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進宮 纏綿悱惻正版小說,盡在晉江文學……
阮嫻有些腿軟地來到崖邊, 她慢慢地蹲了下去,任由風吹亂了她額前的碎發,穿透衣衫, 帶來徹骨的寒冷。
懸崖深不見底, 剛剛還在身邊的人,已經徹底不見了。
那顆被阮嫻扔下懸崖的鈴鐺,或許還懸在了半空中,或許掉在了崖間的樹枝上,又或許落入了草叢里, 滾動著看不見了。
那只是一顆小小的,有些發舊的金銅色的鈴鐺, 系著已經有些臟了的紅線, 看起來毫不起眼。
也許, 他會一直被困在鈴鐺周圍五百米內,一直這樣度過十年、百年。也許在許多年之后, 到阮嫻都不在人世了,終于會有個人撿到那個鈴鐺。
阮嫻想到書中這位夜叉大反派曾做過的事, 想到他引起了種種浩劫,以及現在, 如果和他一起去救盛萱蘭的話,盛萱蘭一定會性命不保。
這是位喜怒無常,誕生于罪惡之地的君王, 阮嫻思考了許久,才終于做出了這樣一個決定。
也許,這是一個好的選擇。
姬漣不會死,但他會像被壓在五指山下的孫悟空一樣,無法離開鈴鐺的他, 至少這幾年里,掀不起太大的風浪。
阮嫻一點也不后悔自己做的事情,也不會否定自己的決定。但是她想到方才姬漣毫不猶豫要救她的模樣,心里還是感覺有些不是滋味,有點悶悶的。
除此之外,她還有些后怕,她竟然就那樣大膽地算計
了這個殘酷的夜叉皇,仇恨值瞬間就拉滿了。
呼,希望他出來的時候,我已經壽終正寢了。阮嫻吹著山風,心里如此想著。
她扭過頭看著山峰上,整頓好了心情之后,就化身變為夜叉。
說來還是因為姬漣,她才學會了如何在夜叉形態和人類形態中自由切換。既然是要在別的夜叉口里奪“食”,她可不敢就頂著一副人類的模樣過去。
阮嫻身體輕盈地在林間跳躍,很快就來到了接近山頂處,一個有些凹陷的區域。
接近山頂的地方,樹木稀少,光禿禿的。前方有一個巨大的凹陷下去的地方,地形就像是一個大坑,周圍密密麻麻地圍了許多的樹木。阮嫻小心地從樹木的縫隙間鉆了進去,發現樹葉茂盛到幾乎看不見陽光。
她一直往里走,走到深處后,終于聽到了一點屬于人的聲音。
“三師兄!”一聲女子的嗚咽聲傳來,那是盛萱蘭的聲音。
阮嫻躲在一棵樹后,遠遠地看見了幾個身影。
有五只夜叉將三個人圍在了中央,中間的三人就是盛萱蘭和她的三師兄宋辛、五師兄杜成。
阮嫻發現其中一人少了一只腿,正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而三師兄手臂上則鮮血淋漓,他的手握著劍插在地上,以他的劍為圓心,周圍出現了一圈金色的光圈。
那光圈就像是護盾,將那幾只夜叉隔離在外。盛萱蘭則被他保護在身后,除了身上有些狼狽凌亂之外,倒是沒有受傷。
阮嫻仔細看了看,發現在那幾只夜叉身邊,有幾節骨頭。
她看著杜成失去的那條腿,再看著那兩節骨頭,頓時意識到了什么,胃里一陣翻滾,直犯惡心。
看著那五只身強力壯的成年夜叉,她現在倒是真有些后悔,后悔不應該那么早將鈴鐺扔下懸崖。她沒有想到這里的夜叉數量竟然這么多!
眼見宋辛的手臂發抖,金色的護罩之上也出現了一些裂痕,就快要堅持不住了。阮嫻皺著眉四處看了看,大腦急速轉動著想著方法。
很快,她就想到了一個辦法,火。
夜叉之所以會躲在這個地方,就是因為眾多的樹木遮住了他們討厭的太陽。夜叉懼光,懼火。
這里的樹木實在是太過茂密,枝葉間幾乎都連了起來,形成了一個天然的頂蓋。阮嫻放了一把火,火勢瞬間就被山風吹大。
熊熊烈火下,熾熱的溫度傳來,那幾只夜叉都開始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亂成一團。
就連阮嫻,都感到了些許不適。
而就在那些夜叉混亂的時候,阮嫻已經身形迅速地沖了出去,一手抓著盛萱蘭,一手抓著宋辛,提溜就幾個跳躍間跑出了那里。
她將盛萱蘭和宋辛扔在外面后,就立刻又沖回去救杜成。
就算夜叉的速度已經十分迅速,被多留在坑底一會兒的杜成還是因為濃煙而昏了過去。阮嫻小火不怕,但這樣猛烈的大火還是壓制著她,她完全是秉著救人的心而逼著自己去將最后一個人帶了出來。
在這樣的大火下,那群夜叉幾乎是沒有一個能逃得出來。阮嫻帶著杜成,到了她放著盛萱蘭和宋辛的山坡上。
好在這里是差不多山頂的位置,周圍都光禿禿的,只有那一個凹陷的深坑處長著樹木,所以火勢不會蔓延。否則再給阮嫻十個膽子,她也不敢放火燒山。
阮嫻辛辛苦苦地將杜成帶了出來,她身上都火山火燎的。如果不是皮膚太黑,她相信自己身上肯定是東一道西一道黑色的痕跡。
然而,就在她放下杜成,打算轉身就走,深藏功與名的時候,眼見余光卻看見了一抹快速閃過的銀光。
阮嫻有些驚愕地睜大了眼睛,她的頭腦還沒有反應過來,屬于夜叉的身體就已經下意識地快速做出了反應。
她伸出手臂擋在身前,接著一抹血光閃過,手臂上傳來了一陣尖銳的疼痛感。
“三師兄!你在做什么!”耳邊傳來了盛萱蘭的驚呼聲。
阮嫻看見自己的手臂上被劃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下一刻,那把還沾著她血跡的劍又砍了下來。
她伸出手,堅硬鋒利的爪子握住了劍身,讓那柄劍再也無法動彈。
“惡心的怪物、夜叉,我殺了你,你還我師弟命來!”
宋辛猙獰著面孔,沖著阮嫻大叫道。
阮嫻知道自己現在是一個夜叉,所以她沒想獲得他們的感激。本來想著救了人之后就離開,結果沒有想到,對方卻反而傷害她。
也許是夜叉本身就含有兇殘暴戾的因子,此時的阮嫻感受著手臂上的劇痛,雙目因為憤怒而更加赤紅了一些。
她一手握著劍身,一只手伸出去掐住了宋辛的脖子。
阮嫻的手高高舉起,宋辛的腳逐漸離了地,他的手無力地松開,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劍。
阮嫻雙目赤紅,如果她能夠看見這個時候的自己話,那她就會知道,她眼中的殺意是多么的令人膽寒。
宋辛的雙腿在空中無力地掙扎著,他伸出雙手去扳著阮嫻的手,卻起不到絲毫作用。
隨著阮嫻的手不斷握緊,他掙扎的動作幅度也越來越小。
就在宋辛幾乎要窒息而亡的時候,一個人卻突然跑了過來,哭著道:“不要,我求求你放過我師兄,不要殺他!
“我求求你了,剛剛你是來救我們的不是嗎,對不起,求求你不要殺他。”
盛萱蘭的聲音回蕩在阮嫻耳邊,喚醒了她的一點理智。
她的手一松,宋辛就掉在了地上,無力地捂著脖子干嘔著。
“三師兄!”盛萱蘭立刻跑了過去。
阮嫻靜靜地看著那個趴在地上不斷干嘔的人,還有一旁眼淚婆娑,顯然是受了許多驚嚇的盛萱蘭。她剛才,竟然想殺了他?
阮嫻看著手中的劍,她將劍柄握在手中,走上前去。
盛萱蘭見狀,立刻伸出雙手擋在了宋辛的面前。她神色中還有些害怕,身體瑟瑟發抖地擋在前方,臉上帶了些懇求的神色,道:“求求你······”
阮嫻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下一瞬,她就消失在了原地。正在盛萱蘭有些愣怔的瞬間,身后就傳來了三師兄宋辛的慘叫聲。
盛萱蘭猛地回頭,就看見一柄劍穿透了宋辛的手臂,直直穿進了底下。她雙腿一軟,整個人就坐在了地上。
宋辛神色痛苦地伸出另一只手,似乎想要將那把劍拔出來。
盛萱蘭看著這殘忍的一幕,她愣愣地將目光放到了那個奇怪的夜叉身上。
她看見那個夜叉刺下那一劍之后,就沉默地轉身,離開了這里。
離開前的那一瞬間,她看到了她的眼睛。盛萱蘭捂住胸口,感覺胸口有些悶悶的疼。她感覺非常奇怪,她竟然在看到一個夜叉的眼睛時,從中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悲傷感。
那個夜叉,實在是、實在是······
后來,盛萱蘭想了許久,才知道該如何描述那種感覺。那個夜叉,不像是夜叉,她實在是太有人性了,簡直像個真正的人類。
阮嫻離開了那里,她這個時候神情恍惚,整個人有些無目的地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突然就停下了腳步,整個人又習慣性地伸出雙手抱住腦袋,在原地來來回回地走來走去。
怎么回事,發生了什么?
