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黃沙炎炎。
風卷起砂礫吹拂,留下重重光影。
高大的斑斕猛虎脖子上套著彩繩所系的赤金鈴鐺,隨著猛虎的步子搖晃發(fā)出清脆聲響,靈動清脆。
黃沙里有蝴蝶翩翩飛舞,一只蝴蝶落在猛虎鼻尖,弄得它癢癢的,搖頭晃腦打了個噴嚏。
修長的手指將落在猛虎鼻尖的蝴蝶捏住,翠眸中閃過一絲奇異。
“這沙漠中,竟會有蝴蝶?”
這蝴蝶體態(tài)嬌小,全身蝶翼皆是粉色,其上隱隱有淡金螺紋交錯,漂亮又神秘。
“我從未見過這種蝴蝶,玉衡,你見過嗎?”孔銜枝偏頭,笑著詢問御空而行的玉蘭衡。
“不曾。”玉蘭衡與他隔了數(shù)米遠,神色淡淡。
他周身狐火環(huán)繞,那些粉蝶根本不敢湊近。
“我說,你非要離我這么遠嗎?”孔銜枝放飛了那只蝴蝶,故作委屈道:“這樣看來,還是有紅繩系著,限制距離的時候好。”
聞言,玉蘭衡賞了他一個眼神,冷笑,“想得美!
在冷面大美狐那兒碰了壁,孔銜枝摸了摸鼻子,屈指一彈耳墜上的罪妖錄,“喂,我們已經(jīng)在這沙漠里走了兩三天了,你說的那只妖,到底在哪里?”
“再往前走嘛!弊镅浱x耳墜,落在騶吾的腦袋上嘩啦啦翻開自己,停在一張空白書頁上。不,這書頁并不完全是空白,在沙漠炎炎烈日的照射下,隱隱能看見一只翩然欲飛的蝴蝶身形。
“嘶,到底是哪一只蝶妖?”罪妖錄苦惱的很,“我關過很多蝶妖,實在是想不起來了。這沙漠里的蝴蝶可能也是因為這蝶妖才存在的。但是我印象里,沒有本體這般粉嫩漂亮的蝶妖。俊
“要你有什么用!笨足曋χ讣庠跁撋宵c了點,吐槽道:“你不是說,只要知道罪妖的一絲線索,就能知道它的身份嗎?”
“呵呵!弊镅涋涡陕,“這、這次給的提示不明顯,蝴蝶那么多,就給我一個輪廓我哪兒分的出來。”
它倒是理直氣壯的很。
“唉!笨足曋﹂L嘆一聲,“就知道你不靠譜!”
“前幾日是那伙計提到了這沙漠中,有人見過一座城!笨足曋δ笾鴷,翠眸在陽光下反射出華彩,“我記得,就是那時候,你的書頁上才浮現(xiàn)出這蝴蝶!
“是啊!弊镅浥ち伺ど碜,躲開孔銜枝的手,“可是那么大的一座城,怎么會一點蹤跡都沒有呢?”
在眾人前行的途中,那些蝴蝶依舊鋪天蓋地地飛著,淺粉色的翅膀撒下淡淡的鱗粉。
玉蘭衡伸手,一只蝴蝶停留在他的指尖,其上金色螺旋隱隱發(fā)光。
“這蝴蝶,從一天前開始,就一直繞著我們飛!
他站定,轉(zhuǎn)身朝后看去,入目皆是翻飛的蝴蝶。
孔銜枝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眼中劃過一絲深思。
“你的意思是…”
“罪妖錄,你還記不記得,你關押的蝶妖中有擅幻術的!庇裉m衡道。
“擅幻術?”罪妖錄抓耳撓腮,“擅長幻術還有能力能活到現(xiàn)在的蝶妖,讓我想想,怕是只有蝶妖無幻子了吧!
“無幻子?好奇怪的名字!笨足曋ν虏。
罪妖錄在騶吾腦袋上跳了跳,語氣惆悵道:“無幻子天生極擅幻術,可謂登峰造極。他被關入書中乾坤的原因是因為他為了讓自己的幻術更進一步,讓一個擁有三萬萬百姓的國家集體陷入無盡恐懼中,當太平道人抓到他時,三萬萬人死的就剩幾個眼盲心瞎的傻子。”
“他被關的期限足有數(shù)百萬年,如果是他的話,倒真有點可能。不過我記得他的本體不長這樣。靠沙罅!”
