛要掐上蘭瑟纖細的脖子,蘭瑟沒動,他感受到耳畔的風聲,坎特斯的手擦著他的發絲而過落在了他面前的玻璃桌子上。

    玻璃桌子如蛛網般碎裂開來。

    蘭瑟怔怔盯著坎特斯流血的手,他聽見了好似痛苦的喘|息。

    “你看著我。”

    面前的雌蟲深深低著頭,從頭進入這里到現在他自始至終沒有抬起頭,坎特斯的眼球漸漸充血,他努力克制著自己的聲音。

    整個桌子都抖了起來。

    蘭瑟看見坎特斯握著桌子的雙手,青筋緊繃到仿佛隨時會爆裂,這雙手清楚地告訴對方他的主人此刻內心正醞釀著一場風暴。

    蘭瑟閉緊了眼,片刻后他抬起了頭。

    看見坎特斯的那一瞬間,內心再一次控制不住涌出奢望。

    蘭瑟死死咬住了自己的舌頭,疼痛的刺|激讓大腦回神,他強迫著自己說出重復了近百遍的話語:“我會在五年之內還清你的欠條,我很感謝您這段時間對我的幫助,欠條上的金額包括了本金會產生的利息,我會在規定時間內將欠條上的金額還清,再次謝謝您的慷慨相助。”

    練習過近百遍的話術就如同流水線上的貨物,機械呆板毫無生氣,嘴皮仿佛擁有了自己的意識,自動將所有話說出了口,無需過腦,無需考慮情感。

    坎特斯再也忍不住,他猛地站了起來,他不知所措般朝后連退了好幾步,椅子翻倒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難堪……

    從未感到如此的難堪,精心準備赴約,忐忑不安等待著,最后得到的卻是這個下場。坎特斯仰起頭,自尊讓他無法面對眼前的一切,失敗失敗又失敗……他甚至覺得現在的自己卑微狼狽到了可笑的地步。

    “不過是錢,不過是錢而已,哈哈——”

    慘笑一聲,坎特斯捂著臉,他無法再多待一秒鐘,他不知道自己再多待一秒會做出什么事情來,他扭頭沖出了門。

    他離開的太慌亂,撞到了不少桌椅,甚至差點被絆倒。

    “嘩啦啦——砰——”

    蘭瑟猛地站起身,視線緊緊盯著扶著桌子站穩的坎特斯,腿已經無意識邁出了幾步。

    坎特斯沖了出去。

    雷聲轟隆,巨大的閃電像是要將天空撕裂,宛如一把利刃剖開胸膛,掏出跳動的心臟,好看一看到底是什么在瘋狂轟鳴著叫囂。

    天氣預報說今天會有雷陣雨。

    首都的貴族昨天一整晚都沒睡好覺,至于他們睡不著的原因?當然不是昨晚響了一宿的雷。

    布雷蒙德大公家昨天可真是鬧得天翻地覆,聽說一整個客廳都被砸爛了,一晚上燈火通明,到了后半夜還叫了醫生。貴族圈子里頭可沒有秘密,更何況出了這么大的事情,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只可惜那是大公家,哪怕外界再好奇也無濟于事,那里到現在圍得跟個鐵桶一樣,連一只蒼蠅都進都進不去。

    中午十二點整,距離小塔里的家教結束已經一個多小時了。

    拉姆帶著吃完午飯的小塔里去洗手,奧卡塔忽然叫住了他們:“小塔里,來,到雌父這里來。”

    奧卡塔他輕輕摸了摸自家雄子的小腦袋,他嘴角掛著笑,卻藏不住眼中的心事:“寶貝,學校老師說你最近上課有進步哦,告訴雌父你想要什么禮物?”

    “我要去游樂園!雌父你之前答應過我的!”

    “好好好,雌父記著呢,沒忘沒忘,去游樂園還要吃大圣代對不對?”

    “對!還有巧克力和云朵蛋糕!”

    “好好好,”奧卡塔笑眼彎彎,他摸了摸小塔里的臉蛋,狀若無意地開了口:“寶貝乖乖,告訴雌父,你覺得這次的家教老師怎么樣呀?”

    小塔里想都沒想,笑得開心:“我喜歡小蘭老師!”

    奧卡塔臉色微愣,他給小塔里請過很多老師,可是每一任老師都是鎩羽而歸,小塔里不喜歡他們,這是他第一次明確表達喜歡某一位老師。想到這些天小塔里進步的成績和學校老師的反饋,他微微抿唇。

    “雌父,你怎么了?”

    小孩對情緒的感知總是非常敏銳,小塔里感受到奧卡塔的情緒有些奇怪,他歪了歪頭問道:“小蘭老師怎么了嘛?”

    看著自家雄子懵懂的眼睛,奧卡塔飛快甩開腦子里亂七八糟的顧慮,他笑著抱住了小塔里:“沒有,雌父只是驚訝你竟然這么喜歡小蘭老師,雌父有些吃醋了。”

    看著奧卡塔笑了,小塔里也跟著笑了起來,他的眼睛亮亮的彎彎的,像是天上的月牙床:“雌父,雖然我喜歡小蘭老師,但是我更喜歡你,我最最最喜歡你啦!”

    “哎呀,我的心肝小寶貝,雌父可太高興了,快讓雌父親親!”

    得到一個香吻的奧卡塔笑開了花,他抱著小塔里連親了好幾口,直到后者害羞地跑出他的懷抱,蹬著小短腿跑上了樓,跑到半路還不忘控訴奧卡塔的“惡劣行徑”:“雌父羞羞臉!”

    “哈哈哈——”

    看著小塔里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處,奧卡塔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少爺,您在擔心什么?】

    看著拉姆遞到自己面前的卡片,奧卡塔沒說話,許久他輕輕嘆了口氣:“拉姆,小塔里喜歡他的亞雌老師,現在讓蘭瑟離開他會傷心的。”

    【您辭退蘭瑟?】

    奧卡塔輕輕搖了搖頭,纖細漂亮的眉頭無意識皺了起來:“布雷蒙德家總歸是講道的,不至于敢這種殃及池魚的事情。”

    拉姆寫字的動作一頓,他意識到自家少爺正在擔心什么,在首都的貴族圈中,布雷蒙德家族的影響力是其他貴族家庭無法比擬的,早年前有心比天高的貴族挑戰布雷蒙德家族的地位,最后落得了個灰飛煙滅的下場,最重要的是當時布雷蒙德大公才剛剛襲爵。

    【少爺,您打算怎么辦?】

    奧卡塔揉了揉眉心,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膀:“先留著吧,總歸是靠他自己有本事,能贏得小塔里的喜歡,成績提升是一回事,能讓小塔里不排斥學習才是真本事,錯過一個好老師的損失可是很大的。”

    拉姆收起了卡片,他知道奧卡塔已經拿定了主意。

    “拉姆,準備一下給小塔里的獎勵,定個時間去游樂園,到時候把蘭瑟一起叫上吧。”

    奧卡塔站起身,他伸了個懶腰,狐貍眼中閃過一絲捉摸不透的暗芒,他想,若是真的殃及池魚,再做決定也不遲,送上罪魁禍首讓布雷蒙德泄憤怎么不算是將功補過呢?

    第52章 失憶(劇情有重復,介意勿買) 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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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坎特斯被布雷蒙德大公綁去了澤西, 傷心煩躁的時候總是要換一換心情,陌生的地方讓他能將過往暫時都拋擲腦后,但他沒想到的是, 當他想要放下這段糾纏的時候,另一方卻反悔了。

    “雄崽子,瞧瞧我給你帶什么來了!”

    遠遠就聽見亞歷山大的聲音, 自從來到澤西他每天都能聽見對方雄厚爽朗的笑, 不是到什么時候就會出現在他面前,送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給他, 美名其曰逗他開心。

    坎特斯撇了撇嘴,心道他才不喜歡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什么竹蜻蜓泥巴猴的都是小孩愛玩的。坎特斯雖然面上一臉嫌棄, 可眼睛卻誠實地往亞歷山大的方向望去。

    這一看他就愣住了。

    他穿著不合身的風衣,過長的頭發沒有修剪打, 軟綿綿地垂下半遮住了他的眼睛,帶著風塵仆仆般的毛糙, 他被亞歷山大架著手臂拎著, 格外安靜, 一言不發,露出一截明晃晃的白皙脖頸。

    那是坎特斯永遠不會忘記的好顏色,一雙眼睛仿佛沾了膠水盯住亞歷山大身側的亞雌,他沒想到自己會在澤西見到蘭瑟, 他以為他們不會再見面,不會再有任何瓜葛。

    亞歷山大將坎特斯的神情盡收眼底,故作不知道小情侶之前鬧過的矛盾,漫不經心道:“這家伙跑到軍營去了,一直喊著坎特斯, 我瞧他認識你,就帶來給你看看,你認不認識他?”

    坎特斯無心探究亞歷山大這話的可信度,此刻他一顆心一雙眼都死死黏在亞歷山大身側一言不發的蘭瑟身上,他想起對方毫不留情地斬斷他們之間最后的聯系,想起那疊一分為動被送回來的錢,他咬緊了牙齒,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發出聲音,又是如何說出話來。

    “不認識。”

    亞歷山大眉頭一挑,坎特斯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這段時間見自家雄崽子一直黯然神傷,他還以為小情侶見面會親親抱抱舉高高,沒想到竟然冒出一句不認識。

    亞歷山大感受到一直安靜的亞雌忽然緊繃的手臂,他瞅了一眼蘭瑟抿緊的唇,視線一轉落在坎特斯攥緊的拳頭上,亞歷山大暗笑坎特斯口是心非,他哼了一聲,直接掏出腰間的槍,抵在了蘭瑟的太陽穴上。

    這一串行云流水的動作直接給坎特斯干懵了,他趕緊大喊一聲:“你做什么!”

    亞歷山大舉著黑洞洞的槍口,一副所應當的模樣:“他不明不白地闖了軍營,誰知道他有什么目的,既然你不認識他,直接蹦了了事。”

    “不行!”

    坎特斯瞪大了眼,他知道亞歷山大真的會做出這種事情,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話還沒說完他已經沖到了蘭瑟面前,一把抓住了亞歷山大的槍:“你不能殺他。”

    看著無意識做出保護姿態的坎特斯,亞歷山大挑挑眉,他還真沒想到自家的雄崽子膽子如此大,敢在他手下奪槍。亞歷山大勾了勾唇,手中的黑槍往前抵了抵,冰冷的槍口磕上坎特斯的掌心,他正要說話,然而下一刻,一直安靜的蘭瑟忽然動了起來。

    “!”

    懷中忽然撞入柔軟的身軀,仿佛纏繞的藤蔓緊緊地將他擁抱,坎特斯眼瞳震顫,連雙手都無處安放,仍舊保持著剛剛伸直的狀態,他的大腦后知后覺地發出了指令,他意識到自己被蘭瑟擁抱了。

    抱著他的亞雌并不只是擁抱他,胳膊繞過他的脖頸,他感受到對方的臉蹭著他的脖頸,親密無間,嚴絲合縫,這一瞬間他們回到了香園的那個夜晚,他們幾乎瘋狂地擁抱彼此、愛撫、親吻,交換,彼此融入。

    坎特斯仿佛醉的一塌糊涂,連舌頭都捋不直了。

    身體叫囂著撫摸懷中的溫軟,坎特斯咬緊牙,眼眶酸澀,莫名難堪,他看著懷中死死抱著他的亞雌,一瞬間覺得自己像是個笑話,他幾乎從牙縫了擠出這句話:“放!開!”

    壓低的怒吼裹著濃濃的委屈,被吼了的亞雌并未松開手,反而越發用力地抱緊了,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稻草,他拼命地蹭著坎特斯的脖頸,干燥的嘴唇貼在敏|感的耳后,低低的哀鳴著請求。

    亞歷山大有些驚訝地張著嘴,旋即眼底掃上一片興味盎然,他收回了槍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著小情侶在他面前親親熱熱。

    真是蟲不可貌相,看著斯斯文文的,沒想到又親又抱又啃的,看來這些年首都的蟲也與時俱進了不少,不再守著他們那套封建死板的矜持原則。

    坎特斯的耳垂被親的粉紅濕潤,泛著水靈靈的晶瑩光澤,一張臉都漲紅了,看上去像是被非禮的小娘子。視線落對面抱胸把玩著槍的亞歷山大身上,對方玩世不恭的笑容刺得他一張臉更紅了。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坎特斯咬緊牙,一手抓上了蘭瑟的頭發,打算把這塊黏在自己身上的牛皮糖扯開來。

    “呃……”

    低低的痛呼在他耳畔響起,像是因為疼痛,帶著細細密密的喘息,坎特斯的動作一頓,他抓到了一手濕漉,低頭,他看見了掌心鮮紅的艷色。

    一側看戲的亞歷山大也站直了身體。

    坎特斯維持著舉著掌心的姿勢,暗金色的眼眸震顫,映出他掌心的血色,下一刻繞在他脖頸上的手臂一松,手臂一沉,他下意識抱緊了懷中軟倒的亞雌,他幾乎發著抖地朝亞歷山大喊出了聲。

    亞歷山大神色一肅,他朝坎特斯伸出手:“給我。”

    懷中一空,坎特斯怔怔地看著亞歷山大摸上對方的脖頸探查,心里仿佛也有一塊地方空了張皇無措,六神無主,他下意識朝著信任的蟲發出了求救。

    “雌父,救他!”

    亞歷山大的動作一頓,下一刻遮天蔽日的翅翼在他身后展開。

    布雷蒙德大公收到消息匆匆趕來醫院,就看見病房外呆呆坐著的坎特斯,在他身側,亞歷山大套著一件破爛的襯衫,哪哪都遮不住,露出一身小麥色的肌肉,他的手臂上掛著已經報廢的軍裝外套。

    布雷蒙德大公皺緊了眉頭,下意識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了亞歷山大身上。

    “這是怎么回事?”這句話是對坎特斯說的。

    亞歷山大瞥了眼身上的外套,又瞅了眼身前追問前因后果的布雷蒙德大公,他揚起嘴角,麥色健碩的手臂從后攬上了布雷蒙德大公的脖子:“老古板,你可真紳士~”

    布雷蒙德大公后背一僵,他能感受到對方塊壘分明的肌肉線條和他身上的溫度,耳朵悄然紅了,梗著脖子低聲道:“大庭廣眾之下,成何體統?!”

    亞歷山大可不在意這些東西,他要是是個知道體統的蟲,就沒有坎特斯這個蟲崽子了。他瞥了眼仿佛丟了魂一樣的坎特斯,想到剛剛醫生的診斷,他埋在布雷蒙德大公的肩頭偷偷笑了笑。醫生說蘭瑟的頭部受到了重擊,現在認不清蟲,大概率是失憶了,至于什么時候能恢復記憶,這誰都說不準。

    坎特斯著急慌了神,亞歷山大可冷靜的很,他想“失憶的”蘭瑟能記住坎特斯的名字,從首都跨越千萬里找到澤西,還這么湊巧地闖進了他的軍營,剛好還趕上他在軍營的時候,這一連串的巧合很難不讓蟲懷疑。

    不過無論蘭瑟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有一點能過夠確定,那就是他對坎特斯絕對感情不淺。

    既然小情侶是兩情相悅,矛盾什么的都是小情趣,他們這些做父輩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行了,沒必要在這里礙眼。當然,雖然他是這么想的,但這不代表其他蟲也會和他持同樣的態度。

    看著仍舊打算撐出一副長輩模樣教育孩子的布雷蒙德大公,亞歷山大決定幫自家崽子一把。亞歷山大有一雙擅長握槍的手,這雙手指節靈巧指腹粗糙,摸摜了槍體,自然也擅長摸其他東西,比如說雄蟲的尾勾。

    布雷蒙德大公深吸一口氣,正打算教育著自家的雄子,忽然被捉住了,這一口氣瞬間卡在了他的喉嚨里,他張著的嘴巴瞬間失聲,發出一絲沒忍住的氣音后猛地閉緊了。

    感受到僵硬到不能再僵硬的身體,亞歷山大暗暗勾起了唇,心安得地接受了布雷蒙德大公“惡狠狠”的瞪視。

    真是可憐,脖子都紅了,青筋暴起來的樣子可真好看,亞歷山大笑瞇瞇地舔了舔嘴唇,非常“知情識趣地”給了對方一個臺階下:“哎呦,我這么忽然有些頭昏?應該是餓了,老古板,你快扶我一把。”

    看著有恃無恐的亞歷山大,布雷蒙德大公閉了閉眼,一張保養極好的俊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被“把握著”,他只能默認接受了對方拙劣的借口。

    亞歷山大順利地“哄走了”布雷蒙德大公,臨走前還特意給坎特斯眨了眨眼,比了個加油的手勢。假裝頭暈的西澤王就這樣絲毫不在意形象,他趴在布雷蒙德大公的肩膀上,仿佛連體嬰兒一般離開了。

    被留在原地的坎特斯慢半拍地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煙,他想點煙,卻好幾次沒有點燃打火機,醫院的消毒水味纏繞鼻尖,他想到醫院禁煙,撤下口中的煙折斷了。

    他現在該做什么?

    蘭瑟失憶了,在澤西他只認識自己,坎特斯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他朝蘭瑟的病房走去。

    還沒到病房口,他忽然聽見一陣嘈雜,護士的喊聲傳來:“這位病蟲你要去哪,不行,你得躺好!”