她無比確定,就在剛剛有某個瞬間,她心里起了強烈的殺意。
如果不是盛萱蘭的聲音喚醒了她,她一定會殺死宋辛。
不,那不是她。
宋辛恩將仇報傷了她,她當然不會輕易地原諒他。她雖然溫溫吞吞的性子慢,人又慫,但也是有脾氣的。
但她最多是以牙還牙地報復回去,所以她同樣地刺傷了宋辛的手臂。但是她怎么可能會想殺人呢?方才有那么一瞬間,她感覺自己都變得不像自己。
起了殺心的不是作為人類的她,而是作為夜叉的她。
而方才那一瞬間,夜叉的本能占了上風。
阮嫻終
于把自己給轉暈了,她在樹根上坐了下來。看著手臂上的傷口,她簡單地包扎了一下,然后就等著靠夜叉強大的自愈能力,讓傷口能夠愈合。
做好這一切后,她的手指解開了腰間的糖果袋,拿了一顆紅色的糖果就放進了嘴里。
一瞬間,甜蜜的滋味在舌尖泛開,緩解了一絲阮嫻的焦慮情緒,讓她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果然,甜食永遠最能撫慰人的心。
當初她離開山洞的時候,想要偽裝一個自己被夜叉抓走的現場,就抓了幾顆糖隨意仍在了地上。
但實際上,最有真實感的偽裝是,將一整個糖果袋都落在地上,紅色的糖果從袋子中灑落出來,而不是扣扣搜搜地掉出來幾顆。
而為什么她沒有將一整袋的糖果扔掉,當然是因為她不舍得了!
嘴里的糖果沒了,阮嫻又拿出一顆放了進去。
她的心情平靜了一些,接下來也大致清楚了自己將要去往何處。她擔心如果就這樣逃避似的生活下去,接下來的日子還會發現這樣的情況,她怕哪一天意識清醒后,會看見眼前出現了一具死在她手上的尸體,也怕哪一天她清醒過來后,發現自己正在生吃人肉。
她怕有一天,夜叉本能會蓋住她的人性。
所以,她決定去青原國的首都,東曙城,她要去皇宮;蕦m之內有一個神樂宮,神樂宮是一個特別的存在,他們不是彈奏樂器的普通宮人,他們彈奏的是神樂。
聽說神樂宮的宮主,甚至可以獲得冥冥之中神的啟示。
阮嫻希望能進入神樂宮,因為神樂宮的人主修攻心之術,可以除盡污穢、凈化心靈。如果能成為神樂宮的弟子,那她一定可以壓制住屬于夜叉的本能,而不再受其影響。
這樣想著,她重新化為人形,一路往東走。她也不知道具體應該走哪個方向,但是她知道東曙國在東方。
阮嫻終于走出了山林,走上了一條道路。甚至她還走進了一座城市里,然而她不知道為什么,一路走來,都有許多人看著她,眼神中似乎還指指點點的。
她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也不知道他們在看什么,索性就自己走自己的,不管他們。
她經過一個賣包子的攤子時,看著熱氣騰騰的包子,喉嚨滾動了一下,肚子適時地叫了起來。
“姑娘,你、這是要買包子?”
賣包子的大叔竟然也和哪些人一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她摸了摸自己的腰間,沒有銀子。她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那個包子,緩緩地搖了搖頭,道:“我沒有錢!
“沒有錢你站在這兒做什么!滾滾滾,真是晦氣!卑永习鍕D人態度一瞬間就變了,他用一種晦氣的眼神看著她,像是趕蒼蠅一樣的趕她。
這讓阮嫻有些生氣,覺得對方實在是沒禮貌。
“你才晦氣,你最晦氣,你家的包子一看就皮厚,我才不想吃!
說完之后她轉身就走,她捂著肚子,獨自悶悶地往前走。
然而,余光中卻出現了一只手,那只手上還拿著一方淺藍色的手帕,帶著淺淺的清香。
阮嫻有些疑惑地朝那只手的主人看去,發現那人是一個豐神俊朗的青年。他身量高挑,頭發正經地束著冠,身上穿著綢制的淺藍色衣袍,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貴氣。
“你是誰?”阮嫻有些疑惑地問。
那青年溫潤地笑了笑,道:“在下姓尚,單名一個言字!
聽了他的自我介紹后,阮嫻眼睛微微睜大地看著他。
尚言!
尚言是書中男五號之后的人物了,不過雖然戲份極少,他卻依然給人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尚言的真名為青永言,是當今青原國皇帝青永易的弟弟,是青原國的王爺。
他為人溫潤俊朗,是個真真正正的謙謙公子。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謙謙公子,卻會一手精湛的易容術。他的易容術曾多次救了女主性命,原書中就連男主宿寒芝,都曾經被他的易容術騙了過去。
而他也是書中少數幾個不愛女主的人之一。
尚言是他在民間行走時的化名,用的是他母親的姓。
突然見到這位傳說中的言王爺,阮嫻眼中冒出了絲絲驚喜。她在連續遇見宿寒芝、姬漣之后,終于水逆退散,遇到了這位性格和善的王爺。
而且,這位王爺他會易容術!如果阮嫻能和他學會易容術,就不用擔心會被宿寒芝認出來了。
還有一點是,眼前這位可是王爺,皇上的親弟弟。只要能想辦法接近他,阮嫻就不用愁該怎么進入皇宮,進入神樂宮了!
真是巧了,阮嫻看著敬王爺那種溫潤俊朗的臉,臉上逐漸綻開了笑意。她覺得這一刻開始,她的水逆終于結束,以后肯定再也不會像之前那么倒霉。
方才還悶悶著心情不好的阮嫻突然綻開了笑容,讓青永言微怔了一瞬。直到阮嫻清脆地叫了一聲“尚公子”,他才回過神來。
他掩飾性地咳了一聲,然后才繼續道:“方才包子鋪前的事,我都看見了。姑娘可知,那些人為什么要用異樣的眼光看你?”
阮嫻這次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
青永言看她老老實實的模樣,唇間漫起了一絲笑意。他沒有說話,而是抬了抬手,手上拿著那方淺藍色的手帕。
阮嫻猶豫地將手帕接了過來,她看向青永言,就發現青永言伸出手指指了指她的臉。
阮嫻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她猶豫地拿起淺色的錦帕在臉色輕輕地擦了一下。果不其然,等錦帕拿下來之后,原本干凈漂亮的錦帕上就留下了一道漆黑的痕跡······
阮嫻呆滯著看著那抹黑痕,整個人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似的呆愣在原地。
原來,她的臉上都是這種被煙熏過的黑色痕跡,那是她在火中救人后留下來的,她竟然一直沒有發現。她覺得自己的頭發肯定也是凌亂的,看起來就像個難民一樣,怪不得那些人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她竟然還頂著這幅形象大搖大擺地在街上走了那么久,想到這里,阮嫻就有了一種想要捂臉的沖動。
而青永言看著她這番模樣,沒忍住笑出聲來。
在阮嫻有些責怪地看了他一眼后,他才收斂了笑意,只是語氣中依然還是帶著笑道:“如若姑娘不嫌棄,在下可以帶你去前方的明莊樓,你可以在小二的帶領下洗漱一番。我看姑娘你也餓了,等洗漱完后,正好可以在酒樓里吃點東西。”
不嫌棄,當然不嫌棄!
這可是給了阮嫻一個理由可以跟著他,這還是對方主動提起的。
雖然心里已經答應了,但阮嫻卻還是表面故作猶豫地道:“可是,我為什么要相信你,你又為什么要幫我?”
青永言像是猜到了她會問,他也不因自己被懷疑而惱,而是神色不變地道:“不管姑娘是否相信,在下只是見姑娘此番像是落了某種困境,便想著幫你一把。”
“雖然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甚至將來會到哪兒去,但現在,僅是一頓飯,在下還是能幫得起忙的!
相信,她當然相信,阮嫻心里如此想著。她知道青永言和他那個多疑的皇帝哥哥不一樣,他是個好人。
就算只是一個萍水相逢的人,他也會幫,哪怕下一刻這個人可能就會和他分開。
阮嫻于是小小地點了點頭,道:“好,謝謝你。”
青永言似乎是很高興,他往前伸出手,道:“那便一起走吧!
路上阮嫻也告訴了他自己的名字,畢竟她可是想跟著他一起回青原國的人,而不希望只做一個被隨手幫助的路人。
到了明莊樓后,阮嫻發現這是一座豪華程度不輸食仙居的酒樓。進了酒樓,樓里的小二似乎認識青永言,看到他后立刻就迎了上來,殷勤地道:“尚公子您來了,您一直用的包廂都給您留
著呢,就等著您過來!
青永言點了點頭,隨后在他的示意下,阮嫻就跟著這個小二去洗漱了一番,換上了一個干凈的新裙子。
洗得干干凈凈的,換了新裙子后的她,腳步輕盈地走到包間外。剛打開門,就對上了青永言的目光。
阮嫻抿著嘴,笑著朝他打了一個招呼,而青永言看著她收拾一新的模樣,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艷。
不過很快,他就收斂了目光,道:“阮姑娘可有什么想吃的?”
“我點?”
“嗯!鼻嘤姥孕χc了點頭。
阮嫻興致勃勃地打開了菜單,刷刷刷地點了一大堆。
一旁的小二有些驚訝地看著她,最后沒忍住提醒道:“姑娘,這些菜、只是兩個人吃的話······”
然而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青永言掃過來的一個目光給定在了原地。這次他閉上嘴,什么也不敢再說了。
阮嫻也有些尷尬,她小聲地對小二說:“我點完了,就這些了!
“還有想吃的嗎?要不要再點一些!鼻嘤姥詤s道。
阮嫻隨即舉起雙手揮了揮,同時腦袋也搖了搖,有些慌里慌張地說:“不用了!
