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密爾來到大門口迎接坦奧倫國王。
國王略微蒼老的臉上猶顯年輕時的英俊,此刻充溢著擔心與疼惜。
“噢,我可憐的孩子,你受苦了。”他查看著喬密爾受傷的手臂說道,“你怎么不在昨晚告訴我呢?我竟然今天早上才知道你遇刺的消息!”
坦奧倫在得知此事后,就果斷離開了議庭,趕來了喬密爾的宮院。
“父王,這不是很嚴重的事情,所以就沒有當晚打擾您。”喬密爾乖巧地微笑道,“傷口已經處理好,手臂只需休養一段時間便能恢復如初。”
而國王并沒有因為他的安慰放寬心,仍沉著臉說道:“可這也會讓你的手臂留下疤痕!”他又惡狠狠道,“到底是哪個該死的奴隸膽敢傷害你?我非要把他的皮肉一片片割下來不可。”
“他已經被我處死了,父王。”喬密爾垂眸,淡淡地說道。
“喬密爾王子,好久不見。”突然響起的粗獷聲音,來自于國王身后站著的一位將士。
其實喬密爾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這人。
對方尚且年輕,渾身透出一股陰晦兇惡之氣,一看就不好惹,而胸前的金色徽章更是體現了他位高權重。在這個世界,王權對軍隊的管控力甚微,估計此人就算是在國王面前也不必過于拘禮。
喬密爾對于原主的很多記憶其實是零碎和不詳的,他剛才努力思索了一番,能與眼前這人匹配的身份信息,得到的最可能結果便是——
維勒,最高騎士團的統領者,同時也承襲了父輩的伯爵之位和領土。
……只是,他過來做什么?
為防認錯人,喬密爾只謹慎地道:“好久不見,閣下。”
對方又擠出了一個看似較為和善的笑容:“我特意和陛下一同前來,對您的傷情表示慰問。”
“好了,維勒將軍,我們不要再站在這里了,進屋去說吧。”坦奧倫國王說道。
國王儼然慈父般,親昵地牽著自己受傷且虛弱的兒子,走在最前頭。
而維勒卻跟得不緊,落后了較長一段距離。
他悠閑地左右觀望宮院內的景象,嘴角隱約泛起一絲嘲弄之意。
還是這么冷淡啊。美麗的喬密爾王子。
三人在大廳里坐下,國王不斷與喬密爾說著話,關懷地問他近況。
他并不是每天都能看到喬密爾,主要還是因為他的喬密爾自由任性慣了,既不會經常來問候他,也總是缺席廷議。喬密爾喜歡的是每天和他身邊的奴隸廝混,出入斗獸場和那些玩樂之地。
自己拿他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誰讓他實在是舍不得教訓喬密爾呢?
一想到這張和赫黛拉極為相似的臉上會露出對自己的厭惡,坦奧倫心里就難受極了。
他當然也想要與喬密爾相處更多的時間。兩天前,喬密爾好不容易來參加了一次廷議,自己正準備結束后留他用餐,可是喬密爾卻匆匆離開了。
事后他打聽到了,喬密爾是趕去了地牢,為的是被關押在那里的狄薩弗森。
坦奧倫感到很不悅。
他本就不喜歡喬密爾狎玩男人,何況還是那么危險的人物。
如今喬密爾被奴隸刺傷,不止給他敲響了警鐘,也讓他產生了可以借題發揮的想法。
——能除掉狄薩弗森就好了。
狄薩弗森太有可能會傷到喬密爾,再者,喬密爾對他的重視程度也有些過了……
坦奧倫國王和喬密爾說話期間,維勒幾乎是沉默的,像是個被忽視的局外人。
可他也不請辭離去,就靜靜地坐在那里聆聽,時不時品一口仆人端上來的茶點,臉上掛著一種明顯是偽裝出來的謙和與平靜。
喬密爾一邊應付著與國王對話,一邊思索著當下的狀況。
他無疑是有些不舒服的,這種不舒服既來源于維勒有時會變得陰暗的目光,亦來源于對自己異常殷切和寵愛的國王。
當國王已經明顯地把話題往他身邊的侍奴上引時,喬密爾知道了,對方下一句想要提的就是狄薩弗森。
本來將狄薩弗森留在身邊便是冒險之舉,當初原主被狄薩弗森劃傷時,就立馬將事情掩蓋住了。
現在自己遭奴隸刺殺一事傳了出去,安全問題理所當然成為了重點,而在一眾人等中狄薩弗森首當其沖。
果然,國王說道:“我真怕這群奴隸中還會出現像這樣的瘋子,可憐的孩子,我實在不敢想象你再遭受一絲苦難,恨不得將你身邊的所有隱患都消除。最開始聽到你受傷的消息,我還以為是狄薩弗森那個魔鬼干的。”
喬密爾揚起輕松的笑意,回道:“狄薩弗森現在已經變得非常聽話了,我就算解開他的鎖鏈,也可以對他任意妄為。”
坦奧倫搖了搖頭,道:“不,喬密爾,你是那么地想把狄薩弗森留在身邊,你說的話我不能全信。”
他隨即又制止了喬密爾正欲出口的辯駁,斂著眉頭嚴肅道:“孩子,你要理解我作為一個父親憂慮的心情。”
“所以,還是讓伊萊說一說吧。”坦奧倫看向佇立在一旁的騎士。
伊萊當即陷入到了國王和王子的暗暗拉扯之中,兩人均用目光示意著他。
伊萊的神情依舊鎮定無波,但心里確實是犯難的,他不是犯難于該忠于國王還是王子,而是——該忠于王子的安全,還是王子的意愿?
