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分食了一只妖 越來越多的人被吹卷……
越來越多的人被吹卷到天邊去, 眨眼整個小廣場就空蕩蕩的,不光是人,連一些巨大的石制擺件都被卷飛。不同的是, 那些擺件沒飛多遠,統統砸進了王宮里, 直接砸壞了許多殿宇。
“解決了!
孔銜枝搖著扇子, 由衷感慨道:“還是有妖力的感覺好啊。”
“轟隆”一聲, 緊閉的宮門被炸開,一行人便這么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這次沿途中倒是多了些宮女打扮的人, 見到他們炸開宮門進宮后,一個個尖叫著跑開。
余光掃到一個人跑過時, 孔銜枝下意識多看了兩眼, 眉頭微蹙。
“怎么, 看上了?”玉蘭衡側身看他。
“別胡說。”孔銜枝搖頭,嘆了口氣道:“是郝掌柜!
現在的郝掌柜皮膚慘白,卻不再是脂粉覆面導致的了,而是一種毫無血色的蒼白。
“對對對,這幾個就是之前成功換上新皮的人!庇菔叩纱笱垡粋個看過去, 篤定道。
“先去哪兒?”孔銜枝挑眉,“找國君還是王后?”
“說不定他們二人在一處呢!庇裉m衡點了點趴在騶吾腦袋上的罪妖錄,“看看他們在哪兒。”
“我只能找到罪妖!人是找不到的!”罪妖錄不爽地嘟囔了兩句, 翻開書頁后無奈道:“還是老地方!
它所說的老地方,是國君上朝的大殿,金沙殿。
臨到了殿前, 那殿門打開著,日光照射進去,倒是顯得沒有那么詭異了。
“我也要進去!”虞十眠生怕又不帶自己, 急急道:“我得問問我哥哥是不是他們殺的!
“行。”孔銜枝指騶吾,“你跟著它!
虞十眠僵硬扭頭,雖然知道騶吾不會傷害自己,但正面對上這么大的一只“老虎”還是十分讓人害怕的
“你們又來了!
國君端坐在王座上,而他的懷中,抱著一名膚若凝脂的美人。
“這就是王后。”虞十眠縮在騶吾身后小聲提醒。
“呵呵!蓖鹾笪娲矫男,“呀,這不是從我宮里跑出去的小老鼠嗎?”
孔銜枝道:“看來,你們并沒有失去記憶!
“那些低級的東西,如何同寡人與王后相比。”國君冷哼一聲,“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庇裉m衡抬眸,眼光凌厲,話音落下的瞬間便有狐火將那二人團團圍住。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二人并沒有任何懼怕之色,反而滿臉譏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就算你是三味真火也殺不了我們。”王后靠在國君的懷里,嬌滴滴道:“死亡對于我們而言,不過是一次短眠罷了。”
“短眠?有多短?”孔銜枝微微一笑,“試試。”
下一秒,狐火瞬間吞噬了那二人,不過一瞬,連灰燼都沒有留下。
“下次自己上!庇裉m衡瞥了他一眼,“這種弱者不必由我出手!
雀雀眨眼賣乖,“可是我只是一只柔弱可憐、只有區區三百歲的小雀呀!
“呵!庇裉m衡嗤笑,目光看向虞十眠問道:“你多大!
“二、二十三。”虞十眠縮了縮脖子,立刻回復。
聽罷,玉蘭衡沖著孔銜枝微微挑眉,一副你是怎么好意思的模樣。
能當虞十眠祖宗的“柔弱”雀雀羽扇蹭了蹭鼻子,十分自然地轉移視線。
在二人你一言我一句中,黑氣團聚在一起,化作兩道人形。
“我說了!蓖鹾蟮穆曇粢呀浭д妫旨庥掷,像是空氣發出的鳴叫聲,“你殺不了我們的!”
“嗯”孔銜枝摸著下巴深思,“所有這兩團黑乎乎的東西,就是你們的本體嗎?你們到底是什么東西?”
“是氣。”罪妖錄見多識廣,“他們早就失去了,靈魂也被他們自己藏了起來。無論是方才正常人的形象還是現在的樣子,都是屬于他們的氣。”
孔銜枝拍它,“別說廢話,直接說怎么解決。”
“額如果我記得沒錯,應該是找到他們的靈魂吧”罪妖錄不確定道。
“沒想到,你這本怪書竟然能認得我們!眹屯鹾蟮穆曇艚浑s在一起,那兩團黑氣也融合在一起,成了一個雙頭人影的樣子,“不過可惜啊,你們永遠都找不到我們的靈魂!”
“離開吧,別再管金沙國的事,離開吧,離開吧,離開吧”
黑氣盤旋在半空中,不斷地發出驅逐的話,吵得人頭痛欲裂。
這聲音似乎也是一種攻擊,最先受不住的便是虞十眠,抱著腦袋冷汗甚至打濕了后背。
“啪嗒。”
透色的半圓形琉璃盒以無法抗拒的吸力將黑氣吸入盒中,而后果斷關上,也隔絕了那惱人的聲音。
“嗯?”孔銜枝放下捂住耳朵的手,茫然看著玉蘭衡手中的半圓琉璃盒,“這是什么?”
黑氣撲在琉璃殼上,大張著口,似乎在吶喊些什么。
“一個小物件。”玉蘭衡淡定道:“青丘中隨處可見,可以關押并折磨氣!
“為什么青丘有這種東西?!”孔銜枝震驚臉,“我聽都沒聽過!”
“不管是人還是妖,都有屬于自己的氣。這種氣平時是附著在宿主身上,隨著宿主狀態的變化而變化。但反過來,如果氣受到折磨,宿主可能不會死,但一定生不如死!庇裉m衡看著默默后退兩步的孔銜枝,眼底劃過一絲笑意。
“你知道,為什么青丘會研發出這種東西來嗎?”
一無所知的雀雀茫然搖頭,但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玉蘭衡唇角微揚,認真道:“因為覬覦青丘狐族的人與妖太多了。如果把他們全都殺掉,會被天道盯上。于是,青丘便研發出了這能讓他們生不如死的東西!
說著,玉蘭衡反手掏出了一個全新的半圓琉璃盒,“不知道你的氣,是什么顏色!
“好哥哥!笨足曋σ粋健步沖上去,按著他的手直接順手摸走了他手中的琉璃盒,翠眸中滿是天真的神態,一雙眼睛真摯又可憐,“雀雀可怕疼了,哥哥不會這么對我吧?”
玉蘭衡淡定抽回手,反問道:“你說呢?”
孔銜枝眼神飄忽不定,指著裝有黑氣的琉璃盒就開始轉移話題,“所以,要怎么折磨他們?”
玉蘭衡看穿了他拙劣的把戲,卻還是放了他一馬。
“用咒。”
并指為筆,銀白色的妖力在半圓上繪制出一個古怪的字來。
下一秒,那琉璃盒便開始發燙,火焰充斥著整個琉璃盒,將黑氣包圍在其中。這一次,黑氣終于感受到了痛苦。
它化作人形,肩膀上的兩顆頭顱都開始哀嚎,表情扭曲猙獰,如同修羅厲鬼。
“說說吧。”玉蘭衡指尖在琉璃盒上點了兩下,“你們身上的妖氣是怎么回事!
黑氣一開始還嘴硬的很,玉蘭衡指尖劃動,那半圓上的咒字便換了一個,那琉璃盒中的火海霎時間變成冰封。
冰將黑氣凍結成可怖的冰雕,而后玉蘭衡屈指敲了敲那琉璃盒,盒內的小天地便開始劇烈搖晃抖動,那黑氣凍成的冰雕也開始片片碎裂。
在一塊塊碎裂的冰塊間,還有黏膩的黑色絲線鏈接,這是被撕裂的黑氣殘留。
在這冰火兩重天的攻勢之下,王后竟還能堅持住,可國君卻無法再忍受了。
瞇眼看著國君臉上不斷張合的嘴,孔銜枝試探道:“他是不是有話要說?我們能聽見嗎?”
“可以!
玉蘭衡再次變更咒字,黑氣的慘叫聲立刻響徹整個大殿,甚至在空曠的大殿里不斷回蕩。
“我說!我說!你們想知道什么我都說!”
“早這樣不就行了?”孔銜枝搖頭。
圍觀到現在的虞十眠聞言用力點頭,附和道:“一個字,賤!”
被凡人辱罵的國君王后敢怒不敢言,那冰火兩重天的滋味他們實在是不想再品嘗了。
“說吧,身上哪兒來的妖氣。”孔銜枝雀假狐威地戳了戳那琉璃盒。
“我們分食了半只妖!眹P躇片刻,緩緩道。
分食了半只妖?
孔銜枝滿腦門子問號,“你們兩個當時不過是兩個凡人,如何能吃了妖。”
國君聲音中帶著些尷尬,悻悻道:“因為那只妖當時瀕死,完全無法抵抗寡人的將士!
“等一下,我有一個問題!庇菔吲e手,她實在想不明白,“好好的,你們為什么要吃妖?胡亂吃東西也不怕被藥死了?”
王后啐了一口,尖聲尖氣道:“我呸,你才死了呢。我們吃了妖后,才能獲得永生!”
對此,孔銜枝勾了勾玉蘭衡的手指,而后大狐仙冷著臉配合地并指畫咒,給琉璃盒中的一團黑影來了個“千刀萬剮”。
“這樣的永生嗎?”孔銜枝笑瞇瞇的,故意道:“蘭衡,你這琉璃盒能關他們多長時間?”
玉蘭衡語氣涼薄,“既然他們說自己可以永生,我倒是不介意他們一直住在這琉璃盒中。”
國君和王后哀嚎著求饒,“二位大人,你們想知道什么我們一定說!只求二位大人能放我們一條生路!
“嗯,看心情吧!笨足曋u著扇子眉眼彎彎,“說說吧,這金沙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這只妖,又是哪兒來的!
在被一輪又一輪的恐嚇磋磨過后,國君和王后徹底歇了那些小心思,老實的很。
王后尖銳的嗓音低了許多,“那只妖,我們其實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來到這金沙國的。那個蝶妖真的是實打實的蠢貨,竟然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幾乎散盡了妖力。她無力維持人形后,我和王上吃掉了她兩只翅膀”
第32章 逆生蝶 從王后口中,孔銜枝等人聽……
從王后口中, 孔銜枝等人聽到了一個熟悉的新故事。
王后從未被什么妖附身過,無論是殘害游商還是修建殿宇大肆斂財,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與國君所為。
他們也并沒有說謊, 他們一開始確實不知道金沙國內有妖。
“為了捉住那些喬裝打扮想要逃出城的游商,王上便頒布了一則王令。凡舉報游商者, 賞一金。”王后的語氣重滿是無所謂, “其實我們都知道, 一旦這王令頒布,一定會有無數冤死的人。但, 那又如何?”
“那些人死了,他們的財產全部要充入國庫, 壯大的是我們自己的財富, 冤死些人又如何?而那蝶妖的男人, 應該就是一個被冤枉的人!
“那男人死后,蝶妖發了狂,將冤枉他的人全部殺死。也就是在這時候,周圍的人才發現她是妖,并上報給了官員。妖怪嘛, 誰不害怕。王上都準備派人去天啟尋求幫助了。可誰知道那妖怪自己作死!
說到這里,王后哧哧笑了兩聲,“她為了救那男人, 直接變成了一只巨大的蝴蝶。那蝴蝶真美啊,是我平生見過最美的蝴蝶!
說到這里,王后的聲音流露出一絲癡迷于惋惜, “可惜嘗起來的味道卻難吃的很,糊嗓子。”
“你有病啊!庇菔呷滩蛔〉溃骸罢H艘膊粫氲饺コ砸恢缓,還是妖怪!”
“小姑娘家家的, 你懂什么!蓖鹾蟛恍监托,“如果你知道了那蝶妖的能力,你也會選擇吃了她的。”
“能力?”孔銜枝瞇眼,“那蝶妖的能力不是幻術嗎?”
“幻術?什么幻術?”王后困惑道:“那種民間把戲嗎?不不不,她的能力足以讓全天下瘋狂!”
“那是,返老還童的力量!
“返老還童。。
聽到這個關鍵詞,罪妖錄立刻爆發出尖銳的鳴叫聲。
“冷靜一點!笨足曋Α芭尽钡匾幌潞仙蠒,瞪了它一眼道:“想到什么了!
“我終于知道那罪妖是誰了,根本不是無幻子,是她,沒想到她竟然還能活著?”罪妖錄喃喃自語,語氣十分不敢相信。
孔銜枝小幅度翻了個白眼兒,屈指彈了一下罪妖錄,問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別廢話!
“她叫逆生;蛘撸梢越兴嫔!弊镅浾Z氣逐漸嚴肅,“逆生蝶其實沒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就連妖力都很微弱。唯一特殊的點,是她的逆生長!
“逆生長?”孔銜枝問道。
“不錯,逆生長。他們一族從化形之日起,就是垂髫老人的模樣,一日為一年,年歲日日減少,最后定格在他們想要的年齡上。更重要的是,當他們身死后,只要還有一絲靈魂尚存,就能再次等待破繭成蝶的機會。”罪妖錄解釋道。
“不錯,有人告訴王上與我,此妖可返老還童。誰不想青春永駐!若有這機會,別說是妖了,就是鬼我也照吃不誤!”王后狠辣道。
“你現在這鬼樣,永葆青春還有什么用?”虞十眠吐槽道。
孔銜枝羽扇點在下巴上,沉吟片刻后道:“可是聽你這么說的話,這逆生蝶似乎沒什么值得被收入罪妖錄的地方啊?”