她吃的已經夠多了,但是她也沒有辦法,她必須要吃飽。
因為,她發現了一個很可怕的事情。如果她處于饑餓狀態,那么她對人類的味道就會特別靈敏,這里的氣味不是說人身上的各種奇怪的味道,而是人肉的香味。
那種感覺讓人頭皮發麻,所以,她必須要確保自己能吃飽,她必須吃飽。
只是······著實有些尷尬。
這種尷尬在她吃了大部分的食物而青永言只吃了一點點的時候就更大了。
不過好在青永言真的是一個謙謙君子,實在是溫柔又有風度,對于阮嫻的食量,他沒有表現出一點異常。
這讓阮嫻的不自在和尷尬也逐漸退卻,她覺得青永言不愧是憑借極少的戲份,卻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和他處在一起是阮嫻覺得相處起來最自在的時候。
飯桌上和青永言交談,她得知對方準備去東曙城后,立刻說自己也要去東曙城,正好順路。
果不其然,青永言答應了讓她一路同行。
她坐在青永言的豪華大馬車里,真真切切地覺得自己時來運轉。而她的運氣轉變的標志,就是終于遇到了一個正常人。
然而,阮嫻還沒有這樣想多久,就被現實狠狠地打了臉。
他們經過一個城市時,阮嫻正撩起馬車的簾子觀賞著外面的風光,突然就看見前面不遠處出現了幾個身影。在瞥見一個熟悉的影子后,阮嫻嚇得立刻收回了手,躲進了馬車里。
青永言有些疑惑地看著她的舉動,道:“你怎么了?”
而不遠處的宿寒芝若有所覺,他朝著一個方向看了過去。那個方向有一輛馬車行駛著,車簾垂下,看不見里面的風景。
馬車在街道上平穩地行駛著,距離他越來越近。
“師兄,你在看什么?”盛萱蘭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有些疑惑地問。
“遇到了,一個熟人!
馬車靠近后,宿寒芝站在原地,看著馬車逐漸停了下來。
一個人撩開了簾子走了下來,他看見宿寒芝后就笑著拱了拱手,道:“寒芝,沒想到能在這里遇見你!
“永言!彼藓ヮh首道。
阮嫻一個人靜靜地呆在馬車里,心里祈禱著好運千萬別退散,可別讓宿寒芝發現她。
等馬車里再次傳來動靜的時候,她的心都緊了一瞬。待她回頭看到來人是青永言,才松了口氣。
宿寒芝乃當朝國師的義子,與身為敬王爺的青永言自然相識。阮嫻在看到宿寒芝的身影之后,就立刻拜托了青永言,不要暴露她的存在。
青永言本來有些詫異地看著他,不過看著阮嫻像是真心請求,猶豫了一番,還是答應了她。
回到馬車后,青永言看著大氣也不敢出的阮嫻,嘴角帶著淺笑道:“你放心,他已經走了。”
阮嫻聞言徹底放松了下來,她看著青永言,真心地對他說:“謝謝你,幫了我這么多!
青永言卻搖了搖頭,說:“不用謝。不過你能否告訴我,為什么不敢見他?”
見阮嫻低下頭,有些為難的模樣,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不過那抹失落很快就被他隱藏起來。
“如果不方便告訴我,也沒關系。我只是有些擔心罷了!
阮嫻看著這個幫了她許多的人,猶豫了后才道:“就是一些,私人恩怨,我以前不小心得罪過他!
“原來如此!彪m然青永言有些想象不到阮嫻是如何得罪人的,不過他很開心阮嫻能愿意告訴他,他寬慰道:“寒芝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或許你們之間好好談一談,恩怨自然就解開了!
阮嫻卻勉強似的笑了笑,道:“希望真能如此吧,”
而馬車外,宿寒芝的目光一直落在那輛越行越遠的馬車上。他心中的感覺有些怪異,總感覺自己錯過了某種重要的東西。
就在他盯著那輛馬車時,盛萱蘭的聲音卻打斷了他的注意力。
“師兄,我們快走吧,五師兄的傷已經不能等了。”
宿寒芝收回目光,轉而落到身邊一個坐輪椅的殘疾青年身上。見狀,他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強行壓下那股想要轉向前往東曙城而非無恨山的沖動,淡淡地點了點頭。
有驚無險地和宿寒芝避開之后,阮嫻跟著青永言,一路順利地來到了東曙城。
東曙城位于陽光明媚的東方,是一個相當繁華的城市。來到東曙城后,阮嫻就被青永言邀請到了王府居住。
在這里住久了之后,她漸漸地將整個王府都熟悉了起來。這期間,在阮嫻的請求下,青永言答應了教她易容術。
青永言和男一男二男三比起來,沒有那么的性格分明,也沒有那么強大的實力,但是他卻有一手已經到了以假亂真、巔峰造極地步的易容術,甚至有一次連男主都被蒙混了過去。
阮嫻用易容術將自己化成了一張平平無奇的路人臉,落入人群中就發現不了的那種,唯有一雙眸子清澈如舊。在她第一次頂著這張臉出現在青永言身邊時,青永言甚至微怔了一會兒,才猶豫著道:“你是阮嫻?”
阮嫻見就連青永言都沒能第一時間認出自己,高興地點了點頭。
青永言看著她給自己重新做的相貌,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一天,阮嫻和青永言一起離開了王府,在東曙城游玩的時候,突然間街道前方有一只龐大的隊伍走了過來。
那個隊伍中的人皆穿著純白色的衣衫,仙氣飄飄的,隊伍中有人演奏著空靈的樂曲,就像是來自天上的仙音。
見阮嫻一直盯著那支隊伍看,青永言道:“那是神樂宮的宮主,半個月前,他受命前往皇陵給已故太妃奏樂祈福,如今算算時間,也該回來了!
那就是神樂宮,神樂宮的宮主就叫神樂大人,他在書中的戲份很少,人也很少露面。
在阮嫻向青永言提出自己想去神樂宮當一個弟子的時候,青永言有些驚訝地看著她:“為何?神樂宮乃是演奏仙樂的場所,氛圍清冷,重修身養性,你為何想去那里?”
阮嫻猶豫著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其實,在兩年前······”
她擠出了幾滴眼淚,低著頭,有些傷心地說:“我親眼目睹了親人都喪命在了夜叉手下,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自那以后,我就會不停地做噩夢,午夜夢回,總是想到那日的殘忍場面。”
“聽說神樂宮的音樂可以連通神靈,凈化身心,我希望能借此讓自己忘記那些痛苦!
聽了她的話后,青永言眼中不可抑制地帶了些心疼,他沒有想到總是面帶笑意的阮嫻,竟然經歷過這么慘痛的過往。
他帶著歉意道:“對不起,是我讓你又想起了傷心事。明日我
就帶你進宮,讓你成為神樂宮的弟子!
“真的?”
“真的。”青永言堅定地點了點頭。
青永言沒有食言,在他的幫助下,阮嫻成功地頂著那張平平無奇的臉,進入神樂宮當了一個小樂女。
在她初次進宮的時候,還發生了一件小事情。他們遇見了青原國的皇帝青永易,彼時阮嫻安靜地呆在青永言身后,看見一個宮女因為無意間踩到了一朵花,就被青永易下令當場砍去了雙腿。
當時血染了御花園,周圍的人見狀都大氣不敢出一聲,臉上都是同樣的麻木。
只有青永言皺了皺眉,他張開嘴似乎是想要說什么,袖子卻被一個人扯了扯。
他低下頭,就看見阮嫻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袖子,還對著他搖了搖頭。
阮嫻將這一幕看的心驚膽戰,她只看過書中的青永易,知道那是一個專斷的君王。在他在還是一個皇子的時候,就被送上了無恨山修行。一年前先帝去世之后,他才回國繼承了皇位。
而在無恨山修行期間,青永易對盛萱蘭產生了感情,那株被宮女不小心踩到的話,就是一株蘭花。
阮嫻還知道這個人就是一個喜怒無常的君王,手段過于殘忍。雖然青永言是他的弟弟,但是皇家之內無親情,尤其青永易大權在握,專斷自我,如果青永言真的要在此時強行出頭的話,就是在否定青永易,肯定會受到懲罰。
所以阮嫻扯住了青永言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出頭,不要說話。
從青永易做的種種事情來看,他也不是一個正常人。應該說,書中喜歡女主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其中最正常的就是青永言了,他卻是少數幾個不喜歡女主的人之一。
那天的事情之后,阮嫻不想多和這個皇帝接觸,所以進入神樂宮后,除了偶爾和青永言見面,她大部分時間都呆在神樂宮里。
就這樣過了三個月,秋風將神樂宮里的銀杏葉都吹的有些發黃,阮嫻抱著一個琵琶,百無聊賴地撥著琴弦。
在神樂宮呆了三個月后,每天和一些同齡的女孩子呆在一起,生活簡單,與空靈的音樂作伴,修行一些凈化的法門,阮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得到升華了。
換而言之,她覺得整個人都變佛系了。而和宿寒芝、姬漣有關的事,對她來說已經像是蒙了一層薄紗,被遠遠地隔在另一邊。
而這個時候,幾個身著白衣,頭上也綁著紅色發帶的女孩子走了進來,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什么事情。
“······狩獵大賽,很多······”
“······各個門派······英俊······”
阮嫻偶爾能聽清幾個詞語,她干脆放下琵琶,走了過去,有些疑惑地問:“你們在討論什么?”
云惜見她走了過來,立即親切地抓住了她的手,將阮嫻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她笑嘻嘻地道:“我們在說十天后狩獵大賽的事。”
其余幾個神樂宮的女孩子聞言也嘰嘰喳喳地叫了起來,她們一個一個地接著道:“對啊,狩獵大賽每三年舉辦一次,到時候很多門派的人都會來呢!
“是啊,到時候可熱鬧了。”
“聽說那些江湖美人榜、江湖英雄榜、還有什么江湖奇人榜上的人也都會來呢!
“對啊,只怕是某些人想見的人也會來吧!
“你胡說什么!
一女子笑罵道,幾個女孩子嘰嘰喳喳地鬧作一團。
而此時云惜突然開口道:“我還知道一件八卦密事,你們知道嗎?”
“啊,什么什么,云惜姐姐,你快說呀!
云惜賣了個關子后,見勾足了她們的癮,才慢悠悠地道:“聽說潮音閣的閣主也會來參加這次的狩獵大會!
“那又怎么了?”
“聽說啊這潮音閣的閣主長的是花容月貌禍國殃民,而且和我們師父曾經有過一段曖昧的風流韻事!
