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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軀殼 雖然他那么說,但是繆姜很快就反……

    雖然他那么說, 但是繆姜很快就反應過來,所謂的不能暴殄天物,應該只是借口之一。他不殺盛萱蘭的真正原因, 應該是因為盛萱蘭的死亡, 會引來宿寒芝和阮嫻的懷疑。

    想到這里,繆姜就有些毛骨悚然,總覺得對方就好像在玩一場游戲,披著人皮,隱藏在阮嫻和無恨山弟子之間的游戲。

    而其中原因, 一定與他和那只披著人皮的母夜叉之間的恩怨有關。

    而他要成功地參與這場游戲中,就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否則······就不好玩了。

    想到這里, 繆姜心里就有些不安。

    那人現在在她的身體里, 與其說那人怕暴露自己的身份,不如說是害怕暴露“她”這具身體的身份。

    這個想法讓繆姜很不適, 就好像對方已經自動地將自己代入了她的身份。他占據著她的身體,到時候真的會如他所說, 還她自由嗎?

    就在繆姜開始懷疑的時候,腦海中那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其實, 之所以想吃了她,無非是因為她身上有一絲鳳凰血脈。只要汲取了她血脈中的力量,就可以讓我徹底恢復。”

    “而想要汲取這種力量, 不一定非要吃了她。”

    這話說完后,繆姜就感受到自己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頭腦中兩股意識割裂,下一刻,屬于另一個人的意識操控了她的身體。

    成功占據這個身體的姬漣扭了扭脖子, 等待適應了這具身體后,他看向陷入昏迷的盛萱蘭,伸出了右手。

    聞著盛萱蘭身上的味道,他有些長的舌尖像蛇信一樣,貼著下嘴唇舔了一下。明

    明還是繆姜清秀的面孔,此時卻帶上了幾分妖冶。

    他伸出的手掌心中,像是出現了一種無形的吸引力,沉睡不醒的盛萱蘭皺著眉頭,無意識地呻|吟了一聲。

    下一刻,盛萱蘭周身有金色的光華流淌。那些金色的光華蘊含著熾熱的力量,如果是一般的夜叉呆在這里,恐怕已經被那烈陽般的光芒灼成了灰燼。

    姬漣看著那團金色的光暈,眼中也帶上了一些貪婪。然而,就在那光華從盛萱蘭的身上脫出,即將接觸他的手時,他卻如同被火焰直接灼燒了皮膚一般,收回手后退了一步。

    他伸出自己的手,發現手心已經被灼傷。而那團光暈依然懸浮在空中,沒有了他的力量牽扯后,竟然又要回到盛萱蘭的身體里。

    果然承受不了,還是太弱了嗎?

    他有些不甘心地看著那團金色的光華,再次伸出手,想要強行將其融入身體內,卻次次都以失敗告終。

    在多次失敗后,他終于放棄直接提取出盛萱蘭血脈中的力量,融入自己體內的計劃。

    那股力量太強大,以至于他現在根本無法直接一次性吸收。

    姬漣看著昏迷中的盛萱蘭,伸出手摸了摸下巴,微微瞇起了眼睛。

    血脈么?

    如果無法一次性吸收完全的話,不如一次吸收一部分,這樣可能還更有利于他將那股力量融為己用。

    這樣想著的姬漣拿過了一個碗,接著手指變成了利爪,在盛萱蘭的手臂上用力地劃了一下后,少女潔白的手臂上就出現了一道傷口。紅艷的血液順著她的手臂流了下來,然后一滴不剩地進入了瓷碗中。

    姬漣閉著眼睛吸了口氣,屬于盛萱蘭獨有的血液芬芳,彌漫在了空氣里,這對于一只夜叉來說,絕對是很美妙的味道。

    血流出的同時,姬漣伸出手引導盛萱蘭體內的血脈力量。一點點金色的光華隨著新鮮的血液流出,紅色的血液之上懸浮著一點淡淡的金色光暈。

    等血流滿了一碗之后,姬漣才幫盛萱蘭止了血,那道傷口也逐漸愈合,到最后消失不見,而此時的盛萱蘭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臉色微微泛白。

    “你留在這里,究竟是因為宿寒芝,還是因為她?”

    姬漣看著那碗懸浮著金色光滑的血液,想著呆在無恨山弟子隊伍中的阮嫻,自言自語道。

    “如果是為了她的話!彼氲饺顙乖诿鎸λ藓r的態度,可是在面對他時,卻好像不是那個模樣。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開始煩躁了起來,“是因為有他在,不敢動手嗎。”

    “如果你當初沒有背叛我的話,這力量,我們本可以共享。”

    姬漣的眼睛微微垂下,下一刻,他仰起頭,那紅色的液體就悉數進入了他的肚子里。

    而在飲下那一碗液體之后,姬漣就感覺到從身體內部騰起了一種灼熱感。那感覺開始蔓延至全身,直至他的五臟六腑,讓他的精神感到無與倫比的充盈起來,他伸出手,感覺手中充滿了力量。

    就在他認真感受這種力量感的時候,腦海中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音。

    “你既然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那能不能······如你所說,放我自由?”那是被壓制了意識的繆姜的聲音。

    此時的姬漣已經控制了她的身體許久,而那充斥的力量感讓姬漣意識到,他或許可以一直操縱這具身體,而沒有必要,再與人共享了。

    他一直沒有說話,繆姜開始感到不安。

    “你······你答應過我······”

    “有嗎?”

    聽到姬漣絲毫不在意的語氣,繆姜的心逐漸沉到了谷底。

    “你想反悔?”

    而她剛剛說出這一句話,就感覺自己的精神傳來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這讓她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等那股刺痛感消失后,她不停地顫抖著,已經沒有力氣再開口。

    “你越來越大膽了!

    姬漣的聲音毫無情緒,卻讓繆姜忍不住抖了抖。她的意識蜷縮在一個黑暗的空間里,聞言只能顫抖著出聲:“對、對不起。”

    姬漣的視線落到了昏迷的盛萱蘭身上,懷念著那股力量充盈的感覺,嘴角逐漸勾起:“誰說我已經得到想要的東西了。”

    “還不夠!

    而此時聽了他的話后,繆姜已經不敢再出聲。

    姬漣也不在意她是否會有回應:“你放心,等我徹底吸收了她身上的血脈力量,到時候,會放你自由的。”

    反正,他對一個小丫頭也不感興趣,干巴巴的也沒幾兩肉。從小就生活在山里歷經風霜的少女太瘦小,身上的肉一定是柴柴的口感,就算小廚娘精心料理,應該也拯救不過來。

    繆姜完全不知道姬漣心中對她的評價,在聽了他的話后,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說真的?”

    “當然,不過······”

    聽到不過兩個字的時候,繆姜的心就提了起來。然后下一刻她就感覺眼前開始變得黑暗,自己的意識逐漸昏沉,無論她如何努力地嘗試著睜開眼睛,最后卻還是沉沉地睡了過去。

    姬漣看著盛萱蘭房間的銅鏡,映出了一張少女的臉。他走進銅鏡,觀察著鏡子中的新軀殼。

    他抬起下巴,瞳孔帶了些暗紅,雖然還是繆姜的臉,此時看起來的感覺卻已經與繆姜完全不一樣。

    “現在,你沒必要醒著了!

    ——

    等月亮下去,太陽升起,阮嫻就告別了小黑,和宿寒芝一起回城。

    據宿寒芝說,小黑會一直順著江河跟著他們,然后和他們一起進入無恨山。

    阮嫻走在路上,轉頭看向宿寒芝。發現他雖然臉色還有些蒼白,但是精神狀態已經好了許多。而他雖然每個月都會遭受月圓之夜的困擾,但是每一個圓月之后,他的力量也會變得更加強大。

    說起來,也是福禍相倚了。

    等他們回到酒樓后,無恨山的弟子還沒有起床。待阮嫻和宿寒芝洗漱一番,換了衣服出來后,無恨山的人就已經收拾好,坐在桌上吃早餐了。

    宿寒芝帶著阮嫻到一個桌子邊坐下,阮嫻看著桌上熱氣騰騰的食物,摸了摸肚子,拿起一個香軟的饅頭就咬了一口。

    而就在他們進食的時候,盛萱蘭也走了過來,和他們在一個桌子上坐下。

    只是她今天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好,整個人有些有氣無力,臉色也有些白。

    阮嫻見狀,便問:“你怎么了?看起來臉色有些不好!

    盛萱蘭搖了搖頭,說:“沒什么,可能昨晚有些受了涼,沒有睡好吧。”

    阮嫻看她眼底好像確實有些烏青,就沒有多想,點了點頭道:“那你多吃點。”

    “嗯,謝謝。”盛萱蘭淡淡地笑了笑,然后也開始吃起東西來。

    而等他們都快要用完早餐,繆姜還未曾出來。就在阮嫻有些疑惑地看著繆姜的房間時,就剛好看到她打開門的身影。

    繆姜已經換下了那套南疆服飾,換上了本地服裝。一身碧色的裙子襯得她容顏更加清麗,只是她的頭發卻綁的有些凌亂,只松松垮垮地用一根發帶綁了綁。

    等繆姜也在他們這桌坐下后,阮嫻才道:“你怎么這么晚才來?”

    說完她就叫來小二,讓小二重新為繆姜上了一份早餐。

    而她之所以會這么熱情,是因為······她一個人就吃了三個人的份。如果不是因為她吃的多,繆姜也不至于沒有早餐吃了。

    因為有些心虛,所以阮嫻殷勤地幫繆姜擺好了筷子。

    而擺好筷子之后,繆姜卻沒有動作,而是靜靜地坐在原地,雙眼盯著那雙筷子。

    “你怎么了?”

    繆姜這才回過神,她看著阮嫻的表情,感受著這有些新奇的相處模式。

    她看著阮嫻,心想著,這個時候,你看著倒是挺乖巧無害的。

    “我沒事!闭f完后她拿起了筷子。

    “那就好,不過,你怎么這么晚才出來,是沒有睡好嗎?”

    聽了阮嫻的話后?娊氲阶约耗敲赐沓鰜淼脑颍际且驗檫@人類女子的服裝,著實是有些難穿。

    “沒有,只是第一次穿你們青原國的服裝,有些不適應罷了。”

    原來是因為衣服,阮嫻聞言贊同地點了點頭。這青原國女子的服裝看著輕柔飄逸,實際上卻層層疊疊,是有些難穿。

    “所以你不梳頭發,也是因為不會?”阮嫻看著她凌亂的頭發,笑著說,“不如一會兒我幫你梳吧!

    在確定繆姜和夜叉皇沒有關系后,阮嫻就對她放下了警戒心。

    面對這樣一個不過十六七歲,卻遭受磨難的女孩子,她不介意對她好一點。

    聽見了她的話后,繆姜抬眼看向她,她的眸子中倒映著阮嫻的面孔,眼中逐漸帶了些興味。

    如果,她現在張開嘴巴,露出獠牙,眼珠變得深紅,眼前提出要幫他梳頭的人,會不會嚇得像一只兔子一樣躥了出去。

    努力壓抑下心里的這股沖動,她嘴角彎起,點了點頭:“好啊!

    第52章 荒宅 “我感覺你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樣!

    “我感覺你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樣!比顙箚问种沃掳, 看著繆姜道。

    繆姜手上的動作一停,他轉頭看向阮嫻,微微瞇起了眼睛。

    不一樣?

    難道, 她的感覺竟如此敏銳, 已經發現這具身體里已經換了芯子?

    在想到阮嫻可能有一點意識到屬于姬漣的靈魂在這具身體里的時候,她心里有些意外,有些警惕,但是,竟然還夾雜了那么一點點的期待。

    因為這樣就能將他認出來, 說明對方也沒有在背叛他之后,再無情無義地將他忘之腦后。

    “哦?哪里不一樣?”

    阮嫻笑著說:“感覺你心情變得更好了!

    之前的繆姜比較沉默寡言, 眉眼間也總像是帶著心事, 周身就好像籠罩著一層蒙蒙的灰霧, 看著陰沉沉的。

    而現在的繆姜卻像是走出了陰影,不再那么的陰郁。

    “嗯, 我也覺得!本瓦B病懨懨的盛萱蘭也點了點頭,說, “你能走出來是最好不過了!

    “······是嗎?”

    沒有想到阮嫻的所謂變化,既然是指這一點。

    繆姜嘴角本想浮起的笑意僵硬在那里, 她忍了忍后,才收回目光不再看那個總是能惹火人的夜叉。

    果然,就不應對她抱有太大的期待!

    對話結束之后不久, 他們就用完了餐,一行人走出了酒樓。

    在離開前,阮嫻看著只吃了一點點東西的繆姜,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你就吃這么一點嗎?”

    繆姜聞言點了點頭,那些食物不過是簡單用來充饑, 如果不是為了不惹起他們的懷疑,她就連那一點也不想吃。

    聽了他的話后,阮嫻摸了摸自己的腰。懷疑她作為一個女孩子,是不是吃的太多了一些,好像腰上都長肉了。

    而就在她和繆姜、盛萱蘭一起走向馬車的時候,手卻被一個人拉住了,然后她就被那個人拉著走向了一匹馬。

    見宿寒芝又要托起她的腰將她放在馬上,她立刻扭過身子靈活地躲過他的手,有些可憐兮兮地說:“我不想騎馬,騎馬好累。”

    這兩天宿寒芝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就是不讓她坐馬車,就要和她共乘在一匹馬上。每次從馬上下來后,她都感覺自己的腿都不屬于自己了。

    宿寒芝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微微皺了皺眉。就在阮嫻懷疑自己今天還是得在馬背上度過一天的時候,宿寒芝卻松了口:“好吧。”

    “既然你不想騎馬,我們就坐馬車!

    阮嫻聞言眼前一亮,她說:“那我過去了。”

    “等等!

    “嗯?”阮嫻有些緊張地看著他,“你不會反悔了吧。”

    宿寒芝抬眼看著她,說:“一起!

    然后他們兩個人就一起進了馬車,和他們同乘一輛馬車的還有盛萱蘭和繆姜。馬車上,阮嫻和宿寒芝一起坐在正對著馬車門的位置,繆姜和盛萱蘭則分別坐在靠窗的一邊。

    馬車里,誰也沒有說話,阮嫻看了看他們幾人,直覺氣氛有些古怪,卻又說不上古怪在哪里。

    她看著繆姜有些凌亂的頭發,想著自己早上曾對她說過的話,就想走過去,為她梳頭發。

    然而,她才剛有起身的動作,宿寒芝就看向了她:“你想去哪里?”

    阮嫻指了指繆姜,說:“我幫她綁綁頭發!

    宿寒芝聞言看向了繆姜,繆姜卻看著阮嫻,笑著說:“謝謝阿阮!

    “不許去。”宿寒芝的聲音卻很不給面子地響了起來。

    繆姜嘴角的笑意僵硬在了那里,她聽到那三個字的時候,轉頭看向了宿寒芝。

    “為什么?”

    宿寒芝沒有回答她,而是看向盛萱蘭:“師妹,你去!

