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原來她的名字,是這一個字……
楚映夢的一句話,讓沈瓷和裴珩都尷尬起來,明明事情根本不是這般,被她這么一說,怎么就那么奇怪?
“其實…”沈瓷想要開口解釋,結(jié)果才說了兩個字,就聽見季小將軍的聲音。
但楚映夢這會兒腦子里都是這件事,壓根就沒聽見。
她上下打量著沈瓷,好似要看出個所以然來,惹得沈瓷很是無奈,想解釋的心也淡了七八分,出聲提醒道,“表姐,季小將軍在喊你。”
沈瓷的聲音拉回了楚映夢的思緒,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尷尬的咳嗽了起來,“對,對,他在喊我。”
季小將軍是喊楚映夢去挑花燈的,楚映夢快速的跑了過去,拿起了兩盞花燈,頗有些心不在焉的。
看的季衍疑惑不解,“出什么事了?方才見你在和一姑娘在說話,是你的好友嗎?”
“是我表妹。”楚映夢湊過去,低低的說了一句,季小將軍雖不理解未婚妻為何要這么小聲的說話,但他想楚映夢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便配合著壓低聲音,“那是表妹和表妹夫嗎?”
季衍覺得自己的猜測合情合理,誰知楚映夢被唬了一跳,聲音都開始結(jié)結(jié)巴巴起來,“什,什么表妹夫,那是我表哥。”
若非裴珩和沈瓷就在不遠(yuǎn)處,楚映夢都要驚呼出聲。
但季衍根本沒感覺到楚映夢的驚慌失措,反而是摸著下巴開口,“表哥和表妹,天賜良緣。”
楚映夢簡直要給他跪下了,連連反駁,“表哥和我表妹不是那個關(guān)系。”
“那,你表哥喜歡你表妹?”季衍的確不太清楚里頭的彎彎繞繞,但今天這樣的日子,一男一女單獨出游,他實在是忍不住多想。
“這…”楚映夢轉(zhuǎn)過頭看了裴珩和沈瓷一樣,兩人站在不遠(yuǎn)處,不知道在說些什么,態(tài)度看著也沒有特別的親昵。
她心里頭其實也有些奇怪,但實在是沒敢往這方面去想。
楚映夢一直都覺得,她表哥是沒有世俗欲望的一個人,還有阿瓷,瞧著也不像是會喜歡什么人的人,怎么好端端的,這倆人就湊在一塊兒了?
身邊還沒有別人,思怡裴姝她們呢?還有兩個哥哥呢?
楚映夢滿腦子的疑問,想了想又忍不住的轉(zhuǎn)身和未婚夫說話,這一次聲音愈發(fā)的小了。
季衍同樣配合。
二人的動作看著其實是有一些奇怪,可誰讓沈瓷心虛,便沒有去在意他們二人做了什么。
她忍不住的往周圍看了看,想要找尋熟悉的人。
但找了一圈都沒有看見,沈瓷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裴世子,你有沒有看見思怡她們?”
裴珩也仔細(xì)的看了看,隨后搖頭,“沒有瞧見,也許他們不在此處。”
“一會兒表姐若是問起…”沈瓷有些為難的和裴珩一塊兒竄口供,這對她來說是一件新鮮事,對裴珩而言同樣如此。
他雖覺得沒有必要瞞著,可對于沈瓷的要求,卻沒反駁。
誰知他們倆還沒來得及商議細(xì)節(jié),楚映夢和季衍就走了過來,“表哥,阿瓷,你們倆在說什么呢?”
沈瓷:“……”
她開始回憶今日出門的時候到底有沒有看黃歷,不然怎么會遇上這么尷尬的事情?
季衍走近后才認(rèn)出裴珩來,二人都在朝為官,自然相識,只是從前沒什么機會熟悉,如今很快就要成為親戚,自然比旁人多一份熟絡(luò)。
只是二人的熟絡(luò),也僅限于打招呼的時候,聲音溫和了一些。
“裴世子。”
“季小將軍。”
除此之外再去其他,二人打完招呼之后,就兀自的站在一旁。
要是先前楚映夢也許還會覺得尷尬,但這會兒她壓根覺察不到,只想知道沈瓷和裴珩她們倆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和表哥在一塊兒?思怡和裴姝呢?”
該來的還是來了,沈瓷猶猶豫豫的,還不知道要怎么說,她很為難,但裴珩半點都不為難,扯謊的話張口就來,“思怡她們幾個說要去看花燈,等不及跑了出去。”
“思怡要出去看花燈,怎么可能會把阿瓷單獨留下?”楚映夢沒有那么好糊弄,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裴珩話語里的漏洞。
但裴珩半點不慌,從容應(yīng)對,“他們出門時點的菜還沒上,思怡和景澄等不及,就先行一步。”
裴珩解釋了一句,這理由雖說有一些牽強,但也不是說不過去。
楚映夢又看向沈瓷,沈瓷默默的點頭。
“所以他們都走了,只留下了你們倆 ?“楚映夢大概知曉他們倆為何會湊在一起了,這會兒在心里埋怨哥哥和妹妹不靠譜。
怎么就把沈瓷一個人給留下了?
“多謝表哥照顧阿瓷。”楚映夢一句話,就將先前那曖昧的氣氛消散的干干凈凈的。
裴珩心中雖有些遺憾,卻也明白這才是最好的解決法子,他微微頷首,默認(rèn)了楚映夢的說法。
楚映夢雖然想和未婚夫單獨相處,但在這兒遇上沈瓷,她也很高興,便拉著沈瓷一塊兒去放河燈,“我和季衍買了許多,你看看喜歡哪一個。”
沈瓷這才看見季小將軍的手上提著一串的河燈,五顏六色奇形怪狀,當(dāng)真是應(yīng)有盡有。
楚映夢將那一串河燈全拿在手里,大大方方的讓沈瓷挑選,怕她沒有喜歡的,還想好了后續(xù),“若是沒有喜歡的,再去那邊買。”
沈瓷手上還拿著先前的花燈,有一些不方便,裴珩倒是想將那花燈拿過來,又擔(dān)心會唐突,而沈瓷也不會主動這么做。
就在此時楚映夢將沈瓷手中的花燈取下來,塞到了裴珩的手里,“表哥,麻煩你拿一下。”
說罷,就讓沈瓷專心的挑選河燈。
裴珩則在一旁看著。
季小將軍瞧見這一幕也沒有去湊熱鬧,二人也不是什么熟稔的性子,就是站在一旁看著。
“表姐,會不會打擾到你們?”沈瓷看了看表姐,又看了看不遠(yuǎn)處的未來姐夫,心中多少是有有一些歉疚的。
“怎么會?”楚映夢今日玩的特別開心,何況這本就是偶遇,她高興都還來不及,她雖然是和未婚夫單獨出來的,卻一點兒也沒忘記哥哥和妹妹們,這些花燈就是給他們選的。
“這些花燈每個人都有份,阿瓷你來了正好,我們可以一起放河燈。”
“這個花燈是個思怡選的,這個是給裴姝的,還有這個…”楚映夢高高興興的和沈瓷介紹花燈。
沈瓷有一些心不在焉,她不禁想著表姐難道沒有碰上思怡她們嗎?
不是立刻就追出來了?她們幾個人到哪里去了?
好在楚映夢今兒個興奮不已,壓根沒發(fā)現(xiàn)她的心思不在上頭,依舊興致勃勃的同她介紹,“這上頭還可以寫字,可以將心愿寫上去。”
在表姐的介紹下,沈瓷那亂糟糟的思緒也沒有持續(xù)太久,她徹底的被眼前的河燈征服,再沒去管別的。
楚映夢將手中的筆遞了過去,沈瓷也沒推脫,寫下了自己的愿望。
她捧著河燈心情甚好,但沈瓷也沒忘記一旁的兩人,“季小將軍和裴世子,要不要一起?”
季衍自然是愿意的,見楚映夢不反對,立刻走了過去。
裴珩同樣如此。
寫完之后,幾人就將筆還了回去,找了一個地方去放河燈,秦淮河兩旁烏泱泱的都是人,沈瓷和楚映夢都沒有去和旁人擠的習(xí)慣。
走了一會兒才找到一處拱橋,幾人便想著去橋下放燈。
沈瓷看見裴珩手中的花燈想要拿回來,卻被他淡淡拒絕,“我提著就好。”
“等放完河燈再還給你,不必?fù)?dān)心。”
沈瓷:“……”
她當(dāng)真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擔(dān)心麻煩人而已。
楚映夢牽著沈瓷的手往下走去,她一邊走還一邊囑咐沈瓷小心些,就在姐妹倆說話的時候,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闖到了耳朵里頭。
“哥你能不能快一點?這般磨磨唧唧,怪不得我們找不到姐姐。”這是楚思怡的聲音,沈瓷一抬頭,就看見再熟悉不過的四個人踏上了拱橋。
“怎么就跟我有關(guān)系?還不是你一會兒要吃這個一會兒要吃那個的。要不然我們早找找人了。”
這是楚景澄反駁的聲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氣惱的說道,“要不是你非要去吃那小餛飩,我們就不會把人跟丟。”
那聲音由遠(yuǎn)及近。
還夾雜著裴姝和楚修筠勸解的聲音,“思怡,你走的慢一點,小心摔跤。”
“二表哥,你別和思怡計較。”
“哪里是我要和她計較?是她非要找我的麻煩。”楚景澄那是半點虧都不吃,兩人走了一路,吵了一路。
眼看幾個人越走越近,沈瓷忍不住的想要出聲提醒。
楚映夢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躲在了一旁。
沈瓷:“……”
這…只能讓表哥他們自求多福了。
楚思怡和楚景澄吵的厲害,兩人罵罵咧咧的,結(jié)果一抬眼就看見了橋那頭站著兩個熟悉的人。
未來姐夫和自家表哥。
“表哥?”
“表哥你怎么在這里?”
七嘴八舌的聲音響起來,裴珩忍不住的想揉額頭。
“表哥你怎么和季小將軍在一處?你們遇上了?我姐姐呢?”楚思怡飛快的開口追問。
裴珩沒有說話,季小將軍也是笑而不語。
幾人面面相覷,還是裴姝記掛著沈瓷,問了一句沈姐姐在何處。
裴珩這才有了要回應(yīng)的心思,他指了指一個角落,眾人回神的看過去。
瞧見了楚映夢和沈瓷。
所有人:“……”
所以他們剛才說了那么多,全部都被聽到了是吧?
楚映夢拉著沈瓷走了出來,視線在眾人臉上挨個掃過,“一路跟著我的?”
楚思怡:“……”
她忍不住的去瞪楚景澄,楚景澄也很無辜,“你看著我做什么?若不是因為你,我們怎么可能會變成這樣?”
“是你方才說漏嘴的。”
二人說著話又吵了起來,而且越吵越厲害,一些楚映夢原本不知道的,全部都被她們自己給抖了出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們給自己挖坑。
邊上的人想攔都攔不住。
讓楚映夢聽的清清楚楚,“倒也是難為你們了。”
楚思怡&楚景澄:“……”
大意了。
“跟了多久了?”楚映夢氣呼呼的問道,這一問所有人都不敢說話。
但楚映夢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身看向裴珩,“所以表哥你是因為他們幾個跑出來跟蹤我,才帶阿瓷出來玩的,是嗎?”
裴珩:“…咳。”
扯謊被發(fā)現(xiàn),饒是裴珩也有一些尷尬,他淡淡別開眼沒有應(yīng)聲。
“什么?”楚思怡原本被姐姐發(fā)現(xiàn)在一旁裝鵪鶉,聽到這里立刻就不干了,沖著裴珩嚷嚷道:“表哥你居然帶表姐出來玩,不帶我們?”
楚思怡此話一出,楚景澄也是一臉譴責(zé)的看過來。
惹得裴珩忍不住的摁住額頭,弟弟妹妹實在是有些不太聰明,這可如何是好?
他又看了看剩下的幾個,心中多少還有點安慰,好歹不是每一個都不聰明。
裴珩沒有說話,但態(tài)度已經(jīng)很明顯,楚映夢沒法拿裴珩怎么樣,便去瞪沈瓷,“你還同她們一塊兒瞞著我?方才是想給她們通風(fēng)報信的是嗎?”
一番話說的沈瓷也不敢開口,乖乖的站在一旁,楚思怡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同姐姐說和表姐沒關(guān)系,表姐才沒跟著來。
“一邊待著去,等會兒再找你算賬。”
“還有你們幾個,跟著我是想做什么?!”楚映夢氣呼呼的看著他們幾個。
他們幾個倒也不推脫,一個個站在她面前道歉。
楚映夢也不是什么斤斤計較的人,數(shù)落了一通之后就不再計較。
楚思怡見姐姐不生氣,很快就膩歪上來,“姐姐你和表姐在做什么?是放河燈嗎?這是哪兒買的呀?”
“在另一邊買的。”楚映夢沒和他們生氣,指了指季衍手上的花燈,“給你們都買了,自己去選。”
楚思怡拉著裴姝的手就去選了起來,楚景澄倒是矜持,但很快就矜持不起來,因為妹妹雖然愛跟他吵架,可做什么都不會忘記他。
只見楚思怡拿著兩個花燈走了過來,遞了一個給楚景澄。
“就是這兒沒有筆,寫不了字。”楚映夢有些遺憾的開口,早知會遇上他們幾
個,她就將那筆也一起買下,如今全是麻煩。
“我這里有。”楚修筠的聲音響起。
楚映夢和沈瓷都看了過去,二人頗為疑惑,都想知道楚修筠怎么出來玩還要帶一支筆。
楚修筠被她們看的有些臉紅,輕輕的咳嗽了聲,“是方才路過書鋪的時候買的。”
明明是出來跟蹤人的,結(jié)果一個時不時要買些吃的,一個要買些好玩的。
楚修筠也不例外,竟去逛了書鋪。
怨不得她們會跟丟了人。
倒是裴姝正常一些,但裴姝本就是陪著思怡出來的,自然沒有非要跟上去的執(zhí)念,于是乎事情就變成了這般。
“成吧。”楚映夢妥協(xié)了。
楚修筠便從袖子里取出一支筆和一塊墨,原本是瞧著合適才買的,誰知竟用在了這上頭。
此處沒有硯臺,卻有隨處可見的石頭。
幾人便在石板上研了墨,找了處空曠地方寫下心愿。
雖然有些狼狽,但每個人都很開心,那只筆在人群中傳遞著,期間還夾雜著笑鬧聲。
就連原本站在一旁的季小將軍和裴珩也被拉了過來,一起放河燈。
誰也沒有落下。
沈瓷手中的河燈被她捧了許久,河燈被放到水里的時候,裴珩不經(jīng)意的一瞥,瞥見了沈瓷的花燈,看見了上頭的字。
上頭有她的愿望,也有她的名字。
他發(fā)誓,自己當(dāng)真不是刻意去看。可在這不經(jīng)意間,他看見了沈瓷的名字。
裴珩的心中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原來,她的名字是這一個字。
和他當(dāng)日在紙上圈出來的那個字一模一樣,瓷。
的確很適合她。
第32章 第32章牡丹花的發(fā)簪
花燈順著河水慢慢的遠(yuǎn)去。
沈瓷看著那河燈,雙手合掌虔誠的祈禱著,她的河燈上寫著平安喜樂四個字,小小的又切合實際的愿望。
那支筆最終傳到了裴珩的手中,他卻不知要在這上頭寫下什么,心中的愿望不足以為外人道,無法宣之于口,可若是什么都不寫,也會被人追問,裴珩望向手中空白的河燈,凝神片刻寫下了平安二字。
隨后寫下落款。
平安喜樂是更好的寓意,但裴珩心虛,不愿旁人有所聯(lián)想,更不愿沈瓷為難。
哪怕有一點點的可能也不愿。
裴珩將自己的河燈放在了沈瓷的邊上,河燈搖搖晃晃的順著水流往下,跌跌撞撞的靠近,然后又飄遠(yuǎn)。
他原本不是什么悲秋傷月的人,這河燈也代表不了什么,可裴珩就是瞅著那漸行漸遠(yuǎn)的河燈不順眼,淡淡的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眼不見為凈。
只是他到底沒能將自己說服,想著何日有空去青蓮寺拜一拜才好。
那支筆最后又回到楚修筠的手中,但河燈還有許多,他們也沒想著浪費,就將這些河燈全部給放完了。
上頭寫的心愿五花八門,楚思怡一人占了三個燈,還替沈瓷也搶了一個,“表姐,這里還有一個給你。”
沈瓷沒有拒絕楚思怡的好意,將河燈捧在手心里,寫上愿望之后又放走了一個。
楚思怡瞧見這一幕很是心滿意足,果然還是表姐懂她。
秦淮河上都是各色各樣的花燈,她們幾人占據(jù)一隅之地,自得其樂,久久都不愿離開。
笑鬧過后楚思怡還惦記著未曾吃上的晚膳,非要回去吃那一頓招牌菜,好在裴珩和沈瓷出來的時候留了小廝在那處,這會兒過去也不會沒有位置。
因為中途遇上,楚映夢和季小將軍也被拉著一同前往,廂房夠大,多兩個人也能夠坐的下。
雖說大家方才都在一處放河燈,當(dāng)時氣氛極好,可彼此都不熟悉,季衍起初還有一些拘謹(jǐn),但到了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全然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些。
他們幾個根本就沒有功夫搭理他,到了地方之后就各自忙碌起來,廂房里吵吵鬧鬧的,同先前在河邊沒什么區(qū)別。
季衍家中沒有什么兄弟姐妹,即便除夕夜湊一塊兒也沒有那么熱鬧。
他覺得新鮮。
又因為是未婚妻的家人,這會兒默默的在一旁認(rèn)著人,免得鬧出什么笑話,楚映夢見狀就在一旁給他介紹著。
“那是我妹妹和二哥。”
楚映夢指著楚思怡和楚景澄說話,那倆就如同前世的冤家一般,好了沒一會兒又開始吵了起來,明明還差個幾歲,瞧著卻像是一般大。
楚映夢有時候也覺得疑惑,就連祖母和母親也想不明白,后來還是阿瓷一語道破天機,一個未及笄,一個未及冠,都還是小孩子。
楚映夢聽見這話的時候笑得樂不可支,結(jié)果陰差陽錯被思怡和景澄知曉,兄妹倆一塊兒生了沈瓷的氣。
氣了好幾日。
還是沈瓷賠禮道歉,這事兒才算完。
“那是我大哥和表哥。”
季衍順著楚映夢的視線看過去,只見楚修筠和裴珩坐在一處,楚修筠的神情有一些嚴(yán)肅,二人定親之后,季衍其實就清楚的知曉未婚妻家中有什么人,嚴(yán)格來說,楚修筠應(yīng)當(dāng)是楚映夢的堂哥,可她好似并沒有要區(qū)分的那么明白。
平素稱呼也都是大哥。
季衍默默的記在了心里頭。
“那兩個都是表妹。”楚映夢笑著介紹過去,自此,季衍總算是將人給認(rèn)全了。
“逢年過節(jié)時,應(yīng)當(dāng)很熱鬧。”
楚映夢笑著點了點頭,她看著季衍,心說以后會更熱鬧的,只是這些話當(dāng)著季衍的面說出來未免輕浮,楚映夢全部都藏在了心里。
另一邊,沈瓷和裴姝兩個在看花燈,裴姝一直在夸那盞燈好看,“沈姐姐,這花燈是買的嗎?”