“真的假的!”幾個女孩子都不敢相信地看著她。她們簡直無法想象,那位看起來不食人間煙火,就好像是一具冰雕的師父,竟然還會有這種八卦。
這、這實在是想不出來,畢竟她們平時站在師父身邊,連喘氣聲都只敢放的小小的。
“當然是真的!痹葡б娝麄儾幌嘈抛约,嘟起嘴有些氣憤地對阮嫻道,“阿阮,你相信我嗎?”
阮嫻來到神樂宮后,一直隱瞞著自己的真實姓名,她只讓他們叫自己阿阮。
驟然被問到,她乖乖地點了點頭,看著這個好朋友,道:“嗯,我相信你。”
云惜見自己的話得到了肯定,這下就高興了,而就在這時,有一個女孩子突然道:“聽說這次的狩獵大賽,那位國師之子也會前來參加!
“國師不是沒有成親過嗎,怎么會有孩子?”
“聽說是義子!
“你說的是宿寒芝?這樣算來,他和陛下不僅是童年好友,現在還是陛下的師兄了。”
“對,聽說那位國師之子年紀輕輕,就成為了無恨山的大師兄。聽說他不僅在修行一途上是個天才,人也是風光霽月,品貌非凡,是個神仙般的人!
“你們也就是入宮晚,要是入宮早一些,早點見到他,一定會念念不忘的。”
“哦~看來師姐已經是念念不忘了呀!
被調侃的女子面上帶了嫣紅,笑罵著說了一句:“你別胡說八道。”
幾個女孩子熱熱鬧鬧地吵成一團,云惜見狀,也被吸引了興趣。
她入宮也就比阮嫻早了一些,見此也對那個人好奇極了。準確來說,她這般喜好熱鬧的樣子,對即將到來的大熱鬧都是期待至極。
“阿阮,你不激動嗎?”
神樂宮里實在是太苦悶無聊了,她們每天過的和尼姑一樣。所以好不容易有了一點點熱鬧的事情,都容易成為了女孩子們討論的話題。
阮嫻聞言,扯著嘴角,露出了一抹僵硬的笑。
她自然是知道狩獵大賽的存在的,也自然是知道宿寒芝會來的。
想到那個由變態皇帝舉行的以狩獵和殘殺夜叉為樂的大賽,想到即將來到皇宮的宿寒芝,她說:“激動,我當然激動,我激動的不得了!
云惜立刻開心地道:“我也是!”
第27章 刁難 所謂狩獵大賽,就是由皇……
所謂狩獵大賽, 就是由皇帝青永易提出來,以狩獵和虐殺夜叉為樂的比賽。在食物鏈里,人類是夜叉的食物, 可是在狩獵場上, 獵物和獵人的身份就已經顛倒,而這種顛倒足夠讓蒙受在夜叉陰影下的人類興奮起來。
皇室一直都在做一件事,就是“收購”夜叉。各個門派的弟子下山游歷,四處剿滅夜叉,如果他們能夠將夜叉活捉, 送到當地相應的官員那里,就能領取到相應的一筆錢財。其中一階種夜叉的價格最低, 三階種夜叉的價格最高。
這些被收購來的夜叉會被關在一個山頭里, 然后等到秋天, 皇室就會召開狩獵大賽,邀請五湖四海各大門派的優秀弟子前來參加比賽。其中狩獵夜叉數量最多者視為魁首, 不僅可以獲得一筆豐厚的賞銀,甚至有了可以加官進爵的機會。
夜叉的力量強大, 每年都有許多名弟子慘死在夜叉手下。就像上次遇到一群夜叉襲擊的盛萱蘭等人,如果沒有阮嫻相救, 早就已經殞命當場了。
無論是在門派中修行,還是離開門派下山游歷都無比艱辛,甚至還隨時會有喪命的危險。因此, 遇到這么一個可以加官進爵從此進入富貴鄉,再也不用風餐露宿每日與恐怖的夜叉交手的機會,大家都不想錯過。
就算不圖權不圖富貴,也總有圖個名利的人,能夠在狩獵大賽上出盡風頭, 就相當于在整個江湖上都打響了名聲。
狩獵大賽將近,皇宮里也陸陸續續迎接了許多人的到來。當今圣上在登基之前,本來也是無恨山的弟子,身上也帶了些江湖氣息,所以直接打開皇宮,讓遠道而來的各門派的人都進入了宮里。
當然,這里也不是什
么三道九流都能進來的,收到邀請的人,也只有那些擁有一定聲望的名門正派。
神樂宮也因此而熱鬧了起來,在狩獵大賽正式開始的前一天夜晚,皇帝會舉行宴會,而他們需要在宴會上進行祈福演奏。
但是能去參加這次演奏的人數量卻只有五個,而神樂宮的弟子已經有二十四位,因此只有足夠優秀的人才能去參加。
于是這幾天,阮嫻就看見眾師姐妹們都卷了起來,每天加班加點地練習,就希望能拔得頭籌,爭取到一個席位。
神樂宮的生活清冷無趣,女孩子們每日只與那些據說有神音的空靈樂曲作伴,大家都是青春年紀,自然不想一輩子都呆在這里。
這次來參加的有許多的名門少俠,如果能遇上中意的,跟隨著離開,那豈不是比苦守宮里更好?
她們可不想像師父身邊那個姑姑一樣,頭發都花白了,只能一個人冷冷清清地呆在大殿里。
還有些沒有這種想法的人也會想著,能去看看這樣熱鬧的場面也是好的。聽說到時候還有唱戲的,特別有趣,畢竟她們的生活實在是太平淡了。
“阿阮,你那么厲害,雖然來得最晚,可是曲子練得特別好,你肯定能去參加宴會的!痹葡щp手撐著下巴,有些愁地說,“我就不行了!
“我沒有想去參加宴會。”阮嫻撥弄著手里的琴弦,頭也不抬地道。
她才不想去參加,去了就會迎面撞上宿寒芝。雖然她現在易了容,但是誰能保證宿寒芝會不會認出來。
“。繛槭裁矗俊痹葡@訝地睜大了眼睛,“不行,你不去,豈不是便宜了她們。”
阮嫻聽聞,沒忍住笑了笑,她知道云惜和神樂宮里的幾個弟子一直相處不好,她想了想道:“雖然我不去,但是你可以去啊!
見云惜明顯不自信的樣子,她接著道:“神樂宮里琵琶彈的好的,也就是你、我、二師姐和玉萍四個人!
云惜點了點頭,但是這四個人中,她是彈的最差的。
“現在我不參加,二師姐前些天手受了傷,最近都不能彈了,現在只剩下玉萍。”
“玉萍她很有天賦,但是心理素質不行,一遇到大場面就心慌,發揮出來的水平不及平時的一半。所以,你還是有信心的!
聽完阮嫻的話后,云惜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她道:“你這么一說,我突然感覺好像又有機會了。”
阮嫻笑著道:“當然,而且我會幫你的!
云惜感動地跑到她身邊抱著她,說:“阿阮你真好!”
就這樣兩人一起在私下了練了許多天,在共同的努力下,云惜終于成功地成為了能參加宴會的人員之一。
然而,兩人還沒有開心多久,在距離宴會開始還有兩天的時候,她們卻遇上了一些意外。
彼時太后噩夢連連、精神欠佳,擔心被厄運纏身,所以叫了兩名神樂宮弟子前去奏一些能舒緩身心、安神定氣的樂曲。
本來一切都十分順利,返程時卻出了一些問題。
原本神樂宮的女子在宮里走動的時候都會戴上面紗,然而今日秋風過大,云惜的面紗不慎被風吹落,露出了她姣好的面孔。
她們正想將面紗取回來,就發現那面紗好巧不巧,竟然被風吹到了一位盛裝打扮的女子身上。那女子頭上戴滿了朱釵,朱唇紅潤,五官姣好。她的手臂由一個宮女攙扶著,身后還跟了一群人。
在看到那女子的第一眼,阮嫻就猜到了這女子的身份,這應該就是最近深得陛下寵愛的蘭貴妃。
阮嫻仔細看去,發現她的眉眼間與盛萱蘭有幾分相似。不過二人的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一個是楚楚可憐的小白花形象,另一個則是張揚眼里的富貴花。
在書中也有這么一個人物的存在,不過這也是一個可憐人。她只是人渣皇帝找的盛萱蘭的替身,卻以為自己真的是特別的,所以在得知盛萱蘭存在的那一刻,她接受不了,做了許多傷害女主的錯事,最后被皇帝廢了妃位,還失了性命。
而此時對自己命運還一無所知的蘭貴妃手里拿著面紗,慢悠悠地來到她們面前,阮嫻見狀,趕緊拉著云惜行了一禮。
“參見貴妃娘娘。”
她們嚴格來說,并不是奴婢,所以不需要跪下請安,只需要簡單行禮即可。
蘭貴妃有些柔軟細膩的聲線懶懶地說了一句:“看二位的穿著,是神樂宮弟子?不好好留在宮里,出現在御花園做什么?”
云惜有些緊張地暗中拉緊阮嫻的衣袖,阮嫻則鎮定道:“回貴妃娘娘,我們二人方才受邀為太后奏樂,此時正準備回神樂宮!
蘭貴妃卻突然伸出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阮嫻的睫毛閃了閃,接著她感覺到貴妃的另一只手扯住了她的面紗,微微一用力,面紗就被扯了下來。
蘭貴妃笑了一聲:“這雙眼睛倒是挺好看的!本褪沁@臉嘛,實在是平平無奇。
她的目光轉而落到了面容姣好的云惜身上,微微瞇起了眼睛:“你倒是長得好,呵······這面紗怎么會無緣無故地脫落,還正好是走在御花園的時候,怕不是某些人動了些不該有的心思。”
云惜聞言面色煞白,她早就聽說這位頗得盛寵的蘭貴妃囂張跋扈,嫉妒心強,還手段毒辣,不知道有多少相貌好的宮女受到過她的懲罰。
可偏偏陛下就是看重她,默許她的一切做法,這也導致她更加的肆無忌憚。
本來神樂宮就是個特殊存在,神樂宮主主管祭祀、祈福以及和神靈溝通等事務,他們彈奏的音樂可以凈化污穢、洗滌身心。然而,據說遠古眾神早就已經相繼隕落,世上已經沒有神的存在,神樂宮主也早就沒有了和神溝通的能力,因此,現在的神樂宮已經頗有些名存實亡的感覺。
還有人說神樂宮如今彈奏的不過是幾百年前流傳下來的曲子,早就不是什么仙樂,更沒有祛除污邪的能力。
所以,神樂宮如今的地位早就已經大不如前,宮中的人也不再如以往一般受人尊敬。
也正是因為如此,蘭貴妃才會毫不忌憚地攔下她們。
聽了蘭貴妃的話后,云惜立刻解釋道:“沒有,貴妃娘娘,我沒有這么想過!