    坎特斯眼瞳一縮,下意識猛沖了過去,他的腳剛邁進病房門口,一抹身影就徑直朝他撲來,像是一只脆弱的蝴蝶孤注一擲地落入了他的懷里。

    “坎特斯,坎特斯,坎特斯……”

    怯怯的、帶著深深的不安和失而復得的驚喜,細聽之下還藏著委屈,就這么一聲聲灌入了坎特斯的耳朵里。

    一聲又一聲,鼓膜中的震顫就這樣連成了一片慌亂的心跳。

    蘭瑟神奇般的出現讓已經沉寂許久的直播間重新來了流量,現在直播間全都是磕小情侶。

    【小情侶一路走到這實在是太不容易了,追更的淚啊】

    【天降失憶大美人,簡直就是命運的安排,老天的饋贈,我差點以為又要BE了,幸好沒有,真是太高興了】

    正如直播間所說,仿佛命運神奇的饋贈,在坎特斯幾乎要放棄蘭瑟的那一刻,老天將蘭瑟送到了他的面前。在過年后的第三天,蘭瑟奇跡般地出現在萬里之外的澤西,頭部受了重擊失了憶,在這一處全然陌生的地方被他的雌父撿到了。

    這一切都顯得不可思議,仿佛童話故事一般。

    “坎特斯……”

    坎特斯一晚上都沒怎么睡,失憶了的蘭瑟不愿意讓其他蟲接近,一路上他走到哪蘭瑟就跟到哪,就連去衛生間都不放過。坎特斯被他磨出了火氣,吼了他一句,蘭瑟就用一雙沾染水意的眼睛眼巴巴望著他,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壞事。

    因為醫囑,坎特斯沒辦法,只能同意蘭瑟的親近,沒想到他這一心軟就被蘭瑟抓住了,最后甚至陪到了床上去。蘭瑟抓著他的手,像是害怕珍寶丟失一般,后來直接縮進他的懷里,徹底賴著不走了。

    手臂麻了。

    坎特斯抬頭看了看昨晚看了一晚上的天花板,低頭看了看自己不知道何時摟在蘭瑟腰上的手,他閉了閉眼。

    “坎特斯……”

    蘭瑟黏糊糊地抱著他睡了一晚上,一睜眼就蹭他的脖子,蹭的坎特斯大早上一身火氣,他臉色一僵,一把扯開了身上的牛皮糖下了床。

    “坎特斯!”

    一聲帶著顫意的喊叫,坎特斯停下了腳步,他心里暗罵自己不爭氣,身體卻極其誠實地扭過了頭,他看見床上慌里慌張的蘭瑟,眼巴巴地望著,他頭上還裹著紗布,那模樣看上去真是可憐極了。

    現在的坎特斯和昨晚守著蘭瑟睡覺的他截然不同,夜晚安睡的蘭瑟能得到坎特斯嘴角無意識的笑容,白天的蘭瑟卻絕對享受不到這樣的待遇。

    被推開的蘭瑟愣神,他呆呆地望著坎特斯,微微張開的嘴唇發顫:“坎特斯?”

    自從在澤西見面之后,蘭瑟就沒有說過其他的話,唯一叫的就是他的名字,用各種各樣的語氣和強調喚他的名字,就仿佛他們是一對耳鬢廝磨的熱戀情侶。

    “叫什么叫,為什么一直叫我的名字?失憶怎么了,失憶了了不起啊?失憶了就能為所欲為?”

    蘭瑟抿緊了嘴唇,他看著坎特斯像是不知道對方為什么忽然生氣了,臉上的笑容一瞬間消失了,浮上怯怯的討好。

    分明是在坎特斯在罵蘭瑟,可沒說兩句,他自己卻先難受了。

    他受不了蘭瑟看他的眼神,就仿佛天大的受了委屈,他忍住心中的酸澀,他想,蘭瑟到底有什么好委屈的,蘭瑟把他當狗一樣的耍了,將他的真心放在地上踩碎了爛了,現在他跑到這里來叫他的名字,黏糊糊的仿佛他們是熱戀的情侶。難道一個失憶就能將所有一筆勾銷嗎?

    坎特斯咬緊牙,他想,他絕對不會就這樣輕易原諒蘭瑟,蘭瑟說得對,他們之間根本就不合適!

    “坎特斯……”

    纖細的手指輕輕地繞上了坎特斯緊握成拳頭的手,坎特斯冷著臉甩開了蘭瑟過來拉他的手。

    “別叫我!”

    “坎特斯……”

    對方堅持不懈,手指就這樣輕輕地勾著坎特斯的拇指,一下又一下,坎特斯再一次甩開。

    “煩死了!都說了別叫我的名字!”

    被甩開的手固執地可怕,有一次纏上了他的手,這一次鉆了空子,仿佛流水般鉆進了坎特斯的手指,坎特斯感受到自己的手被緊緊纏住了,這一次十指相扣,他甩不開了。

    “坎特斯……”

    “都說了別叫了!”

    坎特斯皺著眉,他一把捏住了蘭瑟的臉,淺色的嘴唇被他捏的嘟起來,像是誘惑的粉紅圈,等待著采擷,坎特斯微微愣神。下一刻,他感受到掌心的柔軟蹭了蹭,回過神,他看見蘭瑟乖巧地把臉蛋貼在他的掌心上,朝他露出一個笑。

    坎特斯猛地收回了手,他的掌心仿佛被馬蜂狠狠蜇了一下,他扭頭把蘭瑟丟在身后。

    “坎特斯……”慌張無措的聲音響起,伴隨著腳步的踏踏聲。

    又一次被叫住,又一次停下腳步,坎特斯在心里狠狠罵自己窩囊,他的背猛地貼上了溫熱柔韌的軀體,身體里有什么東西在叫囂著,坎特斯幾乎絕望地想,無論什么時候,蘭瑟能夠讓他失態。

    他跌坐在沙發上,看著望著自己一臉天真無辜的蘭瑟,坎特斯咬緊了牙。

    “坎特斯……”

    低低的、柔柔的嗓音沙啞地在他耳畔響起,帶著好似故意的顫,輕飄飄地吹進他的耳廓。

    坎特斯幾乎難堪地別開眼。

    “坎特斯……”

    智在最后一刻勝過了身體,他猛地抽過身側的毛毯,將趴在自己身上的蘭瑟裹緊了,一圈不夠又來一圈,足足三圈,他將蘭瑟裹成了蟲寶寶,隨后猛地站起了身。

    他的嘴唇紅艷艷的,還殘留著溫存時的晶瑩,他扭過頭沒看蘭瑟一眼幾乎是慌不擇路地沖出了門。

    一秒都不敢多待,一眼都不敢多看,他害怕只要一眼殘存的智就會徹底淪陷,靠在冰冷的門板上,坎特斯自嘲地笑了笑,他身體的反應時刻提醒著他,他有多么喜歡蘭瑟,如果愛情是一場拉鋸戰,在這場戰爭中他早已繳械投降過千百次。

    真是可笑……

    坎特斯低下頭,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和手段,他貼著門板滑下。

    11

    “雄子,他不愿意吃東西。”

    “雄子,他不讓我們碰他。”

    “雄子,他一直坐在那里看著門。”

    “雄子,他一直不說話。”

    “雄子,他不愿意換藥。”

    坎特斯被仆從的匯報弄得頭都要大了,他不敢和蘭瑟待在一個空間里,但對方此刻是個失憶了的病蟲,他不放心蘭瑟獨自待著,只能派蟲各個時間段來匯報蘭瑟的狀況。

    坎特斯沒想到蘭瑟竟然如此不配合,他氣得快要薅頭發,火氣蹭蹭往上竄,他猛地一下站起來,氣勢洶洶地進了門,先發制人:“你為什么不換藥?!”

    蘭瑟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宛如寶貝一樣地抱著坎特斯昨晚穿過的睡衣,聽見坎特斯的聲音,像是小兔子一樣瞬間抬頭,就這樣遙遙望來,黯淡的眼眸霎那間璀璨如星辰,他下意識朝坎特斯跑來。

    他太著急,又一次忘了穿鞋,跑了幾步,他忽然停下腳步,似乎是想起了坎特斯先前的拒絕,他慢慢收回腳,站在距離坎特斯兩步的位置,乖乖巧巧站好,他朝坎特斯露出一個討好般的笑容,仿佛在說自己不會撲過去,讓坎特斯別趕他走。

    蘭瑟頭上還纏著滲著血的白紗布,厚厚的一圈顯得他本就瘦削的下巴越發得尖,真真是巴掌大的小臉,涂了粉般的煞白,眼眶卻是紅紅的,目不轉睛,眼巴巴地望著坎特斯,不哭也不鬧。

    坎特斯咬緊了牙。

    這簡直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實在不想承認,就剛剛蘭瑟看見他飛撲過來的瞬間,他的腳已經不聽使喚的往前邁了出去。

    就那一眼,他就受不住了。

    視線落在蘭瑟被凍得通紅的腳丫上,坎特斯無意識皺緊了眉,說話的語氣像是老父親般無奈:“又不穿鞋。”

    蘭瑟像是做錯事般低下頭,通紅的腳趾瑟縮,越發可憐兮兮。

    坎特斯口中的話瞬間噎住了,一側的仆從識趣地拿來了鞋子伺候蘭瑟穿上鞋,蘭瑟很聽話,說伸腳就伸腳,絲毫看不出不配合的模樣。

    坎特斯簡直氣笑了,他真是想不到啊,蘭瑟在他面前就乖乖就范了?

    算了,坎特斯想,現在的蘭瑟就是病蟲,撞壞了腦子現在他的智商可能就是七八歲的小孩,有什么可生氣的,沖小孩發火那就是傻|逼。

    “聽說你不吃飯不喝水,還不換藥?”

    一直低著的頭埋得更低了,坎特斯可不慣著對方這模樣,他走到沙發上坐下,指了指桌上的藥:“把藥吃了。”

    一直不配合的蘭瑟乖乖巧巧地走到坎特斯的面前,拿過桌子上的藥塞進嘴里,還把水杯里的水都喝了個一干二凈。

    坎特斯瞇了瞇眼,嗤笑一聲:“這不是會吃藥嘛……”

    坎特斯抬手,正要示意仆從過來給蘭瑟的頭換藥,沒想到下一秒掌心忽然貼上的柔軟直接讓他的話頓在了口中。

    蘭瑟似乎誤解了坎特斯抬手的意思,他將自己的臉蛋蹭到了坎特斯的手邊,乖巧地張開了嘴巴,他朝著坎特斯伸出了舌頭,像是在說自己很聽話地把藥都吃完了。

    白皙的臉頰貼在他的掌心,粉嫩的舌頭朝前探著,鼻尖噴灑的濕熱氣息繞在手腕上,眼前這一幕簡直就是觸覺和視覺的雙重刺|激,坎特斯看見一滴水珠順著蘭瑟的下巴滑下,一點點落下。

    細膩的白肉,柔軟的艷色,乖順得簡直能激起內心最殘暴的欲|望。

    坎特斯驟然收回了手,低低呵斥一聲:“做什么?!”

    被罵了的蘭瑟歪著頭,他仍舊吐著舌頭,臉上的神情疑惑又難過,坎特斯被他的眼神看得狠狠罵了一句操。

    “把舌頭伸回去!”

    蘭瑟乖乖照做,坎特斯總算松了一口氣,他放在沙發上的腿悄然變化了坐姿,翹起了腿。

    “你、去給他換紗布。”

    仆從訥訥應是,拿著紗布朝蘭瑟走去,蘭瑟仍舊保持著剛剛跪坐在坎特斯腿邊的樣子,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直勾勾地盯著坎特斯,這樣的姿態看得坎特斯直皺眉,他拽住蘭瑟的手臂一把把他拎了起來:“坐好,像什么樣子。”

    蘭瑟似乎不反抗,乖乖坐好。

    紗布一圈圈被解開,坎特斯看見了蘭瑟的傷口,盡管不是第一次看了,但他還是忍不住咋舌,蘭瑟的頭是字面上的破了個洞,長達五厘米的洞,縫了十幾針。

    換藥碰到傷口很正常,盡管仆從已經很小心了,但他還是碰到了蘭瑟的傷,不過蘭瑟還沒什么太大的反應,坎特斯就先忍不住了:“欸欸欸,小心些。”

    坎特斯看了蘭瑟一眼,視線對上的那一刻,蘭瑟就朝他笑,坎特斯別開眼,低低嘟囔了一句:“兩輩子都是這個死樣子,一點都不知道疼……”

    坎特斯不再繼續看,他站起身,他想去外頭抽根煙,可才摸出煙盒走了幾步,他就聽見身后仆從的低呼,一扭頭,亂動的蘭瑟瞬間配合,他嘖了一聲,直接掰斷了手中的香煙,重新坐了回去。

    “老子真是怕了你了,坐好!”

    坎特斯的視線落在被換下來的紗布上,他嘖了一聲:“怎么就把頭傷了,那么聰明的一個腦袋現在變成了個傻子。”

    總算順利處完蘭瑟頭上的傷,坎特斯看了眼乖乖坐好的蘭瑟,威脅道:“把飯吃了,不許讓我聽見你不吃飯,否則……”

    指尖被輕輕握住了晃了晃,坎特斯的威脅弱了下去,無聲無息消失了,他看著牽著自己的手的蘭瑟,對方看起來仿佛心滿意足像個吃到糖的小孩,一瞬間所有的想法都排空了,什么立刻離開,什么不要搭,什么別管了,一切的想法都不見了。

    坎特斯坐著的腿仿佛生了根,他靜靜地看著蘭瑟牽著他的手許久,口中忽然長長發出一聲嘆息,他捂住了臉。

    坎特斯又一次沒守住底線。

    看著興高采烈沖進他懷里的蘭瑟,他握緊了拳頭,他真想就這樣把蘭瑟扣在他懷里悶死算了。

    “乖乖坐好,不許親我,不許一直叫我的名字,不許貼在我身上!”

    坎特斯和蘭瑟三令五申,然而后者上一秒還在乖乖巧巧點頭,下一秒就窩在他懷里哼哼唧唧,不是蹭脖子就是親耳朵,磨得坎特斯幾乎是渾身火氣。

    腿間忽然被蹭了一下,坎特斯瞬間坐直了身體,他一把扯下黏在身上的八爪魚,目光惡狠狠地盯著蘭瑟:“說了不許抱!”

    “坎特斯……”

    坎特斯不為所動:“也不許叫我的名字!”

    蘭瑟抿著嘴唇,格外委屈,他看起來像是要哭了,坎特斯死死盯著蘭瑟,不停在心里告誡自己要堅守底線,可當他心軟留在蘭瑟身邊的時候他就已經沒有底線了,他最終還是松開了手。

    得到允許的蘭瑟像是牛皮糖一樣再次粘上來,手腳并用地抱緊了,坎特斯覺得自己要被這塊牛皮糖勒死了,他拍了拍對方的手臂,換來的是蘭瑟更加粘膩的哼唧,他仰頭看天花板,翻了個白眼,最終還是擺爛般地放棄了。

    現在的蘭瑟就是個心智不健全的小孩,跟他說什么都沒用,坎特斯自己勸自己。

    但他憋著一口氣不上不下渾身不舒坦,看著黏糊糊趴在自己懷里的蘭瑟,坎特斯的視線不由得被蹭了蹭去的圓潤吸引,他嘖了一聲,一巴掌拍在蘭瑟身上肉最多的地方:“坐好!”

    挨了巴掌的亞雌哼哼兩聲,乖乖趴在坎特斯肩窩里不動了,胳膊晃悠悠地垂著。

    可能是手感實在太好,又或者是蘭瑟認錯的態度良好,坎特斯心情好了不少,連地上的垃圾桶都看順眼了。

    現在的蘭瑟乖巧黏人,和從前清冷淡漠的他大相徑庭,坎特斯抱著他往前走,視線被那截晃來晃去的手腕吸引。

    一塊破舊的手表配著老舊的腕帶,丑不拉幾的土黃色,坎特斯一向不喜歡蘭瑟身上有土東西,上輩子他給蘭瑟買了很多衣服首飾,打扮對方算是他的一個愛好。

    坎特斯伸手朝土黃的腕帶摸去,然而他沒想到的是,一直任由他動作的蘭瑟卻躲開了他的手。

    “躲?”

    坎特斯挑眉,講蘭瑟悄咪|咪把手藏在身后的動作盡收眼底。

    坎特斯一手抵住蘭瑟身后的沙發,朝他壓了過去,他盯著蘭瑟躲閃的眼睛,準確無誤地捉住了蘭瑟藏起來的手,仿佛捉住了一只畏縮的小動物,慢慢地將它拉出洞穴。

    “藏什么?”坎特斯戳了戳丑不拉幾的土黃腕帶,一臉嫌棄:“丑不拉幾的,什么審美,嘖嘖……”

    土黃色的腕帶綁得很緊,坎特斯試了幾次都沒扯開,他皺了皺眉。蘭瑟抿緊嘴唇,他緊緊盯著被坎特斯把玩的手腕,趁著坎特斯不注意把手藏到背后。

    坎特斯被蘭瑟這防賊一樣的動作氣笑了:“干嘛,你怕我搶?就這破東西誰稀罕!”

    蘭瑟抿著嘴唇不說話,但是藏在身后的手卻一直沒拿出來。

    坎特斯本來只是見不慣丑東西,可蘭瑟這明顯抗拒的反應倒是讓他來了興趣,他嘖了一聲:“伸手。”

    蘭瑟搖頭。

    坎特斯臉色一沉,態度堅決:“拿出來。”

    蘭瑟繼續搖頭,嘴唇緊緊抿著,格外倔強。

    坎特斯緩緩扯出一個笑,果然就算失憶了有些東西還是改不掉,倔的像頭驢!坎特斯偏偏吃軟不吃硬,他倒是想看看他這么寶貝的丑東西是什么!

    “我數到三,三……”

    坎特斯開始倒數,蘭瑟的頭搖的更厲害了。

    坎特斯沒心軟:“二……”

    蘭瑟搖頭的動作一頓,他望著坎特斯,眼中水光漸漸浮現。

    坎特斯心中暗罵一聲對方又裝可憐,可拉長的語調卻緩和了。

    “一…!”

    “一”字才出口就被驟然湊上的柔軟堵住了,坎特斯回過神來,他看見蘭瑟飛快抖動的眼睫,顫巍巍像是紛飛的蝴蝶,柔軟的嘴唇磨著他的下唇,蹭上一陣水光,仿佛上了一層油,亮晶晶的。

    坎特斯的掌心揉上了蘭瑟的腰,他想,也不急于這一會兒,等到了晚上,蘭瑟睡著了他再看就行了。

    此時的坎特斯沒有意識到,他潛意識里已經默認了自己陪蘭瑟睡覺的行為,習慣是很恐怖的東西,溫水煮青蛙,往往意識到的時候早已晚之又晚。

    軟香溫玉在懷,兩輩子了,坎特斯沒有一次躲過蘭瑟的美人計,他抱著蘭瑟閉上了眼睛。

    坎特斯今晚還是沒能睡好覺,因為他拆了蘭瑟的腕帶。

    “你說什么?!抑郁!”