裴姝明知故問,據(jù)她所知,這樣特殊的花燈基本都是店家當(dāng)做彩頭來吸引客人的,而且花燈越是漂亮,那燈謎就越難。
沈瓷輕輕的搖頭,告訴裴姝這花燈是裴珩贏來的,“那謎面太難,我猜不出來,若是沒有裴世子在,只怕這花燈就要落入旁人的手中。”
裴姝笑瞇瞇的點了點頭,“哥哥他特別的厲害,沈姐姐,若日后再有這樣的機會,你想要什么花燈直接說,別客氣。”
“哥哥一定能夠贏過來。”
“這…”沈瓷想說不必這般麻煩,但裴姝已經(jīng)想到了來年的元宵,告訴沈瓷上元燈會還有禮部舉辦的賽事,有一年魁首的獎品是一盞特別漂亮的花燈。
那盞燈在裴姝的房里,同樣也是裴珩贏來的。
“哥哥特別的厲害,許多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裴世子很疼愛你。”沈瓷由衷開口,豈料裴姝露出了個一言難盡的表情。
“哥哥他才沒有什么兄妹情,那是我答應(yīng)將半年的月錢給他買硯臺,他才愿意去參賽。”裴姝氣鼓鼓的,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的哥哥給賣了干凈。
這才七夕,就已經(jīng)想到了來年的元宵。
看著沈瓷,又不經(jīng)意的去看了一眼哥哥,心中滿是看好戲的神色,她倒是要看看哥哥是不是要沈姐姐半年的月錢。
沈瓷沒有拒絕裴姝的好意,卻也沒有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只是說起了別的將這話題帶過,今日于她而言已經(jīng)是幸運,至于來日,等到來日再論也不遲。
再熱鬧的日子也有結(jié)束的時候,縱使楚思怡依依不舍,她們也到了回府的時辰,裴姝和裴珩的態(tài)度一致,要送她們回府,季衍自然是要送未婚妻的。
楚修筠本不想麻煩,但拗不過裴珩和季衍,最終妥協(xié)下來。
待到幾人回府時已經(jīng)接近子時。
裴氏派了人在外頭守著,見他們都平安歸來便放了心,也沒去計較他們晚歸,畢竟都是有分寸的孩子,用不著她日日提醒。
沈瓷今日走了許久,累的也夠嗆,秋葉冬竹伺候她梳洗的時候,她險些睡過去,結(jié)果剛躺下還沒有一刻鐘,外頭就傳來了敲門聲,“表姐,我今兒個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沈瓷沒有猶豫,起身將楚思怡放了進(jìn)來。
她們倆時常喜歡過來和沈瓷一起睡,這會兒熟門熟路的竄到了床上,找到自己的位置躺好,卻沒曾想一抬眼就看到了那盞漂亮的花燈。
“表姐,這個花燈好漂亮,是在什
么地方買的?”
沈瓷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隨后闔上了眼睛回應(yīng)道,“這花燈是今日猜燈謎的時候贏來的。”
“原是如此?表姐你可真厲害,這些燈謎都特別的難,我就從來沒有猜中過。”楚思怡滿臉的崇拜。
沈瓷有些不好意思,告訴楚思怡那是裴珩贏來的。
“表哥?”楚思怡的聲音冷淡了不少,那興奮和崇拜也都消失不見,“嗯…這花燈當(dāng)真漂亮。”
沈瓷自然能聽出楚思怡話語里的冷淡,開口為裴珩辯解,“那燈謎好難,看上這個花燈的人不在少數(shù),但唯有裴世子猜出來了。”
楚思怡這會兒對燈謎難不難的一點兒感覺都沒有,畢竟裴珩贏了并不稀奇,讓她好奇的還是表哥竟然會去猜燈謎,“表哥以前從不幫我們,他說我們要學(xué)會自己思考,若是猜不出,就證明這花燈和我們沒有緣分。”
“什么?”沈瓷有些驚訝的看著楚思怡,似乎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一番話。
“表哥好端端的怎么轉(zhuǎn)性了?”楚思怡嘀嘀咕咕的開口,但沈瓷也沒有多想,她見過裴珩和兩位表哥之間的相處,猜測是因為他們更親近一些的緣故。
“許是裴世子人好。”
楚思怡聽見這話被嚇得一個激靈,瞬間瞪大了眼睛,她看了一眼表姐,心說表姐到底對她表哥有多少誤會?怎么會覺得表哥人好?
“表姐,大晚上的,我們別說這么嚇人的話。”楚思怡非常認(rèn)真的開口,“我擔(dān)心我晚上會睡不著。”
沈瓷:“……”
這邊兩人正說著話,外頭又響起了敲門聲,這一回是楚映夢的聲音,“阿瓷,我今晚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沈瓷聽見動靜,立刻就要去開門,結(jié)果還沒下床,就被楚思怡給拽住,她壞心眼的沖著沈瓷搖頭,悄悄的說道,“別讓她進(jìn)來。”
沈瓷看了一眼楚思怡,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哄她,“晚上還涼呢,姐姐站在外頭若是染上風(fēng)寒怎么辦?”
楚思怡聽見這話立刻就松了手,若非表姐已經(jīng)先行一步,她都要親自去開門。
沈瓷打開門之后楚映夢立刻就竄了進(jìn)來,邊走邊問,“阿瓷你方才在和誰說話?”
沈瓷錯開了身,楚映夢看到了床上的另一個人,“…你怎么在這里?”
楚思怡有一些不服氣,“你為什么在這里,我就為什么在這里。”
楚映夢不太想搭理她,自顧自的找到另一個位置躺下,兩人都很有默契的留出中間的位置給沈瓷。
沈瓷也早已經(jīng)習(xí)慣,認(rèn)命的睡了下去。
結(jié)果還沒等她躺好呢,楚映夢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阿瓷,這花燈好漂亮,你是在什么地方買的?”
沈瓷:“……”
她看了一眼表姐和表妹,有些無奈她們?yōu)楹问且磺耙缓蟮倪^來,這一模一樣的問題,她都要回答兩回,“是今日猜燈謎贏來的。”
沈瓷本以為回答完就沒無事,誰知姐妹倆的想法是一樣的,先是夸贊了沈瓷,在得知花燈是裴珩贏來的之后,那語氣就冷淡了不少。
沈瓷:“…其實,這燈謎真的很難。”
但無論沈瓷怎么解釋,姐妹倆都不為所動,并且一直覺得若是裴珩的話,贏不下來才是奇怪的事情。
“不過表哥怎么忽然轉(zhuǎn)性了?”
沈瓷:“……”
她已經(jīng)不怎么想說話了,為何連這些話都一樣?
楚映夢不知沈瓷為何沉默下來,倒是楚思怡聽見這話,忍不住笑出聲來,“…姐,別問了,方才我也這么問,表姐還說是因為表哥人好。”
聽到這一句“人好”,直接輪到楚映夢沉默,她看了一眼沈瓷,總覺得沈瓷是被蠱惑了,“阿瓷,這么嚇人的話以后還是不要說了。”
楚映夢說的無比認(rèn)真,豈料她跟剛說完,楚思怡就笑的樂不可支。
沈瓷原本還想忍耐的,但忍耐的著實辛苦,也忍不住彎了彎唇。
“表姐表姐,你和表哥今日還去了何處?”
“今日?”沈瓷也沒想要瞞著表姐和表妹,見她們問起就將今日的事情和盤托出,無論是撿到了孩子,還是去看了煙火都沒有任何隱瞞。
“那孩子當(dāng)真是幸運。”
“是,裴世子也這般說。”沈瓷沒由來想起裴珩戳小姑娘臉頰的事情,忍不住的笑了起來,“裴世子還抱了他一路,委實有些辛苦。”
她說的坦然。
楚思怡沒當(dāng)一回事,但楚映夢今日可是親眼目睹表妹和表哥一塊兒出現(xiàn)的,原本也不會多想,因為季衍的一句“表妹和表妹夫”讓她整個人心里毛毛躁躁的。
這會兒見著沈瓷笑,便忍不住問了起來,“阿瓷。”
“嗯?”
“我有話要問你。”楚映夢的聲音正經(jīng)許多,沈瓷原本還懶懶散散的,聽見表姐的話,也忍不住的緊張起來。
“怎么了?”
“你覺得我表哥是一個怎樣的人?”
“裴世子?”沈瓷有些疑惑的看了過去,見表姐一臉的認(rèn)真,便仔細(xì)的想了起來。
“裴世子,溫和知禮,博聞廣記,俊逸端方…”沈瓷找出了不少好詞來夸贊裴珩,楚映夢越聽越覺得熟悉,迫不及待的打斷了她。
“我知道別人是怎么夸他的,我就想知道阿瓷你是怎么看待的。”楚映夢很緊張,但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緊張什么。
她面上一臉的平靜,可藏在被子里的手早就已經(jīng)攥的緊緊的。
“我?”沈瓷心說這和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她著實有些疑惑,像是沒弄明白表姐為何會這么問。
對于她而言,裴珩就是自己表姐的表哥,同樣的,對于裴珩來說,她也就是他表妹的表妹。
若不然,今日何必這么照顧自己?
“裴世子,是個溫和的人。”沈瓷因為表姐的緣故,認(rèn)真的想了想,最終只能得出這么一個結(jié)論來。
誰知楚映夢和楚思怡是徹底的睡不著了。
她們倆怎么都沒想到,沈瓷竟然會這么以為。
要知道,除了沈瓷,還從未有人這般的評價過裴珩,便是裴姝都不曾覺得她哥哥是個溫和的人。
楚思怡只覺得表哥慣會騙人,這一回將表姐給騙到了,但楚映夢不一樣,她心中滿是糾結(jié),看著沈瓷欲言又止。
偏偏沈瓷半點不覺得有什么問題,反而在疑惑她為何有此一問,若是再問下去唯恐表妹誤會。
這般情況之下,楚映夢自然不好多問什么,只能將所有的疑惑全部都咽了下去,思索了許久后,自己同自己和解。
她想,她總能夠弄明白,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
*
七夕過后,她們幾人的生活又回到了從前,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楚映夢會時不時的收到未婚夫送的東西,而季小將軍察言觀色的本事也是一流,知曉楚映夢對自己的這幾個妹妹們是什么態(tài)度。
他送東西來府上時,也會準(zhǔn)備沈瓷她們幾人的。
就連遠(yuǎn)在永寧侯府的裴姝也沒落下。
為此,季小將軍在一眾妹妹們的心中,風(fēng)評節(jié)節(jié)攀升。
惹得楚家兄弟頻頻皺眉,二人在裴珩面前抱怨,本以為表哥會嫌他們多事,殊不知裴珩也挺煩這事。
只是裴世子到底沉得住氣,沒掛在臉上。
但這只是表面而已,回到府上之后,便命人將擱置在書房里的簪子送往忠毅伯府。
竟是連理由都不曾編造。
沈瓷她們最近收禮物都快要收到手軟,這會兒收到裴珩送來的東西也不見得有多么的驚訝。
“表哥怎么忽然送我們東西了?”楚思怡有些奇怪的嘟囔著,她打開了自己的盒子瞅了一眼,發(fā)現(xiàn)是一支發(fā)簪,上頭是牡丹花的樣式。
楚思怡看完后就想去看沈瓷的,沈瓷正在整理繡線,盒子就放在一旁,她伸手就能夠打開,即便她知曉自己直接打開表姐也不會介意。
但楚思怡還是安安靜靜的等著沈瓷忙完。
沈
瓷見狀便讓楚思怡幫忙打開,“你打開瞧瞧是什么。”
楚思怡聽見這話便沒了顧慮,高高興興的拆開,“也是牡丹。”
里頭的發(fā)簪同樣是牡丹的,只是款式有些許的不同。
“牡丹?”沈瓷就著楚思怡的手仔細(xì)的看了看,發(fā)簪做的很精致,牡丹也雕刻的栩栩如生,瞧著就是價值不菲的模樣。
但沈瓷的注意力不在價值上頭,她只是看著牡丹有些疑惑。
怎么偏偏是牡丹?
“表姐,我怎么覺得你這一支比我的好看?”
楚思怡的聲音拉回了沈瓷的思緒,她放下手中的絲線,將兩支發(fā)簪擺在一起,也沒看出來到底哪里好看了些,不都是牡丹嗎?
“你這見天覺得別人手中的東西更好一些的毛病到底要什么時候才能改?”楚映夢無奈不已,她話雖如此,可瞧見楚思怡手中的發(fā)簪,也不得不承認(rèn)妹妹說的沒錯。
雖然都是牡丹,可怎么看都是沈瓷的那支更精致。
楚思怡不大高興的看著姐姐,還有些委屈,“我說的本就是事實,你看嘛。”
楚映夢:“……”
這事兒,要她怎么說才好?
“表哥一個男子,怎么知道首飾好看還是不好看?隨便選的吧。”楚映夢開始給裴珩找借口,說著說著又將自家哥哥給拉出來。
“大哥和二哥送的那些首飾,有幾件是好看的?”
“說的也是。”
楚思怡單純,很快就被哄了過去,沈瓷完全在狀況之外,她是真的覺得牡丹的首飾沒有什么區(qū)別。
因為秦月的緣故,沈瓷對牡丹的感觀非常復(fù)雜,任誰被迫戴了一年的牡丹首飾,都會失去鑒賞能力的。
橫看豎看,不都是牡丹嗎?
楚映夢:“……”
她要冷靜,必須要冷靜,也許是自己想的多了些。
楚映夢忽然想見一見裴姝,到底是不是刻意挑選的,總能夠看出來。
裴珩并不知曉自己送出去的簪子惹出了那么多的插曲,他只是忽然間想到當(dāng)初沈瓷及笄宴之前的事。
當(dāng)時的他,怎得就這般吝嗇?
到如今變成了遺憾。
第33章 第33章娘要給阿瓷定親,人選就是韓……
七夕過后,她們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軌上,楚映夢還沒來得及去永寧侯府看一看裴姝的發(fā)簪,家中就發(fā)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裴氏意欲給沈瓷定親,也已經(jīng)選好了人選,這會兒在問沈瓷的意見。
這件事楚映夢是不知曉的,但楚思怡知道,甚至還很高興的跑過來告訴姐姐。
若是幾個月前,楚思怡肯定不會那么高興。
她原本也是不待見姐夫的,但誰讓季衍這個未來姐夫做的實在是太好,他讓楚思怡明白,姐姐成親之后她不是失去了姐姐,而是多了一個姐夫可以一起玩耍。
對于楚思怡而言,這才是最要緊的。
楚思怡見的人少,瞧見季衍如此,總以為未來的表姐夫也是如此,這才高高興興的過來告訴姐姐,她馬上又要有一個姐夫了。
“什么?”楚映夢聽見這話整個人都有點兒不對勁起來,娘要給阿瓷議親了?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她都還沒有成親,為何要這么著急?
“思怡,你跟姐姐說清楚,娘是怎么告訴你的?”楚映夢很是緊張,聲音都不知不覺的大了一些,將楚思怡嚇了一跳。
“我…我…”
楚映夢見狀也知道自己有些著急,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開始哄人,“你別著急,慢慢說,是姐姐不好方才太過著急。”
楚映夢牽著妹妹的手回到住處,仔仔細(xì)細(xì)的問了一遍,才知并非是母親告訴她的,而是她過來的時候偷聽到嬤嬤和娘親說話才知曉。
“我去的時候表姐還沒到正院。”
楚思怡將話說的明明白白,她原本也不會撞上,只是恰好今日要去給祖母請安,她便想著順道去給母親請安,才這么巧遇上了。
“姐姐,怎么了?表姐成親不是好事嗎?”楚思怡不知姐姐為何這般的煩躁,連說話的聲音都小了許多。
若是從前楚映夢當(dāng)然覺得這是好事,但是現(xiàn)在…
她明明告訴自己,心里那虛無縹緲的念頭是天方夜譚,可楚映夢總是沒有辦法忽略掉這個念頭。
偏偏,她誰都不能告訴,誰都不能提。
以至于只有自己一人煩惱。
“也不知道母親給阿瓷選了什么人家,思怡,要不你再去墻角跟蹲著,聽一聽能不能聽到些什么。”楚映夢這會兒已經(jīng)病急亂投醫(yī),什么話都脫口而出。
結(jié)果卻看見楚思怡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難道你想阿瓷隨隨便便嫁給一個我們都不知道的人嗎?”楚映夢有些激動,“這嫁人總要知根知底的才好。”
若是她表哥就更好,表哥那般的人,就很合適。
楚映夢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總覺得自己瘋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楚思怡連忙安撫著快要氣的語無倫次的姐姐,認(rèn)認(rèn)真真的告訴她,“我們也不用去蹲墻角,等會兒表姐出來,直接問不就好了?”
楚映夢:“……”
好像也的確是這么一回事。
楚映夢和楚思怡一塊兒等了許久,原本這個時候楚映夢應(yīng)該要繡嫁衣才對,但她心緒不寧,什么都做不了,楚思怡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得罪姐姐。
二人就坐在一處枯等。
過了一個時辰,沈瓷才從正院出來,才剛出正院,就被早早等候的丫鬟請到了楚映夢的住處。
沈瓷有些不明所以的走了進(jìn)來,“表姐,你找我?”
楚映夢重重的點了頭,也沒想著迂回而是開門見山的問她,“阿瓷,母親找你所為何事?”
這話問的其實有一些唐突,但楚映夢此番也顧不得這么許多,何況沈瓷根本不會計較,她看著表姐和表妹,將此事和盤托出。
“舅母給我看了不少的畫像,說是要給我議親,問我是何看法。”沈瓷語氣淡淡,正如楚思怡所言,只要她們問,她就一定會回答,不會有任何的隱瞞。
事實上,舅母雖然給了她許多的畫像,但舅母的心中早已有了人選。
沈瓷今早如同往常一樣去正院給舅母請安,但見舅母并沒有在算賬,反而是拿出了一堆卷軸,親切的招呼她到自己的身邊坐下。
“今日倒是聽話了些,沒有一大早就過來。”裴氏笑著開口。
先前因為沈瓷總是一日不誤的過來請安,裴氏還曾特意的提過,讓她不用每次都來,“夏日還好,冬日也是如此那得多冷?”