“哦?那你是覺得本宮冤枉你了不成?”
不知為何,今日的蘭貴妃脾氣格外的大,她聽了云惜的話后,直接就翻了臉,冷笑道:“看來你們神樂宮里的也是一些不安分的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給我收起你那些可笑的心思。陛下下午喜歡到御花園閑逛,你敢說你不知道?”
云惜聽她不僅污蔑她,還連帶著貶低了神樂宮眾人,氣上心頭,一時間失了理智,張嘴就道:“你憑什么說我們神樂宮?我從來就沒有過什么心思,你何必如此污蔑我。而且陛下要不要來御花園,是陛下的事情。我管不著,你也管不著。”
阮嫻有些心驚地聽著她的話,沒有想到她竟然如此莽撞。而且云惜說的太快,她甚至來不及阻止。
“你、你······”蘭貴妃瞪大了眼睛,怒容滿面地看著她,“大膽!你竟敢這般冒犯我,把她給我抓起來。”
身邊的宮女太監一窩蜂而上,將阮嫻和云惜壓著跪在了地上。
“賤人,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一個有幾分姿色的奴才罷了,本宮今日就讓你知道,誰才是主子!
說完她就從貼身宮女手中拿來了一個小鞭子,云惜一看見那個小鞭子就臉色煞白,只因為那個鞭子上布滿了恐怖的倒刺,只怕一鞭子揮下去,就能讓人血肉模糊。
她當然知道,蘭貴妃就是用這個小鞭子,毀了好幾個宮女的容。
“貴妃娘娘!”阮嫻突然開口道,“狩獵大賽即將開始,師父今日出關,將為狩獵大賽祈福,特命我們二人伴隨
左右。而且明晚的宴會之上,師姐她將演奏祭山神的曲子。還請娘娘能原諒她,她也是無意冒犯!
“至于面紗吹落,實是秋風的禍,一個意外而已!
阮嫻的話說完后,蘭貴妃轉而看向了她,說:“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阮嫻微微蹙起眉頭,按道理來說,她已經搬出了師父,蘭貴妃不應該還對他們苦苦糾纏。畢竟,師父可是陛下的恩師,雖然神樂宮如今的地位已經大不如前,但是神樂宮主的地位卻依然是無人可以撼動的。
而且,她都說了,云惜要參加宴會。她們本就是去祈福的,在宴會之前祈福的人卻出了岔子,怎么都是不祥征兆,蘭貴妃怎么會做這樣引火燒身的事情。
她今日脾氣格外暴躁,就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了一般。
刺激······阮嫻想到了她那張和盛萱蘭有五分相似的臉,還有蘭貴妃這個稱號,一瞬間心頭清明,所有疑惑一掃而空。
狩獵大賽即將開始,無恨山的盛萱蘭,應該也已經到了。這替身遇到正主,可不就什么都反應了過來,然后接受不了了嗎。
當然,隨盛萱蘭一起到的,一定還有宿寒芝······
而就在阮嫻思考的時候,一道風聲揮過,阮嫻立刻回神。她看見蘭貴妃揮起了鞭子,立刻下意識地掙脫那些壓住她肩膀的宮人,然后站起身伸出手,抓住了蘭貴妃的手腕。
軟鞭帶著慣性在空中繼續揮了出去,繞了回來打到了阮嫻的手和她手腕相連的位置,阮嫻因此而悶哼一聲。
她看著眼中充滿不可置信的蘭貴妃,直接奪過鞭子,然后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一用力,蘭貴妃就身體不穩地往后退了幾步,幸好被身邊的宮女扶住了,才沒有倒下去。
“大、大膽!”蘭貴妃指著她,手都在抖,“你們竟然敢以下犯上,還不快把她們給我抓起來!”
阮嫻立刻拿著鞭子將手伸了出去,她冷冷地看向四周,那些人一時之間迫于她的壓力,竟然沒有人敢上前動手。
云惜也爬了起來,跑到阮嫻身邊,擔心地看著阮嫻手上的傷:“阿阮,你沒事吧,都怪我!
“不關你的事。”阮嫻道。
就算今日走在這里的不是她們,而是別的人,就算云惜沒有說過激怒蘭貴妃的話,而是一直默默忍受著,也會成為她發泄怒火的對象,情況不會比現在好多少。
因為當對方只是單純地想找人泄氣的時候,不是你伏低做小,她就會收斂的。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給我上!”蘭貴妃氣極了,面色都變得有些猙獰起來。
圍在周圍的人終于都一擁而上,阮嫻拿起鞭子就揮了出去,暫時讓他們無法近身。然而他們人實在是太多了,而阮嫻現在只是人類形態,漸漸地就有些無力招架。
云惜看著阮嫻一直將她護在身后,她用力地咬著嘴唇,卻還是感覺眼眶有些發紅。
她的眼中除了自責和感動之外,還有一抹極深的恨意?偸侨绱耍偸侨绱耍跣〉娜司腿缤N蟻一般可以被人肆意踐踏。在權力的傾軋下,無論她如何努力,最終還是會被這些高高在上的人輕易地踩在腳下。
阮嫻沒有注意到云惜眼中的情緒波動,她正在思考著怎么能脫困的時候,周圍的宮人卻突然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擊倒,遠遠地飛了出去,倒在地上半天都起不來。
在對峙中,阮嫻的頭發都有些凌亂。眼見那些人突然離奇地飛了出去,她終于松了口氣,有些無力地垂下手。
她先是有些疑惑地看著眼前的場景,接著視線往周圍掃去。在視野里出現了一個白色的人影時,她整個人就像是被冰凍住了一般,愣在了原地。
“啪嗒”,她手中的鞭子落在了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遠遠的有一個長身玉立的身影走了過來,他穿著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手中拿著一把細長的劍。他身后似乎夾帶著早冬的初雪,一路走來,落下了一個白茫茫的世界。
阮嫻看見他慢慢走近,等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冰雪氣息,她也看清了他熟悉的眼眸。
第28章 夜會 “阿阮!痹葡Э粗莻逐漸走……
“阿阮。”云惜看著那個逐漸走近的人, 有些緊張地拉著阮嫻的袖子。
不僅是她,就連阮嫻自己都緊張著。因為宿寒芝已經走到了距離她很近的位置,在他的目光下, 她的視線不自覺地躲閃開來。
就在她心虛至極, 不知道宿寒芝是否認出她來的時候,眼角余光中突然看見他似乎伸出了手。
阮嫻的心一顫,下意識地就將自己受傷的那只手背在了身后。
在她這個動作下,宿寒芝的手頓在了空中,半晌后才緩緩收回。
他又拿出了一個白色瓷瓶, 遞到了阮嫻眼前。阮嫻看著那熟悉的藥瓶,心里有些猶豫, 但想了想, 還是伸手將其接了過來。
而就在她正與宿寒芝面對面站著, 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該如何面對他的時候, 皇帝突然來到了御花園里。
跟隨在他身邊的還有盛萱蘭,而方才還囂張跋扈的蘭貴妃在見到青永易的時候, 本來想沖上去訴苦,卻在看到盛萱蘭的身影時愣在了原地, 身影看上去頗為凄涼。
皇帝簡單地了解了一下事情經過后,知道錯不在阮嫻二人,加之神樂宮宮主乃陛下恩師, 所以阮嫻和云惜就得以安穩退下。
在離開的時候,阮嫻目不斜視,沒有將半分注意放在宿寒芝身上。然而,就在她要離開之際,宿寒芝卻開口叫住了她。
“姑娘!
阮嫻的腳一頓, 然后半轉過身體,只露出了小半邊的側臉輪廓。在那樣一張沒有絲毫特色平凡的面孔上,唯有一雙眼睛清澈如水,在秋日的陽光泛著點點波光。
她抿緊了唇,也不說話,只是心底忐忑的同時,強行維持著面上的平靜。
宿寒芝走上前來,他伸出手,道:“姑娘,你的東西掉了。”
阮嫻看去,發現那是一只小小的白玉簪,并不是什么特別的物品,每一個神樂宮的女孩都擁有一件,這是打扮簡樸的神樂宮女孩僅有的一些飾品了。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腦袋,發現頭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空空如也。
于是她伸出手,接過了宿寒芝手上的玉簪,然后壓低聲音,小小地說了一聲:“謝謝!
說完之后,她就和云惜一起離開了那里。
回到神樂宮后,云惜就關上了房間的門。
神樂宮里兩個女孩住一個屋子,云惜和阮嫻就住在一起。
云惜立刻拿出藥箱要為阮嫻手上的傷上藥,在看到阮嫻手上被鞭子傷到的傷口時,她有些心疼地紅了眼睛。
“對不起,阿阮,都是我的錯!痹葡У穆曇糁谐錆M了自責,“如果不是我惹蘭貴妃生氣,你也不會受傷!
