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人在秋風瑟瑟的公園里,討論了好一陣也沒有討論出結果。
這像是神明開的一個小玩笑,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換回去。
無論復盤多少遍,幾人都想不明白互換身體的緣由是什么,天也漸漸黑了,只能先放棄。
北信介問,“你們回去的車票是什么時候?”
黑尾鐵朗一拍腦門,猛然驚醒似地看向研磨。
“……看我也沒用,我也忘記了。”
北信介嘆口氣,道,“那今晚就住在我家吧,奶奶會很歡迎你們的。”
說罷,又看向角名,“你要來嗎?”
角名立馬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他怎么可能會去北前輩家里住。
光是在他面前站著就冷汗直流了,要是去北前輩家里,估計自己今晚心里能把好學生行為守則背三遍。
兵庫的天空與東京的很不一樣。
每到晚上,東京繁華都市的各色燈光會盡情放肆地渲染天空的顏色,熱鬧的聲音沸沸揚揚。
而兵庫尼崎這座狹小的城市到了晚上卻寧靜致遠,紫藍色的夜晚慢慢與橘黃色的夕陽融為一體,隱隱約約露出閃爍的星辰。
路旁金黃色的稻穗被微風吹拂,心情和思緒一同緩緩溶化其中。
“好漂亮。”白井空子亮晶晶地望著星空,移不開眼。
北信介也抬起頭,輕輕開口,“等到完全變成紫色,星星會點亮整片天空。”
白井空子問,“你每天晚上回家都會看見這樣的風景嗎?”
“嗯。”
“不會厭倦嗎?”
北信介想了想,“我從沒想過會不會厭倦,這樣我的生活而已。”
“哦。”白井空子又抬頭看了眼星空。
天空已經完全黑了,原本模糊的星辰全部顯露出來,閃爍的星光照亮了大片的夜空。
兩旁的路燈也亮了起來,照明了回家的路段。
北奶奶看見他們很是熱情,見到小北帶女孩子回家,臉上更是笑開了花,樂呵呵地去廚房做晚飯。
“抱歉,奶奶她一直盼著我快點結婚,所以才會這樣。”北信介面色浮現歉意,“空子小姐,如果你介意,等一下我們一起去向奶奶解釋一下。”
“這個無所謂的,只要你不介意就好。”白井空子聳聳肩,一臉不在意。
“話說起來,我們空子還是第一次和陌生男生說這么多話。”黑尾鐵朗在一旁擠眉弄眼笑著說。
白井空子認真思考了下,開口,“如果以普遍意義的陌生定義來算,北信介不算陌生男生了,他的身體我都摸過了。”
研磨一口水噴了出來,嗆得連咳好幾聲。
黑尾鐵朗怕北信介誤會,連忙出來解釋,“空子她對正常認知是存在誤差理解的,她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望著空子小姐單純干凈的眼神,北信介悄悄地紅了耳朵,別過眼道,“其實我也已經洗過澡了,這都是無法避免的。”
骨子里的克己守禮燒地北信介耳朵越來越紅,氣氛一下子陷入尷尬。
“哎喲,大家怎么都不說話啊?來,蛋包飯好了!”北奶奶的及時出現打破了尷尬的局面。
餐桌上,北奶奶對“白井空子”表現出極大的熱情和好感,拉著“白井空子”扯家常。
真正的白井空子坐在餐桌對面,看著北信介應對自如,頻頻惹得北奶奶面笑。
如果換成她開口,肯定是不討喜的。
晚飯結束后,北奶奶特地為“白井空子”收拾出一間房。
而黑尾和研磨就住在北信介房間里。
東京的深夜總是能聽見街道上車水馬龍的聲音,但在這里,閉上眼睛卻滿著風吹稻動的微弱細聲。
白井空子有很嚴重的失眠癥,曾經甚至達到過52個小時不睡覺的記錄。
剛開始白井還會反胃干嘔,后來在一系列藥物壓制下,她的身體漸漸適應了這種失眠癥。
只是現在換了身軀,她的精神能抗住失眠的難受,但北信介的身體卻不能抗住。
催眠藥有成癮性,白井空子不想在北信介的身體上使用這種藥物。
一波波嘔吐感從胃里涌上來,白井空子緊緊捂住嘴,不想讓自己的干嘔聲和咳嗽聲擾醒黑尾和研磨。
他們是她的朋友,她不能讓朋友擔心。
白井空子披上外套,躡手躡腳走出房間,打算去外面吹一下風。
北信介的房間就在隔壁。
門上半透明的障子紙透出忽閃忽閃的燈光,白井空子輕輕推開門,見北信介正伏在桌子上寫作。
北信介抬起頭,沖她微微點頭,“還沒有睡覺嗎?”
“睡不著。”
白井空子挨著他坐下,雙臂彎曲趴在桌角邊,腦袋枕在臂彎上,問,“你在寫什么?”
“給你寫的備忘錄。”北信介合上筆,把本子遞給她。
望著滿滿當當的注意事項,白井空子一陣頭皮發麻。
【一、幫助二年級補課,通過周六日補考。】
【二、洗刷干凈男子更衣室,記得噴灑清潔劑。(具體衛生打掃步驟與衛生分工如下)】
【三、安撫被宮侑惹哭的女孩。】
【四、周日早上為隊友帶飯團,監督他們做好健康管理。】
……
白井空子嘴角抽搐,“你是在當隊長還是在養孩子?”