這些話,沈瓷時常都會聽到,她知道舅母是真心關(guān)心她,但她也是真心侍奉。
“舅母這兒有許多的好茶,我給舅母泡茶的時候還能嘗一嘗,別處可沒有的。”沈瓷嘴甜的哄人。
裴氏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尖,“幾罐子茶葉,哪里就這般的稀罕?你若是喜歡我讓人給你送過去就好。”
沈瓷卻搖頭,說姐姐妹妹都沒有,若單單她一個人有也不好。
說來說去,沈瓷都沒有應(yīng)下裴氏的話。
無論裴氏怎么說,沈瓷依舊風(fēng)雨無阻,裴氏沒有法子,只能吩咐丫鬟好好的伺候,若是遇上刮風(fēng)和下雨,便會早早差人候著。
冬日嚴(yán)寒,也會命人早小半個時辰隆起火盆。
后來裴氏就告訴沈瓷可以晚些時候過來,不用成日里那么早起,但大多數(shù)時候沈瓷都是不聽話的。
“你來金陵也已經(jīng)三個年頭,一轉(zhuǎn)眼就長大了。”裴氏看著沈瓷,總會恍惚想起小姑子還在府上的時候,她們姑嫂相處的一直都很融洽。
小姑子出嫁時,裴氏根本就舍不得,后來聽聞噩耗,心中亦是久久不能平靜。這些年她看著沈瓷長大,如今見她和母親愈發(fā)的相似,心中又怎能不感慨。
“承蒙舅母多番照拂。”沈瓷由衷開口,心里
滿是感激。
裴氏卻沒有居功,“我時常忙碌,當(dāng)真沒有照拂你什么,阿瓷能健健康康的長大,我和你舅舅都很是安慰。”
裴氏其實極少說這些傷感的話,只是她想起今日要和沈瓷說的事,有些情緒便怎么都止不住,就忍不住的多說了些。
這情緒裴氏沒有掩飾,沈瓷很快就覺察到了不同。
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舅母可是有什么話要和我說?”
不怪她如此,到伯爵府的每一天,沈瓷都會告訴自己,要謹(jǐn)慎些,乖巧些,不能給舅舅舅母添麻煩,更不能恃寵生嬌。
裴氏將桌上的卷軸遞給沈瓷,告訴沈瓷這些都是替她選的夫婿。
沈瓷看著那一堆,差點兒沒有回過神來。
裴氏沒有注意到她的驚訝,只讓她將卷軸打開細(xì)細(xì)的看起,上頭五花八門,無一例外都是一些適齡的男子,邊上還有基本的信息。
寫著名字和年紀(jì),還有些簡單的寫了身份。
沈瓷粗略的看了過去,大致有了些數(shù)。
“阿瓷覺得,哪一個好?”裴氏問的直白,起初也很擔(dān)心自己這么直白的問話會不會不合適,但張嬤嬤告訴她一視同仁便是。
怎么問二姑娘的,就可以怎么問沈姑娘。
沈瓷方才粗略的看過,根本什么都沒記住,只記住了幾個姓氏,此番見舅母問起,也是一臉的茫然。
“舅母覺得誰更合適?”
沈瓷詢問裴氏的意見,于她自己而言,對未來的夫婿當(dāng)真是沒有什么感覺,她不像表姐,可以自己選擇。
也不像思怡,心中有一個能夠牽掛的人。
婚事對于沈瓷而言,只不過是一種希望,曾經(jīng)她的家在平江,有她的爹娘,后來爹娘沒了,沈瓷的家也沒了…
在金陵,舅舅和舅母都對她極好,外祖母也對她諸多偏愛,更別提姊妹們對她的關(guān)心。
但即便如此,沈瓷也知曉,這不是自己的家…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寄居此處。
沈瓷的心中,也一直期待著可以成親,那樣她就能夠擁有自己的家,但她也知道凡事不能強求。
曾設(shè)想過無數(shù)回,卻沒曾想真正面對的時候,她腦子里竟是一片空白。
“舅母私心里覺得,韓嵩最合適。”裴氏將韓嵩的畫像取了出來遞給她,上頭的人豐神俊朗,周身滿是書卷氣,沈瓷方才粗粗的掃了過去,對他倒是有一些印象。
“韓公子家中唯有一個寡母,父親于兩年前去世,他原本今歲也是要去科考的,卻因為守孝的緣故耽誤了,舅母著人打聽過,都說他文采斐然,雖比不上裴珩,但比起修筠和景澄,還是綽綽有余。”裴氏并非是刻意抬舉韓嵩。
只因事實如此。
嫂嫂更是搜羅過他歷年的功課,絕非是個花架子。
“韓家原本也是士族,只是家道中落,又因為祖父被貶了官,才會如此…”裴氏將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腦兒的全部都說給沈瓷聽。
沈瓷對韓嵩并沒有什么感覺,但舅母說的話她卻是認(rèn)認(rèn)真真的聽著。
“韓夫人我雖然接觸的不多,但聽說也是個極好的女子。”裴氏說這句話實在是太含蓄了些,哪里是接觸的不多,分明是以她的身份地位,根本就接觸不到韓嵩的母親。
所有的說法也不過是打聽來的。
能將孩子教育的這般優(yōu)秀,想來母親也是不會差的。
“舅母若覺得合適,就依舅母的意思。”沈瓷回答的很認(rèn)真,字字句句皆是心里話。
但裴氏卻有些愁容。
她先前替楚映夢相看人家的時候,楚映夢那是見這個不滿意,又看那個不滿意的,惹得裴氏頭疼不已,如今見沈瓷乖乖巧巧,她本應(yīng)該欣慰。
結(jié)果欣慰不見得有多少,反倒是生出不少的心疼。
“阿瓷若是不喜歡,我們慢慢挑就是。”裴氏原先覺得韓嵩合適,但這會兒卻怎么看都不順眼起來,她的外甥女長得花容月貌,又這般知書達(dá)理乖巧可人。
怎得就不能慢慢的挑了?
“婚姻大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先前和成安伯府的婚約也是爹娘定下的,如今爹娘已不在,承蒙舅母愿意替我張羅,自然也請舅母做主。”沈瓷尚不能分辨喜歡和不喜歡。
她根本就沒有去想這些的心思。
只是她知道舅母是不會害她的,選出來的人,肯定不會差。
裴氏見她這般說起,心中憐惜更甚,“若是你覺得合適,那舅母就再讓人仔細(xì)的去打聽一番,過幾日要還是不曾改變主意,我便請韓夫人出來見一見。”
“舅母想著找個時間,讓你和韓嵩見一見,若你覺得他尚可,我們再商量之后的事情。”
裴氏將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沈瓷倒是不反對,說都憑舅母做主。
等到沈瓷走了以后,裴氏才對著張嬤嬤說出自己心中擔(dān)憂,“我瞧著阿瓷像是還未開竅…這會兒若貿(mào)貿(mào)然的定下婚約,待到日后她會不會…”
“夫人,話可不能這般說,世人定親大多都是盲婚啞嫁,二姑娘和季小將軍不過是因為同在金陵,彼此曾見過,何況夫人您心善,不愿二姑娘嫁一個全然不喜的人,才會如此。”張嬤嬤分析的頭頭是道。
事實也是如此,誰家定親不是選的父母看中的人選。
“依奴婢愚見,表姑娘若是不開竅,也許是一件好事。”張嬤嬤活了這么一大把年紀(jì),什么事兒沒有見過?
世間男女,大多都是普通人。
情情愛愛的事兒,皆是虛妄,實在是惹人煩惱。
“夫人替表姑娘尋個好人家,只要對方人品過得去,家中沒有什么烏七八糟的事兒,有您和二爺在,還有誰能欺負(fù)得了表姑娘?”
“何況夫人不是還給表姑娘置辦了不少的產(chǎn)業(yè),有這些傍身,不擔(dān)心姑娘未來過得艱難。”
裴氏想的是沈瓷是否愿意,可張嬤嬤想到的卻是更實際的事兒。
“表姑娘和二姑娘三姑娘,還有兩個哥兒關(guān)系都融洽,兄弟姊妹們相互扶持,也怕不姑娘被人欺負(fù)。”張嬤嬤輕聲安慰。
這些事裴氏當(dāng)然也想得到,她只是心疼沈瓷。
這般的陰差陽錯,婚事也是高不成低不就,若是妹妹和妹夫還在,阿瓷又怎會落到這般近況?
她想嫁給誰又嫁不得呢?
韓嵩不差,但在裴氏和楚恒的眼中,卻是將就。
沈瓷已經(jīng)清醒的接受這般落差,但不能接受的大有人在。
往遠(yuǎn)了說有楚老夫人和楚二爺夫妻倆。
往近了說便是楚思怡和楚映夢。
二人聽完之后,眉頭一個皺的比一個厲害,“這韓嵩是什么人?怎么就沒聽過?”
也沒聽說有哪家的青年才俊叫這個名字的。
“我們不知道,也許哥哥他們知道。”楚思怡認(rèn)真開口。
“那我們?nèi)フ腋绺缢麄儐枂枺俊?br />
姐妹倆說著說著就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去問,但還沒走兩步就被沈瓷給攔住,“表姐,思怡,這八字還沒一撇,舅母說還要在打聽打聽的。”
“不著急的,況且也沒確定就是這一個。”
“母親都已經(jīng)特意提起,八九不離十就是這個人,怎么能光光母親去打聽,我們也要去打聽一番才行。”楚映夢這會兒壓根就不淡定。
楚思怡年紀(jì)還小,不太清楚,但楚映夢年紀(jì)可不小,她沒怎么聽過這名字,就代表這人壓根就沒有和她們出席過同一場宴會。
這般人家…應(yīng)當(dāng),應(yīng)當(dāng)…家境不好。
那阿瓷嫁過去豈不是要吃苦?
楚映夢一想到這里整個人都著急的不行。
一左一右的拉著沈瓷和楚思怡就去了書房,她今兒個必須要弄清楚,這韓嵩到底是個什么人。
*
楚修筠和楚景澄這會兒正在寫功課。
也不知道為什么,表哥最近就跟瘋了一般,時不時的給他們布置課業(yè),他們要應(yīng)付學(xué)堂的課業(yè)已經(jīng)很是吃力,回到家中還有。
只可惜二人想抗議也抗議不成。
家中根本就沒人聽他們的。
這會兒聽到外頭有雜亂的腳步聲,心情甚是煩躁。
“誰啊,在外頭吵吵嚷嚷的,不知道我和大公子正在看書嗎?”楚景澄罵罵咧咧。
結(jié)果那腳步聲越來
越近,沒一會兒功夫門就被撞開,楚景澄本以為這般冒失的人會是思怡,誰知定睛一看居然是楚映夢,身后還拖著兩個。
那倆估摸著是一路被拽過來的,這會讓還沒緩過神來,捂著胸口喘氣。
“映夢?”楚景澄傻了眼,“怎么是你?”
不怪楚景澄失態(tài),就連楚修筠也滿是驚訝,“出什么事了?你怎么那么著急過來?”
“思怡去關(guān)門。”楚映夢自己也累得夠嗆,但還能撐得住,這會兒還記得吩咐妹妹。
但楚思怡是真的沒了力氣,不住的擺手連話都說不出來。
楚修筠見狀過來關(guān)了門,無奈道,“先坐下歇一歇,什么事這么著急非要用跑的?”
“大哥二哥,你們知道韓嵩是什么人嗎?”楚映夢開門見山的問道,一邊問還一邊喘著。
看的楚景澄一臉擔(dān)憂,連忙去倒了三杯水過來。
“快歇一歇。”
茶水有些涼,楚映夢一口喝干,將茶杯一放就迫不及待的追問,“你們倆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先前在書院的同窗,不過我們不太熟悉。”楚景澄隨意的應(yīng)付了一句。
全然沒放在心上,更是不能理解楚映夢為何會問起這些。
“倒是,學(xué)問不錯。”楚修筠中肯的說了一句。
他們對于韓嵩的所有記憶均來源于此。
楚映夢氣鼓鼓的看著他們,告訴兩位哥哥,母親打算替沈瓷擇婿,而這人選就是韓嵩。
“什么?”
“有這回事?”
這會兒輪到楚修筠和楚景澄不淡定了,聲音一個比一個高。
沈瓷看著他們幾個,只想捂著自己的耳朵,她不是說了嗎?
還不確定呀。
第34章 第34章沈姑娘應(yīng)當(dāng)好好的看一看眼睛……
楚修筠和楚景澄一個比一個不淡定,聲音一個比一個大,反而是嚇了楚映夢一跳,她起身走到外頭,吩咐人離得遠(yuǎn)些,后又派楚修筠的小廝守在外頭,不準(zhǔn)任何人過來。
做完這一切才回到屋子里。
看向氣惱不已的兩位兄長,心中冷笑不已,方才不還是好好的嗎?怎么這會兒又受不住了?
剛才誰勸她來著?
這會兒怎么不勸一勸自己。
楚二姑娘在心里腹誹完之后,莫名覺得心情好了不少,
“阿瓷,難道你答應(yīng)了?”楚修筠沉不住氣,徑直跑到沈瓷的面前來問個究竟。
沈瓷忍不住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小聲抱怨,“大表哥,你輕一些。”
楚修筠心說都到這時候了,他哪里還能夠顧得上這些?可當(dāng)著沈瓷的面,到底是冷靜了些,“那韓嵩,那韓嵩…”
他試圖委婉的告訴沈瓷,韓嵩家中的情況,可有些話實在是不好說出口。
“那韓嵩家道中落,如今家中也不知是什么光景,若是和他定親實在不是什么好事。”楚修筠還有些猶豫,但楚景澄卻半點猶豫都沒有,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了出來。
楚映夢雖然覺得二哥說話太直,但也沒有要打斷的意思,實則她也是這么想的。
“舅母只是同我說了這件事,尚未確定。”沈瓷有些無奈的笑了起來,對于表哥和表姐說的話,她也沒有任何的反感。
她知道他們都是為自己好。
“阿瓷你自己呢?你是怎么想的?”
幾個人就這么眼巴巴的看著沈瓷,看的沈瓷都有些恍惚,她看著表姐和思怡,又看了看兩位表哥,不知想到了什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幾人正在緊張著,結(jié)果卻遇上沈瓷這樣的反應(yīng),一個兩個面面相覷,全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阿瓷?”
“嗯。”沈瓷低低的應(yīng)了聲,看著幾人又忍不住彎了彎唇,幾人就更加懵了,好在沈瓷還有一些分寸,笑了沒一會兒就開口解釋,“尋常女子議親,都只是同姐姐妹妹商議,可我不一樣,還有哥哥們可以出謀劃策。”
“這般想著,倒是覺得我很幸運。”
沈瓷淺淺笑起,幾人聽完之后卻有些氣惱。
“阿瓷!”
“都什么時候了!”
“你還有心情在這里開玩笑?”
幾個人氣呼呼的瞪著她,沈瓷輕輕的咳嗽了聲,“舅母說韓嵩是個不錯的人,雖說清貧些,但人踏實上進(jìn)。家中唯有一個寡母,也不是喜歡生事的性子。”
“你的意思是當(dāng)真覺得這韓嵩不錯?”楚映夢瞪大了眼睛,眼中滿是不敢相信。
沈瓷不知表姐的反應(yīng)為何會那么大,她輕輕的點了頭,“舅母選中的人,不會差的。”
眾人:“……”
這說的都是什么話?
“母親后面還說了什么?”楚映夢直勾勾的盯著沈瓷,其余三人也是一樣的態(tài)度,若非楚映夢快了一步,他們就要自己問了。
“舅母說再派人去打聽打聽,若我覺得合適,她就約韓夫人相見。”沈瓷對于他們幾人也沒有要隱瞞的意思,將裴氏的打算也說了出來。
“舅母說日后有機會,便讓我同韓嵩見一見。”
如果她覺得合適,這親事多半就成了。
裴氏的打算沈瓷都能夠明白,何況是親生兒女和一直在她身邊長大的楚修筠?
幾人的眉頭皺的一個比一個厲害,他們那是萬分不樂意,楚修筠和楚景澄兩人原本對韓嵩沒有半分了解,這會子恨不得立刻找人去打聽,尤其是楚景澄就想這么沖出去。
“你不要沖動,就算要打聽也不能你我二人去,萬一被人撞見了呢?”
“那怎么辦?”楚景澄氣呼呼的看著他,“你也知道韓嵩能和我們成為同窗是怎么回事。”
若非他當(dāng)真是才學(xué)過人,怎么也不能和他們成為同窗的。
夫子的確夸過韓嵩,但那又如何?
即便韓嵩是狀元之才,那也只是夫子夸贊時說過的話,他如今還不知何時能夠出頭,難道要讓阿瓷跟著他一起吃苦嗎?
沈瓷安安靜靜的聽著,大抵明白他們究竟在反對什么。
沈瓷的眼中漸漸浮上暖色,他們的著急擔(dān)心和顧慮,沈瓷其實都清楚。
但婚姻之事,哪有那么容易呢?
他們說的很直白,就連楚思怡也聽懂了,她原本的喜悅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緩過神之后就跑過來拉著沈瓷的手不肯放,就擔(dān)心放開之后表姐下一刻就會受苦,“表姐,你別答應(yīng)。”
惹得沈瓷哭笑不得,她安撫的拍了拍楚思怡的手。
看向了屋子里說著話就快要吵起來的三人,出聲喚他們,“表姐,大表哥,二表哥,與人議親,本就要門當(dāng)戶對才行的。”
“舅母選中的人,無論從哪方面都很合適。”
若不然,就會生出諸多事端。
沈瓷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有些無措的看著沈瓷,他們這才后知后覺的想起,姑姑和姑父已經(jīng)不在。
按照如今境況,韓嵩的確是合適的人選。
但他們幾人卻從未這般考慮過,即便姑姑和姑父已經(jīng)不在,他們依舊覺得沈瓷應(yīng)該有更好的人相配。
沈瓷的一句話,讓幾人都沉默下來。
屋子里的氣氛沉默的有些可怕,楚思怡一直拉著沈瓷的手,楚映夢的情緒也很低落。
更別提另外兩個,這會兒整個人都已經(jīng)傻了,說不出半句話來。
沈瓷其實清楚兄長和姐姐她們的心意,只是她更清楚自己的情況,她也并不是一個多么堅定的人,姐姐和哥哥們這般以為不可怕。
若她自己也這般認(rèn)為,待到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時,那該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爭吵到最后就這么不了了之。
沈瓷當(dāng)真覺得裴氏選的人不錯。
楚修筠和楚景澄沒辦法讓她改變主意,只能偷偷的去打聽韓嵩,一連幾日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他們倆不僅難受,還內(nèi)疚,認(rèn)為都是自己的緣故,才讓表妹想起傷心事。
在學(xué)堂的時候心不在焉,連帶著在裴珩面前也忍不住的發(fā)起呆來。
裴珩皺眉,“家中出什么事了?”
楚修筠和楚景澄這才回過神來,連連說無事。
他二人雖和裴珩關(guān)系融洽,但始終都記得要護著沈瓷的名譽,雖然心中有數(shù)這人選十之八九是韓嵩,但他們也不會直接言明。
何況他們倆還真期盼著奇跡的發(fā)生。
哪里愿意那么輕易的承認(rèn)?萬一,韓嵩不愿意呢?