“她是自愿入書中乾坤的!弊镅泧@息,“確切的說,是為了她這一族恕罪。”
逆生蝶的能力獨特,族中妖的數量卻很少,其中有動了歪心思的妖,便用返老還童為餌,誘惑了人界帝王,鬧得帝王為修邪術,大肆屠殺所謂擁有長生命的百姓,用他們的心臟來煉丹。
這一只逆生蝶是唯一沒有參與進去的,也是在太平道人剿滅罪妖后存活下來的最后一只逆生蝶。她深知族人罪孽深重,為了給族人恕罪,便自愿進入書中乾坤里。
全族的罪算下來壓在她一個人身上,她得被關押三萬六千余年。
這樣漫長的歲月,她注定會在書中乾坤內待到灰飛煙滅。
“我還真沒想到,竟然會是她。”罪妖錄語氣惋惜,“現在再想想,那些沙漠里的蝴蝶倒真和她的本體有幾分相似!
“那吃了她,真的能永生嗎?”虞十眠好奇道。
“怎么可能?”罪妖錄詫異,“如果吃了逆生蝶就能永生、返老還童的話,逆生蝶這一種族早就被吃滅族了。”
“那他們現在?”虞十眠指著琉璃盒中的黑影道。
“不過是,被困在幻境中的靈魂與氣罷了!庇裉m衡露出一個諷刺的微笑,淡淡道:“沒了,談何永生。一旦靈魂被銷毀,氣也不復存在。他們正是因為這一點,才將自己的靈魂藏了起來!
“不、不可能!”王后無法接受這個說法,尖聲咆哮,“你一定是在騙我,我就是永生,就是青春永駐長生不老!”
“愚昧!庇裉m衡懶得聽她哀嚎,指尖一點,那琉璃盒便半點聲音都傳不出來了。
“可是逆生蝶根本不會幻術啊,如何構建如此之大的幻境?”罪妖錄不解。
孔銜枝小幅度翻了個白眼,無語道:“你問我們啊?我們又不了解她的種族,這種事情,等找到她就知道了,她肯定還在城里。”
是這么個,可要如何找這逆生蝶卻是一個問題。
不過好在,在明確了這罪妖的身份后,罪妖錄便又能追蹤她了,這一次的追蹤倒靠譜了些,墨痕躍出書頁,化作一個小小的箭頭,指引著幾人從王宮中離開。
墨點跳躍,游蕩幾圈后,引著幾人進入了王宮外的那條狹小居民巷中,而后停在了一扇緊閉的院門前。
孔銜枝微微瞇眼,這小院
“咦,這不是卞雅儒的家嗎?”虞十眠驚呼出聲,“卞雅儒是妖怪?!”
孔銜枝看她,“你如何知道這戶主人的名字!
虞十眠把之前在小巷中發生的事情告訴他,而后急切道:“如果他是妖,那那個老婆婆不就危險了?雖然她人壞了些,嘴兇了些,但也不至于落到妖手中!
“我想,你口中的那位老婆婆,不會有什么問題的。”孔銜枝頭疼,揉了揉眉心無奈道:“你忘了,那罪妖是名女子!
虞十眠回憶了一下,悻悻道:“之前光說蝶妖要救她男人,又沒說那蝶妖的性別。兩名男子亦可相愛啊!
孔銜枝聞言,用手戳了戳玉蘭衡,“聽聽,凡人都明白的道!”
玉蘭衡瞥了他一眼,廣袖一甩,那緊閉的院門便被妖力轟開,卻在碎裂的瞬間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拖住,本應被甩開的大門變成了輕輕敞開。
“隨意破壞別人的家!睗M臉皺紋的老婦雙手扶住門框,眼神陰狠,“未免欺人太甚。”
懸空的墨點消散在空中,罪妖錄的指引已經完成。
孔銜枝站直了身子,手中羽扇輕搖,微笑道:“沒有打招呼就上門確實是我們不對。但,沒有打招呼就從書中乾坤內逃離,就是你的不對了。”
“云笙!
“或者我該叫你,逆生蝶!
云笙的眼中瞳孔顫抖,她握著門框的手捏得很緊,緊到那門框在她的手中嘎吱作響。
“不過我覺得,你可以更喜歡另一個稱呼!笨足曋@息,緩緩道:“卞夫人!
扣著門框的指尖已經發白,從蒼老褶皺的手指開始,一點一點地恢復成光滑細膩的模樣。
伴隨著虞十眠的一聲驚呼,不過一瞬,云笙便從老婦的模樣恢復成孔銜枝二人見她時的樣子。
“卞夫人”云笙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卻怎么都笑不出來,“我是喜歡這個稱呼。不過,對于你們來說,還是喚我逆生蝶吧!
她的目光落在懸浮于孔銜枝身側的罪妖錄上,眼中沒有恐懼,反而多了些懷念甚至是歉意,“抱歉,我本應在書中乾坤為我的族人恕罪,卻偷偷跑了!
“請進吧!痹企蟼冗^身,那門框甚至被她握得脫落,只見她揮了揮手,一切又恢復原樣,“進來再說!
跟著她進了院門,身穿圍布、廣袖卷起,一臉鍋灰的卞雅儒灰頭土臉地從灶房里出來。
“老婆婆,我家里的仆人不知都去哪兒了,您等一等,我去問問旁人如何生火。”
卞雅儒抬手擦去臉上的鍋灰,抬頭一看愣在原地。
“你們是什么人?為什么出現在我家?”
他四下張望一番,驚恐道:“老婆婆呢?是不是你們對她干了什么?”
說著,他還指著虞十眠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
對此,虞十眠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兒,心說要不是因為云笙是妖,她早就罵回去了。
“夫君!痹企厦佳蹨厝幔硇我换伪愠霈F在了卞雅儒面前。
面對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人,卞雅儒一個文弱書生被狠狠嚇了一跳,腳下一崴,整個人就要朝后倒去。
云笙揮手,淡粉色的蝴蝶編織成一張巨大的蝶網,拖住了向后墜倒的卞雅儒。
“睡吧!痹企涎蹘崆,鱗粉灑落,落在卞雅儒的臉上,在吸入鱗粉的瞬間,他便陷入沉睡。
“那個里面,裝的是國君和王后那兩個畜生吧!卑矒嵬瓯逖湃澹企峡聪蛴裉m衡手中的琉璃盒,聲音帶著滔天恨意,“他們是怎么說的?說我是妖,說我害了整個金沙國?”
云笙的狀態不太對,眼尾發紅發黑,身上的氣息也波動不穩起來。
孔銜枝張了張口,到嘴的話又吞了回去,到底沒說他們受不住折磨,半點不敢撒謊的話。
“在收了我之前,請看一看事情的真相吧!辈贿^云笙到底穩住了自己,苦笑連連,蝴蝶圍成巨大的圓圈,在圓圈中,一幕幕往事漸漸浮現。
“即便我要至少,也得有人知道一切的真相。我和夫君,憑什么背負這罵名和污蔑!
第33章 云笙 逆生蝶是三百多年前從罪妖錄……
逆生蝶是三百多年前從罪妖錄中逃出來的, 算是最后逃出來的一批妖。當她離開時,罪妖錄中已經空無一妖了。
她不知道去哪里,但是既然逃了出來, 私心里便不再想回去。
在書中乾坤里受到的折磨讓她早就無法維持年輕的面容,只能是老婆婆的模樣, 不過她并不擔心這一點, 因為對她而言, 不過是進行一次逆生罷了。
依靠著僅剩的妖力,逆生蝶想要回到當年的家鄉, 可近萬年的時光過去,早就滄海桑田, 家鄉不再了。
之前百花盛開的地方, 現在遍地都是黃沙, 風裹挾著砂礫打在她臉上,讓她本就佝僂的背更加彎曲了些。
“金沙城。”手持拐杖的逆生蝶被沙漠干燥的環境弄得喉嚨發癢,她咳嗽了好幾聲,血絲在喉管中涌動。
“去討杯茶喝吧”這樣想著,她拄著拐杖, 拉緊了臉上的布,緩緩進城。
或許是連日的趕路讓她的妖力被透支,她最終倒在了一處小巷里, 意識陷入一片黑暗。
可當她醒來時,卻感覺到自己躺在一個溫暖柔軟的床榻上。
“老婆婆,您醒了?”五官平平卻端正的男子, 一身的書生氣。他手中端著一碗甜茶,見逆生蝶醒來便輕柔地將她扶起,喂她喝茶。
“快些喝了這甜茶潤潤喉嚨!蹦凶用佳蹖捄, 因為手無縛雞之力,單是將逆生蝶扶起來的動作就讓他面色漲紅,顯然是鉚足了勁。
逆生蝶覺得有些好笑,她就這男子的手一口口喝光了茶水。
“小生卞雅儒,婆婆如何稱呼!北逖湃逯浦棺×讼胍麓驳哪嫔,熱情道:“婆婆還是再歇歇吧,之前給您把脈的郎中說您身子虛,得好好補補!
不過是一個凡人。
逆生蝶躺在床上想,熱情的可笑。
沒得到回應卞雅儒也不惱,反而體貼道:“婆婆若是不想說也不礙事,您是來金沙城投奔親戚的吧。若是暫時沒有地方去,大可待在我家!
逆生蝶聞言,蒼老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卞雅儒笑了笑,“您的穿戴都與我金沙國人不一樣。”
逆生蝶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答應他住下,或許是真的沒有地方去;或許是需要找一個地方療傷等待逆生;又或許是太孤獨了。
她討厭孤獨。
日子就這么平淡的過著,可日子越久,逆生蝶便越覺得這卞雅儒是個怪人。
他是個書生,毋庸置疑。但卻從來不參加科舉。
在逆生蝶寄居在他家的這段時間內,金沙國國君不止一次的開科考試,可卞雅儒從來不參加。
“謝謝,這是今日的菜錢!北逖湃迦〕鲆恍┿~板遞給門口送菜的菜農,眉眼溫和道:“多謝你了,這些日子還請多送些新鮮的菜來,家里婆婆喜歡吃。”
“卞郎君只要一句話,我肯定送最新鮮的蔬菜來。”菜農眉開眼笑地接過銅板,放在手中顛了顛后,忍不住道:“卞郎君,我說您自己過的也不富裕,怎么還”
菜農擠眉弄眼地看向院子里躺在躺椅上曬太陽的逆生蝶,壓低了聲音道:“怎么平白給自己找個祖宗回來呢?為了這,您這個月的菜錢都翻了幾番!
“莫要胡說。”卞雅儒笑道:“婆婆無依無靠,我能幫自然要幫的!
“行吧,您是個大善人。”菜農沖他豎了個大拇指,“我們這種混口飯吃的人不能明白。不過我今天來的時候,瞧見宮門口又張貼告示了,說是什么、什么開恩科!您是讀書人,何不去試一試,若是真考上了,哪兒還用愁著菜錢!”
卞雅儒笑容斂去,眉眼低垂,半響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算了,我無心科舉,抄書足夠維持生計了。”
菜農還忙著給下一家送菜,打了個招呼后就挑起籃子走了。
“婆婆,今日的冬瓜不錯,我給您煲個湯吧。”卞雅儒拎著用草繩捆住的冬瓜,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保證,今日一定不再燒糊了!
在他朝著灶房走去時,曬太陽的逆生蝶忽然開口道:“為什么不去科考。”
她睜開眼,扭頭看卞雅儒,“你日日苦讀詩書,不就是為了科考做官嗎?”
或許因為現在的逆生蝶就是一個老婆婆,有些話卞雅儒也愿意同她說,試圖從長者那里尋求開解。
他嘆了口氣,將冬瓜放到廚房后抄了個小板凳在逆生蝶腿邊坐下。
雙手順勢給逆生蝶敲腿,卞雅儒了一下措辭道:“我是想做官,不過我做官,是想要為百姓謀福祉。”
“那為何不做!蹦嫔吭谔梢紊希瑢τ谒那猛冉邮芰己,兩人看起來倒真像是祖孫倆一般。
“這不是我能施展抱負的時候!北逖湃迳袂榈吐洌瑹o奈搖頭,“現在想要做官,就得拿錢打點。沒有錢,即便是再大的本事也無能為力。我不想做這樣的官,所以我寧愿等!
他沖著逆生蝶揚起笑臉,看著分外陽光,“我還年輕,可以繼續學習,等到金沙國需要我的時候,我一定可以為國為民做一番實事!”
“婆婆,您既然沒有地方去,就跟著我吧,我拿您當奶奶看,給您養老送終!”
逆生蝶瞅了他兩眼,閉上眼不再看他。
真是個愣頭青,區區凡人,還妄圖給妖養老送終?