    坎特斯失態地喊出了聲,他面前的急診醫生滿臉嚴肅地點了點頭:“沒錯,這些傷痕并非外力導致,應該是他自己弄的。”

    坎特斯手邊擺著的正是蘭瑟的寶貝腕帶,土黃色的腕帶上沾著褐色的血漬,因為長年累月的積累已經洗不干凈了。

    坎特斯趁著蘭瑟睡著的時候取下了他的腕帶,他本來就是為了圖個好玩,想弄明白為什么蘭瑟這么在意這個腕帶,可他沒想到腕帶之下是累累傷痕。

    他看見了遍布瘡疤的傷疤。

    “初步判斷應該是有自虐傾向,這些傷痕應該是指甲抓得,時間有長有短,最新的傷看時間大概在一個星期前留下的。”

    傷痕都是丑陋的,無論這傷痕代表著什么,它的產生都伴隨著痛苦,手腕上的傷痕像是摻雜著血的魚鱗,凹凸不平,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地將那一截肌膚覆蓋,那是經年累月的痛苦。

    坎特斯別開眼,他下意識不愿看那些傷痕,不是因為丑陋,他心底有一股難以言說的情感涌上來,讓他必須咬緊牙關。

    “醫生,病蟲的情緒很激動,我們沒辦法給他上藥!”

    聽見護士的傳話,坎特斯刷得一下站了起來,率先出了門。

    房間里,蘭瑟發現手腕上的腕帶不見了,焦慮不安地摳著手腕上的傷疤,他不讓身邊的護士靠近,四周散亂著紗布和碘酒。

    坎特斯一進門就看到這幅場景,腳步飛快沖了過去,一把抓住蘭瑟的手,控制不住地吼了一聲:“你做什么?!”

    蘭瑟被他吼的一抖,原本伸出手求抱抱的手僵在半空后瑟縮收回,他低著頭,低聲嘟囔了一句:“……”

    “什么?大聲點!”

    蘭瑟的聲音比蚊子還小,坎特斯看著剛剛處好的傷口又一次鮮血淋漓,頭都要炸了,氣得喊了一聲:“你說,你到底為什么要自殘?!”

    “…丑……”

    坎特斯抓著蘭瑟的手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盯著蘭瑟的眼睛,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說什么?”

    “丑……”

    蘭瑟的聲音帶著顫抖的哭腔,他眼中浮現水光,用一種格外瑟縮可憐的姿態地看著坎特斯。

    根本無法交流。

    “……”

    坎特斯松開蘭瑟的手,猛地扭過頭去,胸口起伏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他現在不能再和蘭瑟說任何話,他要冷靜,要冷靜。

    一遍遍強迫自己冷靜,坎特斯攥緊的拳頭猛地捶在一側的桌子上,蘭瑟被他的動作嚇得一抖,坎特斯見狀咬著牙打算出去冷靜冷靜。

    “坎特斯!”

    一聲急切的呼喊,坎特斯從后方被抱住了。

    被嚇壞的蘭瑟急慌慌來摸他砸桌子的那只手,一雙眼眸急切地查看,看清坎特斯指骨上的紅腫,一直在眼眶里打轉的眼淚啪嗒一下就掉下來了。

    “坎特斯!疼!”

    “疼!”

    “你疼!血!好多血!!”

    看著面前急的直哭的蘭瑟,坎特斯咬緊了牙。

    【別吵架啊啊啊啊!】

    【甜死了!攻害怕自己發脾氣傷到受,想出去冷靜,受卻因為心疼攻哭了,救命,互相心疼對方的小情侶!】

    淚水滴落在手背,溫熱,坎特斯看著滿臉淚痕的蘭瑟,很久都沒說出一句話,他不知道該說什么,是罵自己又一次心軟,還是罵自己可笑?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無法狠心把蘭瑟丟下。

    “我真是敗給你了。”

    坎特斯抓了一把頭發,看著眼前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還哭的稀里嘩啦的蘭瑟,咬緊了牙,他一把抓過了護士手中的醫藥盒。

    “坐下,我給你上藥!”

    “…坎特斯?”

    “蠢東西,說什么丑,什么鬼話!要是再讓我發現你自虐自殘,你就死定了!”

    雄蟲口中罵罵咧咧,可手里擦藥的力度卻輕之又輕,他的眼中藏著言不由衷的心疼。蘭瑟乖乖坐著,一眨不眨地望著幫他上藥的坎特斯,淺色的眼眸透亮,安靜無言。

    坎特斯吃軟不吃硬,說一不二,脾氣臭的要死,嘴巴也壞,但在蘭瑟這里,所有的底線和原則看似堅不可摧,實際上都是豆腐渣工程。蘭瑟一個擁抱、一個吻就能讓坎特斯潰不成軍,只要蘭瑟稍稍服個軟,他們之間就能相處得很好。

    可偏偏上輩子的他們誰都沒低頭。

    第53章 虐點預警 記憶恢復

    12

    失憶后的蘭瑟成了跟屁蟲, 坎特斯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他也不吵不鬧,就這么安安靜靜地跟著。可坎特斯身后多了條小尾巴, 哪怕這條小尾巴非常乖巧安靜,他的存在感還是無法被刻意忽略。

    坎特斯洗好澡出來,看見抱著腿守在門口的蘭瑟, 有些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 水珠順著濕漉漉的短發落下,滾落在腰間纏著的浴巾上。

    “喂, 出去。”

    蘭瑟縮了縮腳趾,小心翼翼地朝坎特斯靠近了一步,眼巴巴地望著坎特斯, 他不明白坎特斯突如其來的煩躁,怯怯開了口:“手……”

    聞言, 坎特斯的目光下意識朝蘭瑟的手腕看去,細瘦的手腕裹著一層紗布, 他手里拿著一支藥膏, 看樣子是要他幫忙涂藥, 坎特斯嘖了一聲:“要上藥就去找仆從,來我這里干嘛?”

    坎特斯拿著毛巾擦了一把頭發,朝著不遠處的床走去,冷嘲一聲:“怎么, 幫你上過一次藥,你還真把我拿來使喚了?”

    “不……不不……”

    蘭瑟的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他舉著藥膏朝坎特斯跑去,焦急地伸出了手臂:“坎特斯…手……疼!”

    坎特斯皺眉,他對自己又一次被蘭瑟牽著鼻子走的行為表示唾棄, 心中暗道這次一定不會心軟:“疼就去找醫生!”

    “不不不!”

    看著面前連話都說不完整的蘭瑟,坎特斯眉頭緊皺,他正要叫仆從來把蘭瑟帶走,就看見蘭瑟忽然跪在他腳邊,小心翼翼地托起了他的手,一雙漂亮的眼中水光漣漪:“坎特斯…疼,藥……”

    蘭瑟就這樣跪在他的腳邊,虛虛托著他的傷手,滿心滿心都是他的傷,從坎特斯的角度,他刻意看見蘭瑟抿緊的嘴唇,裸|露的脖頸,還有他眼中因為心疼浮現的水光。

    “坎特斯……疼……”

    坎特斯別開眼,心里暗罵一句自己不會再上當了,直接眼不見為凈:“我說出去。”

    然而下一刻,坎特斯口中的話戛然而止,柔軟的觸感貼上了他的傷手,輕柔的像是天上的云。

    “吹吹,吹吹,不疼……”

    坎特斯撐在床沿的手瞬間收緊了。

    指骨上的擦傷被輕柔地呼氣裹住了,跪在他腳邊的蘭瑟童言稚語,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身體就這樣不偏不倚貼在他的小腿上,他的腳甚至能碰到蘭瑟柔軟的腹部。

    坎特斯緊緊盯著面前親吻自己手背的蘭瑟,指骨握緊又松開,搖搖欲墜的智喚醒了他的身體,他推開蘭瑟,冷嗤一聲:“多管閑事。”

    可能是因為蘭瑟全心投入、毫無防備,明明坎特斯沒有用什么力氣,他卻被揮倒了。

    坎特斯睜大了眼,他伸出去抓蘭瑟的手晚了一步。

    “!”

    藥膏被甩落在地上,倒在地上的蘭瑟茫然地撐起身,他看了眼坎特斯,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擦傷的手,像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操!”

    坎特斯幾步來到蘭瑟身邊蹲下,他看到了蘭瑟擦傷的手和膝蓋,血珠從紅腫的傷處絲絲冒出來,坎特斯咒罵一聲:“該死的,都說了要鋪地毯!”

    “坐在這,不許動!”

    蘭瑟被抱起來放到了床上,沾了酒精的棉花擦過紅腫的傷口,蘭瑟下意識瑟縮一瞬。

    “你怎么這么沒用,一推就倒了?你都沒吃飯的嗎?!”

    坎特斯拿著鑷子的手一頓,他咬了咬牙閉上了嘴,手里的力道越發得輕。

    兩位當事蟲不說話,彈幕里卻七七八八討論個沒聽。

    【怎么又受傷了,我真覺得他倆有些八字不合,這一見面就有血光之災】

    【呸呸呸,樓上說點好的行不行,我們攻寶不是故意的,他有沒想弄傷蘭瑟】

    【對啊,坎特斯每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手上動作看著嚇唬,實際上沒什么力道,不過蘭瑟怎么就摔倒了還摔得這么嚴重?】

    【話說,蘭瑟真的好瘦啊……】

    好不容易處完蘭瑟的傷口,坎特斯出了一身汗,他嘖了一聲,白洗澡了。他看了眼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此刻對方正坐在他的床上安安靜靜,頭、手、腳都裹上了白紗布,臉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沾上了灰塵,他身上還穿著前兩天去醫院的衣服。

    坎特斯皺眉:“他們沒給你洗澡?”

    蘭瑟歪頭,像是不懂坎特斯在說什么。

    坎特斯無語,湊近嗅了嗅,蘭瑟身上沒有任何異味,泛著淡淡的香,他穿得單薄,一雙手凍得冰冷。

    “你就穿著這身到處亂跑?”

    坎特斯嘖了一聲,暗罵仆從沒履行本分,他從柜子里拿出一件外套,丟到蘭瑟身上:“穿上,然后出去。”

    蘭瑟被外套劈頭蓋臉裹住了,他撲騰了好幾下都沒露出頭來,坎特斯沒忍住上手扒拉一下把他解救出來:“蠢死了。”

    蘭瑟頭發亂糟糟的,他愣愣地抱著手里的外套,看著坎特斯忽然啊了一聲,然后開始解自己的扣子。

    “洗…洗……洗澡……”

    蘭瑟穿得本就單薄,扣子解開里頭就不剩什么了,坎特斯一把抓住了蘭瑟的手,聲音莫名顯出幾分慌亂:“你做什么,我叫你洗澡,不是讓你在這里洗!”

    可蘭瑟絲毫不聽,他像是魔怔了一樣,伸手開始脫自己的褲子,一邊脫一邊念叨:“坎特斯…洗澡……喜歡,洗澡,坎特斯……”

    混亂的語言系統說著不知所云的話,蘭瑟看著面前紅了耳朵的坎特斯忽然一笑,伸手直接抱住了他:“喜歡,洗澡,喜歡,洗澡~”

    坎特斯低頭,他感受到柔軟的小腹貼上自己的胯,裹著紗布的小腿蹭著他的腰。

    “喂!松開!”

    “喜歡…坎特斯,洗澡,喜歡,坎特斯……”

    坎特斯恨不得直接把身上這塊牛皮糖撕下來,可大手握上了蘭瑟的小腿,他看見了自己剛剛裹上去的紗布,他咬緊了牙,松開了手,伸出去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臉,硬生生從牙齒里憋出一句臟話。

    “操!”

    哼哼唧唧的牛皮糖最終勝利了,看著坐在洗漱臺上晃著腿的蘭瑟,坎特斯滿臉黑線地拿著花灑調試水溫。

    天知道這一切是怎么變成這個樣子的。

    坎特斯一邊在心里咒罵自己又一次被牽著鼻子走,一邊往浴缸里頭加沐浴球。

    “坎特斯~”

    “坎特斯~”

    坎特斯的頭都要被吵疼了,他實在不知道蘭瑟干嘛一直叫魂一樣叫他,他頭也沒回地低吼了一聲:“吵死了!”

    這一聲輸出后,耳邊還真就安靜了下來,坎特斯眉心一跳,他扭頭,下一刻手中的花灑都掉了下去。

    脫了一半的褲子松松垮垮掛在腳踝,他沒有乖乖坐在洗漱臺上,翹著屁股用腳勾著地上的拖鞋,掌心不知倒了什么東西,黏糊糊拉著幾乎透明的白絲。

    “你在做什么!”

    蘭瑟被坎特斯吼得一震,一個腳下沒踩穩往下滑倒,他身下的洗漱臺棱角分明,坎特斯眼瞳一縮,猛地沖了過去。

    “啪!”

    “呃——”

    被撞到的肩膀發麻,坎特斯下顎緊繃,看著懷中慌亂無措的亞雌,心里氣極了,抬起手就是倆巴掌。

    “啪啪——”

    毫不留情地倆巴掌直接把蘭瑟扇懵了,他低頭,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火辣辣的屁股。

    掌心還殘留著圓潤的感覺,坎特斯忍住再來幾巴掌的沖動,冷聲道:“看什么看,做了錯事還有臉看?!”

    亞雌的骨架偏小,但蘭瑟勝在骨骼勻稱,四肢修長,雖然瘦削,但是該有肉的地方還是有肉的,伸手一握,指縫中能掐出軟軟的肉。

    “吹吹……”

    蹭到掌心的肉軟乎乎的,稍微用力掐一下就能變成各種形狀,坎特斯一愣,隨即就看見蘭瑟眼睛紅紅湊得更近:“疼,吹吹……”

    坎特斯額頭上的青筋都要爆出來了。

    那是什么地方,竟然要他去吹?!這不就是摔破了頭失個憶,怎么能惹出這么多幺蛾子!

    “吹你個頭!坐好,洗澡了!”

    坎特斯沖著蘭瑟又來了一巴掌,他真是恨不得把懷中折騰鬼直接丟到浴缸里,讓他喝幾口泡泡水醒醒神,但傷口不能沾水,他只能咬緊牙抱著蘭瑟,拿著毛巾一點點給他擦。

    毛巾擦過了手臂、手肘,順著擦過柔軟的腹部,擦過了膝蓋和小腿,順著向上,被他抱在懷里的蘭瑟埋在他的肩頭,胡亂地哼哼唧唧。

    坎特斯想起了在香園后的那個早晨,蘭瑟困倦疲懶得躺在他的懷里,當時的他也是這樣用毛巾一點點幫他擦拭身體。

    他閉緊了眼,有什么東西彈跳腫脹,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推開浴室的門,把蘭瑟丟到了床上:“穿好衣服,出去!出來的時候我不想再見到你!”

    洗過一次澡的坎特斯再一次沖了水,這一次沖的是冷水澡。

    浴室里頭一片狼藉,低低的咒罵伴隨著摩擦聲在水流的沖刷中變得朦朧,坎特斯洗了很久。

    等坎特斯出來的時候,房間里靜悄悄的,他環顧四周,鬧騰的亞雌不見了,他收回視線,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指骨上的擦傷浸透了水,泛著浮腫的白。

    “操……”

    一聲低低的咒罵,坎特斯按了按脹痛的太陽穴,掀開被子上了床。

    不知是不是因為沖了冷水澡,他莫名覺得今晚的被窩有些暖,眉宇中浮現疲憊,他閉上眼,下一刻,一雙手從身后抱住了他。!

    坎特斯的身體驟然緊繃,他反手朝身后的蟲掐去。

    “坎特斯……”

    熟悉的嗓音讓坎特斯的動作一頓,他看見了光|裸的手臂,他的腿被纏住了。

    “松開。”

    纏上來的牛皮糖沒有松手,反而得寸進尺,手腳并用得扒在了坎特斯身上。

    坎特斯閉上了眼,他想,他太累了。

    坎特斯又一次被蘭瑟纏著拖上了床,這一次他沒有睜眼到天明,他睡著了,還做了個夢。

    他夢見自己被一只大章魚抓住了,粘膩的觸手吸盤就這樣貼在他的身上,將他緊緊吸住了,他的胯骨格外的重,沉甸甸地重量讓他幾乎呼吸不過來,他想要喊,可身體卻熱了起來,燥熱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他猛地睜開了眼。

    昏暗的房間里,他看見了坐在自己身上的蘭瑟。

    潮紅的臉,晃動的腰肢,就這樣跨坐在他身上,渾身上下最有肉的地方就這樣一下又一下地蹭著他的小腹。

    坎特斯眼中的血色都瞪出來了,他猛地扣住了蘭瑟的腰,咬牙一翻,剛剛還坐在他身上的蘭瑟瞬間被他壓在了身下,滾燙的大掌瞬間掐住了蘭瑟的脖子,暗金色的眼睛因為怒火發亮,他瞇著眼居高臨下地打量著雙眼迷離的亞雌,只覺得一股錐心刺骨般的疼痛從心臟處涌了出來。

    “你他蟲的就是為了這個?!”

    坎特斯覺得自己真是蠢,他太蠢了,竟然又一次被蘭瑟騙了,他不知道此刻的蘭瑟到底是為了誰什么爬上態度床,他需要錢?是他的雌父又病了?還是因為什么,他不是想要和他斷絕關系嗎?!

    “你到底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捉弄我?!”

    坎特斯死死掐著蘭瑟脖頸,怒吼出聲,直到他的看見了蘭瑟眼角處滑落的晶瑩。

    那是一滴淚,滾燙地落在了坎特斯的手背,就這么一滴淚,暴怒的雄蟲回過神來,他愣愣地松開了手。

    “滾!立刻!”

    “咳咳咳——”

    驟然得到空氣的氣管因為刺激劇烈咳嗽,白皙瘦削的身體在黑夜中起伏,坎特斯甩了一件衣服過去,幾乎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別讓我說第二遍。”

    坎特斯沒聽見動靜,咳嗽聲不過響了幾秒變成干嘔,坎特斯皺緊眉頭不愿去看:“別裝,立刻爬起來滾出去!”