可二人想到韓嵩不愿意的可能,又氣得不行。
“既然無事,那就好好的看書。”裴珩的語氣像極了嚴(yán)師,楚修筠和楚景澄再也沒敢想入非非。
幾人分別之后,裴珩便讓長鳴去查查他們倆最近在做什么。
長鳴的速度很快,一個時辰后出現(xiàn)在了裴珩的面前,“大公子和二公子最近一直在打聽韓嵩的事情。”
裴珩心中便有了數(shù),揮了揮手讓長鳴下去。
最近派人打聽韓嵩的人不少,有母親,也有姑姑,如今連楚修筠兄弟倆都卷了進(jìn)來,是何原因不言而喻。
裴珩早知會有這么一遭,可當(dāng)事情真正發(fā)生的時候,他卻連一點兒立場都沒有。
楚修筠和楚景澄還能光明正大的反對。
而他卻什么都做不了。
裴珩揉了揉酸痛的眉心,他告訴自己要冷靜,事情如今才剛剛萌芽,他還有時間,也還有機會。
那日,裴珩又將自己關(guān)在了書房之中。
處理完公務(wù)之后,他便耐心十足的在練字。
并非他天生淡漠,而是裴珩知道若自己不做些什么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真擔(dān)心自己會做出什么沖動的事情。
若那樣做,事情只怕會愈發(fā)的復(fù)雜。
裴珩能夠沉得住氣,裴姝卻一點都沉不住氣,從忠毅伯府離開之后,裴姝就已經(jīng)在想著要怎么去母親那邊試探。
有了前頭那些事的鋪墊。
裴姝在永寧候夫人面前,倒是放開了許多。
她悶悶不樂的看著母親,似乎在埋怨母親給沈瓷選了這么一個人,“阿娘,怎么你和姑姑都覺得這韓嵩好?”
“這孩子有什么不好的?”永寧候夫人隨口應(yīng)了一句,“家世清白,踏實上進(jìn),若非要守孝,怕是早早的成親了。”
“可他配不上沈姐姐。”裴姝執(zhí)拗的說道。
這已經(jīng)是永寧候夫人第二次聽見裴姝說這樣的話,頭一回她也許可能不在意,但是這一回她卻是正經(jīng)的看著裴姝,冷靜的告誡道,“這話日后就不必再說了。”
“若是宣揚出去,對沈家丫頭沒有任何的好處。”
裴姝瞧不上韓嵩,殊不知韓嵩也是許多人家看好的,年紀(jì)輕輕的才學(xué)過人,若非家道中落,也不至于如此。
她可是知曉,協(xié)律郎有意為家中庶女擇婿,人選也是韓嵩。
沈瓷和韓嵩這事,不一定能成,但也決不能結(jié)仇,更不能將這些話掛在嘴邊,若不然沈家丫頭日后還怎么議親?
“可是…”裴姝心中著急,說話也有些些詞不達(dá)意,她固執(zhí)己見,認(rèn)定母親選的人選不好,永寧候夫人無奈不已。
只能鄭重其事的和她解釋,“若是從前,韓嵩的確配不上她,莫說是韓嵩,成安伯府的林書易也配不上,當(dāng)初成安伯府的婚事,還是人家自己親自登門求來的。”
“若非沈毅夫婦想給女兒選個安穩(wěn)人家,如何輪得上林書易?”永寧候夫人不屑開口,本也就是林書易運氣好,是個嫡次子。
“既如此…那您還…”裴姝急急忙忙的開口,但話還沒說全,就被永寧候夫人毫不猶豫的打斷,
“可那是從前。”
裴姝猛然睜大了眼睛。
“姝兒,她的父母均已不在,這世上又有什么人能為她做主?”永寧候夫人也知道自己這番話說出來有多么的扎心,她也不愿裴姝這個年紀(jì)就知曉許多,但事實就是如此。
“我知你想說什么,你姑姑和姑父的確待她很好,但你姑姑和姑父也只是沈家丫頭的舅舅舅母,并非親爹娘。”
裴姝尚不能明白母親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而永寧候夫人則是把話講的很直白,“你姑姑會無條件的護著映夢和思怡,若有余力自然也會護著沈瓷,可倘若有一日,你姑姑只能護住一個孩子的時候呢?”
“她是會護著自己的孩子,還是會選擇護著別人的孩子?”
再多的情分,也只是情分。
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人都會有私心的。
只是這話對于裴姝而言實在是太殘忍,她睜大了眼睛看著母親,像是沒有想到母親會說這般的話。
可偏偏永寧候夫人還沒有停下,她告訴裴姝,在這世上能夠無條件愛著沈瓷的人早已經(jīng)沒了。
“你姑姑疼她,也許是因為她聰明,乖巧,聽話,有許許多多的緣由,但她的父母愛她,只因為她是她自己。”
“可是…可是…”裴姝心中很難受,眼淚就這么撲簌簌的掉下來。
看的永寧候夫人心疼不已,她將孩子抱在自己的懷里,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那是個聰明的孩子,她日后會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
如今艱難些,日后都會好起來,這么聰明的孩子,一定會有個很好的未來。
她見過那個孩子幾回,許多人見著沈瓷的第一面,都會被她的容顏吸引,美麗而柔弱,總會讓人忍不住的想要呵護。
但永寧候夫人知曉,那不是個柔弱的孩子。
她清醒又冷靜,她和小姑子雖選中了人,但永寧候夫人其實并未想過沈瓷能夠接受,或者說,她沒有想過沈瓷能那么快的接受,畢竟她從前身份那般尊貴。
說實話,沈瓷做出的決定都讓永寧候夫人刮目先看。
裴姝心中難受,但她還記得自己的目的,只當(dāng)聽不懂母親的話,嘟嘟囔囔的又說了不少青年才俊,這些都是先前姑母給映夢姐姐議親時候選出來的人。
永寧候夫人仔細(xì)的聽著,卻不得不告訴裴姝這些都不合適。
世家夫人不會要一個對自己兒子仕途毫無助力的兒媳婦。
世人逐利,人之常情。
若不然成安伯府又怎會出了事就去退親?
“那,若是母親呢?”裴姝怯生生的問道,她將頭埋在母親的懷里,聲音悶悶的,“母親也和她們一樣嗎?”
她的心撲通撲通的直跳,也知曉自己說了多么冒犯的話。
但永寧候夫人沒有在意,只當(dāng)裴姝這會兒心中難受,自然也沒有發(fā)現(xiàn)她真正的意圖。
“若我是成安伯夫人,自不會做出此等背信棄義的事。”
“可若不是早有婚約,母親同樣是趨利避害的人。”
永寧候夫人認(rèn)真的回應(yīng)著女兒的話,前一句是她的修養(yǎng),后一句是她的私心。
裴姝知曉了母親的意思,愈發(fā)呆呆的,離了正院之后,她就迫不及待的去找裴珩,今日的事情讓裴姝心中難受。
她沒有別人可以傾訴,只能去找哥哥。
裴珩寫了許久的字,直到手腕酸痛才停下來,只是他冷靜下來一看,才知紙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沈瓷的名字,他怔了怔隨后無奈的笑了起來。
墨跡已經(jīng)干透,裴珩將那些紙張全部都收了起來,壓在了書籍的最下頭。
才剛做完這一切,外頭就傳來了裴姝的聲音,有些怯怯的,“哥哥,我能進(jìn)來嗎?”
裴珩心中略過一絲疑惑,隨即答應(yīng)下來,他話音剛落,裴姝就推門而入,而這時他才看見裴姝的眼睛紅紅的,儼然是哭過一場,他皺起眉問道,“誰欺負(fù)你了?”
裴姝聽見這話,又忍不住的掉了淚。
裴珩看了一眼長鳴,長鳴立刻走了出去,而他也沒有去追問什么,只等裴姝自己冷靜下來。
裴姝心中痛苦,看著裴珩的時候愈發(fā)的忍不住,剛剛止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惹得裴珩無奈不已,“好端端的看著我哭什么?旁人不清楚還以
為是我欺負(fù)了你。”
他說著話,拿出袖中的帕子遞給裴姝,裴姝接過之后,不住的在手中攪動。
“我今日去了姑姑家,映夢姐姐和思怡告訴我,姑姑在給沈姐姐議親,而沈姐姐也已經(jīng)答應(yīng),她們倆說,姑姑已經(jīng)在想法子約韓夫人見面。”裴姝氣呼呼的將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映夢姐姐還說,姑姑想讓沈姐姐同那韓嵩見一見,若是合適,若是合適…”
“若是合適…這親事多半就成了,是不是?”裴珩已不知自己是用什么語氣說出這些話的。
他的聲音冷漠的有些可怕,裴姝見他這般的平靜,愈發(fā)的不高興,滿臉不高興的等著裴珩。
但裴珩這會兒卻無比的冷靜,不動聲色的套話,“母親和姑姑選上韓嵩,有自己的考量,你怎么就哭成了這般?”
“這親事不是還沒有成嗎?”裴珩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妹妹,他雖難受沈瓷的決定,卻也能夠理解她的決定。
他知曉自己的心意,可沈瓷卻不知道他的心意。
只是他有些不明所以,裴姝為什么會哭成這樣。
修筠和景澄的情況他已經(jīng)知曉,那么映夢和思怡應(yīng)當(dāng)也是一樣的反應(yīng),那裴姝就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反應(yīng)。
“除了這件事,可還發(fā)生了別的?”
眼看瞞不下去,裴姝便索性和盤托出,對著裴珩將今日的事情全部都說了出來,她語無倫次,說到后來都有些詞不達(dá)意。
但裴珩卻完完全全的聽明白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可裴珩卻知曉她在哭什么。
她在為沈瓷心痛。
裴姝這個年紀(jì)未必可以理解母親的話,或許她能夠理解,也是因為理解了,才會愈發(fā)難受。
但裴珩卻很感激妹妹,至少他知道母親在顧慮和擔(dān)憂什么。
至少,讓他知曉母親并非瞧不上沈瓷。
“莫哭了。”裴珩淡淡的安撫著妹妹,讓外頭的小廝去打了一盆水過來,“再哭下去明日眼睛都要腫了。”
“哥哥?”裴姝有些疑惑的看著兄長,不明白他為什么可以這般的冷靜。
不是喜歡沈姐姐嗎?
難道…這喜歡也是假的嗎?
喜歡也要權(quán)衡利弊?
裴姝想到這里又愈發(fā)想哭,好在最后關(guān)頭是忍住了,洗過臉后的裴姝總算是冷靜了不少,看著兄長時也沒了顧慮。
狠狠地拿話往他心上戳,“表姐說,沈姐姐覺得韓嵩是個不錯的人,她心中并不反對和韓嵩定親。”
裴姝哀怨的看了兄長一眼,像是嫌棄他不中用。
裴珩壓根就沒注意到這些小動作,只是聽著裴姝說的話,心中很是煩躁。
不錯的人?
沈姑娘真當(dāng)應(yīng)該好好的找個大夫看一看眼睛,韓嵩究竟哪一點不錯了?
第35章 第35章那由遠(yuǎn)及近的人,不是畫像上……
裴珩心中私以為,沈瓷的眼神不太好,明明只是看到了一張畫像,聽人七嘴八舌的說了幾句,就覺著韓嵩不錯。
這到底不錯在什么地方?
同時他的心中也有不少的郁悶,金陵城中,不也有許多人各種夸贊他,從小到大這些話裴珩聽的耳朵都快要起繭子。
她難道就聽不見?
也沒見她有多少聽得進(jìn)去。
裴珩心中酸澀不已,但這些心思卻沒有辦法透露一分一毫,這會兒聽妹妹說這些戳心窩子的話,即便心中不好受,面上也沒有表露出來。
他忍耐的頗為辛苦,偏偏裴姝半點都沒有體諒哥哥,說的話一句比一句狠,“沈姐姐還說,議親要門當(dāng)戶對才是。”
裴珩原本還能夠忍耐,聽見這句話時當(dāng)真是忍耐不得。
她的心中原來是這般想的嗎?
門當(dāng)戶對?
“沈姐姐和那韓嵩,算什么門當(dāng)戶對?”裴姝氣呼呼的說道,他知道妹妹這是被氣狠了,平素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裴珩想起其余幾人的態(tài)度,大抵明白了如今的情況。
他不能輕舉妄動,須得徐徐圖之。
裴姝看著一言不發(fā)的兄長,心中愈發(fā)的氣惱起來,她當(dāng)真是想不明白,哥哥如今怎么就能這么沉得住氣?
“哥哥,你覺得那韓嵩怎么樣?”裴姝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這么一句。
裴珩自然覺得韓嵩不怎么樣,但這話不該由他來說,說出口之后許多的事情都會隱藏不住,裴珩不能冒這個險。
“母親和姑姑選的人,總有什么過人之處。”裴珩淡淡開口。
他神色極為冷淡,那語氣要多不情愿就有多么的不情愿,只可惜裴珩的情緒一向很淡,裴姝根本就看不出來,她氣惱的哼了一聲。
裴珩有些不明所以。
“這親事也不一定能成。”裴珩說著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話去安慰裴姝,他不知旁人是怎么想的,可至少在他的心中,沈瓷就是很好。
若他是韓嵩,他一定沒法拒絕。
甚至還會催促母親快一些上門去提親。
裴姝并不知曉這是兄長在自欺欺人,還真以為兄長有什么好主意,不計前嫌的湊了過來,“哥哥你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什么?”饒是裴珩這般的聰慧過人,也沒有弄明白妹妹這話是什么意思。
只見裴姝用一種了然的眼神看向他,“哥哥你說,你有什么主意能破壞沈姐姐和韓嵩的婚約?”
“你告訴我,我肯定不說出去的。”
裴姝的眼睛亮晶晶的,但她說的這句話,是根本就不能聽的。
裴珩:“…嗯?”
他其實當(dāng)真不是這樣的人,但這會兒面對裴姝的期待,裴珩發(fā)現(xiàn)自己很想就這么順坡下了,裴珩認(rèn)命的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沖著裴姝道,“過些時日,母親和父親要在家中為我舉辦加冠禮,你下帖子,將沈姑娘請來…”
裴珩破罐子破摔的開口,他已經(jīng)沒法去看妹妹的臉色和眼神。
人總要到自己的跟前,親眼所見,他才能判斷有些事情是真是假,才能夠想下一步的策略。
“好。”裴姝問也沒有問原因,高高興興的答應(yīng)下來。
只是答應(yīng)完之后,她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哥哥,修筠表哥不是和你同歲,既然哥哥要舉辦加冠禮,那修筠表哥呢?”
裴姝想的簡單,要多多給沈姐姐和哥哥創(chuàng)造見面的機會。
這不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嗎?
只可惜她才十三,不然高低還能再辦一場及笄宴。
“加冠禮需要父親或兄長在宗廟主持,修筠的父親尚未回京,至于這冠禮何時辦,姑姑和姑父還在商議之中。”裴珩解釋了幾句。
裴姝默默的點了頭,將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想著等修筠表哥加冠的時候,一定要給他備上一份大禮。
裴姝一直都想知道哥哥打算怎么去搞破壞,一個勁的旁敲側(cè)擊,直到裴珩再三解釋他不會去搞破壞,裴姝才不死心的離去。
裴珩:“……”
他知曉裴姝反常,只是如今他自己也沒法冷靜,索性不去理會裴姝心里在想些什么。
這件事梗在他的心中,讓他很是煩躁,他沒法阻止,甚至都沒有立場去阻止,但裴珩也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他拼命的告訴自己要冷靜一些。
只有冷靜下來才能夠想到對策。
但等到長鳴歸來,卻撞上了意欲出門的裴珩,“世子,您要出門?”
裴珩面不改色的點頭,長鳴立刻讓人去備車。
他本以為世子是有什么要緊事,沒曾想裴珩目的明確的去了珍寶閣。
長鳴:“?”
這么火急火燎的,就是過來買首飾的嗎?
大姑娘和夫人的生辰不是已經(jīng)過了嗎?
長鳴心中有些疑惑,但他到底是個盡職盡責(zé)的屬下,沒有半句多言,裴珩自然也沒有必要和人解釋自己的意圖。
只不過裴世子的意圖沒有那么好隱藏。
再長鳴看見世子買了什么之后,就明白了緣由。
分明就是為了要送給沈姑娘的。
不然,為何又選了牡丹?
一次湊巧,難不成次次都湊巧嗎?!
長鳴懷揣著大秘密,卻苦于無人傾訴,將所有的事情都憋在了心里,難受的不得了。
*
忠毅伯府,沈瓷全然不知裴珩又給她準(zhǔn)備了牡丹的首飾,她這幾日正聽舅母的話,仔細(xì)的思考著自己的
終身大事。
但這終身大事于沈瓷而言,當(dāng)真沒有什么好思考的,她連人都沒有見到,又怎么能幻想對方是怎樣的一個人?
思及此,沈瓷也不為難自己,索性拋諸腦后。
自從那日談話之后,楚修筠的心態(tài)就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開始派人去打聽韓嵩的消息來。
雖然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知曉韓嵩家境清貧,但她們實在是沒有想到韓嵩家里能夠清貧成這般。
楚映夢和楚思怡看到的時候,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
“這…表姐若是真的嫁給了他,還能買首飾,做新衣服嗎?”
楚思怡的想法非常的簡單,但這些話說出來卻沒有一個人能夠回答得了,楚修筠和楚景澄坐在一旁,頭疼的厲害。
楚修筠忍不住的看向楚映夢,“阿瓷當(dāng)真決定好了?”