坐在躺椅上輕輕搖晃的逆生蝶想,看在這小子這么孝順的份上,日后恢復了妖力她也不介意大發慈悲搞點手腳,滿足他做官的愿望好了。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的過去,逆生蝶在卞雅儒家里的生活平淡卻又充實。
白日里,卞雅儒會扶著她到院子里曬太陽,而后他便在一旁的書案上抄書換些銀錢。
臨近午時,卞雅儒會用今日菜農送來的菜燒飯,二人吃罷飯后,他會攙扶著逆生蝶回房休息,自己或出門去書行,或繼續抄書。
下午,為了避免逆生蝶無聊,卞雅儒會抽時間來為她念書,不過后來逆生蝶嫌他念得慢,索性直接搶來自己看。
她看的書多是卞雅儒從書行取回來準備抄錄的游記雜書,比如今日看的,便是一本雜記。
這本雜記由一個個小故事組成,每一個故事的主人公都是一妖一人,故事也千篇一律的很。
不是凡人救了小蛇妖,蛇妖化形后以身相許報恩;就是凡人救了蚌精,蚌精化形后以身相許報恩
總而言之,以身相許四個字貫穿了整本書。
逆生蝶隨手丟開書,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簡直是胡言亂語,妖若是要報恩,何苦嫁給那平平無奇的凡人?高官厚祿報答即可。
“婆婆,莫要將書給丟壞了。”卞雅儒捂著嘴咳嗽了兩聲,拾起被逆生蝶丟開的書,無奈道:“我得還給書行的!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婆婆,天暗了,我扶您回去歇息吧!
在攙扶的過程中,卞雅儒忽然咦了一聲,奇怪道:“我怎么覺得,您臉上的皺紋少了些?果然,之前郎中開的藥還是有用的,您身體都好了不少。等我交完這批抄錄的書,我再去請郎中來給您看看!
皺紋少了?
逆生蝶不動聲色,回到房間后攬鏡自照,同時感受著體內流動的妖力。
妖力在慢慢充盈,這也意味著她的逆生,開始了。
一日便是一歲,初始幾日還好說,變化還能遮掩,等十日后,十年的歲月實在是太明顯了些。好在此時的逆生蝶已經可以用妖力遮掩自己的容貌,倒是沒有被卞雅儒發現端倪。
不過看著自己越來越年輕的容顏,逆生蝶眸光忽閃,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怎么離開,這是一個問題。逆生蝶本想直接趁著夜色溜走算了,但當她看見卞雅儒花了大半的身家買來一根人參并興沖沖地為她煮參茶時,她打消了這個念頭。
喝著參茶,逆生蝶瞇著眼想,要不,還是假死算了。
老婆子活了那么久,死一死好像也挺正常的?
假死的計劃還沒實施,家里先遭了賊。那賊人估摸著是卞雅儒買人參時盯上他的,晚上便偷偷摸到了卞雅儒的房間里。這賊人心狠手辣,一刀刺入卞雅儒腹部,想著先殺人再奪財。得虧逆生蝶妖力恢復大半,感受到了隔壁的情況后立刻趕了過去。
殺了那賊人后,她小心檢查了卞雅儒的情況。他倒是命大,一刀下去還留了半口氣,就是難為逆生蝶,好不容易養起來的妖力又全送給他了。
這下倒是不用擔心容貌的問題了,逆生蝶摸著又變老的皮肉心中暗罵自己一聲多管閑事。
對于她而言,救了卞雅儒這一遭就算是報了他幫她近一年的恩情。逆生蝶索性接著這個機會直接假死,溜之大吉。
她離開了金沙國后,在外游歷了兩三年,得到一些機緣的同時也遇到了許多危險。漸漸的,這樣的生活讓她感到十分疲憊。
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又回到了金沙國,并輕車熟路地進了那熟悉的院子。簡樸的院子依舊被收拾地很干凈,屋內沒有人,逆生蝶算了算時間,那呆子這會兒怕是在書行呢。
她進了屋子,第一眼便看見了正屋里擺著的牌位,香爐供奉一樣不少,也不知道卞雅儒把她當時用蝴蝶變化的尸體埋在了哪里。
“無名婆婆!蹦嫔钪莆簧系拿粥托Γ罢媸莻呆子!
恰在此時,卞雅儒回來了。
“姑娘?”
卞雅儒一進屋便看見了個花容月貌的姑娘,當即嚇得退出了屋子,呆愣愣地站在院子中。
逆生蝶轉身看他,挑眉道:“郎君莫不是怕我吃了你?”
“不、不是!北逖湃宓哪橋v一下就漲紅了,雙手亂擺,連連否認,“男女授受不親,怎可獨處一室!
逆生蝶忍不住笑了,這家伙,面對姑娘和婆婆時,完全像是兩個人一樣。
看著面前女子的笑顏,卞雅儒險些呆住,他立刻低下頭,結巴道:“姑娘是何人,為何進了、進了我家!
逆生蝶出了屋子,她走一步,卞雅儒退一步。最后她坐在院中那熟悉的躺椅上,而卞雅儒去退到了院門口,幾乎要貼在門上了。
此情此景,既好笑,又讓她覺得無比心安。
“你屋子里供奉的牌位,可是這位婆婆?”逆生蝶將自己年邁的模樣描述了一遍,那卞雅儒立刻激動起來。
“姑娘莫不是婆婆的親戚?”
“不錯!蹦嫔f謊臉不紅氣不喘,“我是婆婆的孫女,和婆婆走丟了,今日才循著消息找來。我自幼與婆婆相依為命,婆婆是我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好不容易找到婆婆,可得到的確實婆婆的死訊!”
整個逆生蝶一族就她一人,可不是唯一嘛。
她抬起衣袖輕輕擦拭眼角,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樣,實則沒有一滴淚。
“姑娘別哭!”卞雅儒慌亂地從袖中取出帕子遞給她,臉紅成一片,根本不敢看她。這平日里能言善辯的讀書人咬了咬牙,沖動道:“若是姑娘愿意,我愿意照顧姑娘!”
“好!”
逆生蝶就等著他這句話呢,眼都沒眨就應了下來。
現在想想,那些話本子倒也不是完全瞎寫。
挑剔地上下掃了眼卞雅儒,逆生蝶心想,雖然這呆子容貌平平、家世平平,人倒是個不錯的,若是能伺候著她,倒也不是不能勉強湊合過幾十年。
“。俊北逖湃逋耆珱]想到她答應的這么痛快,整個人呆在原地,好半響才紅著臉道:“還不知姑娘姓名!
姓名
在進入罪妖錄前的名字,逆生蝶已經不記得了,或者說,她不想記得了。而逆生蝶這個名字,在未來的幾十年里,她也不想再想起。
她抬頭,天空晴朗,白云幽幽。
“就叫云笙吧!
她想重獲新生,想像云一樣自由。
第34章 人和妖在一起,是沒有好下場的 “……
“后來的事, 你們知道多少?”
蝴蝶組成的鏡子中,畫面停留在二人拜天地的場景。云笙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懷念,但很快就收起。
“大部分都知道了, 不過我很好奇,按說你被金沙國國君和王后分食了大半肉身后, 至少要百年才能恢復, 為什么還能做到這一步?”
孔銜枝抬眸, 余光看到一個背著竹簍的罪奴從院門口走過,他指著那罪奴道:“這些人, 都是你造成的吧?你是如何做到的?”
云笙臉上劃過一絲嘲諷,“你以為這些, 都是什么人?”
她伸出手, 掰著手指一句句道:“尸位素餐的貪官、草菅人命的將士、貪婪嫉妒的鄰人、冷漠麻木的百姓”
“這些人, 就應該化作罪奴,永遠被別人折磨!”
“為什么你擁有了幻術的能力!弊镅浫巳滩蛔〉溃骸爱斈昴惚魂P押的時候,可不會這些!
云笙苦笑,她伸出手,示意他們看。
“這, 就是我承受的代價!
那雙手上的雪白肌膚剝落,露出坑坑洼洼的灰色手掌,其上像是有無數古怪紋路交纏在一起, 看著詭異又可怖。
“這是無幻子!”罪妖錄尖叫,“這是無幻子的幻手!”
“不錯!
粉色蝴蝶落在那雙丑陋的手上,蝴蝶融入肌膚, 又化作膚如凝脂的模樣。
“也是我命不該絕,在肉身被吞吃大半后,我遇到了無幻子。”
“確切的說, 是同樣瀕死的無幻子!
當時的云笙一雙翅膀全部被吃了干凈,只剩下肉身茍延殘喘,強行化繭。金沙國國君和王后以為她已經死了,這繭他們又死活破不開皮,便隨意丟棄出城,任由其被黃沙掩埋。
“是無幻子挖出了我,他感受到了同類的氣息!痹企险f到這里,可以明顯感覺到她對無幻子的感激,“我知道,他是一個很壞很壞的妖。但,他不光救了我,還給了我報仇的能力。”
據無幻子所說,有妖一直在追殺他,試圖吞噬他的能力。無幻子本性猖狂高傲,絕不會容忍他人吞噬自己。但他確實到了強弩之末的程度,正好遇見了云笙,看在二妖同為蝶族的份上,索性將一身能力全部送給了她,總好過便宜的別人。
“妖殺人,會被天道懲戒,你是如何躲過這一點的!庇裉m衡道。
“妖殺人,卻是會被天道懲戒。但,間接殺人,可不會!痹企系纳袂樗朴行┑靡,“當年我的族群用的便是這法子,現在的我,不過是再用一次罷了。不過不同的是,這次我借助的是自然的力量!
“沙漠中經常會有沙塵暴,我不過是為它添了一把火,又加了些風力罷了!
云笙冷笑,“火龍卷席卷了整個金沙國,一把火將那些骯臟的人全都燒了干凈。這是天災,算不到我身上。”
“恐怕,你燒了一整個城的人,不止是為了復仇吧。”玉蘭衡目光落在昏睡的卞雅儒身上,直白道:“你想復活他。”
云笙臉上的笑容頓住,她垂落溫柔地撫摸過卞雅儒的臉,低聲道:“是,我想復活他,可是我失敗了!
“不,你成功了。”玉蘭衡目光越來越冷,手中狐火燃起,白綢將整個小院籠罩,“無幻子的能力,讓你得以欺瞞天道,將整個金沙國變成屬于你的幻境。在幻境中,他便可死而復生!
云笙瞇眼,頭發被無形的風吹亂,越來越多的蝴蝶匯聚在小院中。蝴蝶落在白綢上,化作火焰在白綢上點落一個個小洞。但更多的蝴蝶還沒沾到白綢,便被幽冷狐火焚燒。
“怎、怎么了?”虞十眠抱著小禿子的馬頭縮在孔銜枝身后瑟瑟發抖,“是要打起來了嗎?”
神仙打架,她這個凡人何德何能摻和進來啊!
“不必擔心!笨足曋κ殖钟鹕葲_她揮了一下,綠芒一閃,便將其庇護在屏障內,“若有事,騎著騶吾走。”
“可惜這并不是真正的死而復生,只是幻境中的一次又一次輪回罷了!庇裉m衡淡淡道:“如果我沒猜錯,輪回的時間便是十年。從你第一次遇見卞雅儒開始,到他的頭七,十年為一次輪回!
他們也是來的巧了,正好撞見一次輪回。如果不是這樣,要找到云笙還得多花上很多時間。
“而更重要的是,這片幻境,不止你一個主人!笨足曋πχ锨耙徊,接過玉蘭衡的話道:“吞噬了你肉身的國君王后同樣擁有了你的氣息,他們,也是這個幻境的主人!
在一開始的幻境中,應該沒有那么多的區分,所有的人都是罪奴。這一方面是為了報復,而另一方面,則是云笙需要能量。
偌大的一個幻境要支撐卞雅儒不斷重生,光靠云笙的妖力完全不夠,即便她吞噬了無幻子,也無法做到這一點。
而這個問題,在罪妖錄中住了萬余年的云笙倒是學習了書中乾坤的經驗。她囚禁了金沙國所有人的靈魂,用折磨他們所產生的能量來供給這個幻境,維持卞雅儒的“生命”。
“在你的預算中,這滿城的靈魂至少可以維持幾千年!笨足曋Υ致运懔怂,疑惑道:“那幾千年后,你又該如何?”
“我不知道,大概是,陪著他一起徹底長眠吧!痹企涎鄣琢髀冻鲆唤z疲憊,“日復一日的生活,是會消磨掉情感的!
“或許千年后,我就放下他了。”
“可惜,多了兩個變故。”玉蘭衡隨手甩出琉璃盒,那琉璃盒懸空漂浮,盒中的黑影扭曲著,無聲吶喊。
玉蘭衡張口想要再說些什么,但或許是覺得說這么多話很累,他輕吐了一口氣,瞥了孔銜枝一眼。
身為狐狐的貼心火熱小雀,孔銜枝心領神會,沖人飛了個媚眼表示收到后,繼續道:“這兩個氣,在搶奪維持幻境的靈魂。而那些用脂粉敷面的人,是他們初步搶奪的結果,便是恢復成被火燒死的模樣。至于那些完全正常的人,則是徹底屬于他們!
“或許一開始他們搶奪的能力不強,但在一次次的輪回中,屬于他們的正常人越來越多。這個時候,你便被壓制了!
“不錯!痹企宵c頭,“他們一直想找到我,只要徹底吞噬了我,他們便能完整掌控這個幻境。只不過他們無法自行離開王宮,所以一直沒辦法抓住我!
“我有一個問題!”
一直安靜聽了半響的虞十眠忍住面對那些蝴蝶的恐懼,站出來憤怒道:“如果我沒解錯,現在的金沙國,是一個脫離現世的幻境,是不是!”
“是。”
“那為什么!為什么你不能控制住這個幻境,為什么在沙漠中的人可以隨意進入這里!”虞十眠聲聲泣血,悲鳴道:“那些誤入此地的人做錯了什么,我的哥哥又做錯了什么,他只是想要來為我畫一幅畫而已!”
云笙動了動唇,忽然深深嘆了口氣。她揮手,充盈滿整個小院的蝴蝶忽然盡數消散。
“抱歉!