    被點到名的盛萱蘭愣了一瞬,然后才點了點頭:“好。”

    但繆姜卻抬手拒絕了她,她看著宿寒芝,半晌后嘴角才勾起了一抹嘲諷似的笑:“不必了。”

    這個叫宿寒芝的人在人族中很強大,可現在看來,卻也是個傻的。

    他現在已經完全被阮嫻迷了心竅,把阮嫻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也不知道當他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其實是夜叉時,會露出何等表情。

    不過······她將眼神轉到了一臉無辜的阮嫻身上,哼,這個能化為人形的母夜叉,還真是有一些手段。不僅背叛了他,現在連人族的佼佼者也釣在了手心,還真是會選人騙。

    想到這里,繆姜就莫名有些不爽。她伸出手將自己的長發攏了起來,干脆利落地綁了一個高馬尾。

    阮嫻看著收回視線,閉上眼睛的宿寒芝,又看向綁了一個雙馬尾的繆姜,有了一種他們之間氣場不合的感覺。

    可是宿寒芝和繆姜,也不應該會有什么仇怨啊。

    想了向后,她就搖了搖頭。既然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了,她也沒有必要再想這么多。

    一行人大概有十幾人,繼續前行。馬蹄聲有節奏地響起,從早晨走到日落,他們這次卻沒有到達任何一個城鎮,只能露宿郊外。

    但好在有一個弟子找到了一個破舊的宅子,可以供眾人容身。

    阮嫻本來還沒有覺得有什么,畢竟有宿寒芝和一眾無恨山弟子在,就算是露宿荒郊野嶺她也不怕。但是等她下了馬車,看見那院子的樣貌后,卻一刻也不敢在那里多呆了。

    那是一個破舊的大宅,大門上沒有上鎖,處處都是蛛網。寂靜無人的荒廢宅子在夜色下,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就連與這宅子靠近了一些,都感覺周圍的溫度開始下降。

    “大師兄,這宅子里沒人,不如我們幾個先去收拾一番,然后大家就在里面將就一晚?”

    一個無恨山弟子對宿寒芝道,就在宿寒芝想點點頭的時候,就感覺到阮嫻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宿寒芝低下頭,就看見阮嫻眉頭微蹙,眼神飄忽,神色中隱隱透露出了一些不安。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

    阮嫻看著眼前的院子,無論是地點還是外貌,都十分熟悉,她轉頭看向宿寒芝道:“這里不能進去!

    “為什么?”

    宿寒芝沒有說話,而是那個提議在這里休整一晚上的弟子先一步開了口。

    “雖然這宅子已經荒廢了許多年,但是打理一下,也總比露宿山林好!

    他這話說完后,周圍又有幾個人附和著點了點頭。

    阮嫻也不知道該如何向他們解釋,她之所以會阻止他們進入這宅子,是因為這間宅子有古怪。

    這宅子在書中曾經提起過,宿寒芝和盛萱蘭一起在山中游歷的時候,一天夜晚,在山林中遇到了一個荒廢的古宅。

    他們都進入了古宅中居住,然而這座宅子卻是一個很神

    秘的存在。宅子中存在一種幻境,可以迷人心智,讓人看見最想看見,以及最恐懼看見的東西。

    那幻境太過真實,宿寒芝和盛萱蘭都曾陷入了幻境中走不出來。起初,盛萱蘭和宿寒芝都看見了彼此,在虛假卻美好的幻境中,他們幾乎沉浸其中,分不清假象和真實。

    等他們終于識破那只是一場幻境,而那宅子有古怪的時候,卻又再次陷進了幻境中。

    這次,他們看見了最恐懼的畫面。

    宿寒芝看見了盛萱蘭的死亡,幾欲發瘋,而盛萱蘭則看見一向完美的大師兄,變成了一個偏執瘋狂的魔鬼。他們兩差點就折在這次的幻境里,成了這間古怪宅子的食物,好在最后宿寒芝終于清醒了過來,才解救了盛萱蘭。

    然而,就算成功脫離了古宅的環境,宿寒芝卻因為氣血攻心而身受內傷,盛萱蘭則因為幻境的影響,而對宿寒芝有了隔閡。她沒有想到自己最崇拜也是最愛戀的大師兄,竟然會有那樣的一面。

    而且,當時與宿寒芝和盛萱蘭一起的,還有其他幾位無恨山弟子。那些弟子一些幸運地被宿寒芝救了下來,還有一些不幸的,有的人永遠地沉睡,沉浸在了一場幻夢中,有的人則在幻境里精神失常,發了瘋。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無法從幻境中醒過來。

    最后,宿寒芝和盛萱蘭發現了宅子的詭異之處,就放了一把火燒了這個古怪宅子,然后就離開了這里。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自以為燒了宅子之后,已經被燒成一片廢墟的宅子,卻突然又恢復了原貌。就好像方才的烈火焚燒,又是一場幻境。

    荒廢的古宅依然靜靜地立在山林中,等待著下一個推開門的人。

    在猜想眼前的荒宅很有可能就是書中宿寒芝和盛萱蘭進入的那間宅子之后,阮嫻當然說什么都不會讓他們再進去了,她現在恨不得立刻轉身就走,離開這里。

    她抬頭看向宿寒芝,說:“我感覺這間宅子很危險,你難道沒有覺得,走的離這里近了一些,都冷了許多嗎!

    說完后,她又補了一句:“我不想住在這里,好不好?”

    “危險?能有什么危險的?”宿寒芝還沒有開口,那個弟子卻先一步不服氣地說,“你們姑娘家就是膽小!

    “哦?”繆姜站上前,歪著頭笑著看向他,“你膽子大,你怎么不進去?”

    “我······”

    “閉嘴!

    宿寒芝兩個字落下,就叫那個弟子閉了嘴,不敢再出聲。

    宿寒芝看向阮嫻:“你冷?”

    “?”阮嫻聞言有些愣愣地看著他,半晌后才反應過來,以為宿寒芝不重視她的話,她立刻道,“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說的是真的!”

    “嗯!彼藓c了點頭。

    嗯?

    嗯是什么意思?是相信了還是不相信?

    就在阮嫻疑惑的時候,就看見宿寒芝脫下了自己的外套。

    下一刻······那還帶著些溫度的外套就披在了她的身上。

    阮嫻感受著那件不屬于自己的衣服上的體溫,有些呆呆地看著宿寒芝。下一刻,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手給握住了。

    宿寒芝的體溫本來是比較冰冷的,但此時阮嫻卻覺得身上的那間外套,溫度灼人,而他的手上,也傳來了一點暖暖的溫度。這溫度讓她感覺自己的手心都有些潮濕,緊張到身體都不知道該怎么動作,也再感受不到寒冷了。

    她只能任由宿寒芝拉著她離開,聽到他說:“走吧,另尋一個過夜的地方。”

    阮嫻的眼睛眨了眨,她抬頭看著宿寒芝好看的側臉,卻又立刻收回了眼神,只看著腳下的路。

    “好、好的!

    而他們身后,看著他們兩人離開的背影,那個提議住在古宅中的無恨山弟子有些氣急敗壞地小聲道:“這么晚了,還能去哪里尋找過夜的地方?”

    說完后,他就看到了站在身邊的盛萱蘭。在看到盛萱蘭落在宿寒芝身上的眼神后,他立刻明白了什么。

    他看著僅憑阮嫻一句話就改變決定的宿寒芝,又看著他身邊的阮嫻,不屑地哼了一聲:“狐貍精,大師兄也真是被迷了心竅了!

    說完他看向盛萱蘭,有些討好地說:“師妹別難過,她連你的一根頭發都比不上!

    盛萱蘭聞言,微微皺了皺眉。她張了張口,卻最終什么也沒有說,沉默地跟了上去。

    “唉,師妹!”別走啊。

    那人見都走了,自己也準備跟上去,然而他還沒有走呢,就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那眼神讓他有些毛骨悚然,幾乎是有些驚嚇地回頭,才發現看著他的竟然是繆姜姑娘。

    而在知道看著他的是繆姜之后,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卻沒有減退半分。

    只因為繆姜姑娘的眼神實在是可怕,她的瞳孔黑洞洞的,面無表情卻白的過分的臉,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她看著他,不像是在看一個人,而像是在看一個死物。

    如果說的更準確一些,她的眼神,就像是人類看牲畜的眼神,像是人類在看雞、鴨、魚······

    第53章 他的“她” 最終他們還是離開了那個荒……

    最終他們還是離開了那個荒廢的古宅, 夜間的野外十分危險,隨時有可能會受到夜叉的襲擊,所以在他們找到了一個相對空曠的地方后, 就在地上點燃了一個大火堆。

    夜叉懼火, 雖然這一個火堆并不會對他們造成傷害,但至少會起到一點的震懾效果。

    為了保證安全,無恨山的弟子們都選擇輪流值夜。

    阮嫻坐在一個樹根上,看著閃耀升騰的火苗。下一刻,一只手就帶著一個白色的饅頭伸了過來。

    “阿阮, 給!

    阮嫻接過饅頭,咬了一口。然后才看向宿寒芝, 說:“你會不會后悔, 我讓你們露宿野外。如果住在那間宅子里, 至少不用在這里吹著冷風,而且還可能會面臨夜叉和野獸的襲擊。”

    宿寒芝搖了搖頭:“我相信你!

    聽到他毫不猶豫的聲音, 阮嫻忍不住笑了笑,她小口地啃著手中的饅頭, 然后輕輕地“嗯”了一聲。

    “那個宅子給我一種很危險的感覺,雖然我沒有辦法解釋, 但是我是不會害你們的!

    “你不必解釋!彼藓ヂ犃怂螅瑳]有對她的話發表看法,反而看著她道, “你現在還冷嗎?”

    阮嫻的手指攏緊了披在身上的衣服,感受著那手感不同的布料,搖了搖頭。

    “不冷!

    她笑著啃手中的饅頭,視線隨意地看著前方。

    阮嫻的視線落在了地面上,然而奇怪的是, 看著看著,眼前的地面就好像出現了變化。看見那一點變化后,她還眨了眨眼睛。

    有些不敢相信地,她還抬起了手臂,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她清晰地看到腳下的泥土地發生了變化,變為用石頭鋪展整齊的地板,這絕對不會是山林間會看見的地面。

    突然,她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而就在她心中閃過那個猜想的時候,視線下原本有些模糊的地板越來越清晰。看著這詭異的一幕,她忍不住站起身退后了一步,手中的饅頭也不受控制地掉落在地上。

    “宿寒芝,這里好像有些奇怪······”

    她說完后就轉頭看向剛剛還在她身邊的宿寒芝,然而此時此刻宿寒芝卻突然之間消失了蹤影。

    阮嫻有些驚嚇地朝四周看去,卻發現方才駐扎的人群,以及生起的一個大火堆,竟然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周圍的景色在極速地發生著變化,一瞬間之后,她就像是來到了一個新的地方。

    四周一片漆黑,在夜叉天賦性的夜視能力下,阮嫻才得以看清周圍的景象。

    在看清周圍的一切后,她就知道,自己的猜想成真了。那就是他們自從走近古宅的那一刻,就已經不知不覺地進入了幻境中。

    換言之,他們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那座荒廢的宅子。阮嫻自以為已經帶他們離

    開了那里,實際上卻是親自走進了宅子內。

    想到就連宿寒芝也無聲無息中招的詭異荒宅,阮嫻就有些心慌。

    這里是一個古樸的房間,房間已經十分破敗了,但依然能看出是一個女子的閨房。已經變得臟污的地毯依稀可以看見往昔的華麗,屋子里有一個圓桌,幾把椅子,還有一個梳妝臺,以及坐落在房間深處的床鋪。

    那床位于層層帷幔之后,床簾合了起來。阮嫻一個人呆在這陰森森的房間里,看著那張床簾合起來的床,只覺得身體越來越冷,心跳開始加快,手臂上也開始冒雞皮疙瘩。

    這場景實在是詭異十足,她很害怕那合起的床簾中,會不會伸出一只干枯的手,緊緊閉上的床簾之中,又會不會突然出現一個鬼影。

    自己嚇自己,阮嫻將自己嚇得夠嗆。她轉過身,看見這個房間的門微微有些松開,一縷微光從門的縫隙中傳了出來。她想也不想地就走了過去,想要打開門離開這個房間。

    而剛打開門,一只腳踏出這個房間,阮嫻就感覺周圍的景象在一瞬間內發生了變化。

    像是有一道道強光從四面八方照射過來,瞬間就驅散了身后的黑暗。阮嫻在這樣耀眼的光芒下閉上了眼睛,等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眼前的景色已經截然不同。

    閃爍的紅綠燈,白色的斑馬線,響徹在耳邊有些聒噪的廣播聲,還有······汽車的鳴笛聲。

    阮嫻看著這熟悉卻陌生的景色,有了一瞬間的失神。然后,她就感覺到周圍的一切好像都按下了暫停鍵,一切的事物都停了下來。

    四周安靜無比,她只能聽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聲。

    “砰”

    “砰”

    “砰”

    她有些僵硬地垂下腦袋,發現自己穿著一條上白下藍的裙子,斜挎在腰間的包上,一個小鴨子的吊墜微微晃了晃。

    下一刻,耳邊好像傳來了汽車的鳴笛聲。

    她回過頭,就看見不遠處行駛來了一輛紅色的跑車。那車的速度十分快,車身都留下了一道殘影,卻好像離她很遠,許久都不曾到她身邊。

    在看見那輛車的時候,她的眼睛眨了眨,原本有些僵硬的意識開始逐漸恢復清醒。

    她看著四周的一切,眼中有些詫異。

    她真的沒有想到在幻境中,她最想見到的,竟然是這個場面。

    她看著那輛緩慢行駛而來的車,如果那天那個人沒有超速行駛,如果她沒有走在這條路上,如果她當天少走了幾步路,或許就會有不同的結果。

    阮嫻看著眼前的一切,知道只要自己退后兩步,就可以避免厄運。

    也許她就不會出事,就可以和以前一樣,做一個普通人,呆在這個普通的世界里。而不是穿進了一本書里,還變了一個種族。

    原來這才是她想要的。

    不過,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她好像并不受這幻境的影響。至少她現在的意識是清醒的,知道眼前所見都是假象。

    所以即使雙腿已經忍不住想要退后,但她還是站在原地不動彈。

    如果真的退后了,她就不會被車撞上,不會面臨必死的結局,也不會去到那個書中世界。然后她可能就會一直渾渾噩噩地生活在這個幻境中,再也醒不過來。

    幻境再好,也是虛假的。

    而且······阮嫻的眼睛看向前方。前方不遠處隱隱間出現了一個長身玉立的身影,他白色的衣袂飄起,手中拿著一把修長的劍。

    然而,只一個瞬息間,那個身影就消失了。

    阮嫻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然后閉上了眼睛。

    眼前的場景一寸寸地碎裂,黑暗再次降臨,等阮嫻看見一個隱藏在夜色中的庭院時,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看來,她已經脫離那個幻境了。

    就在她打算去尋找宿寒芝時,身后卻突然傳來了一聲呼喊。

    “阿阮!

    阮嫻回過頭,就看見宿寒芝正站在她的身后。他整個人都隱藏在黑暗中,但即使如此,白色的衣衫在夜色中依然十分惹眼。

    阮嫻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訝:“宿寒芝,你怎么在這里?”