楚映夢神色一黯,輕輕的點頭,“母親已經(jīng)定好了時間,約韓夫人相見。”
雖說不確定親事最后能不能成,但人肯定是會去見的。
至于沈瓷,她本就是一個很有主意的人,只是這幾年她太隨和,總讓人忘記她從前的模樣,“大哥你知道的,阿瓷從來都是一個堅定的人。”
她做了決定之后,便是他們將嘴皮子都說破了,也沒法改變的。
何況這人選,還是母親親自選的。
沈瓷篤定舅母不會害她。
他們四人商議來商議去,都商議不出個所以然來,最終只能無奈的妥協(xié),走一步算一步。
就在他們討論著母親何時會約韓夫人見面的時候,永寧侯府的帖子卻先一步到來,上頭說邀請他們?nèi)⒓优徵竦募庸诙Y。
眾人這才想起,他們竟然把這事兒給忘記了。
加冠禮比及笄禮隆重些,阿瓷的及笄禮定在了花朝節(jié),但是加冠禮確實要翻黃歷確定吉日的,他們也知曉表哥今歲加冠。
但最近的事兒實在是多,一個個面面相覷,完全把這些事情忘記到九霄云外。
“這,我們是不是得先去買賀禮?”楚映夢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楚修筠和楚景澄默不作聲的點頭,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是他們好像沒什么銀子,畢竟阿瓷及笄的時候,他們送了鐲子。
那玉鐲并不便宜。
后來兩個妹妹也喜歡。
都是妹妹,總要一視同仁才行,于是…兩人又咬咬牙給備上。
兩人花錢也沒個節(jié)制,這會子算得上山窮水盡。
但一般的賀禮,他們也是拿不出手的。
“那我們什么時候去買?”楚思怡的神情也不太好,畢竟她和姐姐不同,她也很窮。
“要不…今日?”楚修筠看了一眼弟弟,兩人一致決定拿上印章,去錢莊取一些銀兩。
“那我去喊上阿瓷一起。”楚映夢的聲音興奮不已,她看著帖子上的人名,心中的郁結(jié)總算是消散了些。
其余三人全然不知她為什么那么高興,正愁眉苦臉的坐在一處想著要怎么開源節(jié)流。
楚映夢找過來的時候,沈瓷正坐在長廊下看書,要議親這件事根本就沒有給她的生活帶來多少的影響。
她怡然自得的翻著書頁,看到有趣的地方也會忍不住的笑出聲來。
楚映夢走近一看,發(fā)現(xiàn)沈瓷看的是一些游記,她記得這些書,是表哥送過來的,她和思怡都有,只是她們倆都不怎么喜歡看書。
這些游記,雖然有趣卻也是晦澀難懂,尤其是不知道地方和風(fēng)俗傳說,看起來就宛如天書似得。
她們倆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根本就看不懂。
從前楚映夢沒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但最近發(fā)生的許多事,讓她沒法不多想,這些游記,該不會是表哥特意送給阿瓷的吧?
只不過擔(dān)心只送給阿瓷說不過去,才順帶送給她們倆和裴姝。
楚映夢越想越覺得是這么一回事,可又不敢相信自己這是自己心中那個正直的表哥可以做出來的事情。
一時間陷入了深深的糾結(jié)當(dāng)中,竟在沈瓷面前發(fā)起呆來。
“表姐?你怎么過來了?找我有什么事嗎?”沈瓷的聲音驟然響起,楚映夢才回過神來。
“我們剛剛收到了永寧侯府的帖子,裴姝邀請我們?nèi)⒓颖砀绲募庸诙Y。”楚映夢笑著開口,不等沈瓷說話就告訴她帖子上也有她的名字,“我們這會兒要去給表哥買賀禮,所以我過來找你。”
“我?”沈瓷聽見這話的時候當(dāng)真是有一些驚訝的,她心說他們的關(guān)系應(yīng)當(dāng)還沒有到這個地步吧?
加冠禮這樣的大事也要邀請她一起去嗎?
“當(dāng)然啦。”楚映夢臉色平靜的走到沈瓷的身邊,說起端午和七夕的事情,“我們都已經(jīng)是能一塊兒出去玩的關(guān)系。”
“都是兄弟姐妹,當(dāng)然要一起去冠禮。”
不知為何,楚映夢說起兄弟姐妹的時候心虛的不得了。
甚至都沒有去看沈瓷。
沈瓷覺得表姐說的很有道理,點了點頭。
“那我去換一身衣裳。”沈瓷從容的應(yīng)下,起身去了臥房,她身上的衣裳不是出門的裝扮,楚映夢松了一口氣,坐在了沈瓷方才的座位上,忍不住的拿起她看了一半的游記看起來。
她方才見沈瓷看的入迷,也想瞧瞧到底什么這般有趣。
瞅了一眼就立刻放棄,這東西果然不是自己能看的明白的。
不多時沈瓷就走了出來,見楚映夢拿著那本游記還以為表姐喜歡,剛剛想和表姐討論一番,就見她立刻將書放了回去。
臉上的表情也是五彩斑斕的。
看的她疑惑不解,“表姐,你這是怎么了?”
楚映夢哀怨的看了她一眼,心說她還問自己怎么了?
“阿瓷,這些你都看的懂嗎?”
沈瓷輕輕的點了點頭,“大多數(shù)是可以看的懂,之前有一些不懂,但裴世子有替我解惑。”
“還說了不少有趣的風(fēng)俗傳說。”
“表哥還有這么好心的時候?”楚映夢睜大了眼睛,她可記得從前自己拿了奇聞怪談去找表哥,問他是什么意思,表哥可從來都不理會她。
他就只會問她們功課。
偶爾心情好才會給她們講故事。
“裴世子一向和善。”沈瓷輕聲說道,楚映夢這會兒已經(jīng)不想說話,她總覺得阿瓷對表哥有什么誤會。
而且表哥對阿瓷的態(tài)度也有些耐人尋味。
只是楚映夢不能確定,這會兒一顆心懸著,抓心撓肺的,別提有多么的難受。
*
幾人浩浩蕩蕩的出了府,乘坐著馬車來到珍寶閣,他們給裴珩買賀禮,按理是不應(yīng)該來珍寶閣的,但誰讓裴珩什么都不缺?
還是沈瓷提議說可以買束發(fā)的簪子,于是他們就來到了珍寶閣。
琳瑯滿目的簪子擺到面前的時候,楚思怡是頭一個忍不住的,她看著那些男子用的發(fā)簪,忍不住的拿起來偷偷的往自己的腦袋上比劃。
看得人很是無奈。
楚映夢和沈瓷就正常許多,往兩位哥哥的頭上比劃。
“表姐覺得這個怎么樣?”沈瓷出聲問道。
楚映夢也在一旁看著,簪子好看是好看,但這個顏色怎么選的那么奇怪?
“還算不錯,但這個顏色是不是和大哥不太搭?”
“為何要同大表哥搭,不是要送給裴世子的嗎?”
“說的也是。”楚映夢恍然大悟,總算知道自己方才為何會覺得奇怪。
楚修筠&楚景澄:“……”
二人對視一眼,紛紛在彼此的眼中瞧見了無奈,這些話當(dāng)著他們倆的面說,真的合適嗎?
他們倆覺得心中有點兒不太痛快,但具體哪里不痛快,又實在是說不上來,他們倆倒是想要反駁,卻實在是沒膽子,只能任勞任怨的配合。
沈瓷和楚映夢試了一大堆,最終沈瓷選了一支白玉的素簪,楚映夢覺得有些素淡,選了一支青竹簪。
至于楚思怡,她就差給自己買了。
這個看看舍不得,那個也很喜歡,還是在哥哥和姐姐們的催促之下,才依依不舍的選了一支他覺得最好看的。
幾人從珍寶閣出去之后,徑直去了書齋,這是裴珩和楚修筠他們經(jīng)常去的一家鋪子。
二人本想著能不能找到什么合適的賀禮,誰知那么巧,竟然瞧見了一方新的硯臺,只一眼就被吸引了視線,裴珩自然不缺硯臺,但這硯臺著實漂亮。
都是讀書人,自然認(rèn)
得什么是好的,他們倆看的出來那是端硯。
端硯素來金貴,只是二人也沒想過,這硯臺會價值千兩。
兩人看了看那硯臺,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銀子,怎么算都還是差了一點。
兄弟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哥,買嗎?”楚景澄蠢蠢欲動。
楚修筠咬牙切齒,“買,買吧。”
楚映夢和沈瓷原本在一旁看信箋,這家書鋪很大,里頭的東西應(yīng)有盡有,沈瓷原本就想著買些信箋好給游記做批注,便仔仔細(xì)細(xì)的選了起來。
楚映夢看著那信箋,腦子里又忍不住的想入非非起來,可當(dāng)姐姐的對表妹從來都溺愛,就開始出謀劃策,“這個,很適合用來寫書信。”
“為何要寫書信?”沈瓷看著上頭的豎線有些不大喜歡,她選中了灑金箋,雖然價格不菲,但著實漂亮。
“不寫書信?那你買這個做什么?”楚映夢傻了眼,她還以為阿瓷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要同未婚夫書信往來。
誰知沈瓷卻告訴她,是要給游記做批注的。
楚映夢,楚映夢覺得自己還是什么都不要胡亂多想才好,等到她們倆買好了信箋,才發(fā)現(xiàn)兄長們還在一旁站立。
她們便湊了過來,得知兄長們想買硯臺卻銀子不夠時,沈瓷便提議她們一起出銀子合買。
還拉上了楚思怡一道,雖說她只出了五兩銀子,也算是湊了個份。
“這會不會不大合適?”楚景澄難得有些心虛。
“這有什么不合適的?這一個硯臺居然要三千兩銀子,難道是金子做的不成?”楚映夢初初聽到價格的時候,只覺得貴的不得了。
但幾人還是一塊兒出錢,將那硯臺給買了下來。
楚修筠和楚景澄也不好意思坑妹妹們,連連說回去之后就將銀子還給她們。
但兩人沒有要,“說好了一起買的,要你們的銀子算什么意思?”
那硯臺被精心的包裝好,幾人高高興興的離了書齋。
說說笑笑的往外走著,結(jié)果楚修筠和楚景澄卻冷不丁的停下腳步,楚思怡一個沒注意撞上了二哥,小姑娘被撞的眼冒金星,氣呼呼的罵人,“二哥,你做什么停下來?!”
楚修筠和楚景澄都沒說話,只是一個勁的看著迎面走來的人。
沈瓷和楚映夢有些不明所以,忍不住的看了過去,遠(yuǎn)處走來的人有一些熟悉。
楚映夢瞪大了眼睛,極力克制著自己不去看站在一旁的表妹。
第36章 第36章世子,這是沈姑娘送你的賀禮……
氣氛驟然變得有些奇怪,楚映夢想要去看一眼,卻又沒敢多看。
沈瓷的態(tài)度倒是坦然,雖已經(jīng)明白表哥們?yōu)槭裁赐O聛恚纳裆z毫未變,倒是韓嵩,敏銳的感覺到了什么,他皺了皺眉頭,仔細(xì)的思索了一番同楚家的兩位公子有沒有什么交集。
好一會兒才確定,他們并沒有起過什么沖突。
只是到底是同窗,路上見了面也能說上幾句話,世家公子從不會在待人接物上出錯,幾人寒暄了幾句之后,就分道揚鑣。
韓嵩注意到有人的視線頻頻落在自己的身上,不過那目光并不算惡意,他便沒將這些事放在心上。
他急匆匆的走進(jìn)書鋪,朗聲道,“掌柜,我來買信箋。”
可掌柜的看見韓嵩臉上卻露出了尷尬的神色,“韓公子,今日可是不巧,您要用的信箋,被另一位客人給買走了。”
書鋪的掌柜也有點兒犯愁,韓嵩要用的信箋,本是沒什么人會買的,許久以來也唯有韓嵩會買。
誰知方才來了一位姑娘,不僅買了灑金箋,還買了其他的信箋,這買的還不少,其中就包括了韓嵩這會兒想買的,原本這信箋也并非是為了韓嵩刻意留的,有人要買掌柜的自然樂意。
“韓公子若是要信箋,須得等幾日。”掌柜的笑盈盈的開口。
韓嵩一時間有些愣然,像是沒想到他慣用的信箋,竟也會有另一人欣賞,他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何人買走的,這時候身后傳來了旁人的呼喚聲,“韓兄,你怎么就走的那么快?”
“李兄。”韓嵩回過神來,同友人打了招呼。
那被稱為李兄的男子有一些埋怨的看著他,“我方才就瞧見你了,出聲喚你誰知你像是沒有聽見,越走越快,我追了好一會兒才追上。”
“你這般著急是做什么?”
“過來買信箋。”韓嵩淡淡道。
“可買到了?”李一曄隨口問了一句。
他本沒有在意,卻看見韓嵩搖了搖頭,“不曾。”
“什么?”李一曄差點以為自己聽錯,心說就韓嵩買的那信箋,怎么可能還會有人喜歡?但事實就是如此,不僅有人喜歡,還全部都被人給買走了。
“那這可怎么辦?你平素不都喜歡用那紙…”李一曄抓了抓頭發(fā),真心實意的為韓嵩著急,韓嵩本人反而沒有什么感覺。
“那信箋結(jié)實耐用,有人瞧上不也是人之常情。”
原本他也沒有讓掌柜的替他特意的留出。
韓嵩因為信箋的事情,情緒有一些淡淡,倒是李一曄,瞧見昨日剛剛放上的端硯今日居然沒了,瞬間睜大了雙眼。
“掌柜的,先前在這處的硯臺,是被什么人給買走了嗎?”
掌柜的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輕輕的點了頭,“是忠毅伯府的兩位公子給買走的。”
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同韓嵩說起那信箋也是他們一塊兒給買走的。
韓嵩隨意的點了點頭,沒怎么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倒是李一曄,看著那硯臺的位置忍不住的羨慕。
那硯臺他昨日就瞧見了,只是實在太金貴。
三千兩銀子,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拿的出手的。
韓嵩和李一曄出了書鋪,李一曄還想著拿硯臺,開始好奇楚修筠和楚景澄買那硯臺要做什么,猜測了許久,還是被韓嵩一語道破天機,“裴世子過幾日就要辦加冠禮,許是送給裴世子的賀禮。”
思來想去還是這個理由最能夠讓人信服。
李一曄是韓嵩為數(shù)不多的好友,平素二人在一塊兒總有著說不完的話,但是今日韓嵩卻有一些心不在焉的。
即便他不怎么想承認(rèn),但信箋這件事還是讓他的心情變得有些低落。
尤其是他回到家中,母親告訴他忠毅伯府的裴夫人約她見面時,韓嵩的心中就愈發(fā)的疑惑。
“母親可知裴夫人為何要下帖子約您相見?”韓嵩整個人都是懵的,他從前也不曾聽聞他們府上和忠毅伯府有什么交集。
在書院時,他和楚修筠兄弟倆也不過是見了面打一聲招呼的關(guān)系。
連寒暄都不曾會有。
怎么好端端的竟會相邀。
“尚不能確定,但母親心中大抵有數(shù)。”韓夫人輕聲開口。
自從丈夫去世之后,他們母子倆相依為命,韓夫人也不似從前有什么事情還會瞞著韓嵩。
如今自是有什么,說什么。
“裴夫人大抵是要為寄居在府上的表姑娘議親。”韓夫人輕聲猜測道,這表小姐的身份,韓夫人原本是不知曉的,但韓嵩也到了議親的年齡,她自然也著急。
就在這時候忠毅伯府和協(xié)律郎府上都遞來了橄欖枝。
韓夫人才去打聽了沈瓷的情況。
韓嵩倒是比母親更加的了解一些,無他,只因當(dāng)年平江節(jié)度使那件事鬧得有些大。
“沈毅夫婦離世之后,楚二爺就將孩子接回了金陵,一直都養(yǎng)在伯爵府上,如今孩子到了年紀(jì),自然是要議親的。”
沈瓷的情況知道的人不少。
家道中落的孤女。
先前還被成安伯府退過親。
只是退親這件事,金陵人人都知曉和沈瓷本人無關(guān),不過是成安伯府嫌貧愛富。
“可兒子瞧著,桌上似有兩封請柬。
“韓嵩冷靜的詢問。
韓夫人微微一愣,隨后提起另一封請柬是協(xié)律郎府上送來的,“協(xié)律郎府上的夫人也約母親相見,要為府上的四姑娘議親。”
“母親作何打算?”
韓夫人微微的嘆了一口氣,“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母親自然是希望你有一門好親事。”
韓夫人私心里自然更屬意忠毅伯府,雖說對方只是府上的表姑娘,但韓夫人打聽到無論大大小小的宴會,裴氏都會帶著三個姑娘一同前往。
也有不少人說起她們姊妹三人感情極好。
至于協(xié)律郎府上,適齡的姑娘只有庶出的四姑娘。
兩戶人家各有利弊。
可都是高門大戶出來的姑娘,也不知道是什么樣的性子,“娘都應(yīng)下了,總要親自去了解一番才能定下。”
韓嵩并沒有反駁母親的話,只是他好似明白過來,為何今日楚家兄弟見著他的時候,態(tài)度會那么的奇怪。
也許議親這事,楚家兄弟是不同意的。
韓嵩并沒有去刻意的了解沈瓷是什么人,自然也沒有去打聽協(xié)律郎府上的四姑娘又是誰,婚姻大事他自然是憑著母親做主的,他只是安安靜靜的看書,習(xí)字。
靜待下一次科舉大放異彩。
*
沈瓷并沒有將遇見韓嵩這件事放在心上,楚修筠等人原本還是有一些在意的,可瞧見沈瓷跟個沒事人一樣后,他們也沒有大驚小怪。
議論上兩句之后就將這事拋諸腦后。
這會兒全部聚集在沈瓷的住處,將今日買下的賀禮堆放在桌上。
順便將荷包里的碎銀子又?jǐn)?shù)了一次。
“這才堪堪月初,我要怎么活?”楚景澄一臉生無可戀的趴在桌上,楚修筠的情況比他稍稍的好一些,但也沒有好太多。
“我也沒有什么銀子了。”楚思怡可憐巴巴的看著兩位姐姐。
這里頭最有銀子的就是楚映夢和沈瓷。
楚二姑娘是因為定親,來年就要成親,裴氏擔(dān)心她婚后就接手鋪面經(jīng)營會力不從心,便將她嫁妝里的幾件鋪子提前交給她打理。
她慢慢教,讓楚映夢慢慢學(xué),如今幾個月過去無論是分紅還是盈利,都在楚映夢自己手中。
至于沈瓷,楚恒將沈家原本的產(chǎn)業(yè)變賣之后,裴氏又在京中給她置辦了另外的產(chǎn)業(yè),雖還沒有交到她自己的手里,但每年的分紅也不少。
不僅如此,她還有楚老夫人的補貼。
可以說是幾個人里頭最富裕的。
這會子姐妹倆看著另外三人哭哭啼啼的,到底是動了惻隱之心。
“二位兄長日子過得若當(dāng)真艱難,我和阿瓷倒也是可以借你們一些銀子周轉(zhuǎn)。但是先說好啊,親兄弟明算賬,要給我們倆寫借據(jù)。”楚映夢見不得兄長們這般的凄慘。
但銀子這事,母親早已經(jīng)教導(dǎo)過不能貿(mào)貿(mào)然的給出去。
楚景澄眼睛亮亮的,但楚修筠卻拒絕了這個提議,“倒也不至于過得特別艱難,只是沒有先前好過,少下幾趟館子,度過這個月也就好了。”
“可是…哥…”楚景澄哀怨的看著兄長,若非不合時宜,沈瓷都覺得二表哥要哭出來。
“忍一忍,也就過去了。”楚修筠當(dāng)然知曉妹妹是好心,只不過他不愿楚景澄養(yǎng)成什么壞習(xí)慣,楚景澄時常喜歡在外頭下館子,花起銀子來也沒個節(jié)制。
楚修筠時常補貼他。
并非是楚修筠不悅,只是他得讓弟弟明白,沒銀子的時候,得少花一些。
要節(jié)制一些。
楚景澄見哥哥這般說,倒也不敢反駁,只是默默的點了頭,羨慕妹妹有那么多的銀子,一時間想入非非,竟然想歪了,“難不成,成親竟然有這么多的好處?”