“既會幻術,偽裝輕而易舉!庇裉m衡閉眼,眉心一點銀光閃爍,在睜開眼時,眸中亮地驚人,帶著一種看破萬物的氣勢。
“走!”
話落,白綢化作繩索系在騶吾脖子的項圈上,玉蘭衡足下一點,人便如離弦的箭一般向左前方爆沖,在漫天的蝴蝶里沖出一條路來。
騶吾速度快,完全跟得上他,罪妖錄一時不察,差點被這巨大的沖力給撞下去,好在孔銜枝一把抓住了它。
“回去待好。”隨手將罪妖錄抬至耳邊,罪妖錄立刻配合著縮小,又掛回耳墜上裝死。
孔銜枝一手環(huán)抱騶吾的脖子,一手抓住騶吾脖上的項圈,將自己整個人趴伏在騶吾身上,以防被甩開。
這速度已經(jīng)超過了他能行的極限。
半炷香后,玉蘭衡停下了腳步,二人一獸身周的蝴蝶更盛,幾乎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到處都是撲簌簌下落的鱗粉,淺粉與淡金交錯纏繞,似夢似幻。
“到了。”
玉蘭衡長身玉立,復手站于騶吾前方,一層薄薄的狐火籠罩著他,所有試圖沾染到他的鱗粉盡數(shù)被灼燒。
“到了?”
孔銜枝將臉抬起來,略帶凌亂,臉上被騶吾的毛毛壓出一點印子。
他打了個響指,孔大公子又光鮮亮麗起來。
“到哪兒了?”
玉蘭衡抬手,周身狐火驟然擴散,將繞著眾人翻飛的蝴蝶盡數(shù)燒毀。
當蝴蝶消散后,漫天的黃沙里便隱隱露出一座宏偉城池的輪廓,隱在沙中,又像是海市蜃樓。
“到,那座隱藏在沙漠中的國度。”
孔銜枝瞇眼,黃沙漫漫間,巨大宏偉的城池流露著古樸滄桑的氣勢,格外恢宏。
“就在這里面!”罪妖錄尖聲大喊,“我能感受到它!”
“小聲些。”孔銜枝皺眉捂著一側(cè)耳朵。
他從騶吾身上下來,環(huán)抱著它的脖子摸了摸后,騶吾搖頭晃腦一陣,便化作了一只高頭駿馬,如白云一般,只眉心有黑色毛發(fā)勾勒出的“三把火”。
“真好看!”
孔銜枝滿意地拍拍騶吾,而后又朝玉蘭衡勾手道:“走吧哥哥,咱們現(xiàn)在的身份是游商夫...”
在玉蘭衡要殺鳥的目光中,孔銜枝頗為識相的改了話頭,嬉笑道:“兄弟,游商兄弟!再改可沒法了啊!
“主仆如何。”玉蘭衡挑眉,“我主,你仆!
孔銜枝笑容僵硬在臉上,攤開雙臂轉(zhuǎn)了個圈,將珠光寶氣的自己盡數(shù)展現(xiàn)在玉蘭衡面前。
“有穿這么好的仆人嗎?”漂亮奢貴的雀雀驕傲的很,“誰信啊!”
他二人拌嘴,也沒停止腳下的步伐,漸漸接近了那座城池。
離得近了,隱隱能聽見一疊聲的號子聲,聲音很大,卻難掩疲憊。
并且,離得越近,越能看見滾滾黃沙被卷起,張牙舞爪地就要朝人臉上撲。
孔銜枝手中羽扇輕揮,風將沖著二人一馬而來的黃沙盡數(shù)吹回。
“那是在干什么?”孔銜枝瞇眼,隔著黃沙,他隱隱能看見無數(shù)黑點在緩慢移動,而在黑點的后頭,還有相對而言無比巨大的黑影。
“過去看看就知道了。”玉蘭衡蹙眉想了想,手中化出兩個面具。
他將銀白色的鏤空狐面面具戴在自己臉上,而后將另一個面具遞給孔銜枝。
這是妖力所化,外觀隨心而變。
孔銜枝手上的,是一只黃金點翠的鏤空面具,右上角鑲嵌著一根小羽毛,翠翠的,很像他的尾羽。
“戴上,莫要引人耳目!