    她說著便走了上去。

    ——

    “這什么破地方?”繆姜伸出手,用袖子在眼前扇了扇。這個房間十分破舊,空氣中似乎都浮動著陳舊的灰塵。

    她看見前方微掩的房門后,就走了過去,打算先離開這里。

    手放在有些破舊的木門上,木門隨即發出了“吱呀”的響聲?娊蟛阶吡顺鋈ィ牒煤煤粑幌率彝獾目諝鈺r,卻發現眼前突然之間就陷入了一片昏暗。

    仿佛無邊無盡的黑暗在一瞬間就包裹了這里,四周好像都在涌動著濃重的黑色霧氣,中央的位置似乎隱約躺著一個人影。

    在看到那個人影的那一刻,繆姜的眼神就開始變得迷離。下一刻,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而位于中央的那個身影,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血紅的眼,如鴉羽一般的黑色睫毛,沒有一臉血色的蒼白的皮膚,以及一頭散下的黑色長發,讓他看起來如同深淵里的鬼魅,妖冶而詭譎。

    他看起來就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整個人泛著攝人的森冷氣息。而這樣的他現在卻被困在這個有著無邊黑暗的地方,四肢和身體都都被無形的鎖鏈困住,讓他無法離開這里。

    最初,姬漣初有意識的時候,甚至無法睜開眼睛。

    他不知道這具身體什么時候開始成形,自己什么時候開始有了意識。只是在他的意識逐漸成熟之后,他開始意識到自己無法操縱自己的身體,他好像被這具身體困住了。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日子里,在被困住無法離開的時間中,他迫切地想聽到一點外界的聲音,想離開這里,卻看看外面的世界。

    然而,他不能。

    終于有一天,在一次次的嘗試之后,他終于能睜開眼睛。

    最初的姬漣,對自己第一次睜開眼睛可能看見的景象充滿了期待,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睜開眼睛后看到的世界,卻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濃重的黑色霧氣,寂靜無人的世界,就如同被人遺忘的深淵。在這里,好像就只存在他一個人。

    如果說他的身體還未成形,他的意識卻已經趨向成熟,那么身體就成為了困住他的牢籠。而他沒有想到的是,睜開眼后看到的,卻是另一個困住他身體的牢籠。

    在意識到這一點后,他一直在想辦法離開這里。

    后來,他確實成功了。

    他的身體依然留在這個深淵,意識卻逃離了這里。逃離這里之后的他覺得暢快至極,在知道夜叉的死亡和人類的血肉可以強大自己時,他就掀起了五十年前的那場血腥戰爭,率領夜叉對人類發動了襲擊。

    那段日子里,他幾乎殺紅了眼。在感受到日益增長的力量時,他甚至感受到深淵之中困住他身體的鎖鏈,隱約有了松動的跡象。

    這也讓他更加的變本加厲,然而他太過輕敵,而且僅僅只是一抹逃出身體的意識,力量還是不夠強大,還是太弱了。

    后來,他幾乎徹底消弭在一個人族的手中。

    為了自救,他殘余的一點意識進入了一個窄小陰暗的鈴鐺之中,從此之后就被再一次困住了。

    在進入鈴鐺之后,他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被困在深淵中的日子。四周一片黑暗,寂靜無聲,又是無數個日日夜夜。

    這近乎折磨般的囚禁日子里,經過那樣一番經歷后,他好像不再那么期待出去,期待外界。他從一個牢籠跳到了另一個牢籠,或許深淵之下才是屬于他的世界。

    然而,雖然如此想著,他卻也一直在不斷地強大自己的力量,一直在做著脫離這個鈴鐺束縛的努力。

    為什么?

    姬漣曾經也無數次思考過這個問題。

    在初有意識的時候,他想離開深淵,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后來,他成功出去了,還在外面作威作福。

    再后來,他又被困在了一個狹窄陰暗的地方。

    他曾經以為他最想要的,就是自由。后來發現,其實不是的。

    他是夜叉的皇,對所有夜叉都高高在上。那些原始態的夜叉在他眼中只是低階種,一些蠢物、畜牲,他從未將那些低階種當做同族。

    他更希望世界上有另一個“他”。

    被困在深淵的時候,孤獨、寂靜,他希望有一個她能陪著他。

    在人族作為夜叉皇而威名顯赫的時候,他希望身邊能有一只漂亮的母夜叉陪著他。她要和他是一樣的高階種,只有這樣,才配站在他的身邊。

    等再次被困在鈴鐺中的時候,他在無數個陰暗的日子里,對朦朧的她的描繪,進一步細化了起來。

    就像是量身定做,也像是命中注定,如果世界上有一個他,會不會也有另一個她。

    她會是一只漂亮的母夜叉,和他一樣的異類。她可以化為人形,有一雙漂亮的眼睛,身上是和黑暗完全不同的色彩。

    第54章 幻境 就好像有一道光透了進來,眼前……

    就好像有一道光透了進來, 眼前的景色逐漸變亮。

    姬漣聽到了一聲女子的嬌笑聲,他剛抬起頭,眼前卻好像被蒙上了一層薄紗。那輕輕柔柔的薄紗被風吹著, 遮在了他的眼睛上。

    女子的輕笑聲猶在耳邊, 他剛想伸出手取下那薄紗,抬起的手卻突然被一只手握住了。

    那只手細膩、嬌小、柔軟,是一只屬于女子的手。

    ——

    “師兄!你們在哪兒!”

    盛萱蘭剛恢復意識,就發現自己竟然正處在一個漆黑的房間中。這房間中森冷異常,讓人止不住地顫栗。

    她伸出雙手抱著胳膊, 在看見門的縫隙處透露出了一點點微光后,就立刻跑了過去。

    “吱呀”一聲, 好像許久不曾被人動過的木門被人打開, 在寂靜的夜色中發出突兀的響聲, 將她嚇了一跳。

    盛萱蘭迫不及待地從房間中跑了出去,可沒想到的是, 她才剛出那扇門,眼前的景色就徹底變換。

    她的眼睛因為突然到來的強光而忍不住瞇了起來, 眼中甚至因為光的刺激而忍不住流出了一點淚水。正當她要伸出手去揉一揉眼睛的時候,卻突然感到有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那只手有些冰冰涼涼, 剛放上去就讓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盛萱蘭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剛睜開眼睛, 就看到了一個她無比熟悉的人。

    “師兄!”

    盛萱蘭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宿寒芝之后,沒忍住就抱了上去。她將腦袋埋在宿寒芝的胸膛處,說:“師兄,你們都卻哪兒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睜開眼睛后, 就發現你們都不見了。我在一個很黑的房間里,那個房間好可怕!

    她是一個孤女,幸運被無恨山的人帶上山。她最害怕的就是某一天會被再一次遺棄,最后又只剩下她一個人。所以在山上的時候,她總是將自己放在弱勢地位,總是很乖巧,她很害怕會再次一個人。

    也正是如此,在發現大家都不見了的時候,她才會如此驚慌失措。這也是為什么,她在看見宿寒芝的一瞬間,就有些失控地抱了上去。

    如果在平時,她是不敢這么做的。

    然而,被她抱住的宿寒芝卻久久沒有說話。

    在沉默中,發泄一通后的盛萱蘭,終于漸漸地冷靜了下來。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之后,她的臉色就有些發白。

    “對不起,師兄,我······”

    她剛想松開宿寒芝,嘴里也有些語無倫次地道著歉的時候,卻感覺到一只手放在了自己頭上。

    她抬起頭,就看見師兄的臉在逆光的地方,有些模糊不清。然而他的聲音卻那么的溫柔而堅定,直接抹平了她所有的不安。

    “沒事,有我在!

    盛萱蘭沉浸在這樣的氛圍中,然而僅存的一清醒,還是讓她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訝。

    她看著宿寒芝,想要看清楚他的眼睛和表情,她有些猶豫的聲音響起:“師兄,你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樣。”

    宿寒芝卻沒有回應她這句話,而是繼續眼帶笑意地看著她。

    “我這樣,你不喜歡嗎?”

    她看著那雙眼睛,漸漸地就感覺意識不清醒了起來。就算覺得眼前的場景有些奇怪,她卻依然忍不住沉溺。

    “我······”盛萱蘭嘴巴動了動,她突然就想到了一個人,然后有些猶豫地開口,“師兄,阮嫻姐姐,她去哪兒了?”

    聽到這個名字后,宿寒芝神色不變,就好像那個名字只屬于一個陌生人,他依然眼帶笑意地看著她:“這里只有你和我,不好嗎?除了你,她人都與我無關!

    聽了他的話后,盛萱蘭雖然心里覺得有些怪異,可卻也止不住地欣喜。她知道自己這樣的情緒是不對的,但卻無法控制自己。

    “師兄!

    是啊,只有他們兩個人,多好。

    以前在山上的時候,本也只有她一個。同為掌門的弟子中,只有她一個師妹。那個時候師兄雖然也總是和所有人都有距離感,但她一直覺得,她是特別的。

    只是下了一次山,師兄就認識了別人。

    明明,她最開始認識他。

    盛萱蘭將頭埋在宿寒芝的胸膛處,滿足地笑了起來。

    ——

    “嘶”

    阮嫻看著自己手臂上一道被劍劃傷的傷口,有些后怕,心臟已經跳的十分快速。

    方才她聽到了宿寒芝的呼喚,本以為已經從幻境中走出來,就失去了警戒心,結果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宿寒芝的身影竟然也是假象。

    阮嫻剛走近他,就看到了一道閃爍的銀光。在那把劍朝自己揮來的時候,她的身體靈活地閃開,可是手臂上卻還是被劍劃了一道口子。

    而等她意識到這是幻境的時候,宿寒芝的身影就消失了。

    她有些無力地靠著墻坐下,看著手臂上還隱隱刺痛的傷口,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

    沒有想到,她心里最恐懼的,不是夜叉皇會不會找來,找她報仇。她最擔心的,一直是宿寒芝對她刀刃相向。

    獨自感嘆了一番后,阮嫻就給自己上好了藥,然后離開了這個院子,打算去找其他人。

    她走出院子后,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像是內宅的一個偏院,而這個宅子大的出奇。她走著走著,就在這不停環繞的走廊中迷了方向。

    走了半天,阮嫻一個人都沒有看見,反而把自己給繞迷路了。四周越來越冷,她忍不住伸出雙手交叉后放在胳膊上,以求讓自己暖和一些。

    而手剛放在胳膊上,就感受到了不一樣的衣料觸感。阮嫻看著自己身上披著的屬于宿寒芝的衣服,原本有些喪氣的心,又有了些動力。

    原書里宿寒芝就差點栽在了這個幻境中,宿寒芝本來就情緒不穩定,平時的淡然模樣也大多是偽裝,她得快點兒找到他。

    就在她無方向地在宅子里四處走的時候,她沒有找到宿寒芝,卻先一步找到了一些其他人。

    她將那些人喚醒之后,就讓他們都離開這里,自己去找宿寒芝。

    如果不讓他們離開的話,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再次陷入幻境中。

    就在她都有些喪氣,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找到宿寒芝的時候,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白色身影。

    宿寒芝?

    阮嫻心中一喜,她立刻跑了過去。在到宿寒芝身后的時候,她拍了拍胸口喘著氣道:“終于找到你了!

    她看著宿寒芝不動彈的模樣,以為宿寒芝現在還陷在幻境中,就打算用喚醒那些人的方式來喚醒他。

    而喚醒這些人的秘訣就是——辣椒水。

    阮嫻正打算走到宿寒芝的身前,對他噴灑辣椒水的時候,卻突然看見

    他轉過了身體。

    他的身影在夜色下,白色異常顯眼。在有些朦朧的五官中,他神情冰冷,雙眸泛著血色。籠罩在他的視線下,阮嫻有些心驚,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宿寒芝現在的狀態,怎么好像有些不正常。

    他是在幻境中,看見什么了嗎?

    還是說,他依然在幻境里?

    想到這里的阮嫻舉起辣椒水,正要拿起瓶口的樹枝發射這一武器的時候,手腕卻被他給緊緊地握住了。

    下一刻,她的手指就無力地松開,手中的辣椒水也掉在了地上。在寂靜的夜色中,發出“咣當”的一聲響。

    阮嫻想將手扯出來,宿寒芝的力道卻大的出奇。他那雙血色的眼睛看起來分外可怖,尤其是他的表情,就好像沒有任何情感,好像不認識她一樣。

    阮嫻柔了聲音,不想刺激到他:“宿寒芝,你能先松開我嗎?”

    “方才無論你見到了什么,都是假的。都是幻境,你不要被影響。”

    她的聲音好像起了作用,宿寒芝原本沒有情緒的血色瞳孔中,好像帶了些異樣的情緒,但下一刻,那一點情緒就消失不見了。

    阮嫻看著宿寒芝那雙血色的瞳孔,此時的他和夜叉有些相像,但又不完全相同。不止是像夜叉,更像是某種比夜叉更兇猛的野獸。

    “為什么?”宿寒芝終于開了口,他的聲音有些森冷。

    “什么為什么?”阮嫻睜大了眼睛,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宿寒芝卻閉口不再說話,就這樣沉默了一會兒后,阮嫻突然感受到他摟住了自己的腰,下一刻,他們身體突然就騰空了起來。

    她看著宿寒芝一眼不合就帶著她飛了起來,下意識地抱緊了他,說:“你要帶我去哪兒?”

    宿寒芝卻沒有說話,他只是帶著她離開了那個宅子。

    離開那個宅子之后,阮嫻就看見了無恨山的隊伍,他們的馬車和馬匹都在那里,依稀還有幾個人影。

    被阮嫻喚醒的那些無恨山弟子正坐在那里,那幾個弟子遠遠地看見了他們的身影。雖然夜色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可是他們也從兩人大致的身形和裝扮猜出了他們的身份。

    一個是大師兄,一個是將他們從幻境中喚醒的阮姑娘,他們在看見兩人的時候就起身迎了上去。然而還沒有等他們開口,就感覺那兩人的身影略過了他們。

    下一刻,他們就看到大師兄解開了一匹馬,下一刻就帶著阮姑娘,同乘一匹馬離開了這里。

    “大師兄!”

    幾個弟子跑了過去,然而卻只能聽著噠噠的馬蹄聲,看著兩人一馬的身影漸行漸遠。

    阮嫻騎在馬上,身后是宿寒芝的胸膛,她看著飛奔的快馬和模糊的夜色,狂風吹起了她的衣袖,同時讓她有些睜不開眼睛。

    “你要帶我去哪兒?”

    宿寒芝卻沒有說話,只是駕馬的速度越發快了起來。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阮嫻一張口,風就往肚子里灌。

    她只能閉著嘴,任由宿寒芝帶著她,也不知道要去往什么地方。

    ——

    原本溫馨的場面,破碎于一把彎刀之下。

    “你為什么······要殺我?”