阮嫻見她紅了眼眶,安慰她道:“我說了,不是你的錯。只是我們今天不走運,剛好撞見了她心情不好的時候。”
她這樣說,云惜的心情也好一些了。她吸了吸鼻子,縮回眼睛中的淚水,只是眼睛依然有些紅紅的,配合著她姣好的面孔,顯得更加動人。
“阿阮,那她為什么心情不好,難道是因為······”
云惜后面的話沒有說完,但阮嫻知道她想說什么。今日盛萱蘭出現在了御花園,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盛萱蘭和蘭貴妃的面容有幾分相似。
她點了點頭,說:“沒錯。所以這蘭貴妃,也是個可憐人。”
聞言,云惜卻眼中充滿驚訝地看著她:“阿阮,你可別告訴我你竟然心疼她。”
阮嫻看她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忍不住噗呲一聲地笑了出來,說:“她這叫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心疼她做什么,心疼她欺負我們兩個么?那我們兩個不是更慘了。”
說完之后她微微嘆了一口氣,道:“我只是覺得
拿她當替身,還放任她在宮中肆無忌憚的皇帝,才是一切的罪魁禍首而已!
她這話一說完,云惜就嚇得要伸出手來捂住她的嘴:“你小聲一點!”
現在的這位皇帝脾氣可不太好,他狂攬大權,聽不得一點忤逆。如果阮嫻這般大逆不道的話被人聽見,那后果就十分嚴重了。
“放心,現在附近沒人。”作為一只披著人皮的夜叉,阮嫻這點感知能力還是有的。
她繼續道:“如果皇帝真的喜歡一個人喜歡到要找替身的話,那么真正的白月光回來了,這個手段殘忍還嬌蠻任性的替身,你覺得會有什么下場呢?”
下場可想而知。
所以阮嫻覺得蘭貴妃也是個可憐人,她想到書中蘭貴妃的結局,就對她生不起怨懟了。
她最后不僅失了恩寵,還失了性命,而她的存在,只是增添了作為男三的青永易和女主之間的感情糾葛而已。
聽了阮嫻的話后,云惜也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她想到蘭貴妃可能的結局,心開始逐漸下沉。
而在下沉的同時,一個想法也逐漸浮出了水面。
阮嫻正看著自己手上的傷口,云惜仔細地為她上好了藥。這藥便是宿寒芝給她的藥,他的藥是極好的,敷在傷口上,一股冰冰涼涼的感覺傳來,掩蓋了傷口的刺痛感。
看著那藥,她就不可避免地想到宿寒芝。
而就在這時,云惜卻突然開口問了一句:“阿阮,你覺得我美嗎?”
“當然!比顙惯沒回過神,只是聞言就下意識地做出回答。
“那和那位無恨山的女弟子相比呢?”
“嗯?哪位?”
“陛下身邊的那位!
聽了她的話后,阮嫻算是徹底地回過來神來。她看著低頭為她包扎的云惜,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動作。
“怎么了?”云惜抬起頭,笑著道。
“你想做什么?”阮嫻皺起了眉頭,認真嚴肅地看著她。這個時候的她才發現,云惜的臉型和盛萱蘭竟然也有幾分相似,都是弧度很漂亮的瓜子臉,就像是精雕玉琢的一般。
而阮嫻就不同了,她的臉型是柔軟的鵝蛋臉,看上去沒有那般凌厲精致,卻足夠秀氣柔美。
她道:“你不要動歪心思,難道沒有看到蘭貴妃的下場嗎?”
“噗哈哈哈。”云惜看著她認真的模樣,卻突然笑出了聲來,說,“阿阮你還是一點沒變,總是這么正經。我就是開玩笑的,難不成你覺得我會變成下一個蘭貴妃么?”
說著說著她帶著笑意的面容上,眼神逐漸暗了下來:“他還不配!
阮嫻不知道這里說的是“他”還是“她”,是說蘭貴妃不配和她相提并論,還是說皇帝不配她上心。她也不知道云惜說的話是真是假,然而,等她還想再仔細盤問的時候,云惜卻立刻轉了話題,將話題轉到了她的身上。
“今天見到的就是那位國師之子宿寒芝吧,阿阮,我怎么覺得你們好像認識?不然他怎么會幫我們!
一聽到宿寒芝的名字,阮嫻就形成了條件反射似的應激反應。她忽略了云惜方才的異樣之處,在聽了她的話后,直接搖了搖頭說:“不認識!
“是嗎?”云惜卻有些懷疑地看著她,說,“可我怎么感覺他對你很特別,你看,方才他直接朝你走了過來,眼神一直勾在你身上!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云惜還做出了一個夸張的兩只手指對著眼睛的動作,邊做邊道:“他可是從頭到尾,一點目光都沒有分給過我!
以阮嫻如今這幅平凡的面孔來看,她身邊的云惜確實要更加美麗動人,但是近日,宿寒芝的目光卻從頭到尾都沒有放在她身上過。
“哪有那么夸張······”被云惜這么一說,阮嫻也開始回憶當時的場景,好像、好像是差不多······
“難道說,他對你一見鐘情,見到了你不畏強權,勇敢反抗的英勇身姿,然后就對你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阮嫻聞言都聽笑了,她說:“你話本看多了吧!
云惜笑得瞇起了眼睛,然后又不停地纏著阮嫻,非要挖挖她這個好友和宿寒芝之間有沒有什么舊事。
當然,無論她怎么問,阮嫻永遠只有一個回答,沒有,沒有,就是沒有。
夜晚,阮嫻躺在床上的時候,一雙黑白分明在黑夜里若隱若現。她想到了白天見到宿寒芝的情形,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宿寒芝究竟認出她了嗎?
如果認出來了,為什么他不說出來。如果沒有,又為什么要幫她們,還給了她藥。
黑夜中,阮嫻的眼睛大大地睜著,半晌后,她才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心想,男人的心思可真難猜。
不過不管他有沒有認出來,既然他裝作不認識,那阮嫻就當他沒有認出來。
第二天,阮嫻本來想一直縮在神樂宮,等待狩獵大賽結束,等宿寒芝離開皇宮。
然而,事情卻不如她所愿。當天夜晚,就有人來到神樂宮傳人,說是他們家公子近來噩夢連連,身體不適,直到半夜也無法入眠,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了什么邪物,想請神樂宮的人過去安撫一番。
而他們家公子想請的人,正是一直安安靜靜地躲在最后,縮著腦袋,就像是一個不想被老師點名點到的阮嫻。
誰想大晚上還外出工作呀。
被點名的阮嫻一臉懵地跟著那個小廝打扮的人,一路穿過宮道,走過一條條回廊,最后來到了一個院子里。
在走到院門外的時候,那個小廝就突然告退,徒留阮嫻一個人留在原地。
她猶豫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才抬腳邁進了院子里。剛進院門,她就看見院子中央有一棵巨大的樹,樹木的枝葉如蓋,已經到了接近屋頂的位置。而在樹頂的旁邊,屋頂之上,半躺著一個人影。
他的身邊還放著兩壇酒,此時一壇被他拿在手里,另一壇則還未開封。
阮嫻看著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她不過只是神樂宮一個不出名的小弟子,又怎么會有人專門找她。
想來想去,也只有宿寒芝了。
阮嫻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她見宿寒芝叫她過來,卻又一個人坐在房頂上喝酒,也不說些什么,自覺得站在這里干等著有些傻傻的,所以就用和青永言學的方法壓低了聲音,略作改變后開口道:“剛剛有人來神樂宮。”
她見宿寒芝沒有動靜,就繼續道:“說你近來噩夢連連、整夜失眠、身體不適······如果你需要我為你演奏一些清心安眠的樂曲,我可以幫你!
說白了,這就和演奏安眠曲差不多。只不過她們神樂宮用了特殊的心法之后,音樂中注入了絲絲靈力,效果會更加好罷了。
然而,她說完了之后,宿寒芝卻還是沒有說話,就好像徹底忽視了她的存在。
對此,阮嫻有些氣憤。叫她來,又不理人,是什么意思?
想到這里,她的聲音也不再像方才那般友好了,而是僵硬著道:“如果你現在不需要的話,我就先走了!
說完她就轉過身想離開這里,然而她沒有注意到的是,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宿寒芝就微微轉頭,眼神落在了她的身上。
下一刻,阮嫻恍惚聽見身后傳來了一陣迅疾風聲。正當她想回頭看的時候,就感覺到一只手臂摟住了她的腰,她只來得及驚呼了一聲,身體就懸空地飛了起來。
事情的發生只在一瞬間,等她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屋頂上。
阮嫻呆呆地坐著,眨了眨眼睛。秋夜的冷風吹來,吹落了嘩嘩的一地樹葉,也讓她的身體忍不住抖了一下。
第29章 夙夜難寐 “喝點酒,就不冷了!薄
“喝點酒, 就不冷了!
宿寒芝的聲音響了起來,阮嫻回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單手撐在腦袋后面, 躺
在屋檐上, 眼睛注視著天空中那輪朦朧的月亮。
如鐮刀一般的月亮在烏云中若隱若現,秋風讓樹葉嘩嘩作響。這般情景突然就讓阮嫻想到了一句話,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想到這里,她立刻搖了搖頭說:“我不喝酒!
說完后她猶豫了一瞬, 又接著道:“你還要喝多久?”
“你想說什么!彼藓フZ氣平靜,阮嫻一時之間, 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她只能道:“已經很晚了, 如果你現在不需要幫助的話, 我就回去了。”
所以,你能不能配合一點, 你需要哪方面的幫助,直說就行。安撫曲她會, 安眠曲她會,凈心曲她也會。
可誰知道, 她這話說完后,原本一直安靜著的宿寒芝卻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只聽“嘩啦”一聲, 他的手一用力,手中的酒瓶就突然碎開。
碎片從空中掉落,落在瓦片上發出叮當的響聲。而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上則劃出了一道道傷口,在昏暗的夜色下,阮嫻都能看到一些深色的液體溢了出來。
宿寒芝突然坐起身, 伸出手用力地拉住了她的手腕。朦朧的夜色里,他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泛著森冷的寒意。
宿寒芝神色陰沉,語氣陰鷙地道:“誰準你走了!