    蘭瑟沒回答,他嘔了幾聲后忽然趴在床頭不動了。

    準備下第三次逐客令的坎特斯發現了不對勁,顫抖的手指探上蘭瑟的鼻息,幾秒后他松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

    幸好還有呼吸,幸好只是昏過去了。

    意識到自己竟然在慶幸,坎特斯嘴角一僵,他撐在地上的手緩緩握成了拳頭。

    他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因為他又一次心軟了。

    13

    澤西醫院。

    “雄子,雖然假孕期需要努力灌溉,可也不至于到廢寢忘食的地步啊!”

    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推了一把鼻梁上的眼睛,看著這段時間已經成了常客的坎特斯,斟酌字句盡量嚴肅措辭:“病蟲沒什么大事,就是低血糖,營養液只能維持基礎的代謝能量,無法補充劇烈運動導致的嗯…高耗能,我很高興你們遵循醫囑,但是做事情還是得有自己的判斷,該吃飯還是得吃飯的。”

    坎特斯半捂著臉,無他,實在是太丟蟲了,半小時前蘭瑟忽然在床上昏過去了,他著急忙慌把蘭瑟送進醫院,還以為是出了什么大毛病,沒想到檢查結果竟然是……

    美名其曰是低血糖,實際上就是太過放縱。面對醫生苦口婆心的囑咐,坎特斯牙關緊咬。天知道,他背了多么大的一口黑鍋!明明就是蘭瑟纏他太緊,一天到晚黏糊糊,每天兩眼一睜就不消停,連營養液都是他灌進去的!

    彈幕上一片哈哈哈哈。

    【笑尿了,看不出來啊坎特斯還是大猛1,我敢保證,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坎特斯和蘭瑟絕對會成為醫院的下飯菜!】

    【樓上太過保守了,我賭一個月!】

    【哈哈哈,我就是干這行的,這種事起碼被笑半年!】

    【這一星期直播間老是黑屏,我還以為出了什么問題,原來是一直在do啊,真是兩眼一睜就是干啊,哈哈哈哈】

    【所以說紙片人一夜七次什么的都是夸張手法,因為do太頻繁低血糖進醫院實在是太社死了,太好笑了哈哈哈】

    【攻寶你得記住啊,一滴精十滴血啊,要注意身體啊哈哈哈哈】

    坎特斯沒心情搭滿屏哈哈哈的彈幕,面前的醫生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勸告,嘆了一口氣,換了一副語氣:“不過值得高興的是,病蟲現在的狀況不錯,頭部淤血已經消失,只剩下小部分陰影,身體內的激素狀況也有了很大程度的好轉。”

    坎特斯一愣,隨即抬頭:“這是什么意思?”

    醫生以為坎特斯是太過高興,他笑了笑解釋道:“頭部淤血消失,被壓迫的記憶神經就會恢復,病蟲很快就能恢復記憶,恭喜。”

    醫生笑著送上祝福,卻發現坎特斯的臉色和喜悅搭不上一點邊,他有些奇怪:“雄子,您不高興嗎?”

    坎特斯沒說話,微垂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緒,他抿緊了唇畔。

    就在醫生奇怪坎特斯的反應時,診療室的房門忽然被打開,護士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醫生!病蟲不見了!”

    “什么?!”

    坎特斯猛地站起身,腦中紛亂的想法閃現,他捏緊了手指,快步朝著蘭瑟的病房跑去。

    彈幕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弄得人心惶惶。

    【天吶,這是怎么回事,蘭瑟怎么會忽然不見了?不會有什么意外吧?】

    【醫生說蘭瑟腦中的淤血消失了,他不會是恢復記憶然后跑走了吧?當初蘭瑟忽然出現在澤西,還失憶了,誰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來的,一直都是謎團重重】

    【先別管那些了,醫院應該有監控的,先把蘭瑟找到了再說,他在澤西人生地不熟,能去哪里啊?】

    坎特斯腳下一刻不敢停,彈幕里說的他都知道,蘭瑟在這里只認識他,蘭瑟可能已經恢復記憶,所以他才逃跑……

    坎特斯猛地撞開了門,他定在了原地。

    他看見床邊坐著的蘭瑟,聽見破門聲朝他遙遙望來一眼。心臟因為快速運動導致充血,他能聽見肺部擴張的聲音,有那么一瞬間他以為面前的蘭瑟已經恢復了記憶。

    “坎特斯……”

    撲入懷中的身體帶著柔軟的涼意,坎特斯緩緩回過神來,他看見自己的手在發抖。

    脖頸間蹭著的溫度仿佛再說剛剛的一切都是他的錯覺,蘭瑟沒有跑也沒有逃,他仍舊是黏在他懷中的牛皮糖。

    醫生和護士姍姍來遲,他們喘著氣趕到門口,護士看著埋在坎特斯懷中的蘭瑟,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不,不對啊,剛剛明明不在的。”

    虛驚一場,醫生喘了口氣,他擦了把額頭上的汗,他朝著護士語氣略帶責備:“這不是在嗎?”

    護士搖了搖頭:“不對啊,我剛剛明明看過了,病房里沒有……”

    坎特斯低下頭,看著埋在自己懷中的蘭瑟,指尖輕輕揉上了他的脖頸:“你去哪里了?”

    蘭瑟抬起頭,眨了眨眼,似乎在問坎特斯是什么意思。

    坎特斯收回手,他眼眸微沉,他感受到了微涼的風,他看見衛生間里有一扇敞開的窗。

    第54章 香園情|事 他們不停地…

    14

    昏暗的房間里閃現著猩紅的斑光, 在白色的煙霧中明明滅滅,映出夾著煙的手。碰撞起伏的聲音中,指骨修長的手拿起了桌上的伏特加一飲而盡, 露出見底的冰塊。

    坎特斯瞇著眼,看著坐在自己身上的蘭瑟,呼出了一口煙氣, 他聽見了蘭瑟摻雜著咳嗽上的喘|息, 艱難地從鼻子里呼出來,每一聲都幾乎竭力, 像是快要斷氣的鳥。

    坎特斯放下了酒杯,裹著冰塊涼意的指尖捏住了蘭瑟的下巴,他感受到蘭瑟的顫抖, 他輕輕拂過他嘴角盛不住流出的口涎,暗金色的眼眸沉得仿佛透不進一絲亮光。

    “累了?”

    坎特斯的聲音沙啞, 他動了動,坐在的蘭瑟猛地抖了起來, 嗚咽地搖晃著。

    坎特斯冷眼看著, 他知道蘭瑟無法回答他, 因為此刻他的嘴里被塞了東西。

    精致小巧的口球,不會太小堵不住嘴,也不會太大到發不出聲音,是他特意挑選的。

    真可憐……

    坎特斯想, 渾身上下,只有口能動。

    一個發出聲音,另一個也發出聲音,一個響起另一個也跟著響。

    坎特斯額角粘著一層細汗,他又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蘭瑟無力地抓著手上的繩子, 他知道坎特斯在治療他,治療他的假孕。

    房間內的煙草味很重,被嗆到的蘭瑟抖忍不住咳嗽,可他一動就顫抖,一顫抖就停不下來,五臟六腑都顫抖,越發用勁地絞著。

    坎特斯抽煙的動作一頓,額角暴起兩根青筋,他打開了桌臺上的燈。

    忽然的光亮讓長時間身處黑暗中的亞雌下意識瑟縮,潛意識尋求身旁的安慰,坎特斯知道那是蘭瑟尋求安慰的姿態,但他沒有伸出手。

    他現在是在懲罰蘭瑟,給予安撫就本末倒置了。

    沒有擁抱,沒有安撫,身體里鼓脹就是唯一的接觸,是支撐他在這長達數小時內折磨中沒有奔潰的救命稻草。

    蘭瑟已經維持這個姿勢很久了,他被蒙住了眼睛,吊起了手,大腿和小腿被束縛帶扣住了,他只能抖著腿撐著,全身上下唯一的支撐點不可言說,信息素的浪潮洶涌著將他淹沒,讓他幾乎溺死其中,幾度瀕死。

    在又一次來臨的白光中,蘭瑟想起了今早的場景。

    今天早上,坎特斯忽然對他說治療情況不太想,他們需要換一種治療方法。看著坎特斯一件件擺在桌上的東西,蘭瑟身體的血液仿佛一點點冷透了,他見過這些東西,甚至無比熟悉,因為坎特斯曾在他身上一一試過。

    蘭瑟永遠記得,那是他被包|養的第二個月,他做完兼職后滿身疲憊得縮在庫房的角落,他收到了坎特斯的消息,那天之后他一個星期沒有去學校,他錯過了那次學術比賽,他唯一一次翻身的機會。

    看著坎特斯無比平靜的臉,蘭瑟咬緊了打顫的牙齒,他知道現在的自己是一個失憶的假孕蟲,他需要治療,這些不過是治療的方法而已。

    蘭瑟得到了灌溉,很多很多的灌溉,足夠讓他昏死的量,他被迫吞納那些贈與,這段時間讓他迷戀的行為成了他痛苦的根源,更痛苦的是,他無法觸摸到坎特斯的身體,他甚至無法聽見坎特斯的聲音。

    為什么不說話,為什么不抱他,為什么要這樣對他?

    他不怕疼,也不怕痛,疼痛無法折磨他,他想要坎特斯抱他,哪怕用刀子插進他的心臟,一刀刀絞爛也好,他想要擁抱,想要親吻,他好不容易重新回到坎特斯的身邊,他想念坎特斯的手,想念他的牙齒,他甚至想念暴力,那種每一下都要將他碾碎的力氣。

    抱抱我——

    抱抱我——!

    蘭瑟搖著頭逼著自己冷靜,可身體卻再一次痙攣起來,眼淚將已經濕透的領帶再次浸透。

    他想,他快要瘋了。

    他,他早就瘋了,他瘋了才會做這樣的美夢。可既然是做夢,為什么不在美一些,再好一些。

    “你還要裝到什么時候?”

    裹著沉沉怒氣的嗓音在他耳畔響起,那一瞬間仿佛掉入了滿是寒冰的湖水中,冰冷的湖水像是一只大手捅進了他的咽喉,將他的五臟六腑都捏得稀爛。

    坎特斯脖頸上的青筋暴突,壓抑了許久的情感終于排山倒海般爆發。

    他忍了很久,真的忍了很久,他下意識勸說自己不要去探查蘭瑟失憶的真相,不要尋找假孕背后的秘密,但他并不蠢,他給了蘭瑟很多次機會,他想,是蘭瑟自己沒有把握好。

    他找到了蘭瑟來澤西的飛行器,報廢的飛行器此刻正躺在軍營的庫房,他找到了醫院的監控,監控里失憶了的蘭瑟身手矯健地翻過衛生間的窗戶又悄無聲息地回來。

    他等了兩天,他想知道蘭瑟到重新找上他,他想要知道答案。在等待中,他發現答案其實不重要,他已經說過了,他不會放蘭瑟走。

    他沒有蘭瑟想象的那么善良,他至始至終都自私自利,他曾想過為上輩子的自己贖罪,讓這輩子的蘭瑟得到他應該得到的東西,他盡量收斂自己的脾氣,他想他們可以開啟一段正常的戀愛。

    可是蘭瑟拋棄了他,他說他們之間的聯系只有錢,至始至終都是因為他的錢。

    當他不需要他的錢時,一切就都結束了。既然如此,現在為什么又重新找上了他?還費盡心思欺騙他?

    坎特斯眼眶幾乎充血,他在蘭瑟的耳朵上留下一個帶血的牙印,聲音低沉得可怕:“這些天,你玩得盡興嗎?”

    他想蘭瑟到底是多看不起他,才會把他當傻子耍,假裝失憶,假裝得病,前腳才甩了他后腳又忽然一聲不吭地出現在他眼前,他到底想要什么,他是喜歡看他被他迷倒無法自拔的蠢樣?還是覺得戲耍他很好玩,把一個名聲狼藉的紈绔雄蟲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覺很好吧?

    蘭瑟瘋狂搖著頭,他絲毫不在乎被扯到充血的雙手,他想要說話,可所有的話都被堵在口中。

    坎特斯掐著蘭瑟腰的手朝下,狠狠給了一巴掌,他掐著蘭瑟的下巴,充血的眼睛看著對方不停發出嗚嗚聲,他從牙齒中擠出一句話:“別想解釋,我不想聽。”

    別想用花言巧語欺騙他,那柔軟的舌頭是撒旦的鐮刀,只會讓他墮入深淵,萬劫不復。

    “既然裝就得裝得像話,你不是深愛我嗎?”

    坎特斯嘴角扯出一絲嘲諷的弧度,一把扯斷了吊著的繩子。

    坎特斯掐住了蘭瑟的脖子,他感受到血管在他的手心跳動,他想,干脆就這樣弄死他得了。

    就這樣弄死他,一了百了。

    就這樣…弄死他……

    頭又開始痛,仿佛裂開了一眼,坎特斯咬破了嘴角,血液滴在了蘭瑟的臉上。

    “嗚!”

    長時間被吊起來的雙手因為回血痛到發麻,蘭瑟卻毫不在意,被捆束的雙手摸索著套牢了坎特斯的脖子,將被淚水淌濕的臉埋進了坎特斯的肩窩,他被堵著嘴巴仍舊說不出話,只能喘|息著嗚咽。

    口球在掙扎中松開,坎特斯聽見了蘭瑟含著血腥味的告白。

    我愛你——

    坎特斯,我愛你——

    靈魂仿佛被抽離了軀體,坎特斯下意識朝口球伸出了手,他想知道是不是他幻聽。

    口球掉落在床上。

    淚水、唾液混雜著粘了坎特斯一臉,仿佛上癮的毒藥,頭痛欲裂的疼痛在蘭瑟胡亂的親吻中漸漸弱了,坎特斯捂著頭,忽然扣住了蘭瑟的腰,狠狠將他摜在了床上。

    腰間烙上滾燙的手,蘭瑟顫抖著蜷起了腳趾,他終于得到了渴望已久的擁抱,他像是崩潰的小動物不管不顧地朝坎特斯的懷抱里撞去。

    坎特斯知道,蘭瑟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他一把抓住了蘭瑟的頭發,那動作似乎是想把蘭瑟丟出去,可另一只手卻死死掐住了蘭瑟的腰,他的智和身體沒有達成共識。

    他無法放手。

    有什么滾燙的東西涌了出來。

    坎特斯仰起頭,死死閉上了眼睛,他想他絕對是瘋了。

    ……

    房間里響起打火機的聲音,坎特斯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煙氣。

    昏迷中的亞雌堪稱凄慘地蜷縮在床上,他的身上殘留著紅色的束縛痕,尤其是手腕已經充血發青,他聞到了煙味咳嗽了起來。

    “坎特斯……”

    淚水將眼睫凝成條狀,嗆咳中的亞雌強撐著爬起來,幾乎是滾下了床,他朝著沙發上的坎特斯掙扎爬去。

    地上已經鋪上了毛毯,攀爬著的亞雌身后留下蜿蜒的痕跡,宛如地獄中爬出來的鬼,受盡了苦楚爬向唯一的光亮。

    “坎特斯……”

    青紫的手指纏上了坎特斯的腳踝,蘭瑟縮在坎特斯的腳邊,像是流浪的小動物找到了歸處,破碎的聲音呢喃:“我愛你。”

    “我愛你,坎特斯。”

    他就這樣縮在他腳邊不動了。

    指尖的灼燒讓坎特斯回神,他顫抖地伸出手探向蘭瑟的鼻尖,感受到那微弱的氣息,他肩胛驟然一松,在無聲的寂靜中他捂住了臉。

    坎特斯猛地抱起了地上的蘭瑟,死死摟緊了。

    “你得來陪我,你得來陪我!”

    憑什么只有他自己痛苦,不管蘭瑟是為了什么,他說過他不會再放手,他會死死拽住蘭瑟,哪怕下地獄,他也會拽著他一起走!

    15

    “怎么忽然要回去?”

    “這里的醫療設備沒有首都先進。”

    “你還要管他?還要把他帶在身邊?坎特斯,我說過了,他蓄意接近你居心不良,你要小心……”

    “雄父,我明白,謝謝您的提醒和關心。”

    “坎特斯,你,唉……”

    布雷蒙德大公眉頭緊皺,他覺得自家雄子現在的狀態太正常了,正常到有些不對勁,他本以為坎特斯會反駁他說蘭瑟對他是真心的,沒想到坎特斯竟然承認了。

    “一定要回去?”

    坎特斯“嗯”了一聲,暗金色的眼底掃上一片黑沉,他瞥了眼半閉的房門,從他這個角度,可以看見床上的蘭瑟,一清二楚地將對方盡收眼底。他想,香園里頭藏著一間暗室,他本以為這輩子那間暗室用不上了,現在看來,當初的話真是說早了。

    見坎特斯去意已決,布雷蒙德大公也沒說什么,自家孩子長大了,一天一個樣,都讓他有些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行吧,那你先回去。”

    坎特斯低低應了一聲好,他朝著布雷蒙德大公微微欠身,朝著半合的門走去。

    門內,蘭瑟躺在大床上,柔軟如同云朵的被子將他蓋得嚴嚴實實,他安靜的像是個睡美人。但真相并非如眼前這般唯美,在這被子之下,他的雙手被拴上了鎖鏈繃緊拉直,鎖鏈的另一頭扣在床沿,他的腳被纏繞捆緊,他像是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罪人,等待他的是漫長的贖罪路。

    細碎的談話聲將蘭瑟從夢的潮水中拉出,他聽見了門外坎特斯和布雷蒙德大公的對話,他下意識動了動手,他感受到了酸脹的鈍痛,和束縛的麻木。

    坎特斯沒有拋棄他!