最終,他這樣回道:“狄薩弗森目前看來應該是不會反抗的。”
他沒有提及狄薩弗森細微的反抗和殺心,因為他無法違抗王子的命令。
喬密爾微微松了口氣。
然而,坦奧倫國王卻在下一秒寒下聲音道:“‘目前’、‘應該’……你就是以這樣僥幸的態度,來保護王子的嗎?”
伊萊當即跪了下來,表示認罪。
喬密爾:“……”
維勒始終饒有興趣地聽著,嘴角揚起的那抹陰沉笑意越發明顯。
“那這樣吧,我親愛的孩子。”坦奧倫國王轉眼又換上溫和的表情,對喬密爾提議道,“把狄薩弗森的雙手雙腿打斷可好?如此一來就沒問題了。”
喬密爾的眉心跳了跳。
片刻后,他不急不緩地說道:“父王,您要知道,我為什么會偏好狄薩弗森。”
他的表情略微苦惱,但是眼中閃現出不退步的堅定,“如果把狄薩弗森弄殘廢,他就不是我喜歡的樣子了,也不好玩了。我還想再次把他扔進斗獸場,看他與猛獸搏斗呢。”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剝奪你的喜好了,喬密爾。”國王嘆了口氣,貌似妥協了。
可他頓了頓,又開口說道:“維勒將軍,你特意和本王一起過來,僅僅是要對喬密爾王子表示慰問的嗎?”
試探過之后,真正的“壞人”該由別人來當了,他可不想讓親愛的喬密爾把大多數怨憤算在自己頭上。
喬密爾聞言,湛藍的眼珠微微轉動,斜看向一旁的維勒。
維勒十指交叉,摩挲著指節上幽寒反光的拳刺。
“王子殿下,我與狄薩弗森是舊識。”他邪笑道:“如果我提出,想要即刻與他進行一場期待已久的決斗,您應該不會拒絕的吧。”
維勒此前一直留在了占領的亞尼爾特國土地上,才回城不久。
而他剛回來,就聽到了一個有趣的消息:狄薩弗森居然被喬密爾壓在身下,當作了泄欲用的性.奴。
他一時間真不知道是該嘲笑狄薩弗森的命運,還是該慨嘆,連他都只在夢中想象過的美妙軀體,卻和自己最大的仇人狄薩弗森,赤.裸相依了……
無論如何,維勒最想做的,還是在戰場上親手將狄薩弗森打敗、殺死。
正巧碰上了今天,國王與他目的相似,互相利用。
喬密爾挑眉說道:“閣下,您是在開玩笑么?狄薩弗森現在重傷在身,如何能與您決斗?”
“殿下,您怎么就知道我身上沒有負傷呢?”維勒信口說道,又反問一句,“是否需要我把衣服脫下來讓您檢查一下?”
喬密爾輕嗤了一聲,沒回話。
維勒不甚介意,又道:“何況,有傷在身怎么了?”他面露陰狠,“越是傷重,才越能激發反擊的意志,才會越有趣。”
“對啊,那一定非常精彩。”坦奧倫國王附和道,“我親愛的孩子,那不是你最喜歡看到的場面么?”