    對面的女子楚楚可憐,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姬漣看著她熟悉的樣貌,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嘴角勾起了一個弧度,緩聲道:“要是她真能和你一樣乖就好了。”

    隨著他的聲音落下,那個女子的身影逐漸消散,四周的一切景色也開始扭曲。

    原本亮麗的景色逐漸褪色,黑夜代替了白晝。姬漣看了看四周,發現他依然在那個古怪的宅子中。

    “果然是一個幻境啊。”

    姬漣想到方才幻境中所見,像一只收了爪子的貓一樣的阮嫻,溫柔體貼,會主動為他做很多好吃的,還會依偎在他的懷里。

    姬漣的手動了動,像是有些懷念那個時候的感覺。說話的語氣中,竟然還帶了一些遺憾。

    第55章 呼救 脫離了幻境之后,姬漣看著這……

    脫離了幻境之后, 姬漣看著這個處處透著古怪的地方,閉上了眼睛。

    然而,他卻一直沒有感受到阮嫻的氣息。

    他眉頭微皺地睜開了眼睛, 奇怪······難道她已經不在這里了嗎?想到這里, 他抬腿往外走,想離開這個宅子。

    他剛走了幾步路,就聽到了一個人驚恐的叫聲。本來他想直接忽視,然而那人的聲音中卻帶了些熟悉,這讓他停下了腳步。

    “。 

    “不、不要。”

    聽清楚那個人的聲音屬于誰的時候, 姬漣就走進了那個房間。

    而等他出來的時候,里面的尖叫聲就已經徹底消失了, 轉而是一片沉重的死寂。

    那個人就是對阮嫻否定了住在宅子中心懷不滿, 還出言不遜的人。

    既然他那么喜歡這間宅子, 就讓他永遠地睡在這里吧。

    他覺得過了這么多年,他越來越修身養性了。

    處理完這件小事后, 他繼續在宅子中又走了一段路,然后意外地碰到了一個人。

    已經陷入幻境中的盛萱蘭。

    看著盛萱蘭沉睡不醒的模樣, 姬漣知道,如果他不將她喚醒的話, 她就將一直沉睡在幻境中,繼而淪為這座古怪宅子的食物。

    ······既然如此,他倒不如此刻就下手。

    現在吃了盛萱蘭的話, 就可以把她的死推到這座宅子的原因上,而不會引來阮嫻的懷疑。

    姬漣逐漸走近盛萱蘭,然而,就在他即將動手的時候,卻聽到盛萱蘭嘴中發出了一點聲音。

    “師兄······”

    師兄?

    宿寒芝?

    想到盛萱蘭和宿寒芝的關系, 姬漣瞇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后,他就放棄了現在殺死盛萱蘭的想法,反而打算將她喚醒。

    盛萱蘭睜開眼睛后,眼中還帶了一些迷茫。她不知道為什么,方才明明還和師兄在一起,他們在無恨山上,可是下一瞬間,白天卻突然變成了黑夜,而她現在所在的地方,明顯也不在無恨山。

    而她睜眼后看見的第一個人,竟然是繆姜。

    姬漣看著她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模樣,有些沒耐心,就這樣怎么能和阿阮比?

    阿阮當時不讓他們進宅中住宿,一定是早就已經看出了這宅子的問題。

    “剛才所見都是幻境,現在你還在這座宅子里。如果不是我喚醒了你,你就永遠也醒不過來了!彼忉尩。

    盛萱蘭有些呆愣地看著他,半晌后,她的意識終于逐漸清醒,也理會了繆姜語言的意思。

    所以,剛剛的那一切,都只是幻境嗎?盛萱蘭咬了咬嘴唇,她不想那只是幻境。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從地上站了起來,看著他道:“謝謝你,繆姜!

    姬漣點了點頭,說:“既然醒了,我們去找其他人吧!

    雖然沒有在這間宅子里感受到阮嫻的氣息,但為防萬一,姬漣還是帶著盛萱蘭在整個宅子里四處找了找。

    然而,一路上他們又陸續找到了一些無恨山的弟子,卻始終沒有找到阮嫻的身影。同樣的,他們也沒有找到宿寒芝。

    阮嫻不見了,宿寒芝也跟著她不見了。

    姬漣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預感。

    果然,在他們離開那間宅子后,就在不遠處遇見了最初被阮嫻救下的幾個弟子。

    在聽到他們說阮嫻和宿寒芝同乘一匹馬,在夜色中離開了這里的時候,姬漣牙關緊咬,手都要捏碎了。

    果然,他就不應該擔心那女人的安危,她根本就一點都不在意他。

    然后,下一刻,噠噠的馬蹄聲在夜色中響起。一個人騎著一匹馬,沖進了夜色中。

    一行無恨山的弟子看著那個解開韁繩,騎馬離去的身影,驚地沖上前追了幾步,大聲呼喊:“繆姜姑娘,你要去哪里?”

    就在他們被繆姜突然騎馬離開的行為意外到的時候,突然耳邊又傳來了一道馬蹄的聲音。

    他們隨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就看見盛萱蘭竟然也解開了一匹馬,駕馬追了上去。

    “師妹!”

    “還等什么,快追上去!”

    一行人看見大師兄和小師妹都接二連三地騎馬離開了這里,一瞬間有些無所

    適從

    “不行,馬匹不夠了!币粋弟子的聲音響起,“而且很多人都受了傷,現在根本就沒有辦法駕馬。”

    所以,他們只能暫時留在附近。

    而就在這樣的爭執之中,那兩匹一前一后的馬就已經消失在了夜色里,F在就算他們想追,也追不上了。

    ——

    “爹”

    “娘”

    一個帶著哭音的男孩聲音響起,隨之響起的是一個婦人的聲音。

    “乖,躲進去,別出聲!

    啪嗒一聲,柜子的門被合上了。

    他縮在小小的柜子里,只能通過小小的縫隙看著外界。

    他知道外面有一個怪物,一個無比強大的怪物。它有著尖銳的利爪,可以輕易地穿透人的身體,再用嘴中的尖牙去撕咬人類的血肉。

    那些黑色的高大的怪物,好像不可戰勝,就連平日里很強壯的爹爹,都沒有一點反抗之力。

    一只夜叉襲擊了他們,他被娘關在柜子里,只能透過柜子的縫隙看著外界。

    娘已經離開了這個房間,他什么都看不見,然而耳邊卻聽到了聲音。

    尖叫聲,哭喊聲,他痛苦地捂住耳朵,想要沖出去,耳邊卻又好像聽到了那道溫柔的聲音。

    “乖,別出來!

    他只能縮在這個柜子里,突然,周圍的聲音消失了。

    那些尖叫聲,哭喊聲全部都消失的干干凈凈。一瞬間,這個世界安靜到好像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那個時候,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

    然而就算四周已經沒了聲音,那些怪物好像也已經離開了,他卻依然藏在柜子里不敢出去。

    就在這里,他聽到了一道沉重的腳步聲。

    一個巨大的影子從門口透了進來,落在了地板上,

    他緩緩抬起頭,看到那個巨大的黑色身影時,就好像有一只手無形地摁住了他的喉嚨,讓他心跳加速,幾乎不能呼吸,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那是一只夜叉。

    它沒走,它來了,它知道他在這里,它越來越近了。

    “救······”

    喉嚨間發出了一點沙啞的聲音,眼前的一切都好像變慢了下來,他看見那只夜叉猛地撲了過來,明明應該是迅速的動作,卻好像卡頓似的出現。

    就好像要讓他親眼看見自己是如何被攻擊,是如何被殺死的。

    “救······”

    “救救我······”

    喉嚨間沙啞地發出了這三個字,聲音輕的好像只響在耳邊。死亡即將降臨的感覺讓他無比絕望,而比死亡更加讓人絕望的是,是他隱隱有一種感覺。

    那只夜叉是沖著他而來。

    他們家附近從未出現過夜叉,為什么會突然之間遭受到夜叉的襲擊?

    想到這里,他就不敢再細想下去。

    而就在他閉上眼睛準備迎接自己的死亡時,卻聽到了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

    下一刻,有一道不一樣的腳步聲響了起來。

    那道腳步聲很輕,很緩,就好像怕嚇到他似的,但是又有些急促。

    在死亡的絕望前,他心里不斷地重復著三個字,救救我。

    就好像有人聽到了他的呼喚一般,柜門被打開。他顫抖著睜開眼睛時,沒有看到面目猙獰的夜叉,而是看到了一只屬于女性的手,朝他伸了出來。

    他順著那只手看上去,卻只能看見一張被面紗嚴密遮住的臉。

    ——

    寒夜里的冷風呼嘯而過,阮嫻看著周圍的景色不斷后退,自從宿寒芝帶她離開了那間古怪的宅子,已經騎了有半個時辰的馬。

    終于,在他們到了山下,大路也開始平坦的時候,馬速逐漸緩慢了下來。

    阮嫻隱隱約約看見前方的夜色下,有了一些屋脊輪廓的陰影,好像是一個小村子。

    她垂下眼睛,看見了宿寒芝松松拉著韁繩的手。宿寒芝不再駕馬之后,馬兒就自主地往前走著。

    馬背上晃晃悠悠,阮嫻猶豫了一瞬,才對宿寒芝道:“前面有個小村子,不如我們過去找個人家,借住一晚?”

    她不敢再提幻境中發生的事,唯恐再刺激到他。

    宿寒芝現在的狀態很不好,他現在血色的雙眸肯定也不能讓無恨山的弟子發現,所以他們肯定不能回去了。

    宿寒芝沒有說話,阮嫻甚至不知道他現在意識清不清醒。

    于是她試探性地伸出手,將手握在韁繩上。見宿寒芝沒有反應,她松了一口氣,就自己控制馬朝著村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夜色中的村子十分靜謐,他們的馬走進了村子,馬蹄聲在夜色中分外明顯。

    但此時村民們或許都睡下了,每一戶人家都門窗緊閉。他們又往村子深處走了走,終于發現了有一戶人家里還亮著燈。

    等走到那人家外,阮嫻才和宿寒芝一起下了馬。她看了看宿寒芝站在原地沒有動作的樣子,就自己走上前去敲了敲門。

    “請問有人在嗎?”

    然而,窗戶明明透著亮光的人家中,卻一直沒有人聲傳來。

    就在阮嫻再次敲了敲門,還沒有來得及開口的時候,就看見窗戶中透出的燈光,突然就熄滅了。

    ······阮嫻的手僵在原地,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不該再敲門。

    “我們只是想借住一晚,沒有惡意,而且可以支付報酬!

    她這話說完后,屋內還是沒有聲音。就在她有些泄氣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了吱呀的響聲,門被打開了。

    一只眼睛從門縫中露了出來,眼白多瞳仁小,將她嚇了一跳。

    她忍不住后退了兩步,卻剛好撞到了宿寒芝的胸膛上。

    “十兩銀子!币坏郎硢《n老的聲音響起。

    十兩?

    阮嫻睜大了眼睛,被這人的坐地起價驚到了,這個數字他怎么說得出口?

    “十兩?你怎么不去搶呢?”

    阮嫻拉著宿寒芝就要走,與其被坑,還不如露宿野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然而,宿寒芝卻站在原地不動彈。就在阮嫻有些疑惑地看著他的時候,就看見他從腰間拿出了一錠白花花的銀子,放到了那個人的手中。

    阮嫻想說什么,卻還是閉了嘴。

    那個人拿了錢之后,才終于將門打開。他走回屋子,重新點了燈。

    阮嫻看見燈下他的身影都有些佝僂,發絲也有些發白。而在他們進門的時候,那人還聲音沙啞地說了一句:“十兩銀子,你們不虧!

    不虧?這都不算虧,天下就沒有奸商了。

    這樣想著的阮嫻走進了這間屋子,走進屋子后,她四處觀察了一下,屋內十分簡陋。看起來,是這個人獨自居住。

    一盞油燈置于燈架上,火苗搖曳著,讓四周的陰影的都跟著浮動。因為使用許久,已經只留下了短短的一截,表面上留下了一層厚厚的燭蠟。

    第56章 夜襲 阮嫻和宿寒芝一起進了一個小房間……

    阮嫻和宿寒芝一起進了一個小房間, 房間里的布置就只有一個木床,一個木柜子。墻上有一個紙糊的窗戶,月光正朦朧地灑進來。

    雖然房間里的布置有些簡陋, 但也算干凈。就在阮嫻打量著這個房間的時候, 身旁突然出現了一個影子,將她嚇了一跳。

    她側過身,就看見房子的主人手里拿著一盞油燈,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她的身邊。

    這人怎么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姓劉,叫我劉叔就行!鄙碛坝行┴䞍E的中年人聲音粗啞, “晚上安安靜靜地呆在房間里,不要發出聲音, 也不要點燈!

    聽到這個奇怪的要求, 阮嫻想起進入這個村子時, 十分反常的寂靜,一瞬間就察覺出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下意識就反問道:“為什么?”

    劉叔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用那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睛看著她道:“想活命, 就乖乖聽話!

    說完后他就走了出去。

    他將油燈也帶了出去,因此當他一離開, 房間就再次一片黑暗。而此時這點空間里,就只剩下了她和宿寒芝兩個人。

    她想到這個有些詭異的村子,就對

    宿寒芝道:“你有沒有覺得這里有一點奇怪?”

    然而, 等她回過頭看著宿寒芝的時候,卻發現他的身影整個都陷入了陰影之中。

    他將劍抱在胸前,垂著頭,原本白色的衣衫好像也暗淡了許多,整個人幾乎要與黑暗融為了一體。

    “你······”阮嫻有些猶豫地上前走了兩步, “你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依然是安靜到了有些詭異的氣氛,見宿寒芝一直沒有發出聲音,她小心地走近。

    就在她想湊近觀察宿寒芝的表情的時候,卻見他突然之間抬起了頭。也許是因為情緒已經部分得到了控制,所以他眼中的血色不再那般明顯,但是眸中的森冷依然讓阮嫻嚇了一跳。

    宿寒芝突然向前走了幾步,驚得她連連后退,直到小腿撞到了床欄上,腿一彎,就坐在了床上。

    她看著宿寒芝的臉越湊越近,直到近在眼前。就在她有些緊張的時候,卻聽到他開口道:“先休息吧!

    聽到他只是說了這幾個字后,阮嫻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心臟。

    她仔細想了想,真是怪了,宿寒芝究竟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她想到方才那個眸色森然的宿寒芝,未免也太可怕了一些。

    深夜,阮嫻在床上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時候,耳邊卻傳來了一點聲音。那聲音窸窸窣窣的,就好像有某種生物在他們的窗戶外走來走去。

    這聲音將她驚醒,而等醒來后,那股奇怪的聲音就越發明顯起來。

    她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后,才意識到,以她現在的聽力,雖然那奇怪的腳步聲近在耳邊,但應該不是發生在她所在的房間外。

    但確實是在這個村子里。

    奇怪的腳步聲有兩道,一東一西。

    阮嫻此時還有些困頓,她想不明白,都這么晚了,村子里怎么還會有人在活動。

    而就在她又要睡過去的時候,耳邊卻突然傳來了一道刺耳的尖叫聲,那是一個女人的尖叫聲。這凄厲的聲音讓阮嫻徹底驚醒,她睜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張開想呼喊宿寒芝,一只冰涼的手卻捂在了她的嘴上。

    “噓!

    阮嫻眨了眨眼睛,在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宿寒芝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氣。

    她伸出手將宿寒芝的手拿了下來,小聲說:“你也聽到了嗎?”