    蘭瑟的臉上露出欣喜的光芒,他絲毫沒有在意自己被捆束的手腳,他滿腦子都被“坎特斯沒有拋棄他”充滿了,他覺得坎特斯對他實在太好,他本以為自己會被趕出去,他本以為坎特斯會向丟棄一只野狗一樣甩開他。

    他有很多話要對坎特斯說,他有很多話需要解釋。

    他不是從前的蘭瑟,他重生了,在冰冷的牢房內得知事情的真相后他重生了。當他懷著蛋把牢房的墻閉上刻滿坎特斯的名字,當他一遍遍發現自己竟然愛上了殺父仇蟲,沉浸在無比惡心的罪惡中時,他得知了真相,他殺錯了蟲。

    懷著恨意死去后的他不知為何重生了,他有很多話想說,可坎特斯已經離開了他。他發現這輩子的坎特斯變了,他變得很溫柔,他對他很好,他的雌父還活著,他想這一切都是蟲神的恩賜,他想他必須緊緊抓住這美好的賜福。

    他要告訴坎特斯自己愛他,他要告訴坎特斯到底是誰挑撥他們的關系,他要重新贏回坎特斯的心,無論是布萊恩還是雪萊,他要清楚道路上一切的阻礙。

    他找到了上輩子坎特斯監視他的蟲,他知道對方有一個重病的弟弟,他的弟弟需要大筆錢購買特效藥,他和對方做了交易,他會給對方提供特效藥,作為交易,他要查出布萊恩所有的秘密。

    布萊恩愛坎特斯,瘋狂地想要奪走他的坎特斯,他惡心地潛伏在坎特斯的身邊,當了近十年的好友,利用坎特斯的信任毀了他和坎特斯,害他殺了坎特斯,這一世他要置布萊恩于死地,就必須一擊致命,在坎特斯面前拿出鐵證,讓布萊恩永世不得翻身。

    做完這一切,他買了一輛二手飛行器飛往了澤西,二手飛行器在降落的時候遇到了故障,他撞破了腦袋,他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什么狀態,他只記得自己要去找坎特斯。

    他撞破了腦袋失了憶,但他足夠幸運,竟然被坎特斯的雌父撿走了。

    當他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們躺在床上抵足而眠,他看見坎特斯迷迷糊糊朝他張開懷抱,被攬入懷中的那一刻,他懺悔的嘴唇閉緊了,他害怕,他害怕當坎特斯發現他已經恢復了記憶,會如何對待他,他會不會拋棄他,會不會對他露出厭惡的神情?

    他不敢想,他貪戀此刻懷抱的溫暖,企圖將這美夢延長一點,再延長一點,直到永遠安息。

    他將所有愛意,連同牢獄里三面刻滿了坎特斯名字的墻一同埋進心底,小心翼翼地裝起了傻。

    蘭瑟聽見了腳步聲,他下意識閉緊了眼,他感受到身側的床墊凹下去一塊,他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微涼的指尖摸上了的下巴的軟肉,蘭瑟下意識屏住呼吸,他聽見了一聲低低的笑,隨即他的下巴被狠狠握住一抬。

    “我知道你醒著。”

    蘭瑟的眼睫顫動了一下,他感受到微涼的指尖掀開了被子一角,像是一條靈活的魚兒鉆了進去。

    蘭瑟猛地睜開了眼,被捆束的腳驟然繃緊,他張口下意識要喊,卻被塞進了口球。

    “噓——”

    此刻的他成了被撬開口的河蚌,只能無力地接受所有,淺色震顫的瞳孔中映出坎特斯嘴角冷漠到近乎殘忍的笑。

    坎特斯……

    坎特斯——

    坎特斯!

    蘭瑟費力地張開口,他想叫坎特斯的名字卻只能發出嗚咽,他想要告白可他的掙扎只會讓口球越陷越深。

    坎特斯掏出手絹擦了擦手,仿佛品味佳肴的鑒賞家,卻吝嗇到不愿給出絲毫評價。

    蘭瑟仰著頭,涎水順著唇角落入下巴,他癡癡地望著坎特斯,口中嗚咽不清,坎特斯伸手壓緊了口球,他將皮帶勒緊了一個結。

    舌根都被壓實了的蘭瑟沒有絲毫合攏雙唇的希望,他必須費力長大嘴巴,哪怕下巴脫臼也無法發出任何有意義的字眼,坎特斯的的聲音幾乎冷漠:“我不想聽任何解釋,也不想聽你說任何胡言亂語,這張嘴還是哭起來更動聽些。”

    “我準備了箱子,我會把你裝進去,就像這樣。”

    啪嗒一聲,被捆束的雙腳被松開,指尖揉上了有肉的大腿,狠狠往外一折,緊扣在大腿上的皮繩發出啪地一聲擊打,被迫朝后繃緊,他的小腿和大腿緊緊鎖在了一起,拴著他雙足的皮繩扣上了他脖子上的頸環。

    他甚至無法跪直,他雙腳的每一次顫動和掙扎都會勒緊他的咽喉,他感受到窒息。

    坎特斯彈了彈自己被擦拭干凈的手指,朝著蘭瑟再次伸手。

    被撬開口的河蚌被迫敞開所有,尋寶者會撥開它的軟肉一點點摸索,直到找到他滿意的珍珠。

    坎特斯的手很漂亮,適合彈鋼琴也適合拉小提琴,是一雙適合被展示的手,他的骨節并不粗大,指腹也不粗粒,修長有力,這也是一雙適合探寶的手。

    摸、揉、穿、刺、攪、纏、彈、摳、鉆、擰、夾、揪、碾……

    這雙手可以做出任何漂亮的動作,哪怕是再干澀狹窄的甬道他也能挖出無與倫比的寶藏。

    晶瑩粘膩的水珠被甩在地上,趴在床沿上的蘭瑟渾身痙攣,他仿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無法吞咽的唾液浸透了白色的床單,因為窒息的臉龐漲紅著,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眼瞳幾乎翻白。

    坎特斯居高臨下地站起身,他扯住了顫抖的皮繩,手中水光晶瑩,他朝著雙腿顫抖幾乎窒息的蘭瑟展示著地上的大號行李箱。

    “我在這里開了個口,行李箱的隔音不好,我會帶著你坐飛行器,帶著你坐車,他們會搬運你,他們會聽見你的聲音,你會被帶到香園,我在香園為你準備了一個很安靜的地方,一個誰都找不到你的地方。”

    行李箱很大,足夠塞下一只亞雌,被汗水浸透的發絲黏在臉上,他就這樣滿身狼狽地被丟進了行李箱里。一旦箱子合上,他就會陷入無盡的黑暗,他被捆束住了手腳,無法掙扎,他甚至無法順暢的呼吸,他必須忍受手腳長時間禁錮導致的充血和酸脹,每一次針扎的麻痹感都會伴隨勒緊咽喉的窒息。

    這是他對蘭瑟的報復。

    坎特斯看著扭曲著四肢、垂著頭喘息的蘭瑟,手中握著行李箱的蓋子捏緊了,緊到指骨都泛白。

    他想,這是對蘭瑟的報復,這是他的懲罰,他要把蘭瑟鎖起來,關起來,折磨他,讓他和他一起痛苦。

    額角抽痛,頭再次隱隱作痛,坎特斯咬緊了牙。

    喉結不停滾動著,坎特斯聽見含糊的聲音,透過被汗水浸透的發絲,他看見了蘭瑟的癡迷的眼,被堵住的嘴一遍遍的重復,他辨別出了蘭瑟口中的話。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坎特斯握著行李箱蓋子的手驟然放下,他想,他不該繼續犯賤。

    16

    舌根因為長時間的壓迫腫脹,下巴傳來針扎的脫臼感,含不住口水,說不出話,只能發出無意義的音節。

    被鎖在鐵床上的亞雌無力地痙攣,他身上遍布捆束的紅印,長時間的束縛導致肌肉僵硬,即使松開了皮繩也無法恢復正常的狀態。他就那樣無力癱倒,細長的鎖鏈從他的脖頸延伸到了床尾的鐵柱。

    他看起來像是已經被玩壞的玩具,凄慘地等待著報廢。

    “呼咧……”

    “嗚咧……”

    像是幼時會發出聲音的毛絨玩具,即使手腳都被剪爛,即使被挖出眼珠,即使變得破爛不堪,那顆報廢的心臟仍舊鍥而不舍地發出聲音,嗚哇嗚哇,嘈雜得仿佛鉆入耳中的蟲子,越想要摧毀它卻鉆的越深。

    酒水潑了蘭瑟一身,澆透了他的衣服,順著肌肉線條淌下。除去亞雌口中含糊的音節,暗沉沉的房間很安靜,酒液滴落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耳中,仿佛預示著即將來臨的風雨。

    這里是香園的密室,這里的一切都和上輩子一樣,坎特斯從展示柜里撿起一根皮鞭。

    這條鞭子細長,通體黑沉,入手很輕,揮舞時能聽見破風的響聲,擊打在皮膚上會留下極其細小的血痕,但比起疼痛,更多的是沉墜的麻痹和止不住的痛癢,腫脹如蛆蟲的啃咬。

    他不想聽見蘭瑟說話,他不想從那張嘴里聽見任何花言巧語,什么愛他,什么喜歡,那些都是鬼話,他不會再被這些鬼話蠱惑心智。

    坎特斯握緊了皮鞭,他朝著蘭瑟走去。

    眼罩被勾著掀起,黑色的皮鞭戳進了被使勁吐出的口球,殘忍地把腫脹的舌根壓緊,坎特斯掐著蘭瑟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細長的鞭子在空中揮舞了兩下,發出颯颯的破風聲,他指尖近乎輕柔地撩起了蘭瑟額前汗濕的發。

    “噓——”

    “不要吵鬧,不要說話,我不想聽見任何虛假的謊言,你的嘴會被牢牢堵住……”

    冰涼堅硬的皮鞭頭順著蘭瑟的臉往下,毫無防備地戳進了蘭瑟沾滿唾液的嘴唇,頂端的金屬頭被唾液打濕裹得亮晶晶,坎特斯瞇著眼,好似欣賞收藏品一半把玩著手中的鞭子,修長白皙的手指也染上了水漬,亮色的白和暗沉的黑形成了極致的對比,在頭頂的聚光燈下越發吸睛。

    “不要做無意義的掙扎,不要妄圖使用它,你這張嘴里充滿了謊言,事到如今我不會相信你說的任何一句話。”

    濕漉漉的皮鞭頭抵上了萊茵的腰窩,后者無力地被迫挺起身體,他好似在害怕,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動,坎特斯瞇起了眼,他伸手抓住了鎖鏈,聲音中多了一分咬牙的狠意:“你說得對,我們之間的關系全靠錢,既然如此,一切就很簡單了。”

    “世上沒有虧本的生意,你給我寫了一張欠條?兩百三十萬,還不算上利息。”

    坎特斯拿著皮鞭的手向下,只要他稍微用力,他就能讓蘭瑟變成一只瀕死的鳥,就這樣在他懷中發出凄厲的悲鳴。

    他說過了他不會再犯賤。

    坎特斯的指尖因為用力泛白,手背上暴起青筋,鞭子因為大力的擠壓發出好似即將碎裂的嘎吱聲響。

    一切都很簡單,就像用鑰匙打開鎖,就像高爾夫揮出的一擊,就像棒球場上用盡全力的一棒,不需要任何智,只需要用力,一切都很簡單。

    他握著鞭子的手發了抖。

    眼前的一切仿佛瞬間模糊了,他看不見任何東西,只能聽見破爛娃娃心臟里持續不斷的嗚哇聲,直到手臂上忽然貼上濕漉的冷意,沉甸甸地一重。

    他猛地回神了。

    鞭子頂部堅硬的金屬頭不見了,就這樣被吞沒了,他聽見了破爛娃娃心臟里唱出的歌扭曲了調子,濕漉漉的口涎淌流,坎特斯看見了蘭瑟朝他費力揚起了臉。

    他竟然在笑!

    手中再次一重,這一次是狠狠的下墜,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碾碎的力道。

    坎特斯睜大了眼,他猛地抓住了蘭瑟,顫顫的嘴唇翕動,這一瞬間他幾乎失去了所有的語言功能。

    “嗚哇……”

    “嗚哇……”

    汗水、淚水和唾液混雜。

    濕漉漉臉上開出殘破的花,因為疼痛的眼瞳發著顫,可卻遮不住癲狂的癡迷和愛戀,他不管不顧地朝著坎特斯壓去,自殺般獻上了自己,破碎的嗓子近乎無聲地吶喊。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坎特斯閉緊了眼,下一秒他冷不丁伸出手死死掐住了蘭瑟的脖子。

    “閉!嘴!”

    眼前又一次模糊,咬牙切齒的兩個字,伴隨著某種灼熱的液體一同墜落。

    坎特斯咬緊牙,他厭惡他虛假愛戀的眼,厭惡他滿口謊言的嘴,厭惡他濕漉顫抖卻不管不顧的觸碰,厭惡他孤注一擲般的決絕。

    蘭瑟到底在圖謀什么,他到底為什么要這樣。

    不,他至始至終還是被牽著鼻子走,他不能犯賤,他不能重蹈覆轍。

    模糊的熱意中坎特斯看見臉上漲紅的蘭瑟費力朝他伸出了手,顫顫巍巍的手伸向了他的脖子。

    來吧,來反抗他,拼命掙扎,來打倒他!就像上輩子那樣,擰打到頭破血流,撕咬到鮮血淋漓,就像上輩子一樣。

    坎特斯咧開了嘴,他近乎期待地看著蘭瑟朝他伸出來的手。

    然而,下一刻,他的脖子被柔柔一握,隨即緊緊抱住了。這不是困獸掙扎時的撕咬和擰掐,而是親密無間愛人互相安慰的擁抱。

    坎特斯手中的力道下意識一松,他愣住了。

    他聽見劇烈咳嗽的呼吸聲,眼淚混著口水流進了他的脖頸,他感受到了單薄胸膛的震動,劇烈的心跳,一聲連著一聲,好像在笑。

    他低下頭。

    他看見了縮在他懷中費勁笑著的蘭瑟,他的眼角無意識流淌著淚水,他閉著眼縮在他懷中仿佛得到了寶物般,嘴角掛著勝利者的笑。

    我愛你,坎特斯。

    我愛你,坎特斯,我愛你,我愛你——

    他再次辨認出蘭瑟含糊不清的話語。

    這一切仿佛成了魔咒,曾經無比渴望聽見的話語此刻一遍遍在他耳畔響起,鍥而不舍、不知疲倦,仿佛渴血而生的藤蔓,扎進了他的皮肉,穿透他的骨骼,勢不可擋地和他長在了一起。他生他生,他死他死。

    記憶中矜持淡漠的高嶺之花碎了一地,在他懷中纏繞的是蠱惑的妖鬼。

    他想,這一次他絕不會重蹈覆轍,他想,這一次他絕不會心軟,他想,這一次他不能再犯賤。

    嗚哇,嗚哇——

    那是變了調的告白,一遍又一遍,蘭瑟知道坎特斯不相信他,沒關系,他會一遍遍重復,一千遍一萬遍,就算永遠封住他的口,他也會吱吱呀呀唱著報廢的曲調,直到磨平坎特斯的耳朵,直到灌滿坎特斯的心。

    他愛坎特斯。

    這是他在陰冷無邊的牢獄中,在幾度瀕死的絕望中發現的真相。

    他本該早早死去,可他卻懷上了坎特斯的蛋,這顆蛋讓他痛不欲生,沒有雄蟲信息素滋養的孕雌會崩潰發瘋,無論是夢里還是現實,坎特斯時時刻刻都在他的身邊。

    他們不停地做,不停的做,不停的做,不停的做。

    他安慰自己這不過是孕雌激素的影響,可后來他在墻壁上刻滿了坎特斯的名字。

    時間是可怕的東西,習慣更是,香園暗室中彌漫的膩香,吊頂上垂下的鎖鏈,四面八方擺滿的鏡子,還有那所有隱秘難宣的一切,七年的強取豪奪早已經刻入了他的骨髓。

    他想死卻不能死,他的命要留著生完坎特斯的蛋。

    他真的愛坎特斯嗎?他不知道,什么是愛,高尚的愛還是卑劣的愛,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無盡的陰冷和黑暗將他扭曲,他離不開坎特斯,意識到真相的那一刻每一天都成了生不如死的折磨。

    他殺了坎特斯也親手毀了自己。

    現在多好,一切都重來,他想,他必須用盡一切手段得到坎特斯。

    他的身體,他的靈魂,他的一切。

    他愛坎特斯,卑劣地愛著甚至獻祭靈魂。

    鞭子被一點點抽出,蘭瑟痙攣著仰著頭笑,他像是不知疲倦的夜鶯,一遍又一遍唱著蠱|惑坎特斯的歌。

    鞭子被甩在地上,沾染的血跡混著水光弄臟了地毯,蘭瑟癱軟的身體纏緊了坎特斯。

    他笑了起來。

    胸腔起伏的震顫混著口中含糊扭曲的曲調,天花板上的鏡子映出了荒誕又凄美的畫面,雄蟲抱緊了滿身印記的亞雌,宛如一脈通生的雙生花,緊緊纏繞。

    我愛你,坎特斯~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坎特斯~

    我愛你~

    17

    香園里頭有很多好東西。

    吊頂上垂下的四個鐵環刻意任意伸縮移動,鐵環的大小都能收縮,智慧大屏能夠精準顯示鐵環上承受的重量、鐵環間呈現的角度、鐵環的使用時間,完全實現了智能化。

    此刻智慧大屏上正顯示著使用時間,一小時五十分鐘二十八秒。

    二十九秒、三十秒、三十一秒……

    高挑修長的肢體如同藝術品般呈現,他像是一位被吊著手臂拉開雙腿的芭蕾舞者,柔軟的肢體姿態優美地被擺成了高難度的動作。

    高貴的芭蕾舞者被蒙住了眼睛,堵住了嘴巴,捆住了手腳,他變成了一個漂亮的手辦,任憑心意被隨意擺弄,垂著的脖頸止不住地發顫,脆弱無力的模樣無端勾出欣賞者的凌虐欲。

    坎特斯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再用上這個東西。

    曾經他很喜歡被吊著掛在上面的蘭瑟,每次蘭瑟惹他生氣的時候他就把他放上去,短則半天長則一天一夜,硬氣的骨頭就會變成軟綿的繞指柔,乖乖地在他掌心臣服。

    可蘭瑟實在太倔,他的骨頭就像是飛行器上的鈦合金,即使折斷了手腳還能掙扎著爬起來,他討厭蘭瑟那種冰冷得仿佛看死物般的眼神,他寧愿蘭瑟吼他罵他,可蘭瑟沒有他只會咬緊牙關把所有的聲音混著血一同往肚子里咽。