她覺得自己是應該落淚的,但此刻的云笙,似乎已經失去了哭泣的能力,只能眨了眨干澀的雙眼。
“我無法完整的控制這個幻境了,金沙國國君借助帝王之氣欺騙了天道,讓天道以為這還是一座正常的、擁有帝王的國家。有了天道的認可,即便我是幻境的主人,也無法阻止其在沙漠中顯形。”
“我能做到的,唯有努力減少它出現的時間,并用蝴蝶去遮掩它!
孔銜枝了然,原來這就是那些蝴蝶繞著他們飛的原因,有那些蝴蝶在,至少可以阻止九成的人避免誤入金沙國。
至于剩下的人,只能嘆息一句時運不濟了。
這個答案是虞十眠無法接受的,可她又不得不接受。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怪誰,也不知道自己該向誰復仇。無論是云笙還是那帝后二人,都不是她能應對的,只能默默流淚。
此情此景,孔銜枝忍不住小聲抱怨,“這什么瞎眼天道,金沙國國君明晃晃一個有問題的東西,怎么還能承認他國君的地位呢!
“轟!”
話音剛落,天邊一道紫電落雷,直直劈在地上。孔銜枝發誓,那一塊沙地絕對被燒成了琉璃,亮的人眼都要瞎了。
“慎言!庇裉m衡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誰之前還說,能向天道稱一句師尊來著?怎么,欺師滅祖?”
“哪兒能啊!毙▲B嚇得跳腳,湊到大狐貍身邊委屈道:“我就那么一說,師尊也太小、唔唔!”
“住口吧!庇裉m衡無奈捏住他的嘴,“下道雷若是劈在你身上,我絕不救你!
嘴上說著不救,那捏著人家雀雀的手可是半點不松。
“唔唔唔!”孔銜枝瞪大雙眼,對狠心的大狐貍表示強烈譴責。
怎么任由雀雀變成烤小鳥呢!
大壞狐貍!
雷聲陣陣,似乎鉚足了勁,只要等孔銜枝一開口就要劈下來一樣。不過雀雀被手動閉嘴,那雷聲等了片刻,似有遺憾的散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云笙神情驚疑不定,震驚地看著孔銜枝。
天道不知道多忙,平常的人或妖別說吐槽天道小氣眼瞎了,就算是指著天道鼻子罵祂都懶得關注。怎么會像現在這樣,為他停留這么長的時間。
孔銜枝掰開玉蘭衡的手,羽扇一搖挑眉指了指天上,神秘道:“我上頭有人!”
對于他的囂張,玉蘭衡默默移開了目光,顯然是不忍直視他這副模樣。
云笙對此只得苦笑,搖頭道:“難怪,難怪罪妖錄會選擇你做它的新任主人!
“該結束了!笨足曋φ聪蛩,攤開手中的罪妖錄,那一頁不是空白,而是一個個被火焰包圍,燒得通紅的銅柱,上面刻畫著猙獰的修羅惡鬼。
“銅柱烈獄嗎?”云笙摸了摸自己的唇,她輕輕張開口,指尖點在自己的舌頭上,“我還以為,又是拔舌呢!
“罪妖云笙!
罪妖錄的聲音又變為機械空靈的樣子,緩緩說著對于云笙的審判。
“第一次,代族人受過,因族人欺騙凡間帝王造成生靈涂炭,入拔舌烈獄,押三萬六千八十七年。于三百一十六年前逃出,刑期還余兩萬三千七百五十九年!
云笙聞言,整個人身上流露出滿滿的疲憊感,“原來,還剩這么多年!
“第二次,因一己私欲縱火害命五萬八千三百二十八人,罪孽滔天,現入銅柱烈獄,押五萬八千三百二十八年。”
“罪行疊加,刑期共八萬兩千八十七年。”
“八萬多年啊”云笙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卞雅儒,聲音很輕很輕,“這一次,我真的出不來了!
“果然,人界那些話本子說得對,妖和凡人戀愛,沒有什么好下場!
第35章 被忽略的“人” 因為云笙的不抵抗……
因為云笙的不抵抗, 她進入罪妖錄時異常平靜。
書頁上華光一閃,那燒得通紅的銅柱上便捆了一只翩然欲飛的蝴蝶。涌動的火焰舔舐著翅膀的邊緣,燒得翅膀蜷縮, 卷起邊角。
“咦。”孔銜枝定睛一看,指著那銅柱上道:“你看, 這兒是不是有兩個人影!
玉蘭衡都不用看, 指著那突然開始發抖升溫的琉璃盒道:“是國君和王后!
他語氣嘲諷, 冷哼一聲道:“他們倒是聰明,覺得那逆生蝶化為的繭是最安全的地方, 就將他們自己的靈魂塞了進去!
孔銜枝微微瞪大眼睛,忍不住笑道:“也就是說, 他們的靈魂一直藏在云笙體內, 最后跟著她, 一起進了這銅柱烈獄?”
那兩道人影扭曲著著貼在銅柱上,看起來像是停滯了一般,但若是仔細觀察,能發現那兩道人影在以微弱的幅度扭動。
顯然,他們同樣會感受到痛苦。
“自作自受!笨粗训舻牧鹆Ш, 孔銜枝罵了一句。
說到底,如果不是金沙國國君和王后的暴戾,金沙國的悲劇根本不會發生。
黃沙卷起, 吹得人睜不開眼。
孔銜枝輕搖羽扇,對流的風隔絕出一片屏障。
在眾人的眼前,一切人或建筑都隨著黃沙風化流逝, 飄散在天地之間。
包括
孔銜枝視線下移,落在面前的白骨上。又一陣風吹過,黃沙帶著白骨粉末, 卞雅儒徹底消失在了世上。
此刻的金沙國,才終于露出了原來的樣子。
斷壁殘垣,一片死寂,那些僅存的建筑上還殘留著被火焰焚燒過的痕跡。
“這,才是真正的金沙國。”孔銜枝有些咂舌。
“嗯!庇裉m衡冷靜的很,他拎起罪妖錄抖了抖,問道:“能換多少壽命!
“哎呦,哎呦!輕點兒!”罪妖錄拼命扭動,從他手中掙脫后飛速跑到孔銜枝耳墜上,繼續偽裝一個小小的掛件。
“我算算嗷。因為逆生蝶吞噬了無幻子的緣故,所以無幻子也給你算了一點兒!弊镅浨辶饲迳ぷ,驚喜道:“給你續了足足五年嘞!”
孔銜枝滿腦門子黑線,五年也能用上足足?
“為什么這次又只有五年?”孔銜枝揪住耳墜,瞇眼陰惻惻道:“是不是你私吞了?”
“我哪兒有。 弊镅洿蠛粼┩鳎斑@能換的壽命又不是看它殺了多少人,而是看它能對人界造成多大的危害。逆生蝶雖然殺了那么多人,但在天道的判定中,她后續并不會再造成多大的傷害,因此只能算四年壽命。那多的一年,還是無幻子給你補齊的!
天吶!
柔弱無助的雀雀扶額,“嬌弱”地旁邊一靠,歪到在玉蘭衡的身上,翠眸亮晶晶地看著他,可憐兮兮道:“如果我還剩下十一年壽命,你還會愛我嗎?”
玉蘭衡垂眸,斂去眸中笑意,冷淡道:“做夢!
“嚶!”
孔銜枝捂住胸口,做西子捧心狀,哭唧唧道:“云笙說的不錯,果然人和妖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果然日子久了,感情就越來越淡了。”
雀雀掩面而泣,演得非常投入,“我就知道,你嫌棄我是個半人半妖!”
玉蘭衡閉眼,眉頭青筋狠狠跳動了一下。
他伸手,一手掐住孔銜枝的下巴,一手拉開他捂著臉的手,大拇指指腹用歷,從他眼尾擦過,帶起一片紅暈。
除了細膩的肌膚觸感外,指上半點濕潤都沒有。
“哭?”玉蘭衡將指腹懟到了裝模作樣的孔銜枝面前,挑眉道:“就這樣?”
孔銜枝眨眼,垂落在身側的手悄悄掐訣,幾滴晶瑩的水珠便點在了玉蘭衡的指腹和他自己的眼角。
動作之快,真是讓人半點看不出呢。
冷靜地推開逐漸蹬鼻子上臉,試圖環住自己腰的某只流氓小鳥,玉蘭衡淡淡道:“一只罪妖五年,一年里只要捉百只,便能有五百年的壽數。”
“好的!笨足曋郧蓱暎岸悸犇愕!
光靠他一個妖可沒辦法一年干過百只罪妖,打架還得靠大狐貍。
“走了!庇裉m衡小幅度勾了一下唇。
“唉!等等我!”孔銜枝一個翻身騎上騶吾,騶吾快走幾步與玉蘭衡平齊,漂亮的雀雀逆著日光,笑得明媚又張揚。
他沖著玉蘭衡伸手,熱情邀請道:“可要與我同乘?”
玉蘭衡長身玉立,瞇眼看向那似乎在發著光的雀鳥。風吹起他翠色的衣擺,衣擺上的寶石裝飾都比不上那雙翠眸明亮。
讓妖心動。
—
“我們就將你送到這里了!笨足曋_著虞十眠點了點頭,看著她身后的驛站道:“你以后,就準備待在這里經營驛站嗎?”
“不!庇菔邠u頭,“我想在這兒守我兄長幾年。然后,繼續去游歷江湖。”
她攥緊了腰間佩劍,目光堅定異常,“我想去找仙門,拜師學藝,等到學成后,行俠仗義,斬盡天下邪祟!”
一番相處下來,虞十眠也明白了孔銜枝二人并不是什么修仙者,而是妖。但她并沒有因為逆生蝶的事對所有的妖有偏見,反而因為孔銜枝二人幫她為她哥哥報仇而心存感激。
“妖有好妖也有惡妖,人有好人更有惡人。弱者得不到庇護,只能如同螻蟻一般茍活。這不應該!庇菔咚浪酪ё〈,認真道:“我想讓弱者得到庇護,想要罪惡得到懲治。”
“好志向!”
偽裝成耳墜的罪妖錄贊道:“若你是修士,若我再早些時候遇見你,你倒也是個不錯的宿主。”
“怎么?”孔銜枝挑眉,陰陽怪氣道:“后悔了?嫌棄我了?”
“哪兒能啊!”罪妖錄語氣一變,殷勤異常,“您是我遇見最最最合適的人、額,妖!給我個神仙都不換!”
“呵!笨足曋p笑,眉眼彎彎,“小狗腿子!
“我看你擅使劍,這個給你!笨足曋⒁幻缎∨谱觼G給虞十眠,解釋道:“這是劍宗的牌子。你雖然根骨尚可,但畢竟年齡大了些,超過了人界仙門的限制。有了這塊牌子,你去劍宗,他們會給你試煉的機會!
“多謝!”虞十眠慎重將牌子貼著心口收好,“我一定會通過考核的。到時候,我再報答您。”
孔銜枝笑了笑,并沒有在意她說的話。
告別了虞十眠,二人繼續漫步在無邊沙漠中,只不過孔銜枝手中多了一張虞十眠送來的人界地圖。
“嗯出了這沙漠就是天啟皇朝,天啟國力強盛,怕是沒有什么罪妖敢在那里造次吧。”孔銜枝遲疑道。
“穿過天啟皇朝,周圍的便是零散小國了。”玉蘭衡道:“總會遇上的!
孔銜枝一想也是。
況且他們家清梧商行的產業在天啟皇朝幾乎算得上是遍地都是,到時候直接讓商行找罪妖的線索也快的多。
定了方向,再前進的速度便快上許多了。
直到快出了這沙漠,孔銜枝忽然問道:“你記不記得,那金沙國國君和王后說的一句話?”
玉蘭衡看他,“什么話?”
“他們說,是有人告訴他們,吃了逆生蝶可以返老還童,長生不老!笨足曋τ鹕鹊衷诖竭,眉頭微蹙道:“可是,逆生蝶一族早就滅族,唯有云笙一人被關押在罪妖錄內。再加上修行萬年以上的大妖當年早就被殺的差不多了,按說當今世上,知道逆生蝶的只有罪妖錄。就連我們都是罪妖錄說了之后才明白的!
“那么,又會是誰告訴他們這一點呢?”
玉蘭衡腳步停住,面沉如水,“不,這世上存在萬年前的妖!
孔銜枝大腦轟地一下想通了,他喃喃自語道:“是啊,卻是存在。”
還不少呢。
所有從罪妖錄中跑出來的罪妖,不正是萬年前的妖嗎?
“也就是說,告訴他們這一點的,同樣是逃跑的罪妖!笨足曋Σ唤獾溃骸翱墒菫槭裁茨?難道只是單純的和云笙有仇?”
這樣想著,孔銜枝心頭涌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但是現在想要問金沙國國君二人已經不成了,那兩個靈魂實在是太過廢物,連一日都沒撐得下來,已經在銅柱烈獄中灰飛煙滅了。
“還有一個人!庇裉m衡提醒道:“據無幻子所說,有妖在追殺他,想要他的能力!
“如果說,二者是同一妖呢。”
孔銜枝忍不住搓了搓手臂,總覺得渾身毛毛的,嚇鳥的緊。
玉蘭衡掃了他一眼,略帶僵硬的寬慰道:“莫要多想!
結果一轉眼,剛剛還面帶驚恐的孔銜枝一把薅下耳墜上的罪妖錄,“逼問”道:
“快說,你關押的最厲害的妖怪是什么!”