    宿寒芝點了點頭。

    阮嫻還想說什么,可是耳邊的聲音卻突然發生了改變,女人的尖叫聲逐漸變弱,轉而響起的是一種詭異的聲音。

    那是咀嚼聲。

    想到這里,阮嫻幾乎是一瞬間就知道那奇異的腳步聲來自于誰。那是夜叉,夜叉襲擊了這個村子。

    而宿寒芝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阮嫻和他對視了一眼,然后就從床上爬了起來,打算和他一起去救人。

    他們剛出房間,卻遇見了這間房子的主人。被稱為劉叔的佝僂的中年男人,正瑟瑟發抖地縮在角落里,眼中盛滿了驚恐和絕望。

    奇怪······看他這個樣子,他好像知道晚上會有夜叉會來襲擊。

    阮嫻心里如此想著,不過現在救人要緊,所以她也壓下了心中的疑惑,兩人打開門就往外走。

    阮嫻和宿寒芝順著聲音趕過去,就看見了一個巨大的黑色身影壓在一個人類的身體上。聽到他們的身影后,那個黑色的身影抬起了頭,露出了它猙獰的面容和尖銳的獠牙。

    在月光下,阮嫻甚至能看到它白色的獠牙上黏連的血肉。她朝地上看過去,就發現那婦人的手臂上血肉模糊,已經昏死過去,但應該性命尚在。

    于是,在宿寒芝對付那只夜叉的時候,她就跑到了那婦人的面前,幫她處理傷口。

    等她幫那婦人的傷口止完血,包扎好傷口之后,就發現那夜叉已經奄奄一息地倒在了地上,嘴中發出恐怖而嘶啞的吼叫聲。

    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色中經久不散,靜謐的小山村中,這聲音為這村子平白添加了許多的恐怖氣氛。

    想來這里的每戶人家,此時應該都瑟瑟發抖地躲在房間里,心中充滿了恐懼,關好門窗,祈禱那夜叉不會到自己家來。

    阮嫻看著那身上傷痕累累,鮮血流了一地的夜叉,聽著它痛苦的嘶吼聲,張了張嘴,看向宿寒芝道:

    “你為什么······”不直接殺了它。

    然而她的話,卻在看著宿寒芝于月光下的眼神時,被迫哽住了。

    因為那雙眼睛中充滿了無情和冷漠,注視著夜叉的時候,就好像在注視一只螻蟻。而看著它在劍下飽受折磨血流一地的夜叉的時候,他的臉上竟然隱隱帶了些興奮。

    這樣的他讓阮嫻感到陌生,也感到恐懼。

    以往的宿寒芝向來追求一擊斃命,他會毫不猶疑地割下夜叉的頭顱。

    然而現在,他卻沒有殺了那只夜叉,而是像貓抓老鼠一樣地折磨它。

    聽見了阮嫻的聲音,宿寒芝的腦袋偏了偏,然后她就看見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就在阮嫻為這詭異的笑容而不安的時候,眼前的畫面就閃過了一片血色。

    她的耳邊幾乎要因為那巨大的悲鳴聲而耳鳴了,她好像快要聽不到任何聲音。因為聽不見,所以眼前所見才越發清晰。

    他看見宿寒芝隨意地抬起手,然后他手中的劍落下,那夜叉的兩只手臂就被整齊地砍了下來。就像是兩根棍子一樣,落在地上滾了滾。

    “你不喜歡嗎?”

    宿寒芝平時素來一劍封喉,劍身幾乎不沾染一絲血液,而此時他垂下的劍尖上,卻在一滴一滴地滾落鮮血。

    看著他提著劍一步步朝自己走來,阮嫻控制住自己想要后退的沖動。她小心翼翼地將那婦人放在地上,然后站了起來。

    “你可以直接殺了它。”

    “我沒說不殺它!彼藓ゲ辉谝獾氐馈

    “你這樣做會引起大家的恐慌,而且······”而且這樣的你,太陌生太可怕了。

    阮嫻強迫自己不要露出一點恐懼,也不要有后退的舉動,因為宿寒芝有心理問題,如果露出一點排斥和退縮的行為,就容易刺激到他。

    宿寒芝卻無視那倒在地上,被砍掉雙臂卻依然還活著的夜叉,而是走到了阮嫻的身前,突然伸出手摸在了她的臉上。

    “這些夜叉,都該死。我殺了他們,你不喜歡嗎?”

    覆蓋在臉上的手冰涼刺骨,讓阮嫻覺得自己的半邊臉都要麻木了。

    聽了宿寒芝的話后,她有些害怕,身體都冷了幾分,心臟也快速地跳了起來。

    不過這次,她的第一反應不是想辦法遠離他,而是深吸一口氣后,伸出手覆蓋在宿寒芝的手上,有些擔心地問:“你究竟怎么了?”

    “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說出來。”

    “我感覺你現在的狀態很不好!

    “你從那間宅子里出來后,就好像很難過。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一定是一些不好的事!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后,道:“那里只是一個幻境。無論是好的還是不好的,都是假的,都已經過去了。既然已經都過去了那么多年,不如努力一點走出來。”

    原書中宿寒芝看到的是和小時候的經歷有關的時,以及盛萱蘭。書中的他一直以為是自己的失誤而引來了夜叉,間接害死了自己的父母,所以一直活在自責之中。

    但是因為已經過去了多年,至少在書里,這段記憶不至于讓他受到這么大的刺激,反而是在幻境中看到的盛萱蘭的死亡刺激到了他。

    但現在看來,也不可能是因為盛萱蘭了。所以阮嫻也不清楚,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而現在對她來講的一個壞消息是,現在的宿寒芝,對夜叉的仇恨似乎更大了。

    留在他身邊,或許已經不是一個安全的

    選擇。

    但是也不知道為什么,如果是以往的話,她會很容易得到他的身邊不安全了的這個結論,但現在她卻覺得事情還有轉機,還沒有到那種糟糕的地步。

    宿寒芝一直沒有說話,聽了她的話后,他也一直是在安靜地看著她。

    她的眼睛在夜色中也依然明亮,如山泉一樣清澈簡單,讓人忍不住相信,也忍不住被其吸引,就算會有溺亡在水中的可能。

    聽了她的話后,他眼中的掙扎逐漸消失,眼睛也逐漸變成了黑色,原本冰冷的眼底也有了溫度。

    他看著阮嫻那雙漂亮的眼睛,兩個人已經近到幾乎貼面的距離。

    因此就算是很低的聲音說出來,也能清晰地走在耳邊。

    “真的能過去嗎?”

    阮嫻聽了他的話后,察覺到他語氣中的變化,就立刻用力地點了點頭。

    “當然能,我們要······”

    她想說我們要向前看,然而話還沒有說出口,耳邊卻傳來了一道迅疾的風聲。

    她的手腕被宿寒芝緊緊地拉住,下一刻她就被宿寒芝拉到了身后,她抬起眼,就看見一只夜叉突然出現在了她的身后襲擊她。

    當時她聽到了腳步聲有兩道,一東一西,這就說明,襲擊這個村子的夜叉有兩只。

    而這只夜叉無疑更加強大、敏捷,幾乎是悄無聲息地就接近到了阮嫻的身后。而在它的利爪即將穿透阮嫻的身體時,宿寒芝及時將她護在了身后。

    阮嫻看著眼前的一幕,雙眼因為震驚而微微睜大,心臟也幾乎驟停。

    沒有人受傷,這其實是一幅完美的英雄救美的畫面,宿寒芝成功地保護了她。

    他也很安全,而那只襲擊阮嫻的夜叉卻倒在了地上。

    然而,看著這一切的阮嫻,卻身體發軟。她看著宿寒芝,就像是看著某種怪物一般,止不住地往后退。

    第57章 他的能力 落在地上的夜叉尸體,全……

    落在地上的夜叉尸體, 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傷口,然而死狀卻極為詭異。

    原本健碩高大的身體,此時卻完全地干癟了起來。就像是只有一層薄薄的皮肉包裹在了骨頭上, 皮膚下的血肉組織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阮嫻看著這詭異的一幕,再看向月色下的宿寒芝。他穿著一身白衣,身上沒有一點血跡,卻讓她覺得可怕至極。

    方才宿寒芝甚至沒有用劍,他只是隨意地伸出了手, 手中就好像涌出了無形而強大的力量。

    阮嫻親眼看著那只高大強壯的夜叉毫無反抗之力,他只能痛苦地大張著嘴巴, 整個人的面目和身體都扭曲了, 身體里的能量幾乎化成了一道虛影脫離了它的□□, 源源不斷地進入了宿寒芝的身體之中。

    只在片刻之間,那夜叉的身體就迅速地縮小, 好像變成了一具干尸,沒有生機地倒在地上。

    而做了這一切的宿寒芝, 卻看著自己的手,眼中充滿了瘋狂的色彩。

    阮嫻看見這一幕, 下意識就掙開了宿寒芝的手,忍不住連連后退。

    而被她掙脫開之后,宿寒芝的視線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原本有些錯愕的眼神, 在看清楚她眼中的一點沒隱藏住的恐懼之后,在一瞬間就變得極為危險。

    “你怕我?”

    宿寒芝用反問的語氣,像是怕嚇到她似的,低聲道。

    然后他又好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了句:“你為什么要怕我?”

    反問的語氣中充滿了不解,和他腳邊夜叉詭異的死狀, 形成了一副十分怪誕的畫面。

    而看著這一幕的阮嫻此時有些繃不住了,再也做不到如最初一般的鎮定。

    她看著地上那只夜叉干癟的尸體,就覺得從身體深處,冒出了一種冰涼刺骨的感覺。

    她知道這是什么原因。

    在書中,宿寒芝被母夜叉關進了水牢之中,在水牢之中遭受了三天三夜的折磨后,他卻神功大成,從水牢中逃了出來。

    而所謂的神功大成,其實并不是指某一種功法,而是指宿寒芝徹底激發了自己身體里隱藏的力量。

    他成了真正的夜叉獵手,夜叉則成了他的獵物,他可以在吸走夜叉力量的同時,吸走他們的生命力。

    對于夜叉來說,這是一種十分恐怖的能力。

    而這力量,其實是被人為賦予他的。

    宿寒芝幼年時被國師帶走,收為義子,然而這位國師卻是一個十足的惡人。事實上,他“收養”過許多孩子,而這些孩子之中只有宿寒芝有了姓名,是因為那些人中,只有他活了過來。

    國師收養那些孤兒,并不是因為他心地善良,而是拿那些小孩做實驗。

    他擁有聰明靈活的大腦,但是身體卻孱弱不堪。而正是因為身體的孱弱,讓他強大的力量有了近乎偏執的渴求。

    夜叉族身體高大,皮膚堅硬,手上利爪可以輕易地撕裂人的身體,擁有強大的力量。且他們以人類為食,因此天生就對人族有強烈的壓迫感。

    國師渴望擁有這種屬于夜叉族的強大力量,因此他不斷地在收養來的孩子身上做實驗,希望能得到同時擁有人類智慧和夜叉力量的完美生物。

    而對他來說,那樣完美的生物,在五十年前出現過。

    傳說中的九階種,讓人族血流成河的傳說存在,夜叉皇。

    對他來說,夜叉皇已死,但這樣的存在,并非沒有創造出來的可能。

    他的實驗材料包括夜叉身上的各個部位,他們的血肉和心臟,以及最重要的原料,夜叉皇的血液。

    在一次又一次的實驗中,所有的孩子都因為各種排異反應而死去了,只有一個人成功地活了下來。

    那個活下來的人,就是宿寒芝。

    宿寒芝算是一個相對成功的例子,這也讓國師之后在他身上施加的實驗越發的喪心病狂。后來,溶在宿寒芝身體里的不止包括了夜叉的血液,還有各種已經消失異族的身體遺留部位,他們的骨頭和毛發,以及力量的結晶。

    這些不屬于人類的基因被強行和一具幼小的身體融合在一起,如果不是宿寒芝的精神力量太過強大,早就已經因為排斥反應而身亡了。

    而他之所以在明月的夜晚那般痛苦,一是因為這些實驗往往是在滿月之中舉行,因為月亮的存在可以強大夜叉的力量,使實驗更容易成功;二是因為宿寒芝曾經融合過一枚狼王遺留下的結晶,因此也有了懼怕滿月的習慣。

    各類材料都是國師在各地收集而來,那些已經消失的神秘異族,強悍玄妙的力量,讓國師深深為之著迷。

    而經過這般對待的宿寒芝,很多時候早已經趨向于非人類。好在他的精神力量強大,才不至于崩潰,而可以清醒地掌控自己的身體,當然這也導致了他的精神狀態不穩定。

    因為體內融入過夜叉的力量,甚至是夜叉皇的血液,所以宿寒芝在精神失控的時候,才常常會雙目赤紅,看起來和夜叉十分相似。

    在國師心中,最完美的結果是,宿寒芝作為一個人類,能夠維持人類理智的同時,擁有夜叉的力量。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宿寒芝做到的,遠比他預料的還要強大。

    他不僅獲得了強大的力量,作為一個被融合后的半怪物,還在不停地進化著。到書中的最后,就連作為最初血液供體的夜叉皇,都不再是他的對手。

    他進化出來的能力,就是如現在一般,吸收掉夜叉的力量。就像是武俠小說里的吸星大法一樣,在他的手下,高大強壯的夜叉毫無還手之力,只能被吸走了一身了力量,化為一具干癟的尸體,而相反的是,宿寒芝則會變得越發強大。

    這樣的力量,簡直就是夜叉的克星。就好像夜叉都變成了讓宿寒芝發育的養料一般,這個想法,阮嫻只是想一下,就不敢再細想下去。

    這也是書中的設定,作為男主的宿寒芝,和作為反派的夜叉皇姬漣之間的克星設定。

    而這也側面證明了國師

    的實驗不僅成功了,還成功的很徹底。

    他的實驗,甚至改變了人和夜叉之間的食物鏈關系。宿寒芝可以吸收夜叉的力量,還可以吸收他們的生命力,這從另一種意義上來看,就像是他反過來“吃”了那些夜叉一般,成功地轉變了獵物和獵人的關系。

    當然,這樣的力量使用起來也會有副作用。那就是宿寒芝在不停地吸取夜叉力量的同時,自己的理智也會一步步消失,逐步夜叉化,失控化,人性的比例會逐漸降低。

    因此到了書的后半段,宿寒芝變得越來越偏執、瘋狂,導致他和女主之間的隔閡也越來越大。再加上夜叉皇、青原國的皇帝等人的介入,讓兩個人的心隔得越來越遠,著實是寫了一出虐戀情深的好戲碼。

    對這樣詭異而難以躲避的力量,阮嫻自然是害怕極了。她看著地上那具枯瘦干癟的尸體,就忍不住想,會不會有一天,她自己也會變成那個模樣。

    想到這里,她就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連連后退了。

    最初她一直躲著宿寒芝,就是因為知道書中關于他的設定?墒呛髞硪驗樗藓ヒ恢睕]有傷害過她,而且在原書中,他早就已經使用過這種能力,但自阮嫻和他認識起,卻從未見過他使用這樣的能力,這就讓她放松警惕了。

    再加上夜叉皇可能會回來找她報仇的威脅,讓她將呆在宿寒芝的身邊當成了一個最好的選擇,但現在看來,她還是太大意了。

    宿寒芝說完話后,卻見阮嫻不僅沒有回答他,反而還又往后退了兩步,當即臉色就沉了下來,雙眼也隱隱有了變紅的征兆。

    “你在怕我?”

    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說出了這幾個字,他抬腿朝阮嫻走去。鞋子踩在了地上那具夜叉尸體的手臂上,那截手臂就像是被燒干的柴火一樣,“咔嚓”一聲被踩斷,然后在他的鞋底化成了粉末。

    他就好像沒有察覺到一般,走到了阮嫻身前。

    而阮嫻看著剛剛那一瞬,心臟又不爭氣地跳了跳。

    等到身前一大片陰影投了上來,她才反應過來,想到宿寒芝方才說的話,她的大腦轉了轉,然后才輕輕地吐出一口氣,道:“我沒有怕你,我只是有些驚訝!