    七年的時間很長,長到讓坎特斯都忘記了他和蘭瑟漫長的磨合過程,直到他再一次看見這四個鐵環,記憶如同潮水般涌上來,他想起來混著酒液的血腥味。

    他曾一度很喜歡這個堪稱刑具的藝術品,他喜歡看蘭瑟在上面跳舞,如同牽線木偶般擺弄出漂亮的姿勢。

    哪怕他的嘴巴再硬,他的生X腔都是軟的。

    他會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操縱著鐵環朝他的方向落下,被迫擺出姿勢的蘭瑟沒有支撐,他被吊在空中,除了四肢上栓緊的鐵環,他再無其他施力點,他們之間唯一的連接處將承受他身體的全部重量。

    那時候,坎特斯就會舉著酒杯,仰靠在沙發背上,欣賞著蘭瑟的臉。

    那是一張拼命隱忍的臉,能將所有的痛苦和掙扎都吞進口中,那時候的蘭瑟再也不能維持他引以為傲的冷靜,他再也無法用那種冰冷的仿佛看死物一樣的眼神望著他。

    每當那個時候,坎特斯就會感到興奮。

    他在蘭瑟的眼中看見了強烈的情感,淺色的瞳孔泛著奇異的光,仿佛碎裂一地的鏡子,每當這個時候,蘭瑟的眼中就會浮現他的臉,只有他的臉,那雙漂亮冷漠的眼睛里只有他,徹頭徹尾只有他的臉。

    蘭瑟很能忍,無論是疼痛還是屈辱,他都能一聲不吭地咽下,可坎特斯最喜歡的就是打破蘭瑟的忍耐,看著他一點點被逼迫到崩潰的邊緣。

    蘭瑟變成了蛛絲網上被纏繞窒息的蝶,坎特斯喜歡看蘭瑟掙扎,他更喜歡聽蘭瑟發抖的聲音。

    他想聽蘭瑟的哀求,只要蘭瑟在他耳邊說一句不要,只要他說一句求饒,他就會立刻心滿意足地停止一切,可蘭瑟從來都不讓他如意。

    緊繃的腳背、因為過度用力抽筋的腳趾、痙攣的手臂和彎曲的手指、被咬破的唇角滴下來的血液,浸透冷汗發顫的蝴蝶谷……

    每一寸都讓他感到興奮,當傷痕累累的軀體被澆灑上冰冷的烈酒,那一刻的痙攣和抽搐將會將他們帶到瀕死般的巔峰。

    香園的暗室里有很多蘭瑟不喜歡甚至害怕的東西,其中就有一把特意定制的椅子。

    一把平平無奇、四面漏風的藤椅,但它的后背是鏤空的。

    把手捆在扶手上,把腳放進鏤空的扶手和座椅之間,將腳踝和椅腳固定,連腿都合不攏。

    無聊的時候坎特斯會把蘭瑟架在椅子上晃,欣賞著蘭瑟無處逃離的狼狽模樣,每當這個時候,他的表情就會變得鮮活生動。

    他抿緊的嘴唇會不由自主地抽搐,渙散的眼瞳因為惡劣的捉弄被迫重新聚焦又再一次渙散,還有那沾滿了生性淚水的眼睫會狼狽地發著抖……

    坎特斯常常坐在沙發上,仰著頭欣賞著蘭瑟拼命忍耐的模樣,那是他最舒服暢快的時刻,每當這個時候他的心臟就會泛起一股奇異的波瀾,仿佛一顆顆石頭投進了湖中,不停地蕩開漣漪,直到那一陣陣的顫意變成了心悸。

    當時的他并不知道這心悸代表著什么。

    坎特斯摸上了自己的心臟,他垂著眼,這一刻他忽然生出一股恍然大悟的感覺。

    啊,原來是這樣啊……他錯把心痛當作了心動,讓他迷戀的原來是心臟間泛起的疼痛,那一瞬間仿佛針扎般的刺痛。

    為什么又變成這樣了?

    智慧大屏上的時間流逝到了兩個小時零五分鐘,坎特斯握緊了拳頭,他猛地按下了解鎖鍵。

    摔在軟墊上的亞雌無力地保持著落下來的姿勢,坎特斯朝他走了過去,他聽見仿佛自言自語般的翕動。

    “……”

    坎特斯沒有摘掉蘭瑟的口球,從前他渴望聽見蘭瑟口中的哀求,可現在的他卻對蘭瑟的話感到恐懼,因為這張口里能輕易說出任何虛假的甜言蜜語。

    “……”

    他讀懂了蘭瑟嘴唇翕動中的內容,他眼眸一暗,伸手捂住了蘭瑟的嘴。

    到底是什么,能讓蘭瑟騙他到這種程度?!

    被冷汗浸透的臉蛋貼上他的掌心,像是被暴雨淋濕的小動物,全心依賴地縮在他懷中。坎特斯感受到了腹部纏上來的溫度,他看清了蘭瑟的眼睛。

    滿眼的有恃無恐。

    坎特斯驟然咬緊了牙,他一把掐住了蘭瑟的脖子,目光發狠。

    他以為自己拿他沒辦法嗎?!

    蘭瑟被狠狠摜在了床上,背部的撞擊讓他咳嗽了一聲,他費力仰起頭,朝著坎特斯彎起了眼睛,塞著口球的嘴巴一遍又一遍發出邀請。

    “叮鈴鈴——”

    光腦的鈴聲驟然打破了四周的緊張,坎特斯感受到了蘭瑟的驟然緊縮,對方有恃無恐的臉上總算露出了一絲裂縫,他深吸一口氣,本打算摔光腦的手接通了電話。

    “喂……”

    沙啞的嗓音帶著曖昧的氣息,透過光腦傳入對方的耳中,光腦那頭忽然死一般的安靜,坎特斯皺眉,不耐煩道:“說話。”

    坎特斯點擊通話外放,他把光腦擱在了床頭的柜子上。

    “我們要舉辦雌奴聚會,你要不要來?”

    坎特斯抓著鎖鏈的手一頓,他咀嚼著“雌奴聚會”這四個字,想起了一些往事。

    身為紈绔雄蟲,他們衣食無憂,生活常如死水般無聊,為此他們總是不停地給自己找點樂子,所謂的雌奴聚會就是一場比拼和交換所有物的聚會。雌奴不過是他們財產上微不足道的一筆,是他們刻意隨意處置的所有物。

    坎特斯回憶著過去的事情,他沒注意到在他身下,蘭瑟聽見對方聲音后驟然變化的臉色。

    青白的指尖忽然抓上了他的手臂,些微的刺痛感將坎特斯的思緒喚回,他低頭,看清蘭瑟的臉時他的瞳孔下意識縮緊了。

    那雙淺色的眼眸睜得巨大,濃烈的情緒幾乎化為實質,幾乎生生將他的一雙眼割裂開來,他抓著坎特斯的手臂,口中不停發出嗬嗬的聲音,鎖鏈撞擊發出鋃鐺聲響。

    這些天,坎特斯第一次在蘭瑟臉上看見如此劇烈的情緒波動。

    坎特斯抓著鐵鏈的手猛地一扯,他抓住了蘭瑟的下巴,嘴角露出一個近乎殘忍的笑,他朝著光腦那頭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好啊,我帶蟲過去。”

    他會帶誰去,可想而知。

    “這樣白的肌膚,留下的印子都能留幾天才消,最適合施展,他們應該會很喜歡。”

    坎特斯感受到他說完這句話后蘭瑟驟然緊繃的身體,這一刻蘭瑟的臉好似變成了一張鏡子,就這樣無聲碎裂。

    坎特斯咧開了嘴,在那雙淺色碎裂的眼眸中,他看見了自己的臉,丑陋地扭曲。

    不不不!

    不要不要!

    蘭瑟可以忍受坎特斯對他的任何報復,但他不能離開坎特斯,為了能待在坎特斯的身邊他能做任何事,不要把他送走,不要不要!

    坎特斯按住了抽痛的心臟,口中吐出更加殘忍的話:“你看看現在的你,真是下|賤啊,現在的你有什么值得留戀的?”

    這樣的蘭瑟不值得他的留戀,不值得他的駐足,不值得他施舍那怕一個眼神!

    坎特斯咬緊了牙,他忍著所有悸動,將自己徹底抽離。

    “咧啊嗚啊!”

    劇烈的掙扎讓手腕上沁出了血,被捆束的亞雌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不管不顧地掙動,連帶著鐵窗都嘎吱作響。

    坎特斯看見蘭瑟手腳淌出的血,他猛地拉住了蘭瑟頸環上的鎖鏈,試圖阻止對方發瘋般的自虐,但他沒想到蘭瑟不顧窒息般的死亡,絕望般瘋狂地朝他爬來,啊嗚啊嗚地叫著他的名字,甚至用頭去撞鐵床的尖角。

    “!”

    掌心的刺痛讓坎特斯咬緊了牙,他一把抓住蘭瑟的頭發,手心的粘膩糊上了蘭瑟的臉,惡狠狠道:“你想死嗎?!”

    頭皮傳來撕扯的感覺,可蘭瑟卻感到安心,他費力用舌頭頂出口球,混著血液的唾沫中,他朝坎特斯發出了哀鳴。

    不!

    不要拋棄我,不要丟下我,不要不要!我愛你,我愛你啊!

    ……

    鐵床上的亞雌在一遍遍的聲嘶力竭后昏死過去,坎特斯的視線停留在對方紅腫淤血的四肢上,他是那樣的狼狽凄慘,一臉被玩壞了的殘破,坎特斯朝他伸出了手。

    清涼的草藥香涂上了紅腫的傷處,疼痛讓夢中的亞雌發出不安的囈語,坎特斯指尖微頓,注視著蘭瑟緊皺的眉頭,他正要收回手,下一刻,他懷中蹭進了發顫的溫軟,像是受盡了傷害的小動物,乖乖尋找到一處安心的地方,徹底不動了。

    “……”

    下意識的囈語,紅腫的唇舌再次發出了告白。

    一聲狠狠的咒罵,坎特斯捂住了臉。

    第55章 香園情|事(二) 他迎著監控跳起了舞……

    18

    蘭瑟再次醒來的時候身上很清爽, 顯然已經被處過了。手腳的束縛都已經解開,就連口中一只塞著的口球也消失了,口中已經泛著藥水淡淡的苦味。

    坎特斯不在。

    四周的一切都靜悄悄, 他緩緩撐起身,他知道這里是哪里,香園的暗室, 他曾在這里度過很長一段時間。

    蘭瑟站起身, 腿部的酸痛和撕裂感讓他一個踉蹌,他摔下了床, 坐了一會兒后,他扶著床沿站起來。

    暗室的墻壁上有一面大鏡子,他張開了嘴巴, 下巴沒有脫臼,嘴角裂了, 舌頭腫了,有些疼。

    蘭瑟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手腳上是熟悉的勒痕, 他眼中露出久違的神情, 靜靜站在鏡子前擺弄著,就仿佛在欣賞著身上的傷痕。

    看完了鏡子,他又去了展示柜,一切都和記憶中的一樣, 他打開了展示柜,如數家珍般把玩觀賞每一件物件,他的嘴角甚至露出了笑容。

    微型監控將暗室內的每一幕都傳給了監視器前的坎特斯,坎特斯坐在監視器前許久,目不轉睛地將蘭瑟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這不對勁。

    蘭瑟的反應太過平靜, 根本不像一個被折磨后囚|禁的樣子,他此刻的模樣格外平靜,像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坎特斯企圖從蘭瑟的臉上尋找出一絲一毫害怕或者恐懼,可一切都是徒勞,哪怕他的眼睛把面前的監控器盯穿,他也尋不到絲毫蹤跡。

    從始至終,蘭瑟都沒有露出絲毫要逃離的跡象,他仿佛沒有看見暗室的門,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在門上停留超過一秒,他的動作松弛,他的表情自然,仿佛把暗室當成了家。

    坎特斯無意識咬緊了牙齒,他不明白為什么蘭瑟不逃跑,他可以解開了蘭瑟的束縛,現在他完全有自救的可能,為什么他不逃跑?

    他到底在圖謀什么?

    坎特斯抿緊了唇,紛亂的思緒弄得他頭疼,他閉了閉眼,然而下一刻監控器里忽然傳出了笑聲,他睜眼,一張驟然放大的臉闖入了眼簾。

    坎特斯瞳孔一縮,夾著煙的手指下意識繃緊,他想,蘭瑟發現了監控的存在。

    可接下來的一切徹底偏離了坎特斯的意料。

    沒有絲毫憤怒或是厭惡,蘭瑟笑著朝著監控器跳起了舞。

    脫|衣|舞。

    修長筆直的小腿上殘留著青紫色的淤痕,晃動的手臂上留著一圈圈指印,他的手指拂過細瘦的腰,露出被掐得淤紅的腰窩,指尖順著背部漂亮的曲線滑落,他朝著監視器笑了笑,歪著頭把發絲別在一側,露出滿是牙印的脖頸。

    他知道坎特斯在看,他知道坎特斯喜歡看什么。

    他不知從哪里變出了一條串著鈴鐺的銀色鏈子,松松垮垮系在腰間,漂亮的銀鈴鐺就這樣貼在他的胯骨上。

    一扭一晃一響,跳起來的時候閃著光,一秒后不偏不倚落在凹陷的骨骼處,他越跳越快越跳越顫,銀色的鈴鐺就這樣在他的纖腰上落下櫻花色的粉,漸深化為艷紅的淤。

    他知道自己在為誰跳舞,因為他叫著他的名字。

    蘭瑟自顧自地安慰自己,坎特斯不相信他的告白也沒關系,他會一遍遍重復直到贏回坎特斯的信任。

    只要他還在坎特斯的身邊,只要他還能接觸到坎特斯,他就會一遍遍向他證明自己的愛,他絲毫不恐懼也不會害怕。

    神經質般的自我安慰,一遍遍的重復,最終成了掩耳盜鈴的洗|腦。

    “坎特斯~”

    “坎特斯,我愛你~”

    一聲聲喘著、顫著、晃著、纏著、繞著,透過收音器盡數闖進了坎特斯的耳中,坎特斯想起了在澤西時蘭瑟縮在他懷里裝瘋賣傻的時光。

    他想要閉上眼,可眼睛卻不受他的控制,仿佛黏在了監視器上,一寸不離。

    他看見那雙淺色的眼眸望著他,像是浸透了濃烈的愛戀,滿地隨時隨地都能溢出來,他仰著脖頸朝他張開了口,仿佛熟透到發爛的果子,他朝著他展露了所有的艷色。

    “坎特斯,我愛你~”

    “我愛你~”

    “嘎吱——”

    “坎特斯~”

    書房的門被打開,雀躍的聲音闖入,坎特斯猛地抬頭,他下意識拔掉了監視器的電源,朝著入侵者發出了怒吼:“你準你進來的!”

    布萊恩打招呼的手一頓,他看著仿佛困獸般怒氣沖沖的坎特斯,眼底掃上一片暗沉,他的視線落在坎特斯手上的電源線上,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哎呦,怎么這么大火氣?誰惹我們的雄子生氣了?”

    看清布萊恩的臉,坎特斯稍稍收斂了怒氣,但他的臉色絕對算不上好看:“你來做什么?”

    布萊恩聳了聳肩,視線不著痕跡地將坎特斯打量了一番:“這不是好久沒見了想你了嘛,澤西之旅如何?”

    坎特斯嘖了一聲,掏出一根煙,沒搭腔。

    布萊恩拿起打火機替他點了火,他的視線掃過坎特斯的腿間,眼底霎時間暗沉下來:“前天給你打電話,聽你說要帶蟲來,看來這趟澤西之旅收獲不錯,你和我說說,澤西的野味味道如何,那里的雌蟲是不是很辣?”

    坎特斯深深吸了口煙,他想起了之前在暗室里打的那通電話。

    布萊恩的視線落在坎特斯書桌上黑屏的監視器上,他熟悉坎特斯身邊的每一處細節,他發現坎特斯的書房添了很多新東西,為首的就是書桌上這臺監視器,他很熟悉這類東西,他狀若無意地開了口:“聚會時間在后天,到時候一起走?”

    坎特斯沒說話,吐出一口煙霧,他把指尖的煙往煙灰缸里一碾:“幫我推了。”

    布萊恩唇邊的笑容微僵,天知道他得知坎特斯回國之后有多激動,足足四十八天,他失去坎特斯的消息足足四十八天了!不知道布雷蒙德大公和他雄父說了什么,他竟然被限制了外出,還沒等他找到辦法逃脫,就得知坎特斯被帶去了澤西。

    這四十八天他時時刻刻都處于焦慮的不安中,他無處得知坎特斯的消息,他擔心布雷蒙德大公察覺到了什么,他害怕坎特斯會知道自己隱秘的心思,他害怕自己再也無法和坎特斯維持朋友關系,他害怕自己永遠都見不到坎特斯了,他害怕地快要發瘋了!

    可就在前天,他安排在別墅的眼線傳來了消息,他才知道原來坎特斯已經回來了,更好的消息是坎特斯是獨自回來的。

    他本想著一切都回歸正常,布雷蒙德大公不在首都,那個叫做蘭瑟的下|賤亞雌也消失了,他和坎特斯之間又能恢復到從前那樣親密無間的關系,他借著聚會的由頭給坎特斯打了一通電話,但他沒想到自己會聽見那樣的聲音,嘖嘖作響的曖昧混著混沌的鼻息,時刻提醒著他——他撞破了坎特斯的好事。

    鬼使神差地,他朝著坎特斯發出了雌奴聚會的邀請,他沒想到坎特斯同意了,甚至還說要帶蟲去。

    坎特斯又看上了誰?

    這個想法在腦中冒出的一瞬間如同烈火將所有的智燒毀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掛斷的電話,他用盡所有手段去查對方的消息,可他只得到了一絲蛛絲馬跡,他查到了香園。

    來的路上他安慰自己,坎特斯要帶那只雌蟲去參加本雅明的聚會,說明他根本不重視那只雌蟲,本雅明兄弟的嗜好圈內皆知,他們口碑極差,最喜歡的就是玩弄雌奴,死傷不論。

    可現在坎特斯對他說幫他推了。

    推了聚會?為什么?因為不舍得,因為不忍心?