罪妖錄唯唯諾諾地小聲叭叭,“饕餮、窮奇、朱厭、混沌、梼杌”
它每說一個,孔銜枝的臉就黑上一份。
“好了別在說了!崩淠樀娜溉敢话押仙献镅,兩眼放空道:“我只是一只活了區區三百年的孔雀,何德何能去捉這些兇名遠播的妖!”
“不、不用太擔心的!”罪妖錄掙扎著從孔銜枝手下脫出,安慰道:“其實它們只是身上帶著一絲血脈而已,并不是真正的兇獸。再說了,這些家伙在書中乾坤內被折磨那么多年,早就實力大減。你看,那饕餮你們不就已經殺了嗎?”
罪妖錄想了想,又道:“而且,它們不一定能活逃出罪妖錄。越是兇惡的罪妖,每時每刻所受到的折磨就越狠。能撐到逃出來的,我想反而是小妖居多!
孔銜枝翻了個白眼,顯然并沒有被安慰到。
“不過話說回來!笨足曋闷娴溃骸拔疫一直沒有問過你,你的書中乾坤到底是怎么被打開的?按說維持的能量來源于那些被折磨的罪妖,不應該因為能量耗盡而打開監牢啊!
“我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罪妖錄也說不上來,“為了節省能量,我一直沉睡著。醒來的時候它們就全不見了!
對此,雀雀默默吐槽:“偷工減料的產品!”
放跑了所有罪妖的罪妖錄敢怒不敢言。
第36章 大壞狐貍!! 夜半三分,燭火重……
夜半三分, 燭火重重,人影匆匆。
“啊——”女人凄厲的慘叫聲劃破寂靜的夜,聲音中帶著無邊的痛苦和絕望。
“快!熱水!熱水!”打扮精致的貼身丫鬟桃紅挑開門簾, 急切道:“你們都干什么吃的,快些送熱水來呀!”
“來了來了!睅酌质寡诀吲踔鵁釟怛v騰的木盆, 小心翼翼地從桃紅挑開的門簾里鉆進去。
一盞茶后, 她們又捧了冷卻掉的木盆出來。不同的是, 出來時那木盆里血紅一片,血腥氣沖的嚇人。
“桃紅姐姐, 這都三個時辰了,怎么還沒生下來啊!庇袀小丫鬟小翠貼到桃紅身邊, 她年歲小, 沒經歷過這樣的場面, 對上這些血淋淋的血水被嚇得面色發白。
“慌什么!”桃紅呵斥了一聲,她雖然只比小翠年長幾歲,但到底是跟著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頭,見識的多,眼下這府中能當家做主的一個都不在, 她要是再慌了神,如何震得住這些小丫頭。
她擔憂地朝門內看了一眼,揪住身邊的小翠道:“你去, 帶幾個家丁再去看看,薄大夫來了沒有!
前腳剛送走那傳信的小翠,后腳滿手血腥的穩婆就從屋里沖了出來。
“這薄大夫來了沒有?夫人這種情況, 老婆子我也沒轍!”穩婆伸著脖子讓小丫頭給她擦了擦臉上密密麻麻的汗,咬牙道:“實在不行,得有人拿個主意!
“拿什么主意!”桃紅瞪了她一眼, 怒沖沖道:“呸呸呸!”
“這不是老婆子我說壞話,可夫人這胎像實在太差了,加上還是雙胎。只能、只能保一個!”穩婆顫抖著唇,頂著桃紅要吃人的目光一股腦將話說完。
“我呸!我們府上花那么大的價錢將你們請過來好吃好喝住了幾個月,可不是讓你現在告訴我,兩個小主子只能保一個的!我告訴你,在薄大夫來之前,兩個小主子你們都得保住!”桃紅打斷她的話,雙手叉腰兇的很。
穩婆的唇抖了抖,到底沒敢和桃紅說,這保一個不是意味著只能保一個小主子,而是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方。若是要保小主子,那只能狠狠心,直接拿剪刀剪了產婦的皮肉,直接將兩個小主子剖出來
“啊啊啊——”
屋內夫人的慘叫聲越來越小,隱隱還有其他穩婆和婢女的驚呼,“夫人!夫人!”
“你還傻愣著干什么!快些進去呀!碧壹t急了,她立刻將穩婆推了進去,而后自己拎起裙擺,急沖沖地朝院外沖去。
她實在是等不了了,她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從小就跟著夫人,眼下夫人在里頭受苦,叫她光在門口等著實在是做不到。
“桃紅姐姐、桃紅姐姐你去哪兒啊!
一路上,有幫忙送熱水的小丫鬟喊她,桃紅皆充耳不聞,淚如流水般從眼中滑落,又被奔跑著所帶起的風吹散。
就算、就算夫人撐不到薄大夫來。桃紅哭著想,至少得將老爺找回來,見見夫人或小主子的最后一面。
凸起的地磚絆倒了桃紅,她重重甩在地上,手臂和臉上都擦了一大片破皮,發髻也散亂了。
不行。
桃紅將已經破皮的手掌用力撐在地上,試圖將自己撐起來。
她不能倒在這里!
“桃紅姐姐,薄大夫來了!”
小翠的聲音帶著滿滿的喜悅,她高聲喊著。與此同時,修長有力的手落在桃紅眼前,桃紅順著那手掌向上望去,白衣溫潤的男人一身藥香,眉眼寬和慈悲。
“起來吧!
“薄大夫!”桃紅根本顧不上自己,急急催促道:“快,小翠!快將薄大夫帶去夫人那兒,不要管我,快呀!”
“哦哦。”小翠聞言,也知道輕重,連忙引著薄大夫越過桃紅朝著夫人的院子而去。
目送著他們離開,桃紅用力抹去臉上冰涼的淚水,心中滿是喜悅。
太好了,只要薄大夫一來,夫人就有救了!
她感到體內升起了無限的力量,這力量支撐著她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向來時的方向。
夫人醒來的時候,她得守在邊上。
等桃紅踉蹌著來到院子里時,所有的穩婆和婢女皆被趕了出來,在離房門數米的地方竊竊私語。
小翠眼尖,看見桃紅行動不便急忙上前去扶她。
“怎么了?”桃紅瞥了小翠一眼,“薄大夫來了你怎么這幅死樣子!
“桃紅姐姐,我怎么感覺這薄大夫怪怪的。”小翠面色古怪,忍不住湊到桃紅耳邊小聲咬耳朵,“而且他一個大男人,為夫人接生就算了,怎么還將婆子丫頭都趕了出來。這要是讓老爺知道了,可成何體統!
“你這呆子。”桃紅指尖用力點在小翠額頭上,“鄉下來的小丫頭,沒聽過薄大夫的本事!
她掃了一眼一片平靜,平靜到仿佛屋內沒有婦人正面臨生育之苦一般的屋子,眼中滿是敬畏。
“這薄大夫是皇都里最厲害的圣手,專擅幫難產的婦人接生,在這方面上,就是宮里的御醫都比不得他。說是他接生,其實他全程閉著眼,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女人才是真正動手的人!
這個女人小翠有印象,她臉色冷的嚇人,提著藥箱跟在薄大夫身后,小翠想幫她接過藥箱還被狠狠瞪了一眼。平時跟著醫師做藥童的都是男孩子,小翠還是第一次看見有女藥童。
現在聽桃紅這么一說,小翠覺得女子跟著薄大夫做藥童確實很有道。
“不過桃紅姐姐,薄大夫不看,那他怎么知道那產婦是什么問題?”
“你傻啊!碧壹t翻了個白眼兒,“他不看,那女助手沒有眼睛嗎?復述給薄大夫就是了!
小翠懵懂點頭,又道:“既然如此,看病因的是那女助手,動手的也是那女助手,她為什么不離開薄大夫單干?”
“小丫頭片子哪兒來那么多為什么!碧壹t被她問煩了,秀眉一揚剛準備訓斥兩句,余光瞥見主屋的門簾被掀開,又急急迎了上去。
“薄大夫!”她一雙眼死死盯著薄大夫懷里的襁褓,伸著脖子朝那襁褓里看,“小主子和夫人”
“夫人無礙!北〈蠓驕厝岬匦α诵Γ瑢阎械鸟唏龠f給桃紅,“是位小小姐!
“好、好。”桃紅抱著襁褓看了又看,喜笑顏開,“小小姐長得真好看!”
小翠上前一步,害怕地瞥了那冷面女子一眼,伸手道:“勞煩您了,請將您懷里的小主子遞給奴婢。”
那冷面女子后退一步,避開了小翠的手。
注意到這一點,桃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般,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不住顫抖。
“抱歉。”薄大夫嘆了口氣,神情悲憫道:“我盡力了,若是能來得早些,或許能保下小少爺一命。”
“小、小少爺!碧壹t都快哭出來了,這可是小少爺啊!若是活著,夫人的地位便能穩如泰山,日后就是和老爺離了心也不怕。
“桃紅。”
就在這時,屋內傳來一聲虛弱的呼喚。
“唉!夫人,奴婢來了!碧壹t將小小姐輕輕放在奶娘的懷里,抹了把眼淚進了屋子,同屋內虛弱的夫人說了一會兒話。
半響后,她出來沖著薄大夫行了個禮,恭恭敬敬道:“薄大夫,我們夫人說了,多謝您救了他們母女的性命。至于小少爺或許是時候未到,母子緣分尚淺,同薄大夫無關。”
說著,桃紅看了一眼被那冷面女子抱在懷中的襁褓,而后立刻低眉順眼道:“至于小少爺的尸身,我們府上知道規矩。就煩請薄大夫帶回去,為小少爺祈福,加深夫人與他的緣分,讓小少爺早日投胎轉世,回到府上!
“有勞桃紅姑娘轉告夫人一聲,薄某自當竭盡全力。”薄大夫點頭道:“我會開一道方子,夫人按著方子抓藥調養,不出三年,定能與小少爺再度重逢!
桃紅聞言,心中寬慰了許多。她粗略算了算,夫人現在不過二十又一,三年后也還年輕,完全可以繼續生育。
想到這里,她態度更加恭敬,“多謝薄大夫。小翠,送薄大夫回去,賬房已經支了銀子候在門口了。”
小小姐被奶娘抱著去休息,桃紅略梳洗了一番,便進屋陪在夫人身邊。她將夫人床上的帳子放下,遮擋住從窗戶外流入的日光。
天終于亮了。
桃紅松了口氣,這場生育之苦雖然坎坷,好在夫人總算度過了。
—
“這皇都果然繁華,遠不是金沙國可比的!笨足曋Υ┧笤诮峙缘男偵啼侀g快樂購物,還不忘了替他牽馬的玉蘭衡。
上一秒塞了顆剛剝好熱騰騰的栗子到人家嘴里,下一秒晶瑩剔透的糖葫蘆便遞到了人家嘴邊。
玉蘭衡額間青筋微跳,偏頭避開幾乎貼到自己唇上的糖葫蘆,口中栗子的溫熱香氣還充斥著整個鼻腔與口腔。
“我看你今年不是三百歲。”玉蘭衡看著站定在糖畫攤子前的指揮人家攤主繪畫的孔銜枝,無語道:“安明都比你安分!
“那當然!笨足曋艘活w糖葫蘆在嘴里,眉眼彎彎道:“雀雀今年剛滿六歲啦。”
“呵!庇裉m衡冷笑一聲,“六歲?三歲都嫌多!
再度被砍了一半歲數的雀雀眨眼,扭頭就指揮那畫糖畫的老伯將那九尾狐的九條尾巴畫得再大些、再張揚些。
而后,拿到成品的孔銜枝當著玉蘭衡的面,一口咬掉了一根大尾巴,翠眸中滿是挑釁與得意。
玉蘭衡瞇眼,隨手丟了一小塊銀子到那糖畫攤上,將工具拿在自己手中,寥寥幾筆便勾勒出一只神氣囂張的開屏小孔雀。
薄唇微勾,對上孔銜枝震驚的目光,玉蘭衡淡定咬碎了那小孔雀的腦袋。
雀雀:。!
果然是大壞狐貍!
第37章 皇都里的大人 清晨,天啟皇朝皇都……
清晨, 天啟皇朝皇都的清梧商行中,掌柜正撥著算盤輕點本月收益時,有下人進來貼著他耳邊小聲說話。
“什么?”掌柜瞪大的眼, 丟開手中的毛筆急急道:“還不快將少主請進來!”
說著,他直接站了起來道:“算了, 我親自去請!
跟著殷勤的掌柜進到里屋, 孔銜枝十分瀟灑地坐在椅子上, 招手道:“我爹之前讓你們收集的消息呢?找到多少了?”
“有、有!闭乒駨男渲腥〕鲆环庑欧夤Ь催f上,“這是近日我們查到, 在皇都周邊疑似罪妖的存在。”
清梧商行找罪妖,其實靠的是他們龐大的情報網。多數居住在人界的妖他們這里都有信息留存, 即便沒有, 也能尋根溯源到那些妖的來源地, 確認他們的經歷。而相比起來,罪妖算是突然出現的。憑借這一點,清梧商行分辨起來就方便多了。
“皇都周邊?”孔銜枝細細看完,疑惑道:“皇都內沒有嗎?”
“皇都內很少有妖能在這里停留長時間,所有能長期待著的, 我們都有他的信息!闭乒裥α诵,解釋道:“天啟皇朝強盛,天啟帝的帝王之氣將皇都內的妖壓得喘不過氣來, 就算是像我們這樣因為任務要長期待在此地的,也是要每五日換一次班的。”
“有嗎?我怎么沒感受到?”孔銜枝將書信遞給玉蘭衡,又問道:“你修行多少年!