    腦袋上方獨屬于宿寒芝的眼神實在是太有壓迫力了,阮嫻咬住下唇,疼痛讓她清醒了一些。

    宿寒芝并不相信她的解釋,他用力地伸出手,手掌“砰”地一聲排在墻上的聲音,讓阮嫻的身體都跟著顫了顫。

    果然,每使用一次那種能力,宿寒芝的脾氣都會變得更怪異。

    “你不應該怕我!

    他的聲音一字字地落在阮嫻的耳邊,這讓她忍不住抬起頭,小聲問:“為什么?”

    說出這句話后,阮嫻就后悔地想打打自己的嘴巴。她干嘛要這樣問,這個時候就應該順毛。

    聽了她的話后,宿寒芝眼中帶了一絲絲的涼意:“因為,我變成這種樣子,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什么?”阮嫻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這和她有什么關系?難道是她讓他吃夜叉的嗎?

    宿寒芝卻沒有再說話,他突然伸出手,手掌捂住了阮嫻的口鼻,也蒙住了她的大半張臉。

    他做了這個動作之后,就著這個動作,仔細地看著阮嫻的眼睛。

    他的眼神深沉而復雜,阮嫻有些看不懂他內心的想法。然而目前被困在墻邊,口鼻還被捂住的舉動,讓她有些害怕。不會就因為她表現出了一絲害怕,宿寒芝就想要捂死她吧。

    她伸出雙手放在宿寒芝捂住她臉的手上,試探性地用了點力,沒有想到宿寒芝的手真的被她拉了下來。

    “我就是,突然看到那只夜叉,在你手里變成了那種模樣,有一點點點點被嚇到了而已!

    她想著自己還要不要再解釋兩句,然而在宿寒芝的視線下,她卻怎么也開不了口了。

    宿寒芝看著她,道:“你永遠不用······”

    不用什么?不用怕他么?

    阮嫻看著宿寒芝的眼睛,想要看清楚他深沉眼眸中,真正的想法。

    然而,宿寒芝話說了一半,卻突然停下了。

    半晌后,他才在阮嫻耳邊涼幽幽地說了一句:“······如果能讓你害怕,倒也挺好的。”

    嗯?

    阮嫻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這說的是人話么?

    宿寒芝看著她的眼神,嘴角卻突然勾起了一抹熟悉的笑意,這點笑意只浮于表面而不達眼底,這個模樣到頗有些她和他最開始接觸的樣子。

    這樣的他表情更豐富一些,但是對阮嫻來說,卻反而更少人味兒了。

    宿寒芝沒有再說話,而是用力地握緊了阮嫻的手。

    阮嫻被他拉著往前走,他腿長步子又大,阮嫻幾乎是小跑著跟著他。

    “你要帶我去哪兒?”

    宿寒芝看著前方,他們借住的房屋前,馬匹就綁在那里。

    “無恨山!

    兜兜轉轉,還是要回無恨山。

    阮嫻看著宿寒芝的側臉,以前只覺得好看,現在卻覺得,他那么的讓人捉摸不透。

    這些天,阮嫻還以為已經夠了解他了,也放松了警惕?蓪嶋H上,他的各種經歷就注定了他是一個讓人難以捉摸的人。

    而這樣的人,很危險。

    她該怎么辦?

    和夜叉皇的威脅比起來,呆在宿寒芝的身邊對她來說本應該是一個相對安全的對策。

    可是現在看來她錯了,錯就錯在不應該總想著依靠別人,甚至這個人可能是會對自己產生危害的人。

    別人都是靠不住的,宿寒芝和夜叉皇比起來,只是危險性的高低而已。而她現在之所以會淪落到在二者之間被迫選擇的地步,還是因為太弱了。

    穿過來就自帶男主仇恨,后來又拉滿了夜叉皇的仇恨值,她覺得自己穿到了這個世界里,運氣也實在是不咋好,也不像是能歸隱田園安安分分過日子的。

    如果還不想辦法讓自己變得厲害一點的話,遲早在這些大佬手下渣都不剩。

    可是,就憑她自己,該怎么擁有自保的力量呢?

    想到這里,她突然摸了摸腹部,感受到體內那枚渾圓的藍色珠子之后,她的眼睛亮了亮。

    滄溟珠······

    在最初,這只是一顆普通的珠子。

    女主是因為什么而知道如何激發它的力量呢?答案就在無恨山。

    阮嫻想到這里,心中的苦悶逐漸消失,嘴角也忍不住彎起。

    原本對去無恨山有些排斥的她,腳步也輕快了許多。落后宿寒芝半步的她,都和宿寒芝并排前行了。

    宿寒芝因此而看向了她,阮嫻此時看著他都順眼多了,只要她隱瞞好身份,這段時間宿寒芝應該不會傷害她。

    “看我做什么?”

    阮嫻繼續說:“走吧,我們回無恨山。”

    說完后,她就繼續往前走,反客為主,反而是她帶著宿寒芝往前走了。

    宿寒芝看著她,在確認她臉上的神色沒有半點說謊后,就微微垂下了眼睛。

    “好。”

    ——

    月光下的道路上,一前一后兩匹駕馬的身影飛速行駛著,噠噠的馬蹄聲響在空中,激起了渾濁的飛塵。

    在看到前方隱隱出現的山村輪廓的時候,為首的人夾了夾馬肚,馬兒更快地朝那個地方跑了過去。

    在抵達那個村莊的時候,姬漣“吁——”了一聲,然后才在村子邊緣下了馬。

    而很快,另一匹馬也在他身邊停了下來。

    盛萱蘭有些疑惑地看著他:“繆姜,你怎么能確定師兄他們就在這里?”

    她看著夜色下的山村,寂靜到聽不到一點聲音,甚至連蟲鳴聲都沒有,就好像沒有一點生命一樣。

    這會兒本來就是深夜時分,還來到這么一個詭異的村子,盛萱蘭的身體,都忍不住抖了抖。

    姬漣看了她一眼,雖然對她跟來的事感到有些煩躁,不過那點煩躁還是被他盡力壓了下來。

    “我們南疆有一種特殊蠱蟲,可以用來尋人!

    他說完后就牽著馬往村子里走,然而才剛走了幾步,他就停下了腳。

    盛萱蘭有些緊張地道:“怎么了?”

    夜色下,就算有月光照耀,也一切都是朦朧的,因此她沒有看清楚姬漣變得有些難看的臉色。

    姬漣皺了皺眉,明明她一直都在這個位置,而且停留了很長一段時間,可現在卻又不在這里了。

    不過,走的還不遠。

    他握緊了韁繩,懶得再和盛萱蘭解釋,正想上馬追上去的時候,余光卻掃過了墻角某個位置。

    那里光線暗淡,盛萱蘭什么也看不清,姬漣卻將其看得清清楚楚。

    角落里藏著一只夜叉,一只比起普通的夜叉來,還要高大許多的公夜叉。

    第58章 示衷(一更) “!” ……

    “啊!”

    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道驚呼聲, 姬漣收回視線,就看見盛萱蘭睜大了眼睛,就好像被什么可怕的東西嚇到一般, 臉上出現了驚恐的表情。

    姬漣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就看見月光之下的院子中,竟然有一具模模糊糊的黑色尸體。

    而那具黑色尸體看起來十分詭異,身體瘦長而干癟,渾身漆黑,就像是一具被燒焦的尸體一樣, 可是這附近卻沒有被火灼燒的痕跡。

    姬漣上前走了幾步,等看清那具尸體的現狀之后, 他的眼神一凜, 眼中也帶了些疑惑。

    這具尸體分明是夜叉的尸體, 可是究竟是什么樣的能力,會讓他變成這幅模樣?

    是什么人做的?

    方才還在這里, 現在卻離開的,只有阮嫻和宿寒芝。這不可能是阮嫻做的, 那就只可能是宿寒芝。

    他倒是沒有想到,那個人類, 竟然還隱藏著這樣的能力。

    不過,這功法看起來如此邪門,不像是無恨山的功法。

    姬漣轉頭看了一眼面露驚恐的盛萱蘭, 盛萱蘭作為宿寒芝的師妹,看起來卻對此事一無所知。說明宿寒芝的身上,倒是藏了許多秘密。

    姬漣心中想了一番后,就站了起來,說:“不用怕, 他已經死了!

    盛萱蘭也是突然被嚇到,此時也逐漸緩解過來,看著那具尸體也沒有那么害怕了。她小心地走上前,在看清楚那具尸體具體的樣貌后,她有些驚訝地道:“這是一具夜叉的尸體?”

    如果不仔細看,真的無法分辨出,那具干尸一樣的東西是什么生物。

    “會是誰做的?”

    聽了她的話后,姬漣想了想后,說:“方才你師兄和阿阮都經過這里,會不會是他做的?”

    聽了他的話后,盛萱蘭毫不猶豫地回絕道:“不可能!

    姬漣沒有說話,只是挑了挑眉,看著她。

    “師兄是用劍高手,如果是他做的,怎么也不可能會將尸體變成這副模樣!

    姬漣看著她強裝鎮定的模樣,無所謂地點了點頭。至于她說的話是真是假,她自己相不相信,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盛萱蘭雖然這樣說,但是心中卻也隱隱不安。只是看著地上那具可怕又詭異的尸體,就好像被人生生地吸干了一般,讓她怎么也無法,或者說怎么也不敢將其和師兄聯系在一起。

    “師兄他一定也是發現了這具尸體,他離開這里,說不定就是去追下手的人的蹤跡了!彼行┆q豫地說。

    姬漣看著她自我說服的樣子,點了點頭說:“也許吧!

    這幾個字說完后,他又感受到了那道目光。

    “盛姑娘!

    盛萱蘭聽到他的聲音后,就道:“繆姜,你不用這么生分,反正以后你也會是無恨山的弟子。既然你比我晚入門,叫我師姐就······”

    然而,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眼神就逐漸迷茫了起來。眼前繆姜的身影逐漸變得恍惚,天地的景色都好像開始旋轉,腦海中也傳來了一陣昏昏沉沉的睡意。

    她努力想讓自己清醒,卻最終還是失去了意識。

    看著盛萱蘭倒在地上,已經失去意識的身影,姬漣臉上的笑容消失,他冷冷的聲音響起:“出來吧。”

    隨著他的聲音落下,墻角邊傳來了一道聲音。接著一個巨大的黑影一閃而過,下一刻就到了姬漣身前,然后在他面前恭敬地單膝跪下。

    他抬起頭,露出了一張猙獰丑陋的臉。他身材高大強壯,駭人的尖牙隱隱嘴中露了出來,長而凌亂的頭發下,脖頸上有一道虬結的疤痕。而他的左手小臂上空空如也,顯然,這是一只殘疾的公夜叉。

    他抬起頭,剛想說什么,胸膛處卻傳來了一陣劇烈的疼痛,下一刻,他就飛了出去。

    還沒有等他爬起來,一道如同鬼魅般的影子就迅速移了過來。下一刻,一只腳就踩在了他的胸膛上。

    這場面看起來有些滑稽,明明一個是高達二點五六米的三階種公夜叉,一個卻只是人類少女模樣的外形,高大的夜叉卻被徹底壓制。

    被踩著的胸膛處傳來劇烈的疼痛,就像是有千斤之重,讓他無法移動半分。

    “你敢跟蹤我?”

    自從他走到了這個村子附近,這只夜叉就已經盯上了他。這一路走來,他一直隱藏在暗處跟著他。

    雖然大概猜到了這只夜叉的意圖,但是這種被跟著的感覺很不爽。另一方面是,他再不樹樹威,這些家伙就不知道誰是主。

    每天和阮嫻呆在一起,姬漣都開始對自己的身份產生了懷疑,也對阮嫻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畢竟,作為一只夜叉的阮嫻,竟然一點也不受他控制,也不受他影響,甚至之前竟然還敢傷害他。

    不過,越是這樣,他越是覺得她特別。也只有這樣的一只母夜叉,才配站在他身邊,他們簡直就是天生一對。

    至于這些垃圾,不過只是一些低階種。

    “對、對不起······”

    公夜叉幾乎快要發不出聲音,在夜叉皇的壓迫下,他竟然完全沒有一點反抗之力。

    本來,在一個少女的身體中感受到夜叉皇的氣息,他也是有過懷疑和輕視的?墒乾F在他已經徹底知道了,這樣一具人類身體下隱藏著多么強大的一個靈魂。

    太強大了,這就是屬于夜叉皇的力量嗎,只是站在那里,就會讓已經屬于夜叉的他,忍不住匍匐在地徹底服從。

    姬漣收回腳,公夜叉立刻強忍住疼痛,從地上爬起來,更加恭敬地跪在他面前。

    “你最好能說出一個好的理由,不然······”姬漣帶著威脅的聲音響起。

    他沒有什么同族意識,而夜叉一族,本來也沒什么人性一說,他們本來就是弱肉強食。

    殺一只夜叉,對他而言沒有一點心理壓力。

    而那只公夜叉當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然而,在意識到自己可能會輕易地死在這只夜叉的手下時,他心中卻沒有太多恐懼,眼中反而隱隱露出了一絲詭異的興奮。

    他很強大,說明他的選擇是對的。

    也只有這樣的強大,才有可能殺死那個人。而他,也有了向上爬的機會。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能夠親手報仇。

    想到那個噩夢般的,手中拿著長劍的白色身影,他的眼中閃過了濃烈的仇恨,幾乎讓他的面容都扭曲了起來。

    他再次見到阮嫻和宿寒芝,其實完全是一個巧合。自從狩獵山上的夜叉們感受到了夜叉皇毫不掩飾釋放出的氣息之后,就全部都發了狂,那些人類因此而離開了那座山,他也趁亂離開了那里。

    離開了那座山之后,他就四處流浪,近來才來到了這個村子附近。

    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村子和懷山村實在太過相像。村子里的人也活在夜叉的陰影之下,每個夜晚夜叉都會出現在村子里,隨機在村民中挑選一個人作為自己的食物,因此一到黃昏之際,這里的人就已經全部都回了家,滅了

    燈,閉門不出。

    已經恢復過往記憶的他,也許是心里僅剩的那一點人性還沒有完全消失,看著這個和懷山村有著相似經歷的村子,他竟然留在了這個村子里。

    本來想等那些夜晚來覓食的夜叉到來之后就殺掉他們,結果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再次見到了闊別多日的阮嫻。

    初見阮嫻的時候,他幾乎要沖上去,但是在看見她身邊宿寒芝的身影時,他心里的那股沖動就徹底地涼了下去。

    他躲在陰影里,卻意外看見了方才發生的一切。

    和夜叉相似的紅眸,詭異的功法。

    在看見那只夜叉在宿寒芝手里一瞬間就變成一具干尸之后,他因為恐懼而徹底隱藏在黑暗之中,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宿寒芝身上絕對背負著巨大的秘密。

    幸運的是,也許是因為宿寒芝和阮嫻之間發生的爭執,讓他并未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也因此逃過了一劫。

    而更沒有想到的是,在阮嫻和宿寒芝離開之后,他竟然再一次感受到了夜叉皇的氣息。

    在確定夜叉皇的身份之后,他就立刻做了決定。他要對夜叉皇示衷,要借助夜叉皇的力量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總有一天,他要那個人生不如死。

    思考了一瞬后,他感受著頭頂沒有一點善意的眼神,恭敬地彎下了腰,腦袋幾乎要貼在了地上。

    他將自己方才所見一五一十地都講了出來,等他說完后,上方卻久久未曾傳來聲音。

    就在他有些緊張地等待時,一道聲音終于響了起來。

    “你說的都是真的?”