孔銜枝猶豫了幾息,無奈搖頭,將面具遮在了臉上。
明明戴上后更顯眼了好嘛!
城外數(shù)十里,干瘦黝黑的人赤著上身,腰間隨意圍了一塊破布,汗水從他們身上如水流般滴落,落在厚重的黃沙中,不見半點蹤影。
他們佝僂著背,雙肩上拴著粗糲的麻繩,將他們像牲口一樣拉住,拉著身后的巨石緩緩前行。
粗糲的麻繩磨破了他們的肩膀,鮮血一層層流出,又一層層被風干,最后在麻繩上裹挾了厚厚的一層血痂。
毫不懷疑,這些麻繩已經(jīng)生長在了他們的血肉里。
這些人的臉上沒有任何痛苦,只有麻木和呆滯,如同被抽了魂的提線木偶般,只知道將那巨石拖著前行。黃沙撲打在他們的臉上,混著血和汗,或許還有淚,這些液體被黃沙染成沙子的顏色,早就分不清了。
而循著他們行走的方向看去,在原本那座滄桑古樸的城池旁十數(shù)里處,一座嶄新的殿宇正在被建造。那些人拉著的巨石,便是那殿宇綿延足有二三里遠的地基。
“這樣大的動靜,若不是那些蝴蝶共同編織出遮掩的幻境,如何能瞞得住!笨足曋Ω锌徽撈鹕菝蚁硎軄,還是這些凡人會。那殿宇雖未完成,但光看那已經(jīng)建成的部分,雕欄玉砌,金瓦銀磚,就能窺見大功告成后的華貴。
“我們兩個大活人站在這里,他們沒看見不成?”孔銜枝眼睜睜地看著一行十六名男人在他面前約百米處,拉著巨石緩慢走過,直到巨石離開自己的面前,這十六名男子都沒有分給他們二人一馬半點眼神。
“此地,似有古怪!庇裉m衡蹙眉,那些人身上的血汗臭氣即便相隔百米也能被狂風送來。
孔銜枝心說當然有古怪了,他們兩個一個塞一個好看,就算不是姑娘,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退一萬步來說,騶吾這般漂亮健壯的大白馬在這沙漠里也格外顯眼。
“管他有什么古怪,不過是一些凡人而已!弊镅洿叽俚溃骸翱煨,我能保證,那無幻子一定在城里!”
它似是篤定了此次的罪妖便是極擅幻術的蝶妖無幻子。
孔銜枝二人牽著馬,又朝著那些人走近,雙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小。
百米、八十米、五十米...
孔銜枝驟然停步,臉上流露出一絲驚慌。他偏頭看向身側(cè)的玉蘭衡,詫異道:“我的妖力!”
玉蘭衡面色陰沉,對上他詢問的目光微微點頭,“妖力被封!
不光是他們二人,就連化作白馬的騶吾都無法變回原型。臉上妖力所化的精巧面具倒是還在,沒有消散。
玉蘭衡后退一步,攤開的掌心中升起一團狐火。孔銜枝跟著他后退,立刻便能感受到體內(nèi)的妖力再度流轉(zhuǎn)起來,可以被使用。
“這是什么意思?”他不解,身旁的騶吾也變回斑斕猛虎的模樣。
“三十米。”玉蘭衡道:“一旦踏入這個范圍,所有的妖力便會被封印,無法使出!
“而他們,也能看見我們了!
孔銜枝順著他的話望去,有幾人似乎是方才看見了什么,面帶驚恐地朝這里張望。但,從他們的神情來看,他們并沒有看見任何東西。
不然就憑著騶吾這一副老虎的模樣,這些人早就嚇跑了。
“是陣法嗎?”孔銜枝陣法之術并不了解,“黃沙里的小國,如何能有這樣精妙的陣法,竟連千年大妖的妖力都能全部封禁。還是說,是無幻子的手筆。”
“不是陣法,也與無幻子無關!
玉蘭衡似乎想到了什么,妖力凝聚在指尖,化作銀光點點。手指緩緩向前,突然似觸碰到什么屏障般,漾開層層漣漪。
“是天道承認的,帝王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