“額”掌柜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略算了算后道:“約莫有二百八十年了。”
孔銜枝一聽,這人的修行比自己還少二十年,怎么會他被帝王之氣壓制得這么狠, 自己卻什么都沒感受到。
似乎是察覺到孔銜枝的疑惑,掌柜又補充道:“此分行內修為最高者是兩個五百六十余年的前輩,他們被壓制的更狠,每三日便得換一次班!
一聽這話,孔銜枝立刻扭頭看向玉蘭衡,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上下打量,愣是將他看得有些心慌。
輕嘆一聲,玉蘭衡無奈扶額道:“又想什么壞心思!
“修為越高的妖被壓制得越狠。”孔銜枝湊近他,翠眸的目光落在他臉上,一錯不錯,“你有千年修為,為什么看不出半點不適?”
玉蘭衡挑眉,慢條斯道:“或許,是因為那紅繩誤導了那帝王之氣,認為我是同你一樣的小廢物!
他這番說辭孔銜枝才不信呢,輕哼一聲做作道:“我可是什么都告訴你了,幾乎可以說是剝光了站在你面前,你卻還藏著掖著的,渣狐貍!
玉蘭衡掃了一眼將頭死死埋在胸口,雙手捂住耳朵,恨不得就地消失的掌柜,抬手彈了孔銜枝腦袋一下,“又胡言亂語。”
“走吧!彼鹕,掌心狐火將那信封燒成飛煙,“既然知道了他們的位置,就去捉了他們!
孔銜枝捂著腦袋,頗為怨念地盯著玉蘭衡的背影,心中腹誹道:慣會轉移話題!
—
“罪妖黃斑虎,吃兩萬人,入油鍋烈獄,刑期兩萬年!
黃斑巨虎落于沸騰的油鍋之中,唯有一只虎爪死死伸出油鍋,但很快便被翻滾的濁油吞沒。
“罪妖多角豬,為一己私欲吞吃三萬頃良田產物,害一城六萬余人餓死,入舂臼烈獄,刑期六萬八千年!
渾身臟污、長著數根大角的豬墜入巨大的臼內,在它的上空,堅硬的舂狠狠砸落,速度極快,將臼內的多角豬不斷砸成肉泥。
“罪妖矮倭猴,化為人形入朝為官,貪墨錢財,害死洪澇災區五萬余人,入石磨烈獄,刑期五萬七千年!
矮小丑陋的猴子被死死粘在巨大的石磨上,兩片巨石從它身上碾壓,使其粉身碎骨
“果然,靠你還不如靠我家商行呢!笨足曋粗质樟艘恢蛔镅淖镅洠虏鄣溃骸斑@短短半日的功夫,已經捉了六只罪妖了,若是靠你,只怕一只都捉不了!
罪妖錄愛惜地翻閱著自己逐漸充盈的書頁,聞言義正嚴詞道:“術業有專攻,這些輕易便能辨別出來的罪妖,如何需要我出手!”
孔銜枝嗤笑一聲,毫不留情地揭穿它,“是你做不到吧!
這六只罪妖倒是不錯,因為它們對人界的危害頗大,足足給孔銜枝換了五十年的壽命。
“那邊!庇裉m衡指了指東南方,“那張紙上的,還有最后一個!
在離開此地前,玉蘭衡忽然朝某個方向瞥了一眼,眉頭微蹙。
紙上的最后一個罪妖是只分外膽小的尋寶鼠,見孔銜枝二人帶著罪妖錄而來,嚇得口中大喊一聲,“我寧愿死,也絕對不會再回到磔刑烈獄了!”
說罷,竟直直地撞上了路旁的巨石。力道之大,直接將那巨石撞得從撞擊點開始四分五裂。
孔銜枝滿腦門子黑線,上前一看,那尋寶鼠奄奄一息,氣若游絲。
“你、你們這些臭修士!大人會為我們報仇的!”
臨死前放了一句狠話后,這只尋寶鼠便成了第一只將自己撞死的罪妖。
孔銜枝是真的無語了,忍不住吐槽道:“這尋寶鼠弱成這樣?連我和玉蘭衡是妖都看不出來?”
罪妖錄悻悻道:“這論起實力來,這尋寶鼠連逆生蝶都打不過!
“那他是怎么被關入罪妖錄的?”孔銜枝驚奇,總不能又是一個代族受過吧。
罪妖錄想了想,也頗有些無語,“額,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好像只是柳青云隨手捉的。當時柳青云在捉拿一只大妖的路上路過一片墳頭,正好看見它在撅人的墳偷盜財寶,便順手關入了磔刑烈獄。它的刑期本來只有一百余年,可偏偏在還有幾年刑滿釋放的時候柳青云死了”
孔銜枝聽到這里,看著尋寶鼠尸體的目光難免帶上了同情,“也就是說,他被白白關在書中乾坤近萬年!
“是啊!弊镅浡曇麸h忽,“柳青云死后,我這監獄便成了無法進出的地,即便它刑期到了,也沒辦法離開。說實話,他能活到逃出來,我還挺佩服他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罪妖錄痛心疾首道:“我剛剛查了他的經歷,在逃出來后他一直謹小慎微,就算是刨墳也只敢刨那些已經被盜墓賊光顧過的墳墓,蹭點他們遺漏的東西,F在的他,完全不是需要被關起來的罪妖啊!”
孔銜枝心中對尋寶鼠的同情更盛,他嘆了口氣,給尋寶鼠挖了個墳,又給他用玉璧立了個碑,就當是他的墳墓了。
“剛剛尋寶鼠說的大人,你得到線索了嗎?”玉蘭衡等孔銜枝埋了尋寶鼠后,才問罪妖錄道。
“!”罪妖錄短促地叫了一聲,書頁嘩啦啦地翻,“對,我剛剛就想說來著,我給忘了!
翻開的書頁上,墨汁勾勒出一座城池的模樣。
“咦,這是哪里?看著有點眼熟!笨足曋Φ。
玉蘭衡眉頭微蹙,沉聲道:“就是天啟皇都。”
“嗯,也就是說,尋寶鼠口中的大人,現在在皇都里。”孔銜枝瞅了眼皇都的占地面積,無奈道:“如果線索就這么一點兒,那這難度可比金沙國找逆生蝶大多了。”
入了城,孔銜枝二人先去了清梧商行,讓掌柜調動皇都的手下探查皇都中的奇聞軼事,試圖從這方面來找到那罪妖的蹤跡。
與此同時,他們二人也并沒有閑著,看上去是在街上閑逛,實則是試圖讓罪妖錄感知到更多的線索。
“嘶,蘭衡,你有沒有感覺到,有人在跟著我們!笨足曋τ喙鈷吡艘谎蹮狒[的街道,臉上笑意不減,說話時唇半點不張。
“嗯!庇裉m衡隨意應道:“從我們第一次踏入皇都開始,他就跟著了!
這孔銜枝倒是沒感覺到,他是剛剛才感覺到的。這街上人員繁雜,雖然因為他二人長相身形皆十分出挑,落在他們身上的目光不在少數。但大多只看了幾眼便移開了,而那道目光,維持的時間太長了。
“你說,會不會是那個大人?”孔銜枝下意識道,卻又覺得哪里不對勁。那目光給他的感覺怪怪的,可他又說不上來。
玉蘭衡抬手攥住孔銜枝的手腕,“如果是,那正好!
“過來!
身形一閃,街上的行人只覺一陣微風閃過,發絲和衣擺皆被風吹亂。玉蘭衡用幻術遮掩了那些行人的視線,因此他們并沒有察覺到面前突然少了兩個人。
當他們二人消失在街道時,油傘鋪子那堆展開的油傘后走出一個一身黑衣的男人,男人面露無奈,掐指一算后快步朝著某處追去。
昏暗逼仄的小巷。
孔銜枝被玉蘭衡擋在身后,乖巧地充當漂亮“花瓶”。顯然,某只大狐仙完全忘了雀雀現在妖力充盈這一點。當然,壞心眼的雀雀也不會提醒他。
忽的,玉蘭衡足下連踏幾步,手中不知何時現出一柄銀色長劍。
“鏘——”
兵刃交錯,迸出點點火星。
不過一瞬,玉蘭衡便與追來的人過了十數來回。
這小巷實在是太小了,頂多一個人行走。他們二人打得有來有回,玉蘭衡的背影直接遮擋了孔銜枝的視線,讓他無法看見與其對戰之人的容貌。
不過
孔銜枝耳朵微動,眼中閃過一絲狐疑。
這兵刃相接的聲音,怎么聽著這么耳熟呢?
手中羽扇一轉,孔銜枝用扇柄撓了撓腦袋,而后雙瞳逐漸放大。
“住手!”
在玉蘭衡手中長劍即將刺入那人喉嚨時,孔銜枝一聲大喝。
“這是我父親!”
第38章 誰家尾巴這么不矜持呀~ 父親? ……
父親?
玉蘭衡目光一震, 手腕內翻,那即將刺入對方咽喉的長劍便立刻內斂,化作一團銀光消散。
他微微側開身子, 身后立刻撲出一只花里胡哨的小孔雀,一下撲入了對面黑衣男子的懷抱
是真的小孔雀。
足有半人高, 兩只爪子親親熱熱地抓住蒼梧橫過來的手臂, 在手臂上站得穩穩當當?足曋τ霉谌ゲ渖n梧的臉, 尾巴開屏開的如同不要錢一般。蒼梧一手穩住孔雀,另一只手甩出一道符箓貼在小巷巷口, 這巷子中發生的事情便不會被人看見。
見到這一幕,玉蘭衡忽然覺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斂眸, 心中冷哼一聲, 頗有些酸意。這雀鳥天天甜言蜜語哄著自己, 卻從未當著自己的面顯露過真身。
對于妖來說,真身無疑是更為私密的存在。若是兩妖之間能皆化為原型,坦然相對,那一定是分外親密的關系。
“父親!”孔銜枝語氣親昵,大尾巴從蒼梧臉上掃過, 糊了他爹一臉,“您怎么在這里!
“我收到你爹的傳訊,聽說了你們的事。此去找尋咒術師的行蹤又失敗了, 我本欲回天禧城見了你爹再說,今日在皇都遇上你們實屬意外!鄙n梧揉了揉小孔雀的腦袋,沖著玉蘭衡點了點頭道:“犬子頑劣, 多虧少族長照顧了!
“少族長?”孔銜枝翠眸一瞇,孔雀頭一扭,目光凌厲地看向玉蘭衡, “什么少族長?”
“你爹沒告訴你嗎?”蒼梧語氣平靜,托著手臂上的小孔雀淡淡道:“這位,是青丘族長玉臨漳的侄子,青丘少族長,狐族下一任繼承人!
孔銜枝翠眸眨了眨,一個化形從他爹手上跳下來,快走兩步湊到玉蘭衡面前,“好啊,你瞞著我!我可是什么都告訴你了!之前問你身份,你還說你只是普通狐族!”
“你并未細問。”玉蘭衡面不改色,“我也從未否認。”
“你!”孔銜枝瞪他,“強詞奪!”
說罷,他一扭頭湊到蒼梧身邊,眼神上移不看他。
這副場景,讓玉蘭衡心中不爽更盛。
銀白色的雙眸微暗,他抬手,召道:“過來!
見孔銜枝沒有動靜,他閉了閉眼,又道:“過來,那罪妖還未捉住!
提到罪妖,孔銜枝一尋思也是,他可是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和這大狐仙簽了一年的契約,可不能浪費時間。
再說了,現在可是大狐貍主動“求”著自己過去呢!可見這些日子的調教十分成功。
想到這里,孔銜枝微微揚起下巴,矜持地輕咳了一聲,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
剛走兩步,手腕被拽住。
“既然遇上了,那便一起吧!鄙n梧雖然是對著孔銜枝說的,但卻沖玉蘭衡微微一笑,“若你爹知道我遇上了你,卻沒幫你的忙直接回家,定要將我趕出房門!
“好呀!”孔銜枝驚喜道:“父親你擅咒術,找起那罪妖來一定更加方便!”
說著,歡天喜地的雀雀就拉著蒼梧朝巷外走,“走走走,咱們莫要浪費時間,我爹還在家里等您回去呢!
在他二人身后,玉蘭衡長身玉立,眉間染上一層薄薄的陰郁。
這人
恰在此時,蒼梧側頭,笑著看了玉蘭衡一眼,只是笑意不達眼底。
明明是個打不過自己的普通人修,卻讓玉蘭衡感到一陣后背發涼。
來者不善!
—
直到入夜,一行三人都沒有找到那罪妖的蹤跡。
“皇都這么大,一日找不到也是正常的!鄙n梧看了眼已經收攤的街邊小販道:“快到皇都宵禁的時候了,走吧,先回家休息。”
“皇都還有宵禁嗎?”孔銜枝疑惑道,他記得他百年前來的時候,可沒有這說法。
“前幾年皇都不算太平,妖多了許多。為了保護凡人,便多了宵禁的規則。”蒼梧看著行走在街上的精致轎子道:“不過,這宵禁也只限制普通人,對于那些有錢的商人或是貴族,并不影響。”
說話間,幾人路過一座香氣四溢,紗簾翻卷的高樓。樓中伶人姑娘的笑聲此起彼伏,酒香混著脂粉香,招攬著每一位路過的客人。
“要去看看嗎?”察覺到孔銜枝掃了一眼那秦樓,蒼梧笑道:“此地秦樓中無論姑娘男子,皆為凡人。比起紅娘開的歡喜樓倒是別有風采。”
孔銜枝倒還真有些心動,倒不是為別的,就是去嘗嘗這樓中的酒。人族擅釀酒,比起靈猴的猴兒酒更有一番風味。若是味道好,不妨帶幾瓶回去,給紅娘好好看看,讓她也有點兒危機意識。
“帶兒子逛秦樓楚館!庇裉m衡冷笑一聲,目光如冰,“不是父親應該做的事吧。”
“而且,蒼伯父如此嫻熟,可是平日沒少光顧這些場所?這事兒,白伯父知道嗎?”