楚景澄的想法天馬行空,誰也沒有注意到他說了什么。
誰知他下一刻竟抓著楚修筠的手,央求哥哥快些帶個嫂子回來。
“什么?”楚修筠傻眼,不是在說月錢嗎?怎么忽然之間就扯到了成親這件事情上頭了?
“映夢快要成親了,所以有那么多錢,阿瓷快要議親了,手里的銀子也不少,這不就是成親帶來的嗎?”楚景澄說的煞有介事,楚修筠覺得他在胡說八道,卻找不出反駁的理由來。
偏偏他還有理有據(jù)的,“你看看我們仨,沒有議親的,是不是一個比一個窮?”
楚修筠:“……”
楚思怡:“……”
為什么她也要跟著一塊兒受傷?
楚思怡默默的往姐姐們身邊站了站,只希望二哥說自己窮的時候不要帶上她。
楚景澄越想越覺得是這么一回事,連連追問兄長有沒有心儀之人,若是有抓緊時間去提親,這樣他說不準(zhǔn)到年末,還能得到來自長嫂的紅包。
楚修筠:“……”
“你這腦子里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些什么?若是讓嬸娘知曉,看她不罰你。”楚修筠無奈的揉了揉額頭,再不理會他的胡言亂語。
偏偏楚景澄還覺得自己聰明極了,想方設(shè)法的要說服兄長。
惹得楚修筠半句話都不想多說,他看著幾個妹妹,流露出求助的表情,沈瓷三人只當(dāng)什么都沒有瞧見。
樂不可支的笑著。
*
沈瓷買到了信箋,心情甚好的開始給那些游記做起了批注和筆跡,一連幾日都在忙碌。
而裴珩的加冠禮,也如期而至。
那天一早,幾人一塊兒去給祖母和母親請過安之后,便開開心心的出門去觀禮,裴珩的加冠禮是在宗廟舉行的。
他們便率先去永寧侯府接上裴姝,再一塊兒往裴氏的宗廟去。
永寧候和裴珩均一大早就出門了,永寧候夫人要在府上準(zhǔn)備午宴,原本也是要安排馬車送裴姝去觀禮,誰知裴姝卻讓母親不用忙碌,表哥他們會來接自己。
故而永寧候夫人也沒有再過問。
眾人匯合之后,裴姝高高興興的上了馬車,膩在了沈瓷的身邊,“哥哥一大早就出門了,爹娘今日也很忙碌,好在哥哥姐姐們還記得我。”
幾人寒暄了幾句,便往宗廟走去,裴姝看著沈瓷發(fā)間的牡丹,心情愈發(fā)的好了,“沈姐姐你看,我今日戴的也是牡丹。”
沈瓷沒有注意到裴姝發(fā)間的首飾,但是楚映夢注意到了,她其實早就想問裴姝發(fā)簪的事情,只是苦于沒有機會,如今話趕話,倒是個不錯的機會。
“姝兒,表哥有沒有送簪子給你?”
“表姐說的是七夕節(jié)禮?”
“自然是有的,只是我尚未及笄,這簪子給了我也不能戴,在家中收著呢。”裴姝疑惑的看著表姐不知她為何會特意問起這些。
“那感情好,等會兒回到府上,取出來給我們瞧瞧可好?”
裴姝有些不明所以,倒不是她不舍得,只是有些弄不明白,那簪子不是哥哥送的嗎?她們幾個都有。
“難道,哥哥給表姐的簪子,表姐不喜歡?”
“自然不是,只是我們收到的都是牡丹,思怡非說阿瓷的最好看,所以我才想借你的看一看。”
“我的也是牡丹。”
裴姝看了眼沈瓷發(fā)間的首飾,比較了一番自己的簪子,也不得不承認(rèn)思怡說的沒錯,的確就是沈姐姐的最好看。
但這話裴姝無論如何都不會說的。
她笑嘻嘻的看著思怡說話,“怎么會是沈姐姐的最好看呢,肯定是我的最好看呀,你若是不信等會兒回到府上我找來給你瞧。”
“那我可真的要好好的瞧一瞧,到底誰的更好看。”
“好呢,我前些日子還買了不少的首飾,若非沒有機會,不然也想讓姐姐們一起瞧瞧。”
幾人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裴氏的宗廟。
今日是裴珩的加冠禮,來了許多德高望重的族老,他們幾個到的時候,儀式就快要開始了,他們站在角落里頭,看著永寧候親自給裴珩加冠,一重又一重。
加冠禮辦的隆重而盛大,儼然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許久,沈瓷看著這一幕,在心中由衷的祝福著。
其余幾人也是一樣,在這莊嚴(yán)肅穆的環(huán)境中,誰都沒有說話。
其中看的最認(rèn)真的當(dāng)屬楚景澄,他說要看看仔細(xì),等來日哥哥加冠的時候,他不至于手忙腳亂,并且還不忘讓兄長也看看仔細(xì)。
“嗯?”
“若是到時候父親沒有空,也可以由長兄來。”楚景澄的眼睛亮晶晶的,為自己想到了這么一個好主意而沾
沾自喜。
楚修筠一時之間當(dāng)真不知道該覺得感動還是無奈,他高興弟弟無時無刻都記掛著自己,但這設(shè)想大可不必。
二叔若是知曉,估摸著又要被景澄氣的火急火燎。
加冠禮結(jié)束了之后,裴姝依舊是和楚修筠等人一塊兒回去。
永寧侯府今日也是大宴賓客,也沒人顧得上他們幾個,皆是裴姝在招待他們,“哥哥說他今日會很忙,讓我務(wù)必好好的招待你們。”
裴珩很是忙碌,才剛剛回到府上就被永寧候給帶走了。
幾人連好好的說句話的時間都不曾有,幾人都不在乎這些小事,在他們看來表哥股不顧得上他們都沒有關(guān)系,只要加冠禮能夠圓滿就是最要緊的事情。
沈瓷和表姐思怡一塊兒去了裴姝的院子,楚修筠和楚景澄沒好意思跟著一起,就去幫著裴珩一塊兒擋酒。
他們帶來的賀禮也早早的交給了永寧侯府的管家。
午宴的時候,永寧候夫人在裴姝的院子里單獨給她們擺了一桌,因為今日前來的都是一些族親,且男賓居多,永寧候夫人擔(dān)心她們幾人會不習(xí)慣,索性就另外安排。
對于這樣的安排,沈瓷幾人很是高興。
誰曾想到了飯點的時候楚修筠和楚景澄也溜了過來。
“外頭實在是太過熱鬧,真真讓人招架不住。”
楚修筠和楚景澄過來,裴姝四人當(dāng)然高興,原本只有她們幾個也很是冷清,瞧見人后立刻就招呼他們坐下。
“二位表哥,我哥哥去何處了?”裴姝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兄長,適當(dāng)?shù)膯柡蛄艘痪洹?br />
“表哥方才喝了不少的酒,說是要去換一身衣裳。”楚修筠和楚景澄替裴珩擋了不少,只是他才是今日的主角,許多長輩敬酒,他也不得不喝。
他們分開的時候,裴珩已經(jīng)喝了不少。
“哥哥回去換衣裳了?”裴姝得知這個消息后,便讓丫鬟去廚房取醒酒茶,吩咐她給兄長送去。
裴珩不愛丫鬟近身伺候,裴姝就只吩咐她送到長鳴的手中。
做完這一切后,她開始心安理得的用膳。
裴珩實則沒有喝多少的酒,不過是找了個借口離場,他本就不愛這種場合,若非今日有別的目的,他估摸著這會兒要去翰林院當(dāng)值,絕不會告假。
他坐在軟榻之上揉著額頭,長鳴便在這時候端著一碗醒酒茶走了進(jìn)來,“世子,是大姑娘差丫鬟送過來的。”
裴珩點了點頭,示意長鳴將東西擱下。
長鳴將醒酒茶擱在一旁的小幾上,獻(xiàn)寶似得將一個禮盒捧了出來,“世子,這是屬下方才從管家那處看見的,是沈姑娘送來的賀禮。”
長鳴說完這句話,就瞧見原本對什么都不太在意的裴珩猛然睜開了眼睛。
他看見那么大一個盒子,想也知曉不會是沈瓷送來的,偏偏他還是著了道,一份一份的賀禮都是包好的,上頭也寫上了名字,這個盒子的落款是楚修筠的。
但打開之后別有洞天,每個人都有給他單獨送禮物,只是裝在了一起。
裴珩伸手打開了沈瓷送來的匣子,里頭是一支白玉素簪。
裴珩瞧見這簪子的第一眼,就覺得它和自己那件月白色的錦服很是般配,他垂下眼,問長鳴她們幾人在何處。
“在大姑娘院子里,夫人給大姑娘單獨安排了午宴。”
裴珩隨意的點了點頭,長鳴本以為世子這般問過就罷了,誰知裴珩徑直的將那簪子取出用以束發(fā),并且為了配那支簪子,還特意換了一身衣裳。
雖說世子原本就是要來換衣裳的,可長鳴卻覺得,世子原本是不想想換這一套的。
這衣裳世子從前可不愛穿。
裴珩換好衣裳之后就走了出去,長鳴本以為世子是要去正廳,誰知他竟往大姑娘的院子走去,他尚未靠近,就聽見里頭歡聲笑語。
裴珩原本還有些煩悶的心情也被感染,不知不覺的彎了彎唇。
他大大方方的走了進(jìn)去。
第37章 第37章沈姑娘,多謝你的賀禮。
裴珩的到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原本熱熱鬧鬧的幾人瞧見他的身影之后,全部睜大了眼睛看過去,“哥哥?你怎么過來了?”
“表哥怎么過來了?是前頭的宴會結(jié)束了?”
“不用再去席上敬酒了嗎?”
此起彼伏的追問聲充斥在耳,一個個都在擔(dān)心裴珩。
裴姝更是記掛著哥哥今日喝了不少的酒,匆匆的跑到跟前問他有沒有喝醒酒茶。
裴珩笑著點了頭,“長鳴親自端進(jìn)來的,說是你的丫鬟送來的。”
“那哥哥到底喝沒喝?”裴姝關(guān)心的是結(jié)果,并非那醒酒茶的去向,裴珩微微頷首,兄妹倆將這事兒掰扯明白之后,裴姝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至于裴珩為何沒有再去席上,原因也很簡單,他想見一見沈瓷。
更何況裴珩這會兒半點都不想提敬酒這件事,面對眾人的詢問,他倒是坦然,“想安安心心的吃頓飯。”
畢竟從早上折騰到這會兒,裴珩當(dāng)真是有些受不住。
眾人知曉裴珩要和他們一塊兒用膳,自然是高興的,也顧不上前頭找不著主角會如何,忙命人添上一副碗筷,將人率先的扣下,楚思怡拉著裴珩的袖子請他坐下,“表哥你來的正是時候,我們才剛剛開始。”
表妹的好意裴珩自然不會忤逆,只不過表妹給他選的位置,當(dāng)真是有些不大好。
裴珩原本想坐沈瓷的對面,偏偏這會兒坐在她的不遠(yuǎn)處。
倒不能說這位置不好,只是中間還隔著一個裴姝。
裴珩淡淡的掃了妹妹一樣,他自認(rèn)為自己做的隱蔽,殊不知裴姝早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也是如坐針氈,方才好不容易搶到沈姐姐邊上的座位,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瞧見哥哥過來了。
裴姝這會兒只覺得自己有些礙事,只是坐下之后也不好刻意的換位置,只能硬著頭皮坐在那兒不挪窩。
好在裴珩還知道分寸,不過淡淡掃了一眼就收回自己的視線,不動聲色的問道,“方才在外頭就聽見你們的歡聲笑語,很是熱鬧,在說什么?”
面對裴珩的詢問,楚景澄和楚思怡更是不假思索的同時開口。
“在談?wù)摫砀绲募庸诙Y,今天可真是熱鬧。”
楚景澄比她快了一步,楚思怡有些不高興的瞪了他一眼,“就數(shù)你知道的多,這般的愛顯擺。”
若是換在平時楚景澄早就要和妹妹吵起來,但他今日卻一反常態(tài)并沒有和楚思怡理論,反而是一本正經(jīng)的看向裴珩,不大好意思的問表哥,這一回的加冠禮,準(zhǔn)備了多少時候。
裴珩還從未想過這些,但因為楚景澄問起,他還真是認(rèn)真的想了想。
今日的加冠禮,是母親許久之前就開始準(zhǔn)備的,似乎是從他高中之后就有提及,一直到了今日才終算圓滿。
裴珩其實一直都清楚,但他從不知道這加冠禮會那么累,簡直比去早朝還要麻煩。
至少早朝不需要全程跪拜著。
“待到你加冠的時候,姑母一定會為你好好的操辦。”裴珩輕聲說道。
但楚景澄對此渾不在意,只是又湊到裴珩的身邊問了許多的話,裴珩仔細(xì)的聽了聽,大概聽明白他究竟想要表達(dá)什么。
他并非是在期待自己的加冠禮,只是想知道等到楚修筠行冠禮的時候,他可以做什么。
“自然不需要你做什么,若有用的著你的地方,修筠自會開口。”裴珩三言兩語就把人給打發(fā)了,但楚景澄卻偷偷的詢問裴珩,他們伯父今年還能回金陵嗎?
裴珩看了看席間幾人,見她們也是一臉的擔(dān)心。
“怎么忽然都露出這般的神情?”
“眼看都要九月,再不回來豈不是又要晚一年。”楚景澄有些
不高興的開口,“若是再晚一些回來,那大哥的冠禮還辦不辦了?”
楚景澄話音剛落,剩下三人全部都點了點頭。
話既然說到此處,楚景澄也開始厚著臉皮問裴珩知不知曉伯父今年能不能回來。
裴珩當(dāng)然是不知道的,朝廷調(diào)令一事都?xì)w吏部掌管,但裴珩和吏部的官員并沒有什么直接交集。
只是父親同他提及過,有很大的希望。
可有些事情不到最后一刻是不知道結(jié)果的,裴珩也不想早早的將話說的太滿,免得他們平白生了期待,到最后卻盡是失望。
“既有風(fēng)聲,自然會有結(jié)果。”裴珩勸說楚景澄不用太過著急,畢竟還不到九月,若是能調(diào)回金陵,再過些時日就會有結(jié)果。
楚景澄還想說些什么,就被楚修筠給打斷,“你纏著表哥問這些事情做什么?表哥是翰林院額官員,他又不管這些。”
楚景澄這才閉了嘴。
楚修筠知曉弟弟是為他打抱不平,畢竟他和表哥同齡,表哥的加冠禮已經(jīng)辦了,而他的遲遲沒有下文,叔叔和嬸嬸有心想替他操辦,可他的爹娘卻尚未歸家。
能不能回來過一個團圓年,也還都是未知。
加冠禮是大事,即便叔叔和嬸嬸有心,也不能越俎代庖。
實則家中早已經(jīng)開始準(zhǔn)備,就連日子也已經(jīng)選定,只是等個準(zhǔn)話。
這些事是祖母和嬸娘單獨告訴他的,只不過景澄不清楚,祖母吩咐過他不宜聲張,免得被有心人挑唆,反倒生了嫌隙。
楚修筠本也沒怎么在意,誰知弟弟竟然這般的著急,思及此他心中愧疚油然而生。
今年年初的時候,他倒是收到過一封家書,父親說他有望調(diào)回金陵,加冠禮可以等他回來的時候再辦。
楚修筠心中當(dāng)然也是有所期待的,但這份期待也不知會不會落空。
有時候他都會想其實也不必如此麻煩。
若爹娘一直沒有時間,叔叔和嬸嬸也不會坐視不理。
這么些年,不都是這么過來的?
“今天是表哥的加冠禮,怎么好端端的又將話題扯到了我的身上?”楚修筠笑著將話題岔開,“表哥,可有收到我們送的賀禮?”
說起賀禮,裴珩的臉色稍稍的有些古怪,賀禮是長鳴提前送到他的住處,但里頭的東西,裴珩只看了沈瓷送的。
其余的那些,他倒是知道是什么。
沈瓷白玉素簪,這會兒就戴在他的身上。
裴珩這會兒聽楚修筠提及,也不知他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還是隨意的尋了一個話題,他如今的心思很奇怪,既擔(dān)心被人察覺,又擔(dān)心他們眼瞎。
橫也不是,豎也不是。
可誰讓裴世子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很快就有了對策。
“自是瞧見了。”裴珩淡淡道,“說來還要感謝沈姑娘。”
裴珩此語一出,庭中所有人都抬起頭看向他,見裴珩面無異色便又看向沈瓷,好似想在沈瓷的臉上瞧出什么端倪。
但沈瓷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壓根就什么都不知道,這無端端的一句感謝,當(dāng)真讓她心生疑惑。
“裴世子…要感謝我什么?”沈瓷詫異開口,短短一瞬,她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有幫助過裴珩什么,需要他這么特意感謝的嗎?
“若非沈姑娘送的簪子,今日這衣裳只怕是要束之高閣。”裴珩輕聲解釋,連語調(diào)都沒有任何改變。
眾人這才瞧見仔細(xì)的去瞧裴珩束發(fā)的簪子,正是前些日子沈瓷選中的白玉素簪,和這件月白色的錦袍很是相襯。
沈瓷還以為是什么大事,見是簪子的事情倒也沒怎么居功,“是珍寶閣的師傅手藝過人。”
一句話,將這感謝輕輕巧巧的化解。
裴珩的眼中染上了點點笑意,這倒是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無論如何,都要多謝沈姑娘。”裴珩又一次道謝,旁人只當(dāng)裴珩多禮,但唯有裴珩自己知曉,他多說幾句感謝的話,便又有了贈送回禮的機會。
裴姝原本坐在裴珩和沈瓷的中間就覺得自己很礙事,這會兒覺得自己更礙事了,有些地方就算是硬著頭皮也是沒法坐的,裴姝便借著去倒酒的機會偷偷的溜走,坐在了楚映夢的身邊。
并非她不愿和沈姐姐挨著坐,只是她哥哥的存在感實在是太強,她這么杵在中間,保不齊就要被兄長記恨。
裴姝心虛,就拎著酒壺給左鄰右舍倒酒。
楚映夢今兒個一直沒有說話,在偷偷的觀察表哥,擔(dān)心被表哥察覺便舉著酒杯佯裝喝酒。
她一直都覺得表哥的態(tài)度有一些奇怪,今日一見仿佛更加奇怪了。
楚映夢和裴姝坐在一塊兒,一個比一個心虛,一個倒酒一個喝酒,配合的無比默契,等到倆人反應(yīng)過來,楚映夢已不知不覺喝了大半的酒。
裴姝:“……”
她這是把表姐給灌醉了?