    他承認都是真的之后,那道聲音竟然又響了起來。

    “你說,他們兩人之間起了爭執?”

    姬漣的聲音微微上挑,而在他玩樂一般的語氣中,跪在地上的公夜叉卻因為這展開而僵硬了身體,為什么會這樣問,他究竟有什么意思?

    他還是點了點頭:“沒錯。不過到最后,他們好像還是和好了,然后一起離開了這里!

    “和好了?”姬漣挑了挑眉,他幾乎可以想象到那個情景了。

    作為一只披著人皮的夜叉,看見宿寒芝隨手就將一只夜叉變成了這幅模樣,就她那膽子,當時一定是嚇壞了。

    至于所謂的和好,八成又是在她太害怕了,在穩著宿寒芝,虛與委蛇呢。

    姬漣幾乎都能想到初次見面的時候,她在自己面前展露出的模樣。明明感到恐懼,卻還能面色如常。心里想著怎么擺脫他、算計他,卻作出一副漂漂亮亮溫溫柔柔的樣子。

    一想到這里,他的后槽牙就沒忍住磨了磨,還真是一點沒變。

    讓人咬牙切齒的同時,也讓人又愛又恨。

    想到這里,姬漣嘖了一聲。他居高臨下地看了那只跪伏在他腳邊的夜叉一眼,然后從腰間拿出了一個東西,手指一動,就將那個東西扔到了他的腳邊。

    圓圓的金屬物體在地上翻滾了一圈,發出叮鈴的響聲。

    “滾吧!

    公夜叉將地上的東西撿了起來,眼中閃過了一絲驚喜。

    “去將他們組織起來,我太久沒回去,怕是他們都快忘了我的存在了。”

    隨著他的聲音落下,公夜叉又重重地磕了一下頭。

    然而,表面的恭敬之后,在他轉身離開時,眼神卻逐漸冷了下來。

    對他來說,宿寒芝的存在是仇人,也是他屈辱的證明。而同樣的,對一個原本的人類來說,朝一只夜叉下跪,像一只狗一樣搖尾乞憐,也是屈辱。

    姬漣見那只公夜叉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這才轉身看向盛萱蘭。

    那只公夜叉之所以會來主動告訴他宿寒芝的相關消息,就說明他是想來投誠,表明衷心。姬漣給了他獨屬于夜叉皇的信物,讓他回去將那群家伙組織起來,也是想同時給這只公夜叉和那些夜叉們一個下馬威。

    在深淵中,屬于夜叉的黑暗宮殿里,隨著夜叉皇的“隕落”,那些三階種也接連出逃,各占山頭,大多都不安分了起來,可能早就忘了還有他的存在。

    這只公夜叉拿了他的信物,但是能不能將那些夜叉組織起來,乖乖聽話,而不是被他們撕成碎片,就是他自己的問題了。

    姬漣并不在乎一只公夜叉的死亡,他現在只是想到方才那只夜叉所說之事,想了想,倒是覺得頗為有趣。

    一個人類大派的得意弟子,身上竟然有夜叉的特征,而且竟然還會這么邪門的功法。

    他這樣想著,然后就聽到了一聲低低的呻|吟聲,他低下頭看去,就見盛萱蘭正醒過來。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然后他蹲下身,腦中的思緒都一掃而空。他看著逐漸睜開眼睛的盛萱蘭,有些擔憂的聲音響起。

    “你沒事吧?剛剛你突然就暈過去了。”

    ——

    阮嫻和宿寒芝同乘在一匹馬上,半夜時分,他們的馬正以極快的速度在大路上奔跑。

    她的后背緊貼著他的胸膛,只是此時他傳給她的感覺卻十分冰冷。只要一想到方才所見的景象,就再沒有那樣能讓她心臟亂跳的感受了。

    二人一路無言,只有馬蹄的噠噠聲不停地在寂靜的夜色中響起。直到天際泛白,阮嫻的視線中才出現了一座城墻,在黎明之際,他們終與到了一座城池。

    阮嫻松了一口氣,以為終于能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可誰知道宿寒芝卻沒有一點這樣的意思。

    身下的馬不停蹄,他好像希望現在就能立刻到達無恨山一樣,迅速地穿過了那個城市,然后又跑到了下一段馬路上。

    到后來,還是馬兒受不住了。

    就算是好馬,在馱著兩個人跑了一天一夜之后,也開始堅持不住。在跑了一段路之后,它的四條腿就開始抽筋,最后雙腿一彎就倒在了地上。

    阮嫻眼見自己就要摔在地上,正下意識想避開的時候,一只手卻攬住了她的腰,身體突然就凌空了起來,下一刻,她的腳就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兩人站穩之后,都一時間沒有說話。

    阮嫻看了看他,沉默地走到摔倒在地的馬身邊,牽著它的韁繩,將它拉到了一處水草豐茂的地方。

    看著低頭吃草的馬,阮嫻回頭看向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宿寒芝,先一步開了口,道:“我們在這里休息一會兒吧。”

    宿寒芝聞言皺了皺眉,顯然并不愿意。不過此時馬顯然短時間內已經不能跑了,所以他也只能點了點頭。

    “早知道就應該新買一匹!

    聽到他的聲音后,阮嫻嘴角抽了抽,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按他這跑法,買再多馬都堅持不住好嗎。

    這樣想著,她干脆在樹下坐了下來,抬頭就是稀疏樹葉篩下來的陽光。一會兒后,身旁傳來了腳步聲,宿寒芝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你不好奇?”

    他說的是在那個村子里經歷的事情,阮嫻不好奇是因為她知道什么原因,她知道宿寒芝經歷的許多東西,但是她沒辦法給宿寒芝解釋這一切。

    所以聽了宿寒芝的話后,她想了想后說:“等你想告訴我的時候,你自然會說的!

    宿寒芝聽了她的話后,沒有說話,卻靜靜地握住了她的手。

    阮嫻的心一緊,她下意識想將手收回來,卻又盡全力控制住了。

    “那么,你愿意告訴我嗎?”既然宿寒芝這樣問,那說不定現在正是打探一切的好時機。

    告訴我你經歷的一切,包括那座山上的院子,那個在樹上刻下的扭曲的S。

    然而,她卻看見宿寒芝溫柔而堅定地搖了搖頭。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彼兆∪顙沟氖指佑昧,眼中盛滿了阮嫻不懂的情緒,“我們還有很多的未來!

    ······雖然這話說的很深情,但是你根本都不打算說還問她做什么呀。

    阮嫻干脆不說話了,見她沉默,宿寒芝道:“那你呢,愿意告訴我嗎?”?

    阮嫻聞言猛地轉過頭看向他,心臟砰砰砰地跳了起來。他是什么意思?她有什么好告訴他的,難道他

    猜到了什么嗎?

    “我······我需要告訴你什么?”

    宿寒芝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阮嫻都想要構思如何狡辯以及逃跑路線的時候,他卻突然開口來了句:“你在害怕什么?”

    “?”阮嫻沒有想到她問的原來是這個,有些驚訝地眨了眨眼睛,“我害怕?”

    我現在確實挺害怕你的,阮嫻心想,但肯定不敢說出來。

    而宿寒芝既然會這樣問,就說明他指的,必定不是他自己。

    “當初,你毫不猶豫要跟我回無恨山,不是因為你想呆在我身邊,而是因為別無選擇是嗎?”

    阮嫻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反駁。

    “你有一個很恐懼的存在,為了躲避他的存在,所以你選擇呆在我身邊,是嗎?”

    “······”

    “而在經歷了昨晚的那一幕后,你還是愿意呆在我身邊,說明那個存在對你來說有很大的威脅。”

    阮嫻的呼吸隱隱急促了起來。

    “我很好奇,能讓你這么害怕的,究竟是什么人?”

    阮嫻垂下的手緊緊地握住,宿寒芝一句一句話說出來后,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就好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攛緊了。只留出了一點點的縫隙,容給她喘息。

    宿寒芝最討厭被人利用,而很不巧的是,在他說出的話中,句句都是阮嫻在利用他。她呆在他身邊,只是將他當做一塊盾牌,來保護自己。

    她覺得自己必須要解釋一下。

    然而,她剛準備開口解釋的時候,一只手指卻放到了她的唇上。

    宿寒芝看著她有些慌亂的眼睛,竟然突然笑了起來。

    “你以為我會生氣嗎?”

    阮嫻的眼睛眨了眨,慌亂中還添加了一絲疑惑。

    “我不生氣!

    “相反,我很高興!

    感受到阮嫻眼中的不可置信,他嘴角的笑容弧度越來越大了,他道:“如果恐懼可以讓你乖一點,留下來;蛟S,這不是一個壞方法。”

    第59章 他的光(二更) 宿寒芝身上有了一種越……

    宿寒芝身上有了一種越來越危險的氣氛, 就連在一旁的河邊吃著水草的馬,都有些不安地踏了踏蹄子。

    “你會選擇我,說明你是信任我的。不過我還是想知道, 那個讓你恐懼的人或事, 究竟是什么?”

    阮嫻不可能將夜叉皇的事情說出來,就在她思考應該怎么說的時候,就發現宿寒芝的神色逐漸變了。

    “雖然我很開心你可以留在我身邊,但是我不希望還有另一個人會在你心中占據更重要的地位。”

    聽了他的話后,阮嫻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你什么意思?”

    宿寒芝卻只是輕笑了一聲。

    他不希望有另一個人在阮嫻心中占據更重要的地位, 哪怕這只是因為恐懼。

    阮嫻也逐漸反應過來,她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簡直是瘋了。

    正常人會有這樣的想法嗎?

    她看著靠的越來越近的宿寒芝, 就想從地上站起來, 拉開彼此的距離。

    然而宿寒芝的雙手卻按在了她的肩上, 導致她的背也抵在了樹干上,她忍不住道:“你做什么?”

    “他是誰?”

    在看見阮嫻閉口不答的時候, 宿寒芝的聲音已經危險了起來.

    如果阮嫻真的只是對那人抱有恐懼的話,沒有道理不告訴他。畢竟, 如果他為她解決了那個威脅,她應該更安心才對。

    可是她現在卻呈現出一種防御性的姿態, 什么都不說,甚至對他的觸碰抱有抵觸。

    這簡直是刺激宿寒芝的利器,她不說的原因, 難道是因為她對那個人不止是恐懼嗎?

    等肩膀上隱隱作痛的時候,阮嫻才反應過來,她看著宿寒芝越來越危險的雙眼,知道自己的沉默已經影響到了他。

    “沒錯。”

    “是有這么一個人!

    阮嫻開口道:“但是,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里, 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再出現!

    宿寒芝依然看著她,好像要聽她講完所有的話。

    阮嫻想動一動身體,卻被宿寒芝按的動彈不得。她想緩和一下氣氛,就柔和了聲音,道:“你能不能先松開我?”

    宿寒芝聽了她驟然間軟下來的聲音后,神色中竟然出現了一絲恍惚。而就在阮嫻以為方法奏效的時候,宿寒芝的眼神卻又一次堅定了起來,大有她不老實交代就不放開她的趨勢。

    阮嫻在心里嘆了口氣,正在組織語言,要怎樣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將夜叉皇的存在講給宿寒芝聽的時候,耳邊卻突然傳來了一道震耳欲聾的吼叫聲。

    阮嫻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就看見了一個巨大的蛇類身體從水中冒出了半個身子。投下了一大片的陰影,將她和宿寒芝兩人都籠罩在了陰影之下。

    是小黑,他一直順著水路跟著他們。

    而此時的小黑卻和平時十分的不一樣,他此時似乎處于極度的憤怒中,腦袋兩邊的鱗片連著鰭都因為怒吼而張開,而他的憤怒對準的對象,似乎是宿寒芝?

    阮嫻看了看眼下的情形,隱隱猜到了一個可能性。

    宿寒芝如今用力地按住她的肩膀,禁錮著她,對小黑來說就像是一個傷害她的威脅,所以他才會從水中冒出頭來。

    從水中冒出來的小黑憤怒地朝著宿寒芝吼叫了一聲,他的尾巴在水面上用力地一甩,一道磅礴的水柱就沖向了宿寒芝,卻被宿寒芝反手用劍擋開。

    阮嫻也因此被松開,她看著出來的小黑,還笑了笑,覺得小黑的出現給她解了圍。

    然而下一刻她就意識到不對勁了起來,她發現宿寒芝緊緊地握著手中的劍,握劍的手上青筋暴露,雙目都隱隱赤紅。他的身體雖然沒有動彈,但是阮嫻知道他是在隱忍著什么。

    果然,下一刻,宿寒芝就握緊了手中的劍。他的身影一閃,只一個模糊的影子閃過,下一刻他就出現在了空中,小黑巨大的頭顱前。

    阮嫻眼睜睜地看著宿寒芝的劍落下,她的心臟幾乎在這一刻驟停了,宿寒芝要傷害小黑。此時此刻萬事萬物都在阮嫻眼前靜止,她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救小黑。

    她沒有注意到的是,隨著她的念頭落下,狂風大作,水面上也掀起了巨大的波浪,小黑也張開了血盆大口。

    一道巨大的水柱憑空涌起,然而還沒有等那水柱接觸到宿寒芝的衣角,就停頓在了空中,下一刻,就嘩啦啦地變成了水滴落下。

    阮嫻呆愣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宿寒芝在要下手的前一刻,他卻突然收了手,握著劍的手垂在一邊。

    而相反的是,小黑的尖牙卻重重地咬在了他的肩上。

    他的尖牙穿透了宿寒芝的肩膀,只一瞬間,原本雪白的衣衫上,就被紅色的血液沾染。血甚至順著他的衣服落下,化為了血滴一滴一滴地落在了水面上。

    眼前的一切就好像是做夢一樣,又好像是她的幻覺。阮嫻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感覺整個世界都好像被染成了紅色的。

    直到“嘀嗒”一聲,血滴落在水面上的聲音響起,才徹底驚醒了她。

    怎么會這樣?事情怎么會發展道這種地步?

    她看著宿寒芝被蛇牙穿透了的身體,看著小黑收回牙齒,宿寒芝的身體就垂直地落下。就像一具已經沒了聲息的尸體一樣,重重地落下了水面上,然后沉沒進了水中。

    阮嫻感覺自己的心臟都驟停了,甚至還疼到無以復加。她幾乎是不經思考的,在宿寒芝掉下來的那一刻,就跳進了水里。

    水下的世界昏暗而渾濁,還被紅色的血染紅了。她只知道不停地往深處游,在找到那個熟悉的白色身影后,她不經思考地就游了過去。

    宿寒芝已經很久沒有受過那樣重的傷了。

    應該說,已經很少有人能那樣傷他了。

    血液不停地從身體中流出來,幼年時分感受到的感覺好像又重現了。那種瀕臨死亡的感覺,他原本日日都經歷著,經歷著從

    死亡邊線不停地往回爬的感覺。

    河水昏暗而渾濁,就好像永遠都不見天日一般。他的人生,也經歷了太多這樣的日子。

    也許,他幼年時分,經歷過最光明的日子,就是在院子里度過的時光。

    然而那樣的時光卻總是短暫的。

    也許人在即將死亡之前,眼前總會浮現出許多生前的記憶。那些記憶你以為已經遺忘了,實際上卻一直藏在某個角落里,只等某一天,因為某個契機而被觸發。

    他看見了一個院子,院子中有一棵大槐樹,槐樹下懸掛了一個秋千。

    原本整潔漂亮的院子此時亂成一團,一群人圍繞在他身邊。

    一個小孩奮力地掙扎著,最終卻只能被他們牢牢地抓住。

    而在掙扎之中,他遠遠地看見了一個身影。有些長的面紗微微飄起,他心中一喜,就想張嘴呼喚她。

    然而,在聲音即將發出的那一刻,他卻緊緊閉上了嘴唇。

    不行,他不能暴露她的位置。

    在一個陰暗的環境中,一個傷痕累累的身影趴在地上。

    她一定會來救他的,他一直這樣想著。

    前方傳來了腳步聲,聽到那個聲音后,他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身上都沾滿了臟污。

    他抬起頭看著那個高大的身影,額頭處流下的血水糊住了眼睛。

    “你在等她來救你?別癡心妄想了!