“對哦!”孔銜枝猛地被點醒,立刻警惕起來,手中悄悄攥了個錄音石,十分沒大沒小地逼問他爹,“說!你是不是背著我爹干什么對不起他的事了!”
蒼梧:
他瞥了一眼唇角微勾的玉蘭衡,心說這小子果然是狐貍,這樣狡詐,自家這傻孔雀可招架不住。
扭頭一看,傻兒子還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呢。蒼梧長長嘆了一口氣,忽然感到有些疲憊。
自家小孔雀明明之前還挺聰明的啊,怎么遇上這狐貍后就變得這么好騙了。嘖,清兒說的沒錯,果然戀愛使人降智。
冷漠臉的蒼梧這樣想著,完全沒有意識到,當年他追求白清時那智商看著也不是很高。
“走吧!鄙n梧聲音中帶著疲憊。
“唉!你還沒回答我呢!”孔銜枝這時也顧不上什么秦樓楚館的美酒了,拔腿就要去追他的“負心漢”父親,給爹討個公道。
“算了!
修長的手指捏住孔銜枝的衣領,玉蘭衡輕輕松松把人拽回來,難得放緩了聲音,溫聲道:“長輩的事情,咱們摻和進去不太好。我覺得,不如早些讓蒼伯父回天禧城,親自同白伯父說清楚的好。”
嗯,最好現在就走,別在這兒看著讓狐礙眼。
“是嗎?”孔銜枝沒經歷過這樣的事,聞言狐疑道:“你確定?”
“嗯!庇裉m衡面不改色,“我叔父當年遇見過類似的問題!
與此同時,青丘。兢兢業業處族內事物的玉臨漳狠狠打了個噴嚏。
他揉了揉泛紅的鼻頭,看著面前堆成山一樣的活長吁短嘆。
“唉,也不知道小蘭衡現在在哪兒快活。這族長的位置我還是得早點兒退位才好,忙活著這么多年,連個夫人都混不著,苦。
清梧商行在皇都是有許多房產的,孔銜枝幾人去的是一座三進的小院子,上書白府二字。
“我家里的房產都是我爹的名字!笨足曋σ贿呎泻粲裉m衡進門,一邊警惕地看著蒼梧,意有所指道:“若是和離,家財全是我爹的。”
這蠢兒子。
蒼梧木著臉,已然不想再去管。
他本來還想著自家小笨鳥輕易被這狐貍騙走,若是被欺瞞辜負了可怎么好,F在想想,兒孫自有兒孫福,不管兒孫我享福。
這樣想著,蒼梧直接回了屋子,大門關的非常迅速。
目送著蒼梧回屋,孔銜枝忽然笑道:“怎么樣,我演得好吧。我爹一定以為我是個笨蛋!
“不過”他話鋒一轉,挑眉看向玉蘭衡,“你今天很奇怪!
“哪里奇怪。”玉蘭衡面色不變。
“你一直在試圖讓我爹離開。怎么,是看出我爹不愿意咱倆在一起,還是”孔銜枝腳下微動,動作非常流利地就撲進了玉蘭衡懷中,羽扇上揚,挑起那大狐貍凌厲的下顎,壓低了聲音道:“還是想和我過二人世界?”
玉蘭衡在他撞入懷中的瞬間便屏住了呼吸,銀白色的雙眸中閃過一絲慌亂,卻很快壓了下去。
“誰要和你在一起!庇裉m衡鉗住孔銜枝執扇柄的手,手腕用力,那羽扇輕柔柔地落在孔銜枝面上,頂部的毛毛在他眼尾劃過,帶起一片紅痕。
“青丘少族長要公開選妃,這不是你說的嗎?”玉蘭衡挑眉。
“哦——”
孔銜枝拉長了音,雙眼一彎可憐兮兮道:“那可憐的雀雀能混個選妃名額嘛~”
玉蘭衡本意只是想逗弄孔銜枝一句,沒想到他接的如此之快。對上雀雀亮晶晶的眼睛,一個好字差點就要從他口中說出來了。
抿唇,將想要說的話吞入口中,玉蘭衡淡淡道:“想要名額?”
孔銜枝搖頭,對上玉蘭衡似帶困惑的目光,他笑道:“不光想要名額。”
指尖點在男人的胸口,感受到手指下的胸膛微微發力,變得更加緊繃。孔銜枝眼中滿是笑意,手指輕點,緩緩下移,而后指尖微挑,勾住了那玉腰帶。
“還想,少族長偏偏心,內定一下我!
雀雀歪頭,軟聲道:“你覺得呢?”
他將腦袋湊近,幾乎貼到玉蘭衡臉邊,吞吐的呼吸打在他的脖子上,迅速染上一層紅暈。
“畢竟,你抱都抱了,總得給我一點兒好處吧!
至此,二人之間再無縫隙。
簡直是一派胡言。
玉蘭衡喉結滾動,大腦緩慢地想,他的手分明落在兩側,壓根沒有碰
“不是你的手哦!笨足曋ο袷悄懿碌剿睦锵胧裁匆话,蠱惑道:“是你的,尾巴!
尾巴?
玉蘭衡循聲低頭,而后瞳孔瞬間放大。
他那九條毛絨絨的大尾巴不知道什么時候竄了出來,爭先恐后地搶奪懷中雀鳥腰肢的位置。搶不到的也不閑著,從胸口到小腿,纏滿了孔銜枝全身。
此情此景,如何還需要用手環抱?
第39章 百日宴 蒼梧其實并不想走出房門,……
蒼梧其實并不想走出房門, 因為至少這樣就不用看見兩個“纏綿”在一起的糟心玩意兒。
尤其是自己家兒子,都被尾巴淹沒的只能看見頭頂用來裝飾的翠羽了!
但是,蒼梧不得不出門。
因為這兩個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家伙完全沒有聽見那一連串的敲門聲。
蒼梧木著臉, 快步掠過抱在一起的二人,雙手要拉開院門前, 深吸了一口氣, 無奈道:“要抱回屋去抱!
這門要是一打開, 他們家的臉就丟光了。
“咦?”孔銜枝掙扎著從毛毛里歪出腦袋,“父親?你干什么?”
“有人敲門!鄙n梧根本不想回頭, “是凡人,尾巴收一收。”
“聽見沒。”孔銜枝試圖從毛毛懷抱里掙扎出來, 卻宣告失敗。他拽了拽死死纏在自己腰上的大尾巴, “尾巴收起來!
玉蘭衡:
冷著臉的大狐仙耳朵根都憋紅了, 好不容易將越來越囂張奔赴的大尾巴收回去,努力克制繼續用尾巴將小鳥捆起來的沖動。
玉蘭衡若有所思地想,難怪那些蛇妖喜歡拿尾巴纏人,感覺確實不錯。
就算是千年的狐仙,偶爾還是會覺得尾巴癢。這雀鳥看的還算順眼, 纏一纏就當是幫他捉妖的報酬了。
感知到那黏在一起的二人終于分開,蒼梧這才打開了院門。
“蒼真人!遍T口管家打扮的人陪著笑臉,遞上來一張精致請柬, “我家老爺喜得千金,三日后便是滿月宴,還請蒼真人賞臉。”
“你家老爺?”蒼梧接過請柬, 只見落款寫著羅天華。他微微蹙眉,有些想不起來這人是誰。
“我家老爺是華云商行的主人,之前和清梧商行做過一些生意!惫芗覊旱土寺曇, 補充道:“去年家里鬧了些臟東西,還是真人您幫忙解決的!
“哦,原來是他。”提到這,蒼梧才想起來這人是誰。
“我家老爺知道您現在在皇都,吩咐我一定要將您請過去。若是您愿意,還希望您給小小姐起個名字呢!惫芗矣终f了些恭維的話,還送了許多禮物。
關上門,孔銜枝粗略掃了一眼那些禮物,竟都是些難尋的奇珍異寶,可見那羅天華的態度有多好。
“父親,這羅天華是誰啊?”
蒼梧思索幾息,解釋道:“去年我依著你爹的話我來皇都辦些事情。當時羅天華收了個邪性的擺件,整個羅府死了不少人。我知道后,便去捉了那作亂的邪祟。”
“原來如此!笨足曋α巳,又道:“那這滿月宴,你去嗎?”
“去吧!鄙n梧點頭,“說起來,那孩子與我也是有緣。若非我及時趕到,當時她娘便活不下來了,自然也不會有她!
說到這里,蒼梧忽然一頓,蹙眉道:“我怎么記得,那羅夫人當時懷的是雙胎?可為什么這滿月宴只辦那女娃一人的?”
孔銜枝想了想道:“凡人女子生育本就不易,之前紅娘樓里收留了一個夫君死后被親族趕出來的寡婦,當時她身懷六甲,也是雙胎。但最后因為逃亡期間沒有足夠的營養補給,其中一個孩子便將另一個孩子給吸收了。雖然羅府富貴,但生育一事一向艱難,許是出了什么意外也說不準。”
蒼梧若有所思的點頭,而后又掃了二人一眼,輕咳一聲道:“你們同為男子,倒是少了生育的苦楚。”
“不過”蒼梧突然面色變紅,又咳了一聲,小聲道:“男子行事較為困難,還是要注意一些。若是、若是不懂”
他輕吐一口氣,實在是不明白為什么自己身為長輩,要和兒子說這種東西。
“給你。”
一道流光從手中被擲出,那流光一開始似乎要飛到孔銜枝手上,他都伸出手要接住了,那流光卻拐了個彎,飛向玉蘭衡。
雖然很不想承認。
蒼梧木著臉朝屋里走,但是自家那傻兒子一看就是承受方,還是讓那狐貍多學學,免得傷了自家兒子。
關上房門,蒼梧抬手貼了一張隔音符在門上。
孩子大了,還是要有些隱私的。
有些事情他這個做父親的總不好聽兒子墻角。
院子里又剩下了孔銜枝和玉蘭衡兩個人,孔銜枝還伸著手,緩慢收回后茫然道:“我父親給了你什么?”
“沒什么!庇裉m衡在拿到那團流光的瞬間便將其收入了袖中乾坤,此刻強撐著淡定道:“不早了,睡吧!
說罷,他也不等孔銜枝,直接轉身就走。
只是
孔銜枝瞇著眼,看著他走路的姿勢摩挲下巴。
“奇怪!比溉覆唤猓暗降资鞘裁礀|西,他看起來好像很緊張的樣子!
—
那場百日宴蒼梧到底沒有去成,他隔天收到了消息,白清說某個秘境中疑似出現了一樣幫助到孔銜枝的寶物,他們二人準備一齊去看看。
他在走之前,倒是給羅家小小姐起了個名字,吩咐孔銜枝二人去一趟那百日宴,將名字和禮物帶過去。
孔銜枝二人這兩日也沒找到那罪妖的蹤跡,暫時倒是沒什么事,去一趟也無妨。
“兩位貴客,里面請!”
那天來送請柬的管家一直守在門口迎客,見到那張送給蒼梧的請柬后立刻迎了上來。
他朝孔銜枝二人身后看了看,臉上笑容微僵,“不止蒼真人?”
“家中有事,父親先回去了,托我帶了羅小姐的名字和百歲禮來。”孔銜枝笑著介紹,”這是我的好友!
管家眼睛瞬間一亮,連連恭維,“原來是清梧商行少主人,快快請進。”
羅府給蒼梧安排的位置是正堂桌的上首,桌上坐的人很少,只有羅天華及其家眷。
說是家眷,但羅天華的父母皆在去年邪祟作亂中死去,現在只有羅夫人一人。她面色還有些慘白,雖然擦了脂粉,但還是難掩疲憊。
“呵呵,孔少主果然儀表堂堂,風度不凡。身邊的朋友也是人中龍鳳啊!绷_天華看著就像是個精明的商人,大腹便便,穿著富貴逼人。
孔銜枝和他你來我往的互相謙讓兩句,有丫鬟湊上前來,俯身沖著羅天華耳語了一些,那羅天華的面色便越來越僵硬。
他忽然惡狠狠地瞪了羅夫人一眼,勉強維持著面上的笑意,沖著孔銜枝拱了拱手道:“后宅有些事情,羅某還得和夫人去處一下!
“羅老爺請便。”孔銜枝昂首。
等到那對夫婦離開正堂,孔銜枝看了一眼玉蘭衡,挑眉道:“你今日一進來就盯著那羅夫人瞧,看什么呢!
“很奇怪。”玉蘭衡收回目光,擰眉道:“這羅夫人,是早死之相!
孔銜枝一愣,回想了一下羅夫人的樣貌,不確定道:“這位羅夫人,看著也就雙十左右?”
“嗯,她面上帶死氣,但又有一股生氣續上了她的命!庇裉m衡沉吟片刻,“那生氣,似乎來源于她的后嗣!
“羅夫人的后嗣羅小姐?”孔銜枝差異道:“你還會看相?”