楚映夢端著一杯酒要喝不喝的,糾結(jié)了好一會兒,還是一口干了,所謂酒壯慫人膽,楚二姑娘喝了酒之后,膽子也大了不少,竟然能坐到裴珩的身邊,問他同韓嵩熟不熟悉。
她并沒有問裴珩認(rèn)不認(rèn)識,這樣的廢話,楚二姑娘覺得沒什么必要,只不過因為母親就要約韓夫人見面,以至于他們幾人的心情都很低落。
來的路上楚映夢也曾問過沈瓷,這事兒能不能在表哥的面前提及,沈瓷信得過裴珩的為人,便沒反對。
實則按照她們的關(guān)系,這事兒本沒什么隱瞞的必要。
只是沈瓷自覺和裴珩并不熟悉,才不會刻意提及。
有了沈瓷的首肯,加上她這會兒多喝了幾杯,自然膽子大得不得了。
裴珩聽見這話,神色有些不大好看,裴姝的神色不比她哥好多少,她抬眸看向表姐,一時間竟不知是不是自己很快就要多一個盟友。
裴姝抓心撓肺,差點兒驚呼出聲,好歹還有些理智,讓她生生的克制住了。
尚不確定,再仔細(xì)的觀察才是!
其余三人的態(tài)度倒是好猜,壓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傻愣愣的看著裴珩,期待他能說出個一二三四五來。
裴珩看了一眼楚映夢,在心里默默的嘆了一口氣,也不知表妹究竟和自己什么仇什么怨,非要他回答這么吃力不討好的問題。
裴珩并不想在沈瓷面前說韓嵩不好,也不想再沈瓷的面前說他的好,他得盡量的客觀。
但對于如今的裴珩而言,客觀才是最難的一件事。
“不算太了解,沒有太多的交集。”裴珩輕聲開口,說了一個公事公辦的答案,但楚映夢好似很失望。
嘟嘟囔囔的看向他,“是嗎?”
“自是如此。”裴珩原本是不了解的,但這些日子著人打聽之后,也能說出個一二來,韓嵩的確學(xué)識不差,若一直勤勉上進(jìn),下一回科舉,定能蟾宮折桂。
只是這樣的夸贊讓裴珩如何說得出口?
尤其還是當(dāng)著沈瓷的面。
多余的話裴珩沒有再說,沈瓷也沒有問,至于旁人問起,裴珩就會搪塞過去,楚映夢喝了幾杯酒有點兒呆呆的,也不知裴珩說的話能否讓她滿意。
楚修筠幾人只擔(dān)心她多喝了幾杯酒會頭暈,忙讓丫鬟再去煮一些醒酒茶來。
反而是裴姝,今兒個尤其忙碌,時不時的看看這一個,又時不時的看看另一個,她像是又發(fā)現(xiàn)了什么秘密,只不過這個秘密她并不能確定,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偏偏表姐這會兒還喝醉了,搞得她抓心撓肺。
“表姐?你可還好?”沈瓷見楚映夢臉色陀紅心中甚是擔(dān)憂,忍不住的多問了幾句。
偏偏楚映夢硬氣的很,沖著沈瓷搖了搖頭,“我沒事。”
一般說自己沒事的人,基本都是有事的。
“我沒有喝醉。”
一般說自己沒醉的,基本都已經(jīng)醉了。
沈瓷:“……”
這可要怎么辦才好?
“表姐?表姐?”沈瓷低聲的喚人,楚映夢聽見沈瓷的聲音,自然而然的靠在了沈瓷的肩上,將身體的大部分重量全部都壓了上去,沈瓷自然是護著她的。
“阿瓷。”
“嗯,我在這里。”沈瓷好脾氣的應(yīng)著,“表姐,我扶你去屋里歇一歇可好?”
“沒事。”楚映夢有點兒暈乎乎的,但她還能知道自己是誰,也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是誰,對她而言就已經(jīng)夠了,“阿瓷…阿瓷…”
沈瓷不知道表姐為
什么要這般固執(zhí)的念著自己的名字,這對于沈瓷而言,是很新奇的體驗,她覺得心中暖暖的,楚映夢一聲一聲的喊著,沈瓷一句一句的應(yīng)著。
姐妹倆都覺得沒有什么問題,卻酸了三個人的眼。
楚思怡氣呼呼的要過來分開兩人,若非楚映夢這會兒暈乎乎的,楚思怡那是半點都不肯妥協(xié)的,裴姝也想膩歪在沈瓷的身邊。
但她心虛,誰讓她方才一不小心將人給灌醉的。
至于裴珩,自從知曉沈瓷要和韓嵩議親以來,他的心就是酸的,這么多日子,一直都沒有好過。
沈瓷本想哄著表姐睡一會兒,偏偏表姐一點兒要歇息的跡象都沒有,她不再纏著沈瓷之后,情況卻也沒有太好,時不時的跟這個人說話,又時不時的問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幾乎所有人都被迫害了一遍。
弄得其余幾人忍不住的失笑。
他們還從來都沒有見過楚映夢這般模樣。
永寧侯府今日熱熱鬧鬧的,他們遠(yuǎn)離了喧囂,卻也依舊熱鬧,裴姝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也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她看著周圍的幾人,只覺得這樣的日子很是幸福。
若是…
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哥哥,又看了一眼沈瓷,心中有了一個不切實際的念頭,她開始默默的期盼著重陽的到來。
等到九月初九家中祭祖的時候,裴姝想,她一定要好好的求一求祖宗,讓他們在天之靈可以保佑哥哥能夠得償所愿。
午膳過后,他們來到了堂屋坐下歇息,因著是在裴姝的院子,倒也沒有什么人會來約束規(guī)矩,幾人便沒有太過在意。
楚映夢的酒還沒有醒,這會兒話還有一些多。
醒酒茶已經(jīng)喝下,但一時半會兒不會起效。
楚修筠看著這樣的妹妹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嬸嬸一直都說映夢和思怡不太像,這樣看來倒是像了個十成十。”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只不過他們到底有些頭疼,原本只是楚思怡一個人吵吵嚷嚷的,這會兒卻有了兩個。
偏偏喝醉的人還不能跟她講道理,只能哄著。
這一回裴珩坐在了沈瓷的邊上,二人之間只隔著一張小幾,裴珩早早的注意到沈瓷今日戴的是他送的發(fā)簪。
他便忍不住的想起自己頭上的簪子,也是沈瓷送的。
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心中悄悄的蔓延,裴珩心中劃過一絲喜悅,可他面上卻絲毫沒有顯露。
裴珩的心中有很多的話想要說,可無論說什么,都有些不合時宜,他能夠問的,能夠說的,少之又少。
到最后還是問起了游記來。
就連裴珩自己都覺得自己無趣極了,乏味可陳,每一回見面能問說的也只有這些,他明明是不想這般的。
可誰曾想沈瓷卻很高興,她告訴裴珩她昨日看到了神龜怪談,因為知道了許多,所以看書的時候并不覺得晦澀難懂,反而愈發(fā)的有趣。
“可是瞧見了什么有趣的?能否與我說說?”裴珩也來了興致,細(xì)細(xì)的問了起來。
家中表姐和思怡都不喜歡這些,沈瓷也沒能和誰討論,如今裴珩主動問起,沈瓷只當(dāng)是在交流讀書心得,她高興之余,話就多了起來。
裴珩總是很耐心的傾聽,時不時的補充幾句,不僅僅是給她解惑,還告訴了她不少神話傳說,但凡他自己知曉的,便毫無保留的告知。
聽的其余幾人都忍不住的安靜下來。
談話間,裴珩得知沈瓷將那些游記看完了。
他淺淺的一笑,“我這里倒是還有一些孤本,沈姑娘若是喜歡不若先借給你。”
沈瓷聽見這話第一反應(yīng)是不可思議,“孤本…太過貴重了些,不若還是算了…”
她并沒有奪人所好的想法,何況那些還是孤本,要是弄壞了根本就賠不起。
裴珩原本想說這些游記和怪談,倒也不算稀奇,可見到沈瓷這般模樣,他的心中倒是有了一個更好的主意。
“若沈姑娘覺得孤本不妥,我這里倒是有一些謄抄本。”裴珩說起這話的時候沒有絲毫的心虛。
至于謄抄本在什么地方?
他一會兒回去謄抄,不就有了嗎?
沈瓷愣愣的看向裴珩,她有一些想拒絕,卻實在是好奇哪些游記說的是什么故事,糾結(jié)許久還是沒能忍住誘惑。
“若裴世子方便的話…”沈瓷的聲音又輕又淡,卻帶著隱隱的期待。
裴珩忍不住的淺淺笑起,同沈瓷說好過幾日讓景澄帶給她。
沈瓷輕輕的點頭,道了一聲好。
等到回府的時候,她才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她似乎和一個人有了約定,并且還在心中隱隱的期待了起來。
當(dāng)真是,神奇的體驗。
第38章 第38章(修)她對未來的夫婿并沒有……
楚映夢在回府的途中,酒就醒了,她這會兒坐在馬車?yán)镱^回憶起自己說過的話,只恨不得找個地洞鉆下去。
她有些哀怨的看著妹妹們,“你們倆怎么也不攔著我些?”
沈瓷有些愧疚,但楚思怡是半點愧疚都沒有,聽見姐姐這么說就忍不住開口嗆她,“我們怎么沒攔著你?表姐都問了你好幾次要不要去歇一歇,你當(dāng)時六親不認(rèn)的,我們就算想要攔著也攔不住。”
“我…”楚映夢想同楚思怡理論幾句,但她根本沒有什么立場,只能氣惱的瞪著她。
偏楚思怡半點不怵她。
楚映夢這會兒只能安慰自己,好在她沒有說什么不該說的話,若不然她當(dāng)真不知日后要怎么面對表哥他們。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讓楚映夢錯過了去看裴姝的發(fā)簪,她根本沒有機會知曉阿瓷的發(fā)簪是不是最特別的,好在楚映夢也沒有過多的糾結(jié),她想著總還有機會可以確認(rèn)。
她因為今天的事情實在太耿耿于懷,一路上臉色幾經(jīng)變化,即便回到家中也沒能冷靜下來,一會兒想著表哥他們會怎么笑話她,一會兒又在想自己當(dāng)時究竟是什么模樣,越想越惱,忍不住拿手捂住自己的臉。
就在楚映夢正在想入非非的時候,門房卻送來了永寧侯府的回禮,照舊是一個首飾匣子,楚映夢認(rèn)出那是珍寶閣的匣子,她接過后就毫不猶豫的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支金燦燦的發(fā)簪,做成鏤空的工藝,華麗又漂亮…
只是上頭的樣式,還是牡丹。
楚映夢將發(fā)簪拿在手中,只覺得有一些奇怪。
她本以為只有自己的如此,最終發(fā)現(xiàn)沈瓷和楚思怡的也都是牡丹。
這是她們幾人拿到的第二支牡丹發(fā)簪。
“這回禮究竟是誰選的,大家都一樣嗎?”楚映夢有些納悶。
但誰也回答不了她的問題,楚思怡壓根沒覺得這簪子有什么問題,她只要有禮物收,就都是開心的。
沈瓷根本不知這簪子是裴珩特意送來的,還以為就是普通的回禮,也沒怎么當(dāng)一回事。
三人里頭唯有楚映夢心神不寧想入非非,她抓心撓肺的想要知曉表哥的心思,偏偏根本無從知曉,毫無頭緒。
楚映夢抓心撓肺,卻還是只能安慰自己來日方長,轉(zhuǎn)眼幾天過去。
到了裴氏和韓夫人見面的日子,兩位夫人見了面,也沒有假惺惺的說什么多余的話,對于一些事,彼此都心知肚明。
韓夫人和裴氏相談甚歡,約好了下月初一塊兒去青蓮寺燒香。
等到韓夫人走后,楚映夢就拉著沈瓷鬼鬼祟祟的摸到了正院,沈瓷原本是不想來的,但根本拗不過表姐,只能隨著她一起過來。
裴氏瞧見她們倆之后親切的招呼人到自己的身邊坐,“你們來的正好,我正好想讓張嬤嬤去找你們。”
二人依次坐在了裴氏身邊。
楚映夢看向沈瓷,示意沈瓷問些什么,偏偏沈瓷不在狀態(tài),什么都沒想著問。
她只能自己上,“阿娘,韓夫人可是回府了?”
裴氏微微頷首。
楚映夢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表妹,支支吾吾的開始追問今日和韓夫人會面可還
順利。
“自是順利的。”裴氏見楚映夢滿臉的糾結(jié),倒也沒有要賣關(guān)子的意思,同她們倆說起下月初要去青蓮寺燒香的事兒。
“我已與韓夫人約定好了日子,到了哪一日,你們仨就隨我一同去燒香。”裴氏笑著開口。
楚映夢終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可她的模樣卻沒見得有多么的高興,同母親寒暄了幾句,就帶著沈瓷一塊兒告辭。
裴氏看著楚映夢那心浮氣躁的模樣,忍不住的同張嬤嬤一塊兒看熱鬧,“我瞧著阿瓷和映夢的模樣,只覺得分外有趣,要議親的人全無心思,反而是映夢著急上火。”
張嬤嬤聽見這話也忍不住的笑起,“想當(dāng)初我們二姑娘自個兒議親的時候,根本就不著急,依奴婢愚見,二姑娘會這般還是因為擔(dān)心表姑娘。”
“是呀。”裴氏并非不知孩子們的感情,可當(dāng)真正直面的時候依舊感慨,“她們姊妹三人的感情一向極好,我自是欣慰的。”
“若不是因為阿瓷,映夢如何愿意操這個心?”
裴氏樂得見她們姊妹感情和睦,但她心中隱隱還有一些擔(dān)心,丈夫前幾日和她透露大伯年末應(yīng)當(dāng)能攜家眷一道回京,府上的大姑娘就要回來,也不知她們幾個能不能和睦相處。
“夫人今日見了韓夫人,心中可還算滿意?”張嬤嬤明知故問,她知道裴氏一定是滿意的,若不然也不會約韓夫人一道去青蓮寺。
只是張嬤嬤需要找個借口說話。
“韓夫人倒是同眾人說的那樣,是個平易近人的。”裴氏同韓氏今日才第一次見面,許多的事情也不知真假,畢竟人的性情最難琢磨,唯有長長久久的相處才能夠窺見一二。
即便裴氏覺得韓夫人不錯,但也不能保證她不是個會磋磨媳婦的惡婆婆。
“且再看一看。”裴氏并沒有太過于糾結(jié),她想的是讓沈瓷和韓嵩見一面,若外甥女覺得可以,她們大人再商議之后的事情。
“倘若阿瓷對韓嵩無意,我們就另選。”裴氏對給沈瓷議親這件事很是上心,只是架不住沈瓷淡淡的態(tài)度。
她到底有些摸不準(zhǔn)。
倒是張嬤嬤半點兒不憂心,還勸主子放寬心,“表姑娘是個有成算的,夫人只管放寬心就好。”
“表姑娘素來表里如一,既說了讓夫人做主,想來心中就是那般想的,夫人若是不信豈不是辜負(fù)了表姑娘的心意?”
“你說的是。”裴氏微微頷首,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又同張嬤嬤說起城東的鋪子,“我瞧著地段不錯,入手了幾間,倒時候給三個丫頭當(dāng)嫁妝,讓她們可以多些體己傍身。”
“夫人用心良苦…”
主仆倆便又細(xì)細(xì)的商議起鋪子來。
沈瓷隨著表姐一塊兒離開正院,楚映夢拉著她的手回到自己的住處,在折騰了幾日之后,楚二姑娘終于記起自己是個待嫁新娘的事兒,開始努力的繡著嫁衣。
但她的心依舊是不靜的,繡了幾針就忍不住問起沈瓷來,“阿瓷,母親約了韓夫人下月初去青蓮寺,估摸著到時候就能見著韓嵩,你心里頭可有緊張?”
沈瓷正坐在一旁繞線,聽見表姐這話倒也沒有敷衍,很是認(rèn)真的想了想,她說不清楚自己心中的情緒,便也沒有要欺瞞,只是如實的開口,“我不太清楚。”
沈瓷對男女之情并沒有那么多的期待,韓嵩對她而言,只不過是一個舅母選中的議親對象,就算不是她,也會是張公子,李公子。
對此并無差別。
“不太清楚?”楚映夢聽見這話忍不住的睜大了眼睛,“阿瓷,你就一點期待都沒有嗎?”
“就算不是韓嵩,你難道也不期待未來的夫婿?”
沈瓷似乎也覺得自己的回答太過于離譜,開始給自己找補,“也許見著人之后就知道是什么感覺。”
如今憑空的想象,實在是太為難自己。
楚映夢隱隱覺得有什么不對勁,可還沒她想明白,楚思怡就跑了進(jìn)來,她自然也聽說了母親的打算,但這會兒過來可不是來問韓嵩的事情,只是想問姐姐們?nèi)デ嗌徦碌哪且蝗找┦裁匆律选?br />
在楚思怡的心里沒有什么比出去玩來的高興。
即便她已經(jīng)知曉去青蓮寺不過是一個幌子。
她尚且年幼,并沒有那么多擔(dān)憂,那日聽哥哥們和姐姐那般反對,心中認(rèn)為這事兒多半成不了,去青蓮寺不過是走個過場。
轉(zhuǎn)頭就將這事兒給忘了。
“還有七八日,等臨近時間再決定也來得及。”沈瓷溫柔的安慰著表妹,楚思怡開開心心的點頭,問表姐去青蓮寺燒香要多久。
“若只需要半日,我們能不能約上裴姝一塊兒去游船?好不容易天氣涼爽了些,表姐,我想去坐船。”楚思怡拉著沈瓷的手不住的晃悠。
沈瓷倒是很想答應(yīng)表妹,但燒香這個事兒,她自己也不清楚。
來金陵這幾年,她除了去寺廟給父母點過長明燈,從未去燒香拜佛,對這些知之甚少。
“母親尚未明說,但想來半日光景足夠,你若真的想去游船,將夫子前些日子布置的課業(yè)完成,我就去和母親商議,準(zhǔn)你出去玩。”楚映夢這會兒很有大姐姐的風(fēng)范。
三兩句話就將楚思怡給安撫住。
楚思怡聽到了想要的答復(fù)也不和姐姐頂嘴,開始無端端的獻(xiàn)殷勤,軟軟的膩歪過來,“姐姐真好,姐姐我和表姐幫你一塊兒繞線。”
楚映夢看著她墻頭草一般的行徑,忍不住的在心里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嫌棄的將人推遠(yuǎn)了些。
原本的話題就這么悄無聲息的偏了去。
沈瓷對此并不在意,可楚映夢卻沒法不在意,她開始算計著時間,更是特意將此事透露給兩位哥哥,指望著兩位哥哥透露給表哥。
雖說楚映夢知曉,但凡裴姝知道了,表哥十之八九也會知道。
可楚二姑娘不想冒一點點的險。
即便她這會兒還沒有很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姑娘家湊在一塊兒,總有無數(shù)的話可以說,裴姝收到邀請之后,心中的想法也和楚思怡別無二致,一直思索著那日究竟要穿什么衣裳出門,才不會覺得突兀。
裴姝不想太特別,也不想和姐妹們不一樣。
楚思怡總算遇到了一個懂她的人,高高興興的和裴姝寫信討論起來。
沈瓷和楚映夢并未參與其中,沈瓷原本就對這些并不怎么上心,通常都是配合著表姐和表妹,楚映夢和沈瓷的情況不一樣,若是從前她肯定也會加入討論,甚至還會想著怎么打扮妹妹們。
可如今大姐姐的心里只有表妹的婚事。
這件事兒占據(jù)了楚映夢所有的思緒,其他的事兒自然顧不上,就連未婚夫都有些顧不上,為此季衍十分的哀怨。
楚修筠和楚景澄當(dāng)然是和楚映夢站在同一邊,月初的時候恰好書院休沐,楚景澄和楚修筠因為買了那金貴的硯臺,本想著要在家中安然度過。
但顯然計劃趕不上變化,兄弟二人一致覺得還是這件事兒更要緊些。
至于思怡說的游船。
兄弟倆面面相覷,想起自己那空空如也的荷包,一時之間說不出任何的話來。
但楚景澄臉皮厚,他愁了一會兒就不再發(fā)愁,“映夢和阿瓷都有錢,她們?nèi)齻人,我們兩個,她們?nèi)硕啵屗齻兏丁!?br />
楚修筠:“……”
他目瞪口呆的看著弟弟,心說這樣的話說出來,他難不成就半點都不心虛?