阮嫻被他這突然的變臉嚇得呆愣在了原地,她的手腕被宿寒芝用力握緊,緊到讓她感受到了一絲疼痛。
她在宿寒芝的目光下,幾乎要忘了呼吸。半晌后,她的聲音才有些顫抖地道:“我、我沒說要走,可是······”
她被宿寒芝兇到了,雖然她一直害怕宿寒芝,可真的嚴格說起來,以前宿寒芝就算總是陰陽怪氣,笑得不懷好意,可是卻從來沒有用這般語氣和眼神看著她。那眼神就好像她做了什么背叛他的事情,下一刻就會被他吞食入腹似的。
她有些害怕,聲音越說越。骸翱墒悄阋恢痹诤染。”
“我說話也不理我。”
“我沒有想走,可是······你又不和我說話!
說著說著,她就委屈了起來,覺得宿寒芝就是在折騰人:“我留在這里,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她說完后,空氣就沉靜了下來。在這種有些可怕的寂靜中,遠遠地傳來了烏鴉的叫聲。
阮嫻不敢抬頭,只能低著頭看著那只依然緊緊抓住她手腕的手。
在這種寂靜的氛圍下,她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實在是無法忍受時,她在聞到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后,終于開口道:“你的手受傷了,不疼嗎?”
聽了她的話后,宿寒芝似乎是怔愣了一瞬,沒有想到她會突然這樣問。
半晌后,他才松開了阮嫻的手,同時丟下了四個字:“伶牙俐齒。”
他受傷的手隨意地垂下,就像是絲毫感受不到自己的傷。
平白被安上了一個伶牙俐齒的稱號,阮嫻忍了忍才沒有反駁。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緩解了一絲疼痛。
“我什么時候不理你了?”
宿寒芝的聲音突然響起,正從衣袖中拿出一個白色瓷瓶的阮嫻聞言,“啊?”了一聲。
“······沒什么!
阮嫻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只覺得他的心思真的是海底針深不可測,狀態一會兒一變,突然安靜又突然發作。
阮嫻想到對方陰鷙的目光,看著她就像是看獵物的眼神,一時間有些后怕。
看來,以后一定一定得和他拉遠距離才行。
這個人的性格太不可捉摸了,說不定什么時候就發作起來,她招架不住。
她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將之前宿寒芝給她的白色瓷瓶遞給了他。
“你先上藥吧!
手被碎片劃傷,然后還浸入了酒精,想想阮嫻都替他疼,可宿寒芝卻像是沒事人一樣。
然而,宿寒芝看了那個白色瓷瓶一眼,就立刻收回了目光。
接著,一只受傷的手就放到了阮嫻身前。?
阮嫻看了宿寒芝一眼,又看了他的手一眼,深吸了一口氣,認命地打開瓷瓶,開始為他上藥。
自己突然發瘋,把自己給傷到了,現在又要她來幫忙上藥,所以作這一通干什么。
阮嫻低頭仔細地為他上藥時,突然感受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了她的后腦勺上。
在這一刻的平靜之中,阮嫻的身體也越來越緊繃,她感受著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氣后,才道:“你是不是已經知道······”
“知道什么?”
“?”阮嫻抬起頭,一臉迷惑地看著他。
宿寒芝卻突然收回已經上好藥的手,道:“做正事吧!
正事?
“神樂宮的弟子,還需要我來教你怎么做嗎?”宿寒芝說完之后,停頓了一瞬,才接著道,“你的琵琶呢?”
阮嫻這才知道所謂的正事是什么,她從懷中拿出了一根短蕭,說:“有這個就可以了!
她不知道宿寒芝在搞什么花樣,她總感覺對方明明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可是她不知道他為什么不肯承認。
不過不管宿寒芝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既然對方沒有表現出來,那她就只能陪著他裝傻充愣,裝作無事發生了。
“聽說你最近總是做噩夢,睡眠不好,要不我給你吹一個安眠曲?保證你睡得安穩,一夜無夢!比顙棺杂X得專業能力還是很強的,幫助一個人入睡并不困難。
可誰知道,宿寒芝卻搖了搖頭,說:“阿阮······姑娘,不問問我做了什么噩夢,又為什么難以安眠嗎?”
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時,阮嫻的心都跳的快了一瞬。她強自讓自己冷靜道:“如果你不想說的話,也可以!
皇室中的人都有各種秘密,許多人年輕的時候總會做那么一些骯臟事,因此一到夜晚就總是噩夢連連,難以入睡。每當這個時候,就會有神樂宮弟子幫他們除去邪穢,助其安眠。
如果能知道無法入睡的原因當然是最好的,然而,在這皇宮里知道了太多秘密,尤其是那些身份尊貴的主子的秘密,可活不長久,所以神樂宮的人一向都不會主動去詢問原因。
聽了她的話后,宿寒芝卻道:“沒什么不想說的,不過是關于······一個人!
聽了他的話后,阮嫻心里一個咯噔,不會是因為她吧。
不不不,千萬別是她,說不定是其他人。
“是盛姑娘?”
阮嫻試探性地說道,她來了神樂宮幾個月了,而按書中的進度,這個時候的宿寒芝和盛萱蘭已經處于極度曖昧階段。雖然還沒有互相表明心意,但彼此都已經將對方放在了心里一個重要的位置。
在聽到她說出這三個字后,宿寒芝就沉默了。她還以為對方默認了,就松了一口氣,接著道:“白日陛下和盛姑娘走的很近,而且陛下似乎對她有一番情誼,但是我覺得不用難過!
她這話說完后,就看見宿寒芝轉頭看著她,一雙深邃的眼睛中,似乎帶著對她無形的肯定,好像在靜靜地等待她說下去。
阮嫻有了信心,她繼續道:“你也是有希望的啊,雖然他是皇上,是萬人之上的一國之主,可你也不差。首先你的外形條件就比他好,其次你實力強大,是無恨山的大弟子,還是······”
阮嫻突然急剎住語句,把那句即將脫口而出的“國師之子”咽了下去。
“還是什么?”宿寒芝涼幽幽的聲音響了起來。
“還是江湖男神榜、江湖美男榜、江湖想嫁榜、青年俠士榜的第一名,萬千少女心中的高嶺之花。”
當然,那是她們都不知道宿寒芝的真實面貌,只是一群被顏值和實力光環籠罩的凡人啊。
阮嫻說著說著,越發期待起女主和其他幾位男角色的感情進展。趕緊讓男主嘗一嘗失去的痛苦吧,這樣才能讓他緊張起來,到時候就沒有時間來糾纏她了。
一整晚都有些陰沉沉的,讓阮嫻有些害怕的宿寒芝,在聽了她的話后,嘴角終于彎起了一點弧度,他道:“
我怎么不知道,江湖上還有這么多······奇怪的榜。”
“你不知道才是正常的。”都知道了,也太接地氣了一些,還能叫高嶺之花么。
阮嫻見他身上的氣氛沒有那么壓抑,整個人也輕松了一些。她繼續說,“我還學會了一種幫人入夢的曲子,到時候你就可以在夢中見到盛姑娘。只是需要你多在腦海里回想她的樣貌,想的越清楚越好,最好能具體想一個情景。”
“就想你印象最深刻的,也是讓你近來無法正常入眠的情景。想的越清楚越好,最好詳細到每一個細節。當時發生了什么事,你們之間又說了什么,做了什么!
阮嫻說完后,怕自己說的太復雜,又問了一句:“我說這些,你明白了嗎!
這種幫人入夢的方法還是她第一次嘗試,她從書中學來后,還從未在人身上試探過。
聽了她的話后,宿寒芝微不可覺地點了點頭。然后他單手撐在腦袋后,躺在屋頂上,道:“開始吧!
就在這?
阮嫻想說要不回房間去,可是見宿寒芝已經閉上了眼睛,她也只能咽下了自己的話。
她將短蕭湊在嘴邊,手指微動間,一首空靈悠遠的曲子就響了起來。
音樂浮動間,散發著點點藍色的熒光。那些光芒隨著音樂幻化成了一條河流,在空中漂浮了一圈后,緩緩地注入了宿寒芝的眉心。
···
黑夜無邊無際,森冷的寒意從四周傳來。
沉重的身體靠在墻邊,意識昏沉,眼皮像是有千斤之重。
掙扎著半睜開眼睛,有些模糊的視線之中,傳來了一些光亮。
光傳來的地方,是一扇大開著的門。而那扇門的背后,就像是連通著另一個世界。
緋紅的月光從門外灑了進來,空氣似乎都被染成了濃稠的血紅色。
門扉之間,月色之下,一個瘦弱的少女身影靜默地站立在原地。
風撩起了她的頭發,吹起了她的衣裙,少女孑然一身的背影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在夜色里。
她的身影逐漸模糊,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了血色的濃霧中,只留天邊一輪巨大的緋紅色月亮,俯視著這一切。
不要走······
原本悅耳的音符突然亂了一瞬,發出了刺耳的響聲。藍色熒光匯成的小河突然消失,整個畫面也在一瞬間變得支離破碎。
隨著畫面逐漸遠去,阮嫻的手一松,手中的短蕭就從空中掉落。
然而,還沒有聽到落地的響聲,一個人就伸出手,穩穩地接住了它。
第30章 明月 宿寒芝伸手接住了阮嫻掉下的短蕭……
宿寒芝伸手接住了阮嫻掉下的短蕭, 然后將其重新遞給了她。阮嫻的手指有些顫抖著,將那只蕭接了回來。
“怎么了?”宿寒芝就好像并沒有發現她的異常,只是尋常地問道。
阮嫻想到方才所見到的場景, 血月之夜, 虛弱的身影,大開的門,那分明是他們還在懷山村時的場景。
她沒有想到宿寒芝腦海中勾勒出的場景,不是和盛萱蘭有關,而是和她有關。
“你剛剛······”阮嫻現在確定, 宿寒芝一定是認出她來了,她干脆地道, “你既然認出我來了, 又何必裝作不認識。”
可誰知道, 宿寒芝卻用一種有些疑惑的語氣道:“阿阮姑娘是什么意思?我們以前從未見過面。”?