    “如果不是因為她,還沒那么容易抓到你!

    那聲音響在耳邊,變得詭異而扭曲。就像是一只用鐵鉤做成的爪子,用力地刮出他心臟的一道道血肉。

    “而且,她早就已經走了!

    所有的話都沒能打到他,最后這一句話響起,卻就像是平地驚雷,打破了他最后的幻想。

    原本還有希望的眸子,逐漸暗淡了下去。

    又是很長的一段時間,昏暗的山洞地牢里,來了許多個和他同齡的孩子,又離開了許多。

    最后,站著走出山洞的人,只有他一個。

    因為常年居住在陰暗的環境里,導致他在看見光的一瞬間,眼睛就無法睜開,還生理性地被刺激出淚水。

    然而即使是這樣,他還是順著記憶中的路線往回跑。

    跑到腳底都被磨出鮮血之后,他才終于看到了那個熟悉的院子。

    然而,等他終于跑到了那個院子的時候,看見的卻是一個荒涼、破敗、沒有一絲人煙的院子。

    枯草長滿了庭院,灰塵浮在空氣中,蛛網粘結在房梁上,這些存在徹底掩埋了曾經的生活氣息。

    他向前走了幾步,一路上留下了許多的血腳印。

    他看著眼前的院子,眉頭微微蹙起,原本像狼崽子一樣兇狠的眼神中竟然開始有些迷茫,他真的曾經在這里生活過嗎?

    會不會那一切其實都不曾出現過,那些都只是他黑暗生活中,出現的幻想?

    然而,等他走到石桌前,看到了一個草編螳螂的時候,在他走到槐樹后,看到一個扭扭曲曲的“S”形的時候,他就知道了一個可悲的真相。

    那些不是他的幻覺,那都是他真實的經歷。

    然而,在確定這一點的時候,他卻又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該有多好。

    如果能再見到她的話,他不想問那一天她為什么要躲在暗處任由他被抓走,也不想問那人口中因為她才抓到他是什么意思,更不想問她為什么不來救他,他只想問她,為什么要不告而別?

    為什么要走?

    明明是艷陽高照,讓他眼睛都無法睜開的夏日,天空卻好像在一瞬間都變得陰暗了下來。

    黑云層層疊疊地堆在了天上,幾乎要垂了下來,和大地合二為一。

    好像他的世界,就只能有這一種色彩了。

    就和現在的場景一模一樣。

    昏暗黑沉的河水,剝奪了他的光、他的呼吸、不停地擠壓著他的身體。

    就好像那一直不停下垂的天空,終于要垂了下來,和大地合二為一了。

    也終于要將他吞噬。

    然而,就在他要閉上眼睛的那一刻,眼前卻出現似乎出現了一道光線。

    一個身影如同游魚一樣,不停地朝著他游來。

    她就好像一個屬于水的神女一樣,她游來的地方,光線似乎都穿透了層層水面,照射到了水底。

    宿寒芝的眼睛半睜著,在因為失血過多而逐漸迷茫的意識中,那個人影的臉逐漸清晰。常年蒙在臉上的薄紗終于退去,露出了她光潔美麗的臉龐。

    等她的身體近到眼前的時候,宿寒芝感覺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她拉著他的身體往上游,原本讓人窒息的水此時都好像成為了他們的助手,像是有了生命一樣,在合力送他們離開,送他們回到原本屬于他們的陸地上。

    在她帶著他浮到水面的時候,原本合二為一的天空和大地就好像在一瞬間被她分開。一道陽光也終于穿透了黑云,照進了他內心那片貧瘠的土地上。

    在那只手拉住他的時候,就好像某種等待了許久的執念,終于被解開了一般。

    這只手,之前放棄過他,而現在,她重新握住了他的手。

    阮嫻不知道宿寒芝心中在想什么,實際上她的腦中一片混亂,什么都想不到了。

    等她奮力地將宿寒芝帶到了岸上,在看著他全身濕漉漉的,面色蒼白,肩膀上還有一個大洞,就像是一具尸體一樣的身體時,幾乎是手腳冰冷,無法動彈。

    阮嫻有時候總是忘記了,他雖然很強大,但他不是神,他也只是一個人類。這就代表著,他受了重傷也會死。

    她幾乎是發著抖地為宿寒芝處理傷口,她都不知道宿寒芝這一次能不能活下來。

    第60章 苦肉計(一更) 黑色的頭發濕黏的貼在……

    黑色的頭發濕黏的貼在蒼白的皮膚上, 水珠不停地滴落下來,不停地汲取人身上的溫度。

    宿寒芝的肩頭破了一個大洞,血肉都翻了出來, 但好在流出的血液是紅色的, 傷口也沒有發黑的痕跡,說明他至少沒有中毒。

    阮嫻有些手抖地將宿寒芝曾給她的藥敷到傷口上,宿寒芝給她的都是最好的,藥也是奇藥,剛落在傷口上, 血就肉眼可見地止住了。

    也是宿寒芝生命力強悍,換個普通人經歷了這么一遭, 早就會沒命了。

    看著那猙獰的傷口, 阮嫻就覺得好像感同身受一樣, 自己的肩膀也疼痛了起來。

    為了方便包扎,她干脆將宿寒芝的衣服大片地解開。然而, 在看清他的身體之后,她手的動作一僵, 幾乎是僵立在原地,無法動彈。

    宿寒芝的身體上, 竟然遍布了大大小小的猙獰疤痕。那些痕跡看起來應該已經很久遠了,有點是一些小傷,有的卻足夠致命, 甚至有一條疤痕從他的腹部直接劃到了后腰側,阮嫻看著那些傷口,手指顫抖著摸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頭發上落下的水進了眼睛里,她覺得眼前一瞬間就蒙上了一層水霧,世界都變得朦朧。

    她沉默著看著那些傷疤沒有說話, 心里刺刺的疼。

    他究竟經歷過怎樣噩夢般的經歷,才會有了這一身的傷疤,才會變成現在這種模樣?

    或許她從冷冰冰的文字中已經得到了這些信息,但是這都遠遠不如親眼所見來的震撼。

    而現在,他明明已經很強大了,卻又一次受到了這樣的致命傷。

    而這僅僅是因為,他在關鍵時刻收回了劍,克制了自己,沒有傷害小黑。

    他也許很危險,也許心理有些古怪,但他不是一個壞人。

    阮嫻抽了抽鼻子,不敢眨眼睛,所以就在朦朧的視線中睜大了眼,強忍著顫抖,幫宿寒芝包扎好了傷口。

    就在她將傷口包扎好后,一只冰冷的手卻突然伸了出來,緊緊地抓住了她。

    阮嫻抬頭看去,就看見宿寒芝蒼白的皮膚上,深邃而漆黑的眼睛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他看著阮嫻忙碌的模樣,看著她手指顫抖,眼眶發紅的模樣,已經變得蒼白的唇微微勾起,竟然笑了笑。

    “都傷成這個

    樣子了,你竟然還笑得出來!备惺艿侥切χ袔в械陌参恳馕叮顙拐A苏Q劬,臉上就出現了兩行濕漉漉的痕跡。

    她雖然怕宿寒芝,也計劃著離開他,但是從來沒想過傷害他,更沒想過他可能會死。

    她在這個世界認識的人中,宿寒芝絕對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就算二人最終可能會因為種族不同而分道揚鑣,她也從來沒有希望他死掉。

    “疼嗎?”阮嫻問,她的手指落在他身上,既是在問他這次的傷,也是在問他以前的舊傷。

    宿寒芝看著阮嫻眼睛眨了一下,液滴從她眼中落了下來,他幾乎是一瞬間就愣在了原地。心中一緊,本來已經計劃好要說的話,又停在了嘴邊。

    在他看來,如果他這個時候說一句“習慣了”,她一定會更加心疼。但是他現在卻沒有這樣說,而是強撐著從地上坐了起來。

    阮嫻見狀,趕緊扶著他:“你傷還沒好,先別亂動!

    阮嫻有些緊張地說,然而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突然被宿寒芝輕輕地抱住了。

    她的頭有些僵硬地靠在宿寒芝的身上,身體都不敢亂動,就怕會碰到他的傷口。

    “不疼!

    宿寒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就好像帶了種無形的力量般,讓阮嫻的身體放松了下來。

    “別哭!

    宿寒芝單手抱著阮嫻,感受到懷中阮嫻逐漸因信任而放松下來的身體,他閉了閉眼睛,有些親昵地將側臉貼著她的腦袋。

    兩人之間的氣氛靜謐而和諧,可能是經過了生死,所以他們之間那種無形的隔閡,再一次被消磨了許多。

    而就在這樣的氣氛里,宿寒芝突然睜開了眼睛。在阮嫻看不見的地方,他幽深的目光落在了河面上。

    突然,原本平靜的河面上,冒出了半個巨大的腦袋。

    兩只金色的豎瞳浮在水面上,看著河邊二人相擁的這一幕,他本想向前移動,然而眼珠上移,卻對上了宿寒芝的目光。

    那道目光危險而冰冷,還隱隱帶了些警告。

    巨大的壓力撲面而來,小黑的眼珠有些不安地轉了轉。他的視線落在了背對著他的阮嫻身上,那雙屬于獸類的豎瞳之中,竟然好像一個人一般,有著特別的情緒。

    就好像他有話想對阮嫻說,然而直到最后,他還是沒敢上前,而是往后退了一些,隱匿進了水中。

    看著小黑的腦袋消失在了河面上,宿寒芝才收回了目光,他的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擁抱著阮嫻,心滿意足。

    昨天晚上看到那樣的一幕,她一定是嚇壞了。

    ——

    阮嫻生起了一個火堆,將她和宿寒芝的外衣架在樹枝上烤著。溫暖的火堆旁,那股寒意終于消散了許多,濕潤的頭發也逐漸干了起來。

    “你餓了嗎,我去找些吃的吧。”

    阮嫻看著病號宿寒芝,關心地道。

    她說這話的時候心里也在打鼓,因為她不確定宿寒芝會不會答應讓她一個人出去找食物。

    如果他不愿意的話,可以從河里捉幾條魚。

    就在她這樣胡思亂想的時候,卻突然聽見宿寒芝道:“好。”

    “?”阮嫻沒有想到宿寒芝竟然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這讓她驚訝的同時,還有些高興。

    她覺得現在狀態的宿寒芝,好像變了許多。

    他變得更好溝通了,不再那么的疑神疑鬼,甚至方才在面對小黑的時候,他竟然控制住自己收回了劍,不然不會被小黑傷成重傷。

    這是一個好的進展,阮嫻笑著站了起來,說:“我很快就回來。”

    宿寒芝也眼含笑意地點了點頭。

    然而,在阮嫻剛剛轉過身,想要離開的時候,她不知道的是,看著她的背影,原本還帶著笑意的宿寒芝,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

    他的眼珠轉了轉,落在了河面上。下一刻,一只黑色的腦袋從河面上露了出來。

    下一刻,那河中生物就送出了一些禮物。

    “什么聲音。”

    阮嫻才剛走了幾步,身后就傳來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她幾乎是嚇了一跳地轉過身,然后就看見自己的前方不遠處,火堆旁,竟然出現了兩條大魚。

    “這魚是哪里來的?”

    宿寒芝聽了她的話后,搖了搖頭,說:“不知道。不過既然現在有魚了,你也不用再出去找食物了!

    阮嫻疑惑地看著那從天而降的魚,然后她抬起頭看著河面,抿了抿唇,她大概猜到這魚是從哪里來的了。

    “不,我們不吃魚。”

    阮嫻搖了搖頭,說完后她就小心地將那兩條魚放回了河里。

    宿寒芝看著那兩條被阮嫻放走的魚,也大概猜到了阮嫻心中的想法,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了。

    他嘴上說著“好”,可是他根本就不希望阮嫻離開他的視線哪怕一秒,所以他讓小黑送上幾條魚,好打斷阮嫻的念頭。

    憂的是現在看來,阮嫻因為小黑重傷了他而在生他的“氣”,至少現在,她是不打算吃小黑送上的東西了。

    喜的是,阮嫻心里想的是他。

    阮嫻將那兩條魚放回水里之后,就轉身要走,然而她才剛走了幾步,身后卻又傳來了重物落地的聲音。

    她只停頓了一瞬,就沒有再回頭地要往前走。

    然而,這次卻有幾條魚扔到了她的身前,擋住了她的路。

    她有些生氣地轉過身走到河邊,對著空無一物的河面道:“你別再扔魚上來了!

    而隨著她的聲音落下,河面上水波翻滾,竟然冒出了半個頭顱。

    小黑的眼睛露出了水面,有些瑟縮地看著阮嫻。它嘗試性地朝阮嫻所在的位置靠近了一些,然而他才剛往前游了游,身前的河面卻突然涌現出了一道水柱,啪地落在了他的頭頂,將他拍下了水。

    倒是一點也不疼,只是那其中不愿意他接近的意味卻足夠明顯了。

    他剛被水拍了下去,就又冒出了頭,然后又被一股水拍了回去。

    這次他干脆半個身子都冒出了水面,甩了甩腦袋伸到了阮嫻身前。

    阮嫻看著他驟然湊近,還以為是自己的行為惹怒了他,警惕地退后了幾步。雖然小黑頗通人性,但到底還是一只野獸,不然也不可能將宿寒芝傷成那個樣子。

    而就在她警惕地看著小黑的時候,身前卻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是宿寒芝,他帶著傷擋在了她的身前。

    阮嫻看著那個并不算十分強壯,卻可以將她很好地保護在身后的身影,才意識到,好像很多次,他都會這樣擋在她身前。

    然而在宿寒芝的身后,她沒有看見的是,宿寒芝此時的臉色已經徹底地沉了下來。

    他眼神深沉地看著小黑,眼中的威脅幾乎要化成了一把無形的刀,讓小黑再也不敢接近半分。

    “回去!

    他的嘴巴動了動,沒有發出聲音,然而小黑卻好像聽道了這兩個字一般,身體不敢再上前半分。

    小黑感受著宿寒芝的目光,身體有些焦躁地原地轉了轉。然而他終究不敢違抗宿寒芝的命令,因此只能不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轉頭沉到了水底。

    然而,由于不甘,他在沉入水底的時候,尾巴還用力地在河面上拍打了一下,發出了巨大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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