    布萊恩的大腦再一次不受控制浮現出當時電話里傳來的聲音,坎特斯沙啞的聲音貼在他的耳畔,帶著些微的喘,就這樣毫無遮掩地傳入他的耳中。

    他嫉妒得發狂!

    布萊恩掐緊了掌心,綠色的眼眸因為濃烈的嫉妒幾乎猙獰,他強迫著自己調整好狀態:“這么寶貝?”

    坎特斯握著酒杯的手一頓,他看著布萊恩緩緩吐出了一個“不”字。

    布萊恩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好似無意般試探:“那干嘛不帶出來見見?怎么,怕我們搶走?”

    渾濁的酒液中坎特斯看見了自己晃動扭曲的臉,他冷不丁地開了口:“還沒調教好而已。”

    說完,他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布萊恩唇角的笑容一頓,隨即像是漣漪般悄然擴大了,他幾乎目眩神迷般望著坎特斯唇角殘留的酒液,他想,這才是坎特斯,漫不經心的坎特斯,誰都無法掌控的坎特斯!

    布萊恩從口袋里掏出手帕撫上了坎特斯的嘴唇。

    坎特斯低頭,目光落在布萊恩隔著手帕壓在他唇角的手上:“做什么?”

    布萊恩笑瞇瞇地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你這里有東西。”

    坎特斯揮了揮手,隨意擦了擦嘴,布萊恩從善如流地收回了手,他的視線落在坎特斯隨意丟在地上的手帕上。

    “我還有事。”

    坎特斯看著黑屏的監控器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他沒有注意到身后布萊恩望著他近乎癡迷的眼神。

    書房的門再度被關上,連帶著地上的手帕一同不見了。

    19

    “你回來了~”

    蘭瑟乖巧地跪在地上,他拿著早已經準備好的居家拖鞋,俯身摸向坎特斯的皮鞋,姿態極盡低下甚至到了卑微的地步。

    他穿著單薄的衣服,既遮不住上面也遮不住下面,當他彎腰時他胸前的風景和身下的圓潤盡覽無余,坎特斯注視著蘭瑟唇角的微笑,他知道蘭瑟在勾|引他。

    這段時間蘭瑟始終堅持勾|引他,不肯錯過一分一秒,他知道他在監視器前注視著他,就有恃無恐極盡手段。

    蘭瑟的雙腿的腳步有些發虛,修長筆直的雙腿上又多出了不少勒痕,勒痕的位置都是他當初留下的地方,層層疊疊覆蓋上去,就仿佛刻意保留他曾留下的痕跡。

    他絲毫沒有感到恐懼,閑庭散步般,他牽著他的手帶著他來到了沙發,坎特斯的視線落在他青紫的手腕上。

    蘭瑟朝他獻上了頸環。

    “我想你了。”

    大膽地坐在他身上的亞雌吐氣如蘭,宛如驚雷般砸醒坎特斯的魂,掌心是金屬裹著硅膠的皮質感。

    蘭瑟感受到了坎特斯的變化,他像是成功偷腥的狐貍笑彎了眼,他拉著坎特斯的手握上了自己的脖頸,就這樣迎著坎特斯的視線扣上了金屬扣。

    他腰扭得很好。

    七年的相處,他比坎特斯更熟悉他的身體。

    他知道坎特斯喜歡看什么,他知道坎特斯喜歡的姿|勢和體|位,他知道什么時候該用力,什么時候該絞緊,什么時候該仰著頭往下壓。

    他知道的東西有很多。

    他想,身體遠比心靈更誠實,上輩子的他們靠做來愛,這輩子他們依舊可以。

    他用盡一切手段和力氣,可是坎特斯沒有抱他。

    坎特斯為什么沒有回應他?

    明明身體是滾燙的,明明氣息是灼熱的,可為什么坎特斯的眼神這么冷,為什么他不說話,為什么他用這種神情望著他?

    他在透過他看向誰?!

    蘭瑟猛地咬緊了唇,尖細的牙齒戳破了皮肉,他在嘴里嘗到了血腥味。

    坎特斯拒絕了他的吻。

    為什么?!發生了什么?

    鼻尖忽然聞到一股甜膩的香,完全陌生的香水味來自于坎特斯的脖頸,蘭瑟身體內所有的血液仿佛瞬間成了冰渣。巨大的恐懼瞬間襲擊了他的心臟,他的臉在劇烈的情感中扭曲,那一瞬間所有的鎮定仿佛碎裂的鏡子啪嗒一聲砸了一地,留下碎渣前鮮血淋漓的他。

    是誰,是誰的味道?!

    惡心,好惡心,好惡心!

    甜膩的香帶著蠱|惑勾|引的味道,就這樣淺淺纏繞在坎特斯的脖頸,是誰,是誰能靠坎特斯這么近,是誰要來搶走他的位置,是誰?!

    是布萊恩,還是雪萊,還是其他蟲?

    是啊,是啊,他忘記了,忘記了坎特斯身邊從來就不只有他。

    “你去見了誰,你要拋棄我嗎,他比我漂亮比我軟嗎,還是比我濕比我熱,你去見了說,你喜歡他?”

    坎特斯看著忽然胡言亂語起來的蘭瑟,眉頭緊皺:“你發什么瘋!”

    蘭瑟看著坎特斯推開他的手,他低下頭,兩秒后忽然猛地壓上了坎特斯,開始不管不顧地扯他的衣服。

    在監控器里盯了三天,坎特斯早就被弄出了一身火氣,他數次強迫自己冷靜,為了不被蘭瑟牽著鼻子走,他硬生生忍了三天,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他本想冷眼看蘭瑟幾眼,沒想到蘭瑟忽然發了瘋。

    “放手!”

    蘭瑟死死盯著坎特斯領口淺色的艷紅,留下他的蟲頗有心計地將這痕跡留在了領口內襯之下,輕易發現不了。

    是誰,是誰!

    “嘩啦啦——”

    被掃落的物體掉落在地上發出劈里啪啦的響聲,胡亂的掙動中一記清脆的巴掌聲突兀地炸響,蘭瑟被打偏地歪過了頭。

    坎特斯看著自己的掌心,他臉上下意識浮現不知所措。他不是故意的,他沒想打蘭瑟,他只是揮了揮手……

    蘭瑟捂住了自己的臉,他忽然安靜了下來,他的安靜讓坎特斯感到不安,他下意識朝蘭瑟捂著的臉伸出手。

    “讓我看……”

    “坎特斯,你不喜歡我了嗎?”

    坎特斯伸出去的手被緊緊抓住,“啪”得一聲再次落在蘭瑟的臉上。

    “你喜歡打我的臉,好,這邊也來,給你都給你,你喜歡什么我就給你什么,你打我,你打我好不好,你別不喜歡我!”

    不過是幾秒的愣神,坎特斯的手已經被拉著落下來數次,他看見了蘭瑟通紅腫脹的臉,他嘴角破裂淌下了血,手心冰冷的淚水粘膩,冰冷的、濕滑像是握住了一條蛇,他猛地甩開了手。

    “!”

    喉嚨像是被掐住了,艱難到發不出任何聲音,坎特斯死死盯著蘭瑟紅腫濕漉的臉,腦中猛地冒出一個念頭,蘭瑟的腦子壞了。

    找醫生,他得去找醫生。

    膝蓋摔在冰冷的大石上,胃里忽然一陣翻江倒海,灼熱的淚水爭先恐后地從眼里涌了出來,蘭瑟跪在地上,他忽然笑了起來隨后是劇烈的咳嗽,他朝著坎特斯爬了過去。

    “你別走,你別走,坎特斯你留下來,留下來好不好,你留下來好不好,你陪陪我抱抱我,我想讓我做什么都行,求你別走。”

    要去找醫生的坎特斯被蘭瑟死死抱住了腳,他渾身僵硬,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眼前的一切荒誕的像是一場噩夢,而他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醒來。

    “你帶上我,你帶上我,不管你去哪你帶上我好不好,求你求你了!”

    這句話仿佛一記警鐘,瞬間將坎特斯從無邊的噩夢中扯了出來,他幾乎悲哀地想,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這一切都是蘭瑟的手段,眼淚、哀求、自殘這些都是他的手段,是他想要逃離香園的手段,什么愛他,別拋棄他,害怕都是假的,他只不過是想要逃出去,再一次逃跑再一次拋棄他。

    “哈——”

    “哈哈哈——”

    坎特斯捂著臉他忽然笑出了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差一點又上了蘭瑟的當,他差一點就又相信蘭瑟的話!

    “你想要出去?”

    坎特斯捏著蘭瑟下巴的手用力到仿佛要捏碎他的骨頭,他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蘭瑟朦朧的淚眼,嘴角扯出一個笑:“行啊,我帶你出去。”

    蘭瑟淚水滿溢的眼眸怔住了,片刻的不可置信后是滔天的喜悅。

    坎特斯將蘭瑟臉上所有細小的動作盡收眼底,他心底冷冷嗤笑一聲,說了句果然如此,他掐著蘭瑟下巴的手再度收緊,聲音冷沉:“只要你別后悔就行。”

    正巧,雌奴聚會還沒結束。

    ……

    【來了來了,每天打開三百遍,皇天不負有心人,真讓我等到了!】

    【這十天真是吃不好睡不好,直播間忽然就黑了,果然啊年輕就是好,小夫夫play十天十夜不睡!】

    【啊,終于放出來了,被關了十天的小黑屋!要不是直播間的計時器還在,我真的會覺得系統崩了,天吶,簡直不敢想,這十天攻和受有多瘋狂!】

    【等等,這里是哪里啊,感覺不像澤西啊,攻回到首都了?】

    【有沒有人覺得這地方很不對勁啊,我總覺得這里不是什么正經場合,你看那些服務員的衣服,不是露胸就是露腿屁|股,他們脖子上還帶著號碼牌】

    【看起來像是私人俱樂部,專供X方面準備的】

    【我真的覺得很有問題啊,為什么蘭瑟穿成這個樣子,還有他脖子上為什么套著狗鏈啊?!】

    【家人們,為什么我覺得蘭瑟特別瑟氣啊,就感覺他被X熟了一樣】

    【什么,這十天我都錯過了什么?!!】

    【感覺蘭瑟像是換了個魂,一整個大變樣了,原本的高嶺之花怎么變成愛心眼魅|魔了?雖然我不挑嘴】

    直播間內一頭霧水,猜測一個比一個大膽,但遠遠不及事實的真相。

    大公家的雄子到哪里都是貴客,俱樂部的經得知坎特斯的到來馬不停蹄地趕來親自迎接,不僅細心介紹俱樂部的情況,還帶來了他們的見面禮。

    “雄子,這是我們特制的項圈,具有定位、控制、收縮、放電還有注射藥物的功能,請您笑納。”

    經一臉諂媚地獻上銀色項圈,坎特斯沒看他也沒說話,他的視線虛虛落在跪在他腳邊的蘭瑟身上。雖然多次收到邀請,但上輩子的他沒帶蘭瑟來過這種地方,他有潔癖,更不喜歡和其他蟲分享。

    進入俱樂部的蘭瑟一直很安靜,他身上穿著黑色的緊身衣嚴嚴實實蓋住了所有肌膚,可正是如此,反而更顯出一股欲蓋彌彰的魅。

    他能感受到緊緊貼著自己小腿的身體,蘭瑟至始至終都低垂著頭,縮在他的腳邊,像是要將自己藏起來,坎特斯能看見晃動的碎發。

    在發抖嗎?

    是因為害怕?

    “坎特斯,你來啦~”

    身后傳來招呼聲,坎特斯抬起頭,他隨意地朝著向他走來的布萊恩點了點頭,算作打了招呼。

    “哎呦呦,你還真的帶來了啊?”

    由遠及近的腳步和聲音讓蘭瑟身形一僵,這聲音哪怕他化成灰他都會記得,借著對面反光的玻璃,看見了布萊恩笑盈盈的臉。

    布萊恩朝著坎特斯走去,他的視線幾次停留在跪在坎特斯腳邊的身影上,對方低著頭看不清臉,但他的背影卻讓布萊恩感到一陣詭異的熟悉。

    “我還真以為你不來了呢,怎么,這次調|教好了?”

    坎特斯沒說話,他把玩著手中的項圈,堪稱殘忍的刑具在他的指尖仿佛鍍上了一層光,變成了某種高貴的藝術品。

    布萊恩笑著湊近了,他的視線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地上的蘭瑟。

    門口再一次響起迎賓聲,敞開的門帶來了風,蘭瑟鼻尖聳動,聞到了甜膩的香,他忽地朝著布萊恩的方向看去。

    原來是他,惡心的、粘膩的、帶著蓄意勾|引的甜香……

    哈哈哈,原來坎特斯身上的香水味是布萊恩留下的,坎特斯身邊沒有其他蟲,只有他,只有他!

    強烈不安的心在此刻瞬間被填滿,蘭瑟忍不住咧開了嘴,無聲地笑,他眼中充滿了劫后余生般的喜悅和慶幸,他朝著布萊恩投去的目光中藏著混著恨意的輕蔑,仿佛在看一只陰溝中的老鼠。

    是他,是他!

    布萊恩看清了跪在坎特斯腳邊的雌蟲,他看清了對方的臉,讀懂了對方眼中的輕蔑和鄙夷,那一眼仿佛看穿他的心,這一瞬間他幾乎無法維持面部的表情管。

    竟然是這只下|賤的亞雌!

    仇蟲見面向來分外眼紅。

    迎著布萊恩嫉恨到發狂的視線,蘭瑟緩緩勾起了唇,他攀附著坎特斯的小腿,朝著拿著項圈的坎特斯揚起了頭,殘破的嘴唇發出無聲的邀請。

    “咔嚓——”

    他們的關系好似一副沒有鑰匙的手銬,無法逃離,無處可逃,亦不愿逃離,不過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其他蟲無法解,也無法插足。

    推開門,撲面而來的熱浪混著濃郁到甜膩的香,刻意加重的香料也遮不住屋子里的混雜著數種信息素的腥味,包廂里的蟲朝著門口的坎特斯和布萊恩表示了歡迎,從他們此刻的狀態顯然已經玩過了不止一輪。

    “稀客啊真是稀客,快來快來!”

    趴在沙發上的雄蟲朝坎特斯張開雙手,他踢開了跪在他腳邊賣力工作的雌蟲,他正是這一次聚會的東道主本雅明。

    坎特斯避開了本雅明的赤條條的擁抱,眉心微擰,目光仿佛看垃圾般掃過包廂,本雅明臉上的笑容一頓,隨即拍了拍手,門口立刻涌入一大批黑衣保鏢,動作麻利地把房間清干凈了,只剩下殘留的氣味訴說著不久前這里發生過的荒唐。

    直播間自從包廂的門被推開的那一刻就打了碼,附贈一串“檢測到內容有害心靈,請謹慎觀看”的標語,這可真是把直播間里等待已久的觀眾們氣上了天,但這一次他們并沒有在小黑屋里等太久。

    “坎特斯,這是你的雌奴?長得不錯,原來你喜歡這款的啊,”本雅明舔了舔嘴唇,笑得蕩漾,他的癖好一向是健碩的軍雌:“我原先總以為亞雌手感不好,比不上軍雌的肉感,嗯,纖細高挑,瘦而不柴,現在看來和亞雌也別有一番風味啊。”

    “哎呦,看得有些眼熟,這不是垃圾星的亞雌嗎,怎么一直都是他啊,我以為你早膩了。”

    “看著挺乖的,坎特斯我拿我這兩個寶貝和你換,你把他借我玩兩天唄~”

    包廂內在場的各個心懷鬼胎,坎特斯對耳畔的嬉笑不置一詞,跪在他身側的蘭瑟像是個貨物一樣被打量,被輕蔑放蕩的語氣評頭論足,不知是不是因為害怕,他至始至終沒有抬起頭。

    坎特斯在看蘭瑟,而布萊恩在看坎特斯,此情此景他撐不出人畜無害的笑臉,從坎特斯看蘭瑟的眼神足夠證明他的在意,他被徹底地迷住了!這只下|賤亞雌到底是什么時候又爬上了坎特斯的床,還是說他從始至終一直沒有離開,在他消失的那些時間他就在澤西,一直待在坎特斯身邊?!

    嫉恨宛如濃烈的毒藥,燒得布萊恩坐立難安,如果眼神可以化成刀子,蘭瑟早已經被布萊恩寸寸凌遲。

    對這狗屎劇情的發展,直播間滿臉問號。

    【不是啊,坎特斯為什么要把蘭瑟帶到這種地方,說什么交換,這是要把蘭瑟送人嗎?】

    【小情侶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攻不是頂級戀愛腦嗎?受失憶了還一直親親抱抱舉高高,天天撒狗糧,為什么忽然崩成這個鬼樣子了,這十天到底發生了什么?】

    本雅明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視線頻頻在坎特斯腳邊的蘭瑟身上停留,他打了個響指。包廂中央緩緩升起一個架臺,兩只被捆成大閘蟹的健碩軍雌被拽上了臺子,一側的展示柜上陳列著形狀各異的鞭子。

    “各位都來看看我新得的雌奴。”

    破空的風聲響起,拍手叫好聲中,壓抑的痛呼聲變成了控制不住的慘叫,這嗜血的場景吸引了在場幾乎所有目光。坎特斯垂著眼,從頭到尾都沒有朝架臺上投去一眼,他注視著蘭瑟,他感受到了對方的緊張。

    【救命啊,感覺他們快被打死了,攻就這樣坐著嗎,不去救一下?】

    【按照俱樂部習以為常的規定,如果出手制止演出,相當于踢館,就得帶自己的奴隸上臺展示,救了他們蘭瑟就得躺在那里了】

    【好殘忍啊,攻寶帶受來這里是為了什么目的啊,這是什么新型情趣嗎?】

    本雅明將鞭子隨手甩在一邊,他擦拭手上沾染的血跡,饒有興致地朝著坎特斯發出了邀請:“坎特斯,難得見你帶蟲來,要不來露兩手?”