“數百年前學過一些!庇裉m衡點頭,“從羅夫人的面相來看,她應有一子一女。”
二人正說著話,忽然齊齊噤聲。
遮擋的屏風后,羅天華黑著臉走在前頭,跟在他身后的羅夫人似乎哭過,眼尾還帶著淚痕。
對上孔銜枝的視線,那羅天華才正了神色,強行掛上笑意道:“二位久等,也不是什么大事。夫人娘家仆人來報,說她弟弟縱馬不剩摔斷了胳膊,好在并無大礙,已經有醫師救治了!
聽到他這么說,那羅夫人用絲絹擦了擦淚,也勉強扯了個微笑道:“是,我那弟弟頑劣,叫二位見笑了!
他們在說謊。
孔銜枝壓下心中的疑惑,溫聲道:“可要我去瞧瞧?我一向在外游歷,倒是對這種跌打損傷頗有些心得!
“呵呵,小事一樁,如何要勞煩孔少主。”羅天華尬笑兩聲,招呼道:“奶娘,去將小姐抱出來,給孔少主見見!
這個話題的轉移不可謂不生硬。
很快,奶娘便抱了羅小姐出來,孔銜枝打眼一瞧,這羅小姐倒是會挑著長,全遺傳了她娘的好容貌,她爹的特點半點沒有接收。
“好一個美人胚子!笨足曋θ〕鲆粔K雕刻著八寶圖的圓形小玉牌,輕輕掛在了羅小姐的脖子上,“這是我爹托我送來的禮物,希望羅小姐日后八寶吉祥,平安順遂!
那玉通體瑩白溫潤,甚至隱隱散發著熱意,角落里還刻著一些小小的符箓,一看就是能護身的好東西。
羅天華滿臉喜色,大贊了數句后又道:“那這名字”
“我父親說,便叫無憂!笨足曋πχ忉專盁o憂,便是最好的一生!
“好、好!”羅天華高興極了,“無憂,好名字,好名字!”
“來!”他舉杯沖著孔銜枝道:“孔少主,我敬你一杯!
一杯飲盡,奶娘正準備將羅小姐抱下去,玉蘭衡忽然道:“且慢。”
他看向羅天華,淡淡道:“我粗略通些相術,若是羅老爺不介意,可否讓我給羅小姐看一看!
“這”羅天華有些猶豫。
孔銜枝輕搖手中酒杯,隨意道:“我這好友的能力,遠在我父親之上!
蒼梧修行的時間不過是五百年,確實比不上玉蘭衡。
一聽這話,羅天華不再猶豫,立刻讓奶娘抱著羅小姐到玉蘭衡面前。
玉蘭衡垂眸,看著抓住脖上玉牌玩鬧的羅小姐道:“若我沒看錯,羅小姐應當有一個雙生哥哥!
此話一出,孔銜枝立刻注意到羅天華和他夫人的臉色都變了。
羅夫人倒是能解,那份喪失愛子的悲傷幾乎溢了出來。
但,羅天華的神情中,為什么帶著一絲憤怒和恥辱?
第40章 今晚月色很美 到底是能將生意做得……
到底是能將生意做得那么大的商人, 羅天華很快便遮掩好神色,長嘆一聲神情悲苦道:“不錯,無憂她, 確實應該有一個雙生兄弟。可惜、可惜啊”
他連連搖頭,羅夫人也忍不住掩面抽泣, 難以自拔。
“桃紅!绷_天華招呼道:“將夫人帶下去休息!
“是。”桃紅扶起淚漣漣的羅夫人, 沖著孔銜枝二人福了福身后退下。
“實不相瞞, 那個孩子是個命苦的,硬生生憋死在腹中, 連出世都不曾!绷_天華搖頭道:“夫人念子心切,為了緩解夫人的痛苦, 對外便只說誕下一名女嬰!
“原來如此。”孔銜枝余光掃了一眼玉蘭衡凝重的面色, 話鋒一轉道:“既如此, 那令郎的尸身可妥善安置了?若不介意,我可讓父親送些超度符文來!
“額,孔少主客氣了。”羅天華的面色有些尷尬,他擺手道:“夫人信佛,已經送去佛寺, 請了主持師父超度。”
說罷,他似乎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敢問玉真人, 可否能看出小女的未來?”
玉蘭衡將目光從羅無憂身上移開,淡淡道:“有蒼真人的八寶玉牌庇護,自然一生順遂!
—
當夜, 月上中天,孔銜枝推開房門,便看見一長身玉立的俊美“仙人”身披月光, 眉目如畫。
“呦!彼毙笨吭陂T框上,笑盈盈道:“怎么,準備邀請我賞月嗎?”
孔銜枝抬頭一瞧,正值十五,月圓如玉盤。
“今夜月色很美,確實不應該辜負!
“別貧嘴了!庇裉m衡忽略他那些曖昧的話,直白道:“你想夜探羅府?”
“哦,原來不是想和我看月亮啊!笨足曋首鬟z憾地搖了搖頭,而后舉起手中罪妖錄,“是這個家伙,讓我夜探羅府!
罪妖錄那繪制著皇都地圖的那一頁上,一道淡灰色的墨點狠狠點在一處。而那處,便是羅府的位置。
“你在羅府感受到了罪妖?”玉蘭衡問。
“額,是又不是!弊镅浾Z氣不確定,“其實我一進羅府就感覺到了罪妖的氣息,不過那道氣息很淡,幾乎無法感知到。非要說的話,就像是有一個罪妖在數月前來過一次一般!
“但是,當那個小丫鬟出來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很濃重的罪妖氣息。她一定很近距離地接觸過罪妖!”
“既然這樣,走吧!庇裉m衡沖著孔銜枝勾了勾手指。
孔銜枝微微一笑,一個飛撲就掛在了人家的身上,雙手十分流暢地勾住了他的脖子,笑瞇瞇道:“騶吾送我父親回去了,現在我可沒有坐騎使,還得勞您帶我一程咯!
“腿斷了?”玉蘭衡冷聲道。
“沒有!比溉刚\實搖頭,“懶得走。”
“而且!彼裉m衡垂落的右手放在自己腰上,“我不介意你摟著我的腰哦,尾巴摟也可以。但是大晚上白尾巴會不會有些顯眼?”
“想得美。”玉蘭衡手中微微使勁,朝內扣住,挑眉道:“你太重了,若是變成孔雀的模樣,我倒是可以帶你一程!
話音剛落,懷中眨著眼睛的人就成了眨著眼睛的小孔雀,速度快到玉蘭衡甚至都沒反應過來。
“你會不會抱鳥!边@小孔雀還嫌棄地很,“怎么跟抱小雞一樣,你這手法也就我這么善良的孔雀愿意原諒你!
好好指導了大狐貍如何正確抱鳥之后,雀雀用爪子踩了踩腳下站著的、分外僵硬的手臂,翅膀一揮,高呼道:“出發!”
羅府富貴,即便入夜也是一片燈火,將整個府上照得亮堂堂的。
變回人形的孔銜枝躲在樹后,看著一行走過的婢女小聲道:“先去找羅夫人?”
半響沒得到回應,偏頭一看,那大狐貍站在陰影里握著自己的手臂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干什么呢?”孔銜枝湊過去低頭一看,抗議道:“我不過是一只小孔雀,總不至于把你的胳膊給踩斷了吧!”
“無事!庇裉m衡輕咳一聲,將雙手背在身后,昂首道:“走吧。”
羅天華這人風流,府內有不少的小妾姨娘,他本人和羅夫人并不居住在同一個院子里。
孔銜枝二人摸過去的時候,羅夫人屋里的燈已經熄滅了,正不知如何推進時,有個丫鬟悄聲從羅夫人的房中出來,她攏了攏遮擋身形的斗笠,懷中似乎緊緊抱著什么東西。
這東西顯然十分珍貴,她不光牢牢抱著,還不斷左右張望,似乎生怕有人在暗中窺探一般。
“這是羅夫人的貼身丫鬟桃紅吧!笨足曋Χ阍跇渖喜[眼仔細瞧了瞧,不確定道。
“孔大公子好記性!庇裉m衡語氣淡淡。
“那當然,她長得也是小家碧玉,我當然記得!笨足曋室膺@么說,而后看著面色陰沉的大狐貍笑道:“哎呀呀,這種小醋都要吃呀?”
玉蘭衡被他說的耳根一紅,人影一閃便離開了樹梢,跟上了那鬼鬼祟祟的桃紅。
看著火速逃離現場的大狐貍,孔銜枝輕挑眉頭,笑意盈盈。
那桃紅的目的地是羅府的后門,守門的小廝似乎知道什么,見了桃紅過來,連忙開了小門讓她出去。
“你猜,她要去干什么?”孔銜枝目光落在桃紅遮掩住的東西上,“總不能是偷了主子的東西拿出去變賣吧。”
桃紅的速度并不快,也沒有跑多遠,甚至沒有離開羅府后門所在的那條小巷。
“噓,噤聲!焙龅,玉蘭衡將孔銜枝一拽,手指畫半圓,二人便化作兩只停留在樹梢上的麻雀。
這兩只麻雀一只腹部雪白,一只腹部翠綠。剛在樹梢上站穩,一道窺探的目光便從樹梢上掃過。
黑夜里,兩只麻雀擠在一起親親熱熱地,它們將腦袋埋進翅膀里,似乎睡著了一般。
這棵樹長得格外好,非常受鳥類喜歡,樹上停歇休息的麻雀并不止它們兩只。
很快,那道窺探的目光便從樹梢上移開。
“剛剛窺探我們的,就是桃紅在等的那個人嗎?”孔銜枝將小鳥腦袋擱在玉蘭衡的翅膀上,傳音入耳道。
此刻,那桃紅抱著懷中東西,正站在樹下分外緊張地東張西望。
“不知!庇裉m衡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翅膀,到底沒將孔銜枝的小鳥腦袋推開,“罪妖錄怎么說。”
那罪妖錄也縮小成了小小一個,藏在孔銜枝的爪子下,聞言翻開書頁。
【有罪妖的氣息,但那人絕對不是罪妖!】
又來了。
孔銜枝翻了個白眼兒,用爪子狠狠踩了踩罪妖錄,心說這家伙能不能靠譜一回,直接把那罪妖給抓出來。
一道陰風刮過,將桃紅的臉吹得煞白。忽然,一只慘白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嚇得桃紅極短促地驚叫一聲,而后被另一只手給捂住了嘴。
“閉嘴!
來人身形如鬼魅,玉蘭衡眸光一冷,即便是他,都沒有看清這個人是如何出現,又是如何來到桃紅身后的。
此人一身白衣,身形瘦削。明明是個頗為清秀的姑娘,整個人卻鬼氣森森的,目光陰冷異常。
“白、白姑娘!碧壹t看清了來人,邊瑟瑟發抖邊從懷中取出一方木盒。
“白姑娘,這是我家夫人準備的謝禮,今天白日讓姑娘受了委屈,還請姑娘莫要怪罪!彼蜷_那木盒,霎時間一片華光溢彩。
夜明珠、琉璃盞、珊瑚樹、琥珀杯更有瑪瑙如意、翡翠白菜、和田玉麒麟等。價值足有萬金。
孔銜枝回想了一下羅夫人的情報,她娘家同皇室沾親帶故,靠著布匹生意營生,也是個富貴人家。但即便如此,只怕這木盒中的東西也是她陪嫁中最頂級的寶物了。
“看在我家夫人的誠意上,還請白姑娘莫要怪罪白日的事情。念在夫人思子心切的份上,請將小少爺的人偶交于奴婢帶回去吧。”
桃紅說著,便直接跪地,雙手高舉木盒向上,恭敬地遞給白姑娘。
“不必如此。”白姑娘神色冷淡,將木盒推了回去,“你應該明白我們的規矩,錢財從來不是先生想要的!
她從袖中取出一個由白色木頭雕刻的小木人遞給桃紅,“這是你們家小少爺的人偶。日日供奉,最遲三年,他必定會回來。”
說罷,她再次如鬼魅般消失。這一次,玉蘭衡與孔銜枝二人依舊沒有捕捉到她的蹤跡。
跪地的桃紅熱淚盈眶,她仔細將那小木偶放在心口,而后草草收拾好裝滿珍寶的木盒,拉低了兜帽匆匆回府。
“那個白姑娘,很奇怪!笨足曋魅诵危弊跇渖,雙腿垂落輕輕搖擺,“她明明是人,身上卻滿是鬼氣!
有小麻雀蹭到他身邊,歪著腦袋好奇地看著他。孔銜枝取出果片遞給小麻雀,等玉蘭衡回過神時,二人身邊已經圍了一群討食的小麻雀了。
“想什么呢,這么入神?”孔銜枝伸直了腳,用腳尖勾了勾玉蘭衡,“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
當那雙綴著寶珠的皂靴尖尖從自己腿上劃過時,玉蘭衡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若是之前的他,定要剁了這只囂張的腳。
但現在
淡定地推開孔銜枝的腳,玉蘭衡蹙眉道:“不光是她奇怪,那木偶中,有一絲靈魂。”
一絲靈魂?
孔銜枝疑惑歪頭,“這叫個什么說法?”
“簡單來說,就是某個人的靈魂被撕了一角,而后塞進了這小木偶了。若是那羅夫人日日供奉,等到那靈魂長到人偶那般大時,便可投胎入腹。”玉蘭衡解釋道。
孔銜枝瞳孔微微放大,震驚道:“也就是說,那木偶中的一絲靈魂屬于羅夫人那個沒能出世的兒子?可是!”
“可是胎死腹中的孩子只是空洞的軀殼,不可能有靈魂的存在!庇裉m衡瞇眼,冷笑道:“看來,羅小少爺的死因并沒有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