阮嫻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也不知道他又有著什么毛病, 她開口道:“我當初不是自己要走的,我也是無奈之舉······”
她不過就是, 不告而別了一下,而且她確實不走不行。再說了, 她又不是宿寒芝的奴隸,想去哪里都是她的自由,為什么一定要向宿寒芝交代。
阮嫻在心里這樣想著, 不過雖然道理她都懂,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在面對宿寒芝的時候,她心里竟然還是有一種心虛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宿寒芝這樣的人是沒有辦法講道理的吧。
果然, 宿寒芝聽了她的話后,卻笑了一聲,說:“阿阮姑娘,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阮嫻見他還在裝不認識的模樣,一時間都開始自我懷疑了。是不是她想多了,宿寒芝確實沒有認出她來?
而就在她心里迷惑的時候,宿寒芝卻突然開口道:“你知道嗎?我有一位朋友,她也姓阮!
啊······那不就是我嗎?
阮嫻伸出了手指猶豫地指了指自己,誰知道宿寒芝卻自顧自地說著話,根本就沒有看她一眼。
“她對我來說很重要,可是,在三個月前,她卻出了意外!彼藓サ穆曇糁饾u低落起來,“她都是為了救我!
“從那以后,我就總是想起她,想到夜夜噩夢,徹夜難眠。”
他的語氣中似乎含有悔恨與自責:“如果不是我,如果我能夠保護好她,是不是她就不會出事了?”
聽到宿寒芝說這些話的時候,阮嫻極力控制著自己的腦袋沒有隨著他的話而上下點動,因為她太贊同不過了。
她心里想著,是這樣的是這樣的,總算你還有些良心,知道是我救了你。
不過,聽到他后面的詢問,阮嫻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想說她沒有死,她活得好好的,可是這種情況下,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也許、也許她不希望看見你這個樣子。”阮嫻說的義正辭嚴,她道,“她既然都為你付出生命了,那你就更應該好好地活下去。你要向前看,忘掉和她有關的事情,這樣才不辜負她的一番付出!對不對?”
她沒有注意到,在說出這一番話的時候,宿寒芝的嘴角僵硬了一瞬。
他的臉色變得有些奇怪,沉默了好一會兒后,才接著道:“可我希望能再見她一面。聽說你們神樂宮的人擁有招魂的能力,不知道姑娘你能不能引來她的靈魂?”
聽說招魂曲確實會有這樣的功效,但是這曲目卻被列為禁術,神樂宮無人修行。
雖然因為看過書的緣故,阮嫻對招魂曲也有一些了解,但是她當然不可能答應宿寒芝的要求。
她還活著呢,招誰的魂?而且這大晚上又月黑風高的,招來了什么不干不凈的東西怎么辦?
所以她直接拒絕了宿寒芝,她拒絕之后,宿寒芝的眼睫微垂,面上帶著一種悲愴的神色,他道:“既然如此,那便請姑娘為我奏一些安眠的樂曲。至少,讓我能在夢里見到她吧!
······秋葉的涼風終于讓阮嫻的頭腦有些清醒過來,她看著宿寒芝泛著悲傷的面孔,心里涌起了一陣怪異的感覺。
宿寒芝會是那么感性的人么?
她勉強壓抑下心中那種怪異感,拿起自己的短蕭,猶豫著放到了嘴邊。
她的余光放到了宿寒芝身上,發現他清冷的面龐上似乎彌漫著淡淡的悲傷,形狀漂亮的眼睛底下是一片烏青。阮嫻竟然不曾注意,宿寒芝的面相看上去,確實頗為疲憊。
也許他現在滿嘴謊言,但或許他所說的整夜難寐也并非都是假話。阮嫻看著他略有些疲憊的模樣,思考了一瞬后,就將手指放在短蕭上,嘗試著吹奏了一曲樂曲。
這首曲子并非她從神樂宮所學,而是她自己家鄉的一首民謠。
曲調婉轉悠長,如同春日里的湖水,被風吹起點點波紋,又像是冬日里的飛雪,飄飄揚揚裹挾著寒風灑在人身上。一半是清冷的冰雪氣息,另一半則是春江水暖。
這來自鄉土的曲調,從小就由媽媽淺唱在耳邊。
故鄉的月光灑在路上,灑在行人的背影上,一個個人越走越遠。他們走在寒風里,裹挾了一身的冰雪,卻又總能在月光的引路下,重新走回一個能融化一身風霜,春暖花開的地方。
其實這首曲子,就是說一個人的一生,總是走在一跳不斷離開家又總能重新找到屬于自己的新的歸屬地的路上,是一首充滿了希望的曲子。無論你多么漂泊無依,總能找到屬于自己的歸屬,從而停下漂泊腳步,
阮嫻看著天空中彎彎的月亮,這個世界里,也只有這個月亮,好像是永遠不會變的。
吹完了這首曲子,阮嫻一時間有些難過了起來。
她縮起雙腿,下巴靠在膝蓋上,眼神有些傷感地看著前方。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看著宿寒芝眼底烏青,面色疲憊的模樣,下意識就吹起了這首曲子。或許是因為,她從小到大都是被這首曲子哄睡著的,她也希望,能吹給他聽。又或許,她是想到了書中的宿寒芝,想到了他的經歷,她覺得她應該吹給他聽。
阮嫻將下巴靠在膝蓋上,微微偏過了頭。她看見宿寒芝安靜地閉著眼睛,似乎是睡過去了。
“你倒是睡著了。”阮嫻小聲地說了一句,“我卻睡不著了。”
她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看著就這么躺在屋頂上的宿寒芝,心想一個夜晚的寒風而已,應該也不會對宿寒芝的身體造成傷害。
所以她嘗試著站起來,想自己回神樂宮。宿寒芝可以躺在屋頂上一晚,她可不想這樣。
然而,她才剛動了動身體,手腕就被一直冰涼的手用力抓住。
她有些驚訝地轉過頭,卻發現宿寒芝已經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中充斥著濃烈到令人心驚的情緒,抓住她手腕的手太過用力,她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在微微顫抖。
“你、你怎么了?”
阮嫻試圖掙開,然而那只冰涼的手卻像鉗子一樣無法掙脫。
宿寒芝黑白分明的雙眼盯著她,阮嫻感覺對方的眼神就像是要將她剝皮去骨,想要穿過外在的皮肉,好看清她的內里是什么模樣。
“你為什么,會吹那首曲子?”宿寒芝幾乎是一字一咬牙地說出了那句話,“是誰教你的!
阮嫻聽了后迷惑不已,這曲子是她家鄉的民謠,而她根本不屬于這個世界。所以嚴格來說,這個世界里只有她一人會這曲子才對。
于是她道:“沒有人教我!
“怎么可能?”宿寒芝似乎是無法相信她的話,發出了質疑。
就在阮嫻疑惑為什么他會有那么大的反應時,宿寒芝卻突然松開了她的手,轉而用一種極其復雜,讓阮嫻幾乎不敢與之對視的眼神看著她。
他突然道:“你走吧!
“?”阮嫻一頭霧水,她不知道宿寒芝又是哪里出了問題。
但是這種被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感覺讓她有些不開心,所以她直接站了起來,打算離開。
而她剛站起來,就感覺有一只手臂摟住了她的腰,下一刻,她就被帶到了地面上。
她沒有看宿寒芝一眼,直接走出了院子。
然而,身后卻傳來了腳步聲,她也沒有回頭,只是獨自往前走。
阮嫻一個人默默地走在宮道上。只是身后兩步距離的位置,一直都有一道腳步聲默默地陪伴著她。
直到她走進神樂宮,那道腳步聲才停了下來。
在走進神樂宮的那一刻,她微微轉身,看見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宿寒芝靜靜地站在神樂宮門外,他形單影只的身影在秋風下盡顯寥落。就好像天地間,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而他的眼中,卻帶著阮嫻看不懂的情緒。他的眼神里好像充滿了悲傷,但阮嫻不知道這是為什么。
于是她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向宿寒芝。
宿寒芝也靜靜地看著她。
她的手無意識地抓著自己的裙子,想了想后,還是開口道:“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今天那首曲子,是我家鄉的民謠!
“小時候,我母親總是用它哄著我睡覺。”
“我以為,它也能幫助到你。”
“我不知道為什么,你會有那樣的反應!比顙沟拿碱^微微皺著,她低下頭道,“如果你不喜歡,我下次不吹就是了,你也沒必要······”露出那么悲傷的表情吧。
她不知道,宿寒芝聽著她的話時,目光一刻也不曾離開過她。
在阮嫻說完后,他只是問了一句:“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啊?”阮嫻呆呆地發出了一聲,接著她想到名字,卻搖了搖頭說,“這個名字不太好,你肯定不喜歡。”
可誰知,宿寒芝卻堅持要知道這首曲子的名字。
阮嫻無奈,只能用兩只手的手指合在一起比了個圓形,然后又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天空。
“明月。”
這首歌的名字叫明月,而明月,給宿寒芝帶來了無數的痛苦記憶。
每一個明月夜,他都會經歷鉆心蝕骨般的疼痛,這就像是一個詛咒般,跟隨了他許多年。
阮嫻解釋完之后,最后看了宿寒芝一眼,道:“要說的我都說完了,我先走了。”
說完后她就轉過身,進入了神樂宮深處。直到轉過一個走廊,再也看不見神樂宮的大門,阮嫻才脫離了對方的目光。
她不知道宿寒芝是否還站在原地,又或許他早已經離開。
等阮嫻一邊垂頭思考一邊走進房間后,竟然發現房間里空空如也。
她有些疑惑,這么晚了,云惜去哪里了,為什么會不在房間里。
等了一會兒后都不見云惜回來,她就自己收拾后躺到了床上。
只是阮嫻在床上翻來覆去,躺了很久都無法入睡。
所以,她大晚上走了一遭的結果就是,沒有讓別人成功入睡,反而害自己也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