    【這算什么狗屁情趣,把人當作物件一樣交換,簡直就是在踐踏人格和尊嚴,這已經不是情趣能解釋的通了,這是在犯罪啊,說說氣話就算了,要是真的這樣做了,他倆之間絕對沒有可能了!】

    【不是純愛嗎不是戀愛腦嗎?他們到底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啊?】

    坎特斯的視線被彈幕上的話吸引,仿佛一記警鐘在他耳畔陡然炸開,他想,對啊,他和蘭瑟之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蠢蠢欲動的手抓住了蘭瑟的手腳,他看見蘭瑟被迫抬起的臉,他的臉上淌著兩道晶瑩,像是哭過了。

    “啊!”

    “下|賤東西,你竟敢咬我!”

    本雅明叫了一聲,捂著自己流血的傷口目光陰冷,他正要上腳踢,卻有蟲比他更快。

    “啪啪!”

    掌心火|辣辣的疼,布萊恩喘著氣露出了笑容,這兩記耳光打得他的手發顫,他用了十足的力氣,直接將蘭瑟扇得倒在了地上。

    這一變故發生得太快,快到來不及反應,激動的心在胸腔中撲通撲通跳動,布萊恩舔了舔干澀的嘴唇,這才想起為自己的行為找補:“下|賤東西,竟然敢傷害雄蟲!本雅明你的手沒事吧?”

    本雅明啊了一聲,慢半拍地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牙印,布萊恩的反應實在太過熱切,記憶中他和對方的關系似乎并沒有這么好,起碼不至于好到為他出頭的地步。

    蘭瑟在嘴巴里嘗到了熟悉的血腥味,毫不留情的兩巴掌扇得他眼冒金星,他趴在地上許久聽不清聲音,也看不清東西,只有模糊的影子晃動著,他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動。

    布萊恩,蘭瑟在一陣耳鳴中冷冷得想,他一定會殺了他。

    蘭瑟感受到自己的臉被捧了起來,鼻腔中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是坎特斯的味道。

    蘭瑟貼上了坎特斯的掌心,他忘記了此刻他正頂著巴掌印,下意識蹭了蹭,腫脹的臉龐因為疼痛瑟縮,嘴角一絲血色滑下。

    坎特斯看著手中粘膩的血色,像是被定住了,這是他第二次在蘭瑟的臉上看見巴掌印,上一次是他留下的。

    “嘩啦啦——”

    “啊!”

    一片驚呼中,坎特斯抓住了布萊恩的頭發猛地撞向了墻壁,他的眼眶通紅,明顯不是正常狀態。

    “誰讓你打他的?!”

    “坎特斯,你這是做什么,你快放手,這是布萊恩啊,不過是一個雌奴而已呃!”

    勸架的本雅明吃了一記拳頭,跪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肚子半天說不出一個字,坎特斯的手上攥著一簇頭發,那是他生生從布萊恩頭上撕下來的。

    “殺、殺蟲了!”

    坎特斯的架勢太猛,在場的雄蟲哪個不是細皮嫩肉的,一個個惜命的很,沒有蟲敢上前攔一下,他們被嚇壞了,有的甚至嚇得發出一聲尖叫后昏了過去。

    不僅在場的蟲嚇壞了,直播間里的觀眾也嚇壞了:【好可怕,好可怕啊,就像是個瘋子,暴力男啊!】

    刺耳的尖叫聲中,坎特斯捂住了好似要裂掉的腦袋,他回過了神,通紅的眼眶崩出血色,他看見了跪在地上呻|吟的本雅明,他看見了墻壁上的血跡,還有倒在地上的布萊恩。

    布萊恩是他為數不多的好友,他現在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發病了,他發病了。

    坎特斯的手控制不住地發抖,這是發病時軀體化的征兆,他咬緊了牙,胡亂地伸手想找身上的藥,摸了半天只發現空蕩的口袋。

    沒有藥,沒有藥,這一世的他沒有隨身帶藥的習慣。

    “嗬嗬嗬——”

    坎特斯伸手去掏光腦,他想要撥打秘書的電話,但他根本拿不穩光腦,光腦咕嚕嚕滾到了一米開外,他半跪在地上,身體仿佛被定住了一樣,一動不能動。

    “坎特斯!”

    坎特斯抬起眼,沉重的眼皮嗬發抖的呼吸中,他看見了朝他踉蹌著跑來的蘭瑟。

    蘭瑟不知道什么時候掙脫了手上的束縛,他不像那些蟲,他沒有恐懼地逃跑,他義無反顧地向他跑來。

    他抱住了他。

    “坎特斯!”

    坎特斯嘴唇顫抖,他想要說什么,就見蘭瑟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個藥瓶,倒出三顆藥片塞入他的口中。

    苦澀的藥味黏在舌根,熟悉的苦味讓他的神智有一瞬間清醒,他猛地抓住了蘭瑟的手。

    你身上為什么會有我的藥?你怎么知道我發病了?

    無數疑問噎在口中,坎特斯費力撐著昏沉的腦袋,他帶著無數疑問沉入了黑暗。

    20

    已經三天了。

    蘭瑟望著緊閉的大門,神經質地啃咬著自己的手指,自從坎特斯在俱樂部上發病之后,一切都變了。

    坎特斯不再把他鎖在香園的暗室,他仍舊住在香園里,但他擁有了自由,他能夠隨意進出那扇門,甚至離開。

    他找遍了香園里每一處地方卻一無所獲,每一個房間都干干凈凈,一個微型攝像頭都沒有。

    坎特斯不再看著他了,坎特斯不在看著他了!

    驚恐如同無數腐爛的蛆蟲爬進了他的喉嚨,讓他忍不住想要嘔吐。

    他唯一的籌碼就是自己的身體,坎特斯不是一直很喜歡他的身體嗎?七年多時間都無法讓坎特斯膩味,他想,這是自己最大的底牌,所以他才會用盡所有手段去誘|惑。

    為什么?

    為什么坎特斯不把他鎖進密室,為什么坎特斯不再繼續監視著他,為什么坎特斯不來看他了?

    連著三天沒有合眼,蘭瑟的眼中崩出條條血絲,宛如蛛絲捆束的蝶,一點點失去掙扎的力氣,他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門,他不敢合眼。要是坎特斯來了他睡著了怎么辦?要是坎特斯看他睡著了又走了怎么辦?

    手指被啃食,留下丑陋難看的坑洼,蘭瑟看著眼前的光腦,緩緩朝他伸出了手。

    他敢保證這個光腦是坎特斯留給他的,坎特斯為什么要把光腦給他,他要放他自由?他不要他了,他要拋棄他了嗎?

    每當想到這里,手中的光腦就變成了灼熱的鐵塊,不敢觸碰,仿佛只要他按下開機鍵,所有噩夢都將來臨。

    蘭瑟啃咬著手指,遲鈍干澀的視線再一次盯緊了那扇緊閉的門。

    守在門口寸步不離的蘭瑟不知道,坎特斯此時此刻就在香園的樓下。

    【這又是什么情況啊?為什么攻又開始守在樓下了?】

    【我已經搞不懂了,好好的一個戀愛為什么能談成這個樣子?有什么誤會就去說啊,又不是每長嘴巴,看的我心梗都要發作了!】

    足足一天一夜,直播間的彈幕連番上陣,偏偏坎特斯油鹽不進,既沒有和直播間的觀眾解釋這十天發生了什么,也沒有解釋自己為什么要在樓下守著,他就這樣沉默著,仿佛變成了一塊等待的石頭。

    不僅直播間的觀眾們看著難受,身為秘書陪同的戴維也是如鯁在喉,自從雄子上次發病后就不愛說話了,每天就是坐在這里守著,誰都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坎特斯不知道該說什么。

    發病后昏過去前他腦子里有很多疑問,為什么蘭瑟會知道他有病,為什么蘭瑟會隨身攜帶他的藥?后來他醒了過來,他又想到更多。為什么蘭瑟不害怕香園的密室,為什么蘭瑟表現得那樣游刃有余,為什么他能找到澤西,為什么他一直說愛他……

    這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敢想,有些東西一旦開了頭就再也停不下來了,一腔孤勇地去尋找真相,卻沒想過自己是否有接受真相的能力。

    他封了香園的暗室,撤掉了香園里所有的微型監控,他的私心讓他鬼使神差地留下了光腦,光腦上藏著唯一尚存的監控。

    他一直忍著沒看。

    “雄子,我們該走了。”

    戴維的聲音從前座傳來,坎特斯嗯了一聲,戴維又等了一會兒,眼看著時間真的要來不及了,他低聲催促道:“雄子,大公已經到了。”

    坎特斯如夢初醒般地回過神,他好似不安地搓了搓手指,這次他當眾發病還傷了不少蟲,事情鬧大了自然就傳到了他雄父的耳朵里,為此他的雄父連夜從澤西趕回來,今天所舉辦的宴會就是為他收拾爛攤子的賠禮宴。

    想起那天幾乎慘烈的情況,坎特斯抿緊了唇:“賠禮送過去了嗎?布萊恩…他怎么樣了?”

    布萊恩和他做了十多年的朋友,是唯一一個知道他有病陪伴他度過病痛的真心朋友,可他竟然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住,失手傷了他。

    不,不是失手,瞧瞧吧,他又在為自己找借口。

    坎特斯痛苦地閉上了眼,他想他真的很懦弱,每次碰到事情下意識就選擇了逃避。

    前座的戴維將坎特斯的后悔全看進了眼中,他安慰道:“雄子您別擔心,布萊恩少爺并無大礙,只是有些輕微腦震蕩,休息幾天就好了。”

    聞言,坎特斯驟然松了一口氣,他連說了好幾句:“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汽車引擎發動發出低低的嗡鳴,戴維收回了視線,他知道坎特斯此刻心里一定非常不好受,雄子的內心很柔軟,真是因為他把對方放在了心頭,才會愧疚才會患得患失。

    汽車在道路上飛馳著,窗外的景色瞬息即逝,仿佛從未存在過,一切都好似幻夢,坎特斯閉上了眼睛,他忽然就覺得很累。

    很累很累,喘不上氣。

    他掉進了一個極其短暫的夢,夢里有一個肉嘟嘟的小團子朝他伸出了手,他還不會說話,咯咯笑著朝他爬來,金色的胎發稀松,只一眼坎特斯就喜歡上了他。

    肉嘟嘟的小手抓住了他的小拇指,小小嬰孩的嫩呼呼的臉貼在他的頸窩,小孩兒似乎很高興,興沖沖地揮舞著小手,朝著他吐著泡泡。

    “父…父父……”

    這些天,坎特斯第一次露出了發自真心的笑。

    “雄子——”

    “雄子,快醒醒,我們到了。”

    耳畔的催促聲打攪了這份寧靜,坎特斯感受到拽著自己的小手不舍的力道,吐著泡泡的小孩兒的笑臉變成了委屈巴巴的哭臉,像是猜到了自己會被拋棄的小動物,口中無意義的喊聲越發激動。

    “父父!”

    喊出最后一聲挽留,小團子如同煙霧般消失在他的眼前,坎特斯猛地睜開了眼,他看見了略顯慌張的戴維,他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

    那里沒有會縮在他懷中抓著他的小指的小團子,坎特斯握住了那截小拇指,心臟忽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疼,針扎一般,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東西在他未知曉時不見了。

    “雄子,大公還在等您。”

    坎特斯按了按心口,將莫名的情緒壓下,他邁出了車門。

    布雷蒙德大公的面子很珍貴,沒有誰會不領情,家族的榮譽向來大于個體的利益,況且有沒有鬧出蟲命,大家心照不宣地說著漂亮話,幾句話就把坎特斯的發病變成了孩子之間的玩鬧,一場酒宴下來是賓主盡歡。

    在場的蟲都心有圖謀,來往的言語之中都藏著利益的暗潮,坎特斯只要站在那里,就會有蟲不停地前來攀談搭訕,權勢的魅力比天還大。就算他是個瘋子傻子也無所謂,只要他是布雷蒙德大公的獨子,是這偌大家族的唯一繼承者就夠了。

    “坎特斯雄子,您為何在此獨自飲酒,您為什么會露出如此寂寞的神情呢?”

    手背上曖昧的摩挲讓坎特斯回神,胃里一陣惡心翻涌,在對方的低呼聲中他掏出手帕擦拭自己的手,薄唇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雌蟲捂著紅腫的手背,不死心地想要繼續迎難而上,然而一雙手忽然攔在他面前,溫柔如水般的聲音流進他的耳朵:“不要意思,雄子已經和我有約了。”

    坎特斯看了眼笑盈盈的雪萊,正要否認,就見雪萊朝他眨了眨眼,他動作一頓,他接過了對方遞來的香檳。

    雪萊笑瞇瞇地在坎特斯身側坐下,朝著前來搭訕的雌蟲微微一笑,后者見狀只能咬著牙鎩羽而歸。

    “雄子,找到這出僻靜獨自品酒,果然還是您有閑情雅致。”

    坎特斯咽下一口酒,他眼皮子都沒抬,毫不留情地打斷了雪萊套近乎的行為:“我什么時候和你有約了?”

    雪萊像是察覺不到坎特斯惡劣的態度,他滿臉無辜地眨了眨眼:“我這不是來替雄子您解圍嘛~”

    坎特斯冷嗤一聲:“多管閑事。”

    雪萊看見面前已經空了大半的酒,心中暗道一句坎特斯的心情一定格外糟糕,他輕輕嘆了口氣,又替坎特斯倒了一杯酒。

    坎特斯瞥了他一眼,他不知道雪萊肚子里買的什么是藥,他也不關心。

    雪萊將酒杯朝他的方向推了推,但這一次坎特斯并沒有接過他的酒。雪萊見狀目光微凝,能讓坎特斯坐在這里喝悶酒,這事應該和那名叫做蘭瑟的亞雌脫不了干系,他大概能猜出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想到自家雌父喋喋不休的囑咐,借著余光雪萊朝布雷蒙德大公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他在大公的身邊看見了自己那位雌父,兩只眼里寫滿了對金錢和權勢的渴望。

    雪萊踢了踢腳,咽下一大口酒,他漫不經心地想,自家雌父的算盤只能落空了,坎特斯這塊骨頭太硬他可啃不下來。

    看著自顧自喝酒像是要把自己喝死過去的坎特斯,雪萊繞著頭發的手一頓,掏出了解酒藥放在桌上,無聲垂下了眼睫,為什么不喜歡他呢……

    ……

    坎特斯帶著滿身酒氣坐上了車,他喝了太多酒,就算吃了解酒藥效果也大打折扣,混沌的大腦下意識報出香園的地址。

    戴維看了眼身側的布雷蒙德大公,不敢吱聲。

    布雷蒙德大公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崽子拍醒:“去什么香園,回老宅!”

    “不!去香園,我要去香園,香園!”

    未被滿足要求的坎特斯鬧起了脾氣,他力氣本來就大,喝了酒鬧起來后果不堪設想,想到醫生的囑咐,布雷蒙德大公按了按抽痛的太陽穴,他狠狠罵了一句讓司機調轉了方向。他倒要看看這蘭瑟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把他的雄子迷成這種鬼樣子。

    聽見車是開往香園的,大發脾氣的坎特斯瞬間安靜了下來,這變臉速度簡直驚呆了布雷蒙德大公,心情越發糟糕。

    醉得稀里糊涂的坎特斯被攙扶進了香園,看著門前的密碼鎖,布雷蒙德大公眉頭一皺,戴維見狀趕緊解釋道:“大公,只有雄子才能開門,我們無權進入……”

    聞言,布雷蒙德大公的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了,他抓起坎特斯的手指往門鎖上一按。

    “叮——指紋正確,歡迎回家。”

    布雷蒙德大公目光冷凝,周身的氣勢凜冽,顯然是山雨欲來,然而接下來的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甚至讓他大跌眼境。

    “坎特斯,你回來了?”

    懸關暗淡的燈光映出了跪守在門口的蘭瑟,他穿著單薄的睡衣,臉色慘白,嘴唇都泛著青,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跡,他本就白皙的肌膚上顯得那些痕跡越發恐怖駭人,他跪坐在低聲朝著施暴者露出討好的笑臉,他看起來就像是腦子壞掉了。

    布雷蒙德大公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準備好的斥責忽然消失不見,他只覺得一陣胸悶氣短,他閉了閉眼,他覺得自己真的有些上年紀了。

    “啊,雄子!”

    身后傳來驚呼聲,布雷蒙德大公睜開眼,他感到右肩膀忽然被一撞,剛剛還酒醉需要攙扶的坎特斯忽然“清醒”了過來,仗著自己的大塊頭直接把他擠出了門。

    “砰——”

    香園的門就這樣在布雷蒙德大公面前關上了。

    “呵——”

    被戴維慌張扶起來的布雷蒙德大公看著緊閉的房門氣極反笑:“真是出息了啊!給我把門砸開!”

    “大公,這門砸不開……”

    看著氣得都失去了風度的大公,戴維那是膽戰心驚,他硬著頭皮解釋,他親手替坎特斯置辦了香園,這扇門是特意定制,用的是造機甲的硬材料,哪怕是用電鋸都劈不開,他們赤手空拳想要砸開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門外布雷蒙德大公有多么氣急敗壞暫且不提,門內,驟然“清醒”的坎特斯像是忽然被按下關機鍵,直挺挺倒下,不偏不倚地將蘭瑟壓在了身下。

    蘭瑟聞到了酒味,暖烘烘的懷抱沉甸甸地壓下,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卻壓實了他不安焦慮的心。門外不停響起砸門的聲音,他抱緊了坎特斯深吸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終于得以放松,他窩進了坎特斯的肩頭,深深嗅聞,他猛地睜開了眼。

    一縷極其淺淡的香水味。

    和布萊恩身上那股甜膩惡心的味道不同,清冽的帶著雪松的氣味,蘭瑟目眥欲裂,滿是血絲的眼中好似浸開血色,他神經質地抓上了自己的臉。

    寂靜的房間內響起了嗬嗬的喘聲,像是從喉嚨深處扯出來了血,兩聲神經質般的笑聲后忽然變得死寂,徒留下濃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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