“我知道這些要求有些強人所難,但是他們都是很好的人,你一定會和他們相處愉快的。”
講到這,北信介猶豫了好久才開口,“空子小姐,除此以外還要麻煩你盡量多練習排球。”
“一周后就是春高預選賽,雖然我上場的機會并不是很多,但我也希望不要給隊伍拖后腿。哪怕你不會打,也不能放棄。”
他垂下眼,靜聲接上話,“上場打比賽不僅僅是為了我,也是為了我的后輩們。我希望能在畢業前做的更好一些,讓他們以后的路走的更順暢。”
“空子小姐,拜托了。”
被人鄭重拜托了啊。
這周天是稻荷崎兩周一次的例行休息。趁著休息,北信介、黑尾鐵朗、孤爪研磨三個人給她好好惡補了一通排球實踐。
幸運的是,北信介日復一日對排球的打磨讓身體形成了肌肉性記憶。
哪怕殼子里換了個靈魂,身體還是會本能地對排球做出反應。
周日晚上離開前,黑尾鐵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囑咐空子照顧好自己,活像是擔憂女兒遠行的老父親。
黑尾鐵朗假裝抹淚道,“一般朋友分別時,都是車上的人在窗邊擺手,車下的人邊哭邊追,真想體驗一下啊。”
“我們是朋友,這當然是要做的……”
白井空子還沒說完,就被北信介打斷,“空子小姐,不需要做,這不是必須做的禮節。”
他冷冷看向黑尾鐵朗,“黑尾同學,麻煩收一下你的壞心,不要妄圖用這種方法滿足你那種變.態心理。”
研磨也嫌丟人,推著黑尾上了車。
他們剛離開,白井空子心里就仿佛缺了一塊。那種熱鬧溫暖的氣氛頓時無蹤無跡,整個人像是沉到冰冷的海洋里,孤獨又寂寞。
白井空子定定地站在車站,直到那輛高鐵徹底駛出她的目光才離開。
晚上,白井空子也沒有睡覺,她仔細地研讀了一遍北信介給她留下的備忘錄。
里面的內容充實詳細,考慮到她不會做飯,連飯團購買地點都標注好了。
到了周一清晨,白井空子頂著烏青的黑眼圈踏上了去往稻荷崎高校的路。
“信介!信介!”
白井空子轉頭,是個凸額頭長臉的高大男生。
在昨天加班補習中,白井空子也七七八八將稻荷崎排球社的人認得差不多。
這是大耳練,副攻手,稻荷崎排球隊副隊長,和她同為三年七組的同班同學。
看見信介額頭上的紗布已經拆下,也沒留下什么顯眼的疤痕,大耳松了口氣。
不過一想到今天是高二期中出成績的日子,大耳練心里又不免一陣嘆氣,“信介,又要辛苦你給他們補課了。”
“補課而已,我以前有經驗。”
東京大學少年班里的天才放眼世界都是絕頂人物,經常有人來找他們詢問問題。
白井空子十三歲時就上過講臺,給一百多號人講解數學題目。
在她看來,講東西還是很簡單的,只要把自己做題的邏輯說清楚就可以了。
事實證明,白井空子想的太簡單了。
到了體育館,她才明白為什么大耳練會那么憂愁了。
二年級四位天將對著剛發下來的卷子一籌莫展,而白井空子活到這么大,還從來沒有見過一張卷子上能有這么多紅斜線。
宮侑捧著12分的數學卷子欲哭無淚,“啊啊啊!為什么補考不通過就不能參加排球訓練啊!他們在抹殺一個天才二傳手!”
阿蘭一掌打在宮侑腦子上,打斷了宮侑的鬼哭狼嚎,“排球訓練畢竟只是社團活動啊,學生的主要任務還是學習吧!況且阿侑你的成績也確實太差了吧?”
說罷又看了眼其他三個人,阿蘭扶額道,“你們幾個也是,好歹及格線要過啊!”
“給我看看。”白井空子道。
四個人顫顫巍巍把卷子遞給她,一副閉眼挨訓的死氣沉沉樣子。
看到卷子的時候,白井空子確實有一瞬間沉默了,真是錯的她大為震撼、難以理解。
首先是宮侑的卷子。
“為什么數學會只有12分,這種計算法則是一出生就該會的吧?”
firstblood。
接著是宮治的卷子。
“再難拼寫的單詞也是由26個字母組成的,讀一遍就記住了不是嗎?怎么會出現這么多的拼寫錯誤?”
doublekill。
然后是角名的卷子。
“就算不理解文本意思,多看幾道同類型題目,把握住邏輯照葫蘆畫瓢也能得分吧?”
triplekill。
最后是銀島的卷子。
“這種物理題目,掃一眼就該知道要算加速度,你為什么要寫幾何原理的公式?而且公式也寫錯了。”
aced。
體育館里彌漫著活人微死的痛感,四個人雙雙對坐沉默在原地,這種真心實意的疑惑比原來的正論punch還要打擊心靈。
她的表情仿佛在說國小學生都會的題目,為什么你們不會?
北前輩變了。
他升級了。
白井空子對二年級組使用了來自學神的超強降維打擊,效果極其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