“……”
喬密爾內心是想阻止的,可現在看來似乎不容他拒絕。一是,得顧慮原主的做法;二是,這兩人明顯在逼迫他。
他知道原劇情中,狄薩弗森的確在蘭曼斯特王宮受過許多次重傷,甚至落下過殘疾,后來雇請巫師才治好。
這可能是因為原主的確喜歡觀看狄薩弗森驚險刺激的搏殺,也可能是因為有時候護不住狄薩弗森,但無論如何,他絕對不會想讓狄薩弗森死掉或被“徹底玩壞”。
維勒在狄薩弗森受傷時宣戰,到底是本來就會發生,還是由于自己帶來的改變?應該與自己的遇刺是有關聯的。
……那么狄薩弗森能邁得過這道檻么?
見喬密爾還是一臉猶豫,維勒冷笑道:“要不把狄薩弗森叫過來問問,看他愿不愿意接受這場決斗?”
喬密爾的藍眸瞇起。
一會兒后他幽幽地答應道:“好啊。”
狄薩弗森被侍衛帶了進來。
冰寒警惕的目光立即注意到喬密爾之外的兩人。
一人頭戴金葉王冠,是蘭曼斯特國王。
而另一人,則是和叛軍圍攻自己,讓他身受重創,但也被他用箭鏃刺穿了胸部的敵軍統領。
維勒回城前大部分時間都在養傷,無數次憤恨自己當初失誤,未能成功斬殺狄薩弗森,將他的頭顱帶到慶功宴炫耀……
他不會錯過現在這個機會,盡管他的傷幾乎好全了,對狄薩弗森有些勝之不武,但是誰在乎呢?讓狄薩弗森在自己的拳頭下倒地、流血、抽搐、死去,是一件多么痛快的事!
維勒仇視著狄薩弗森,而狄薩弗森眼中也有熠熠暗火。他記得這人是如何虐殺自己昔日的部下,以及將種種骯臟下作的勾當蔓延至亞尼爾特王政,讓自己腹背受敵……
“狄薩弗森。”喬密爾首先對他說道,“維勒將軍想要現在與你進行一場決斗,不過由于你有傷在身,我允許你暫時拒絕。”
“之前的恩怨就在這場決斗中定輸贏,我想你應該不會畏怯的吧?”
維勒站了起來,高壯的身軀宛如一頭熊般,壓迫感十足。
他緩緩走向狄薩弗森,隨著距離的拉近,焦灼危險的氣氛凝如實質,令旁邊的侍衛本能地握緊了劍柄。
維勒又獰笑道:“除非你真的已經習慣了在床上伺候喬密爾王子,不再想要再上沙場為尊嚴而戰。”
低級又直白的挑釁。
“我接受。”狄薩弗森簡單而堅定地說道。
喬密爾的嘴角似笑非笑,漸漸陰冷。
他扯了扯伊萊的衣服,悄聲命令道:“去我房間里,把床右側柜子第三層的黑色藥瓶拿來。”
伊萊領命離去。
喬密爾揚聲說道:“既然已經定好了,那我在決斗開始前有幾句話要跟狄薩弗森交代。”
說罷,不等旁人反應,他便將狄薩弗森帶到了被立柱遮擋的另一邊。
喬密爾拽低狄薩弗森的頭,在他耳邊寒聲輕語:“怎么?為了表示不想在床上服侍我?所以受著傷也寧愿去和人逞兇斗狠?”
狄薩弗森靜默不語。
他答應決斗,自然不是因為這種原因,而是本身就有此意。
雖然傷勢不利,但他做好了拼盡全力的準備,他清楚自己的身體,并且愿意付出代價取得一場險勝。
呵,難得目前這處境,還有與仇敵決斗,好好宣泄一場的機會……
喬密爾盯著狄薩弗森的臉看了良久,不再說話。
直到伊萊取來了藥瓶交給了他。
這藥是他在狄薩弗森被關押于地牢那幾天配制的。由于時間不多且不熟練,他配制得很少,而其中剛好就有這瓶能讓人暫時從傷病中恢復如常的藥。也許自己當時就已經在下意識防范此類情況了。
他不清楚狄薩弗森與維勒的決斗到底結果如何,看維勒那來者不善的樣子,總之,他可不敢冒狄薩弗森死掉的風險。
主角如果死了,可能一切都玩完了。
喬密爾心情很不好,他打開瓶口,命令狄薩弗森跪下,隨后粗魯地將藥水灌入他的口中,甚至讓他輕微地嗆了一下。
狄薩弗森陰鷙的表情顯得很是不滿,但也只能忍受。
喬密爾想起剛才的種種,又咬緊了牙關。
他掐著男人的下顎,陰涔涔道:“既然答應了決斗,狄薩弗森,你可要替你的主人我……多掙幾分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