“景澄…”楚修筠忍不住的出聲喊他,試圖和他講道理,“你是哥哥…花妹妹們的銀子,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適?”
楚景澄如今兜比臉的還要干凈,哪里還顧得上這些?
他捂著耳朵開始掩耳盜鈴,“哥,要不你就
當(dāng)不知道吧。”
楚修筠:“……”
他也想當(dāng)做不知道,但實在是做不出這種事。
楚景澄雖然想那么做,但好歹還記得自己是哥哥,于是楚景澄就將主意打到了裴珩的身上,他打算邀請表哥一道去,好歹得找個人來付船租。
裴珩實則早已經(jīng)知曉姑母和韓夫人之間的打算,月初正好是他休沐的日子,便是楚景澄不相邀,他也會想法子一塊兒去。
他同樣也知道協(xié)律郎府上的打算,只是韓夫人打算先和姑母見面?再去見協(xié)律郎府上的四姑娘?
瞧瞧哪一個更好,哪一個更合適?
想法倒是挺好的,但凡事哪有那么想當(dāng)然?
“將韓家要和忠毅伯府議親的消息透露給孟家。”
“再將韓家要和孟家議親的消息透露給季衍。”
未來的表妹夫最近還在京城,也是要辦點事兒才行,裴珩冷靜吩咐著,心中冷笑不已,協(xié)律郎孟坤不是很看好這個韓嵩嗎?
既然這般看好,那就將人好好看著,莫要讓他出來禍害人才是。
吩咐完長鳴之后,裴珩書房的燈又一連幾日的亮了大半宿。
他既答應(yīng)要給沈瓷謄抄本,便不能食言。
然而做戲也要做全套,墨痕太新也容易被人看出來。
裴珩仔細(xì)計算著書架上的這些游記數(shù)量,默默的計算著還能送幾會,算完之后又開始想著是否要去皇城的藏書閣一趟。
*
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就到了月初,沈瓷和楚映夢穿上了裴姝和楚思怡一致商議出來的同色衣裳,坐上了前往青蓮寺的馬車。
因著和主持提前打過招呼,今日青蓮寺的香客并沒有很多。
沈瓷即便知曉今日是來做什么的,但到了佛前依舊恭恭敬敬的焚香叩拜,并無半點焦急之色。
她敬畏神佛,可心中卻到底沒了信仰。
昔年她在佛前虔誠叩拜,父母依舊離她而去,她知這是意外,但到底意難平,那是留在她心底的傷痕,想不得,碰不得。
只要一碰就會鮮血淋漓。
楚思怡和楚映夢去求了簽,詢問沈瓷要不要一起去。
卻沒想到一向合群的沈瓷卻笑著拒絕,“表姐,思怡,我不求簽。”
沈瓷不想被簽文困擾,平添諸多的煩惱。
楚映夢和楚思怡當(dāng)然不會勉強她,姐妹倆高高興興的求了簽去找簽文。
這時候張嬤嬤快步走到了沈瓷的身邊,請她到夫人的身邊去。
裴氏和韓夫人約定今日讓兩個孩子見一面,裴氏的心思很簡單,她不求沈瓷能多么喜歡韓嵩,可至少未來的夫婿總不能令人生厭。
沈瓷到的時候,韓夫人和韓嵩已經(jīng)在了,她跟在張嬤嬤的身后,出現(xiàn)在幾人的面前。
禮數(shù)周到的行禮。
這是韓夫人頭一回見到沈瓷,見到她第一眼的時候,韓夫人只覺得這姑娘長得特別漂亮,容貌太甚,讓人見了就移不開視線。
只是韓夫人見沈瓷身量單薄,覺得沈瓷太過瘦弱,擔(dān)心她有什么不足之癥。
裴氏招呼沈瓷坐到自己的身邊,開始同沈瓷介紹起韓嵩來。
沈瓷見過韓嵩的畫像,自然能清晰的將人認(rèn)出來,她的態(tài)度沒有什么改變,只是冷靜的打招呼。
倒是韓嵩,有一些呆呆的,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沈姑娘。”
沈瓷緩緩點頭,算是回禮。
二人坐在各自的長輩身邊,也沒有什么機會說話,多是兩位長輩說話的,他二人偶爾回應(yīng)一句。
沈瓷看似在發(fā)呆,聽得倒是認(rèn)真。
可韓嵩就不一樣,他瞧著認(rèn)真,但心思早已不知飄到什么地方去了。
沈瓷的態(tài)度很平和,不見半點浮躁,韓夫人看著她忍不住的點了點頭,倒是個好性子的孩子。
韓嵩就愈發(fā)的安靜了,只是最后的最后,他鬼使神差的問了沈瓷一句最近在念什么書。
沈瓷有些奇怪,但這問題倒不算冒犯,她便認(rèn)真的答了,“和姊妹們一塊兒念書,夫子最近正在教四書。”
實則她更喜歡看的是游記,但這些事她并不想告訴一個才見了一面的人。
今日不過初見,一切都還沒有什么定數(shù),裴氏自然不會讓沈瓷和韓嵩單獨相處,待目的達(dá)成之后,就帶著沈瓷和韓夫人母子告辭。
等到人走遠(yuǎn)了,韓夫人才起身,看向韓嵩淡淡道:“我們也回吧。”
韓嵩攙扶著母親往外走,雖瞧著同沒事人一樣,可知子莫若母,韓夫人如何不知兒子的態(tài)度?
這般魂不守舍,多半是上了心。
忠毅伯府的馬車率先離開了青蓮寺。
裴氏還要回府中處理庶務(wù),沈瓷她們?nèi)藙t去了酒樓同哥哥們匯合,等著裴珩兄妹倆過來。
她們租的游船是在午后,這會子想著先填飽肚子。
楚景澄握著空空的荷包,同妹妹再三確認(rèn)這一頓不用他出銀子之后,才敢大模大樣的點菜。
楚修筠忍不住的摁住了額頭,面上多是尷尬之色。
不多時裴珩帶著裴姝一起出現(xiàn),原本他們倆應(yīng)該早就到了,誰知臨出門的時候,裴姝卻想起沒有帶荷包又折返了回去,這才晚了些。
人到齊之后,菜恰好也上齊。
楚景澄當(dāng)屬最激動的一個,要知道他已經(jīng)連續(xù)大半個月沒有好好的下一次館子,這會兒自然是要吃夠本的。
楚修筠忍不住在一旁勸。
裴珩記掛著要送沈瓷書籍,早早的將準(zhǔn)備好的謄抄本壘成一摞交給她,“書房里堆積著太多的書,我公務(wù)繁忙暫時沒有什么時間整理書架,只找出了這些。”
裴珩語氣淡淡,卻頗有些此地?zé)o銀。
那一摞書一共有七八本,實則裴世子分外努力,他書架上那些孤本游記已經(jīng)謄抄好了大半,他挑挑揀揀,選了這么些,并非裴珩不舍得,只是他不想那么一股腦兒全部帶出來。
他想有更多的借口可以見到沈瓷。
“裴世子公務(wù)這般繁忙,就不用操心這些。”沈瓷不愿麻煩裴珩,尤其是聽說裴珩還為此特意的整理了書架,就愈發(fā)的過意不去。
裴珩原本就是找了個借口,見沈瓷誤會便不動聲色的給自己描補,“架子上一直就有許多書籍,我原本也是要收拾的,卻一直沒有機會,長鳴笨手笨腳的交給他我也不放心,如今倒是個極好的機會,沈姑娘不必介懷。”
裴珩說的有理有據(jù),且半點都沒有為難。
沈瓷到底是信了。
她捧著那些書,淺淺的道了一聲謝。
裴珩從不知曉原來自己還可以這般的容易滿足,只要一句道謝,一個笑容,他就能夠欣喜許久。
只是他心中有了貪念,想要和她有越來越多的交集,“這些游記是我早年看過的,如今也已記不太清,修筠和景澄都不大喜歡,我也一直沒有找到同好…”
“沈姑娘若是瞧見什么有趣的,倒也可以同我說說,也許還能有不同的感悟。”
裴珩想,他到底還是貪心的。
并不滿足只當(dāng)她表哥的表哥。
第39章 第39章(改)但凡沒有定親,就一定……
午膳過后,他們定好的游船也如約而至,幾人登上游船后便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金陵最負(fù)盛名的秦淮河,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的文人墨客在這里留下千古名句。
每逢佳節(jié)慶典,秦淮河也一定是熱熱鬧鬧的,河上處處都是好風(fēng)光,隨便一處的風(fēng)景都是美如畫,只不過他們幾個人根本就沒有吟詩作對的興趣,只是三三兩兩的坐在一塊兒欣賞沿途的風(fēng)景。
日頭漸漸西沉,裴珩大多數(shù)的時候是坐在一旁聽眾人說話,從只言片語當(dāng)中,他知曉了沈瓷今日和姑母一起去了青蓮寺。
而據(jù)裴珩所知,今日韓夫人和韓嵩也去了青蓮寺。
同樣的巧合湊在一起就不是巧合。
他知曉兩家長輩會面會商議何事。
裴珩將手中的杯子捏的死緊,他垂下眼眸斂去了眼中所有的情緒,明明并不
想聽到這些,可偏偏要強迫自己聽。
聽到最后,愈發(fā)的不耐。
等回到永寧侯府的時候,他便借口要處理公務(wù)去了書房,為此永寧候夫人還特意的差人來詢問,被裴珩幾句話給打發(fā)了。
屋子里很安靜,沒有任何人會來打擾裴珩,但他的心卻一點兒也安靜不了。
他知道自己在意什么,也知道自己為何不悅。
偏偏口不能言。
裴珩摁住自己的頭顱,微微的閉上眼睛,將所有的情緒藏于其中,許久之后才睜開眼。
等到冷靜下來之后,便吩咐長鳴去打聽協(xié)律郎府上的消息,孟坤的四女兒喜歡韓嵩,這孟四姑娘雖然是庶出,卻是孟坤最疼愛的女兒,她知曉這件事之后,想來許多事就不會那么容易。
*
事情也正如裴珩所預(yù)料的那般,協(xié)律郎府上因為這件事情吵得不可開交,孟坤聽見這消息的時候正在側(cè)院孫姨娘處吃點心,這孫姨娘不是別人,正是那孟四姑娘的生母。
這會子兩人正郎情妾意的喝著茶,忽聽下人稟告,說是韓家要與忠毅伯府的表姑娘定親,今日約在青蓮寺相見。
“什么?!”孟坤怒不可遏,“韓家好大的膽子。”
明明已經(jīng)與他們有了默契,竟然還有別的想法。
“老爺,這忠毅伯府那樣的高門大戶也要同韓家公子定親?”孫姨娘有些疑惑的問道。
“你有所不知,那不是正經(jīng)的伯府千金,而是前平江節(jié)度使沈毅的遺孤,沈毅的夫人楚氏是忠毅伯府的大姑奶奶,前些年夫婦倆雙雙遇難,楚家便將這唯一的孩子給帶了回來養(yǎng)在身邊,如今也到了要議親的年紀(jì)。”孟坤對著愛妾到底還有幾分真心,耐著性子同她解釋。
孫姨娘聽罷之后撇了撇嘴,不屑道:“不過一個孤女罷了,我還當(dāng)是什么真鳳凰呢。”
“雖說不是真鳳凰,但到底背靠忠毅伯府,只怕是…”孟坤的話都還沒有說完,門房便送來了消息,說韓夫人這些日子都不得空。
若孟家不知今日的消息,也不會將韓夫人說的話放在心上,可此番知曉這事之后,韓夫人的反應(yīng)就顯得有些耐人尋味起來。
“不得空?”孫姨娘皺起眉頭,“難不成是韓家真的想要同那孤女結(jié)親?特意回絕了我們家?”
孫姨娘的聲音不小,恰巧被跑過來的孟靖淑聽了個正著。
“爹,姨娘,你們方才在說什么?韓嵩要和旁人定親?”孟靖淑失聲驚叫起來,“怎么可能?怎么會有這樣的事?爹爹,您不是答應(yīng)過我,會讓我嫁給心儀之人的嗎?”
協(xié)律郎府上頓時亂作一團,孟靖淑吵著鬧著要孟坤給她一個說法,孟坤如今連韓嵩的人都沒有見著,如何給得了說法。
至于孫姨娘,她籠統(tǒng)就生了那么一個女兒,疼的跟眼珠子似得,見不得那女兒受一點點的委屈,孟靖淑眼淚都還沒有掉一滴,她就開始勸起來了,“莫哭莫哭,這事兒你爹爹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即便你爹爹不給你想法子,娘也會給你想法子的。”
孫姨娘眸光一閃,給身邊嬤嬤使了個眼色,嬤嬤會意立刻出門尋人去了。
孟家和韓家這件事,是韓嵩的舅母劉氏牽的線,韓嵩過了孝期之后,劉氏就知曉弟妹想要給韓嵩議親,她本是不欲管這件事的,誰讓孟家直接找上了她,讓她幫忙牽線,說是事成之后少不了她的好處。
為了讓劉氏安心辦事,甚至還給了五兩銀子的定金。
劉氏摸到那塊銀子,喜上眉梢,從此不遺余力的在弟妹的面前說起那孟家姑娘的好來。
好不容易事情有了好大的進(jìn)展,更是喜不勝收,開始做起美夢來,算計著能從孟家哪兒得到多少好處,誰知銀子沒等著,竟等著了孟府來人。
孫姨娘的貼身嬤嬤將這事兒說給劉氏聽,讓劉氏務(wù)必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劉氏一聽這話只覺得天都要塌了,也顧不得快到飯點,立刻就去韓家找了弟妹。
她一進(jìn)門連水都來不及喝,直接將事問了出來,“弟妹,我怎么聽說嵩兒要和旁人定親?”
“嫂嫂?”韓夫人聞言只覺得有些詫異,這件事知道的人其實并不多,她其實是瞞著嫂子的,竟不知嫂子是從何得知的。
韓夫人將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結(jié)果立劉氏壓根不想回答,“你別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問你是不是有這么一回事。”
“…的確。”韓夫人不善扯謊,聽嫂嫂這么一說也就認(rèn)下了,將事情大致說了一番。
劉氏一聽果真確有其事,立刻開口說話,“弟妹你糊涂啊,那算什么好親事,你別瞧著人家是伯府,可那畢竟不是伯府真千金,不過一個落魄孤女,人家指不定是嫌棄她在府上吃干飯,才要將人給打發(fā)走的。”
“應(yīng)當(dāng)不是這般。”韓夫人小聲反駁,“今日我見過楚家二夫人,瞧著很是面善,待沈姑娘也是極好。”
“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如何知曉不是她們裝模作樣給你看的?”劉氏說的煞有其事,韓夫人一時間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這…”
“但孟家四姑娘可不一樣,那是人家嫡親的閨女,在府上備受寵愛,孟家的四姑娘,可是真心喜歡嵩哥兒的,孟大人更是正經(jīng)的朝廷命官,嵩哥兒當(dāng)了他的女婿還愁日后老丈人不提攜?”
“那孤女父母都已經(jīng)不在,如今寄居在人家府上,人家發(fā)發(fā)善心給口飯吃,難不成你還指望著他們?nèi)蘸竽芴釘y嵩兒?”劉氏見弟妹有所松動,便又再接再厲的勸說,“倒時候會有不少人戳嵩兒的脊梁骨,說他攀上高枝,但事實如何又有誰知曉?他們家有自己的女兒,就是要提攜也提攜正經(jīng)女婿。”
劉氏說的話字字句句都扎進(jìn)韓夫人的心里,韓夫人的臉色明顯猶豫起來。
是夜,韓夫人同韓嵩提及協(xié)律郎的四姑娘,她有意讓韓嵩見一見人,韓嵩起初并沒有在意,只是耐著性子解釋,“母親,我們白日不是已經(jīng)說好了,將此事回絕。”
韓夫人原本是要依著韓嵩的意思,可今日嫂嫂說的那番話讓她猶豫起來,“還是見一見的好。”
“母親,我心中已經(jīng)有所決定,這件事情還是不要再提。”韓嵩覺得母親今日有些奇怪,仔細(xì)詢問才知原是舅母來過了,和孟家的親事也是舅母牽的線。
他稍一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舅母同您說了什么?”
韓夫人沒有瞞著,將今日劉氏說的話悉數(shù)說了出來,韓嵩聽罷皺起了眉頭,“母親,我原本也從未想過要依靠岳家提攜。”
韓夫人看著韓嵩,眼中閃過諸多的心疼,她知韓嵩對沈瓷上了心,對于韓嵩的想法,她雖未明說,可眼中盡是不贊同。
“母親可是對沈姑娘不滿?”韓嵩問的小心,韓夫人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心中愈頗有些無奈,明明只見過一回。
是何緣由,韓夫人心中其實有所猜測,“吾兒,容顏易老,娶妻當(dāng)娶賢。”
“我對沈姑娘并無不滿,只是你舅母說的話也極有道理。”韓夫人開口勸道,“你舅母走后,我也想了許多,她從前身份尊貴,照她從前的身份,金陵城根本就沒有幾個人配得上她,是因為沈家遭逢巨變,她才會和你議親。”
議親當(dāng)然要講究門當(dāng)戶對。
沈瓷如今和韓嵩自是門當(dāng)戶對,但過去如何能那么輕易就抹去的?
“她昔日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長大,如今寄人籬下,也不知心中到底有多少積怨…”韓夫人的擔(dān)憂是人之常情,畢竟人人都知曉昔年的平江節(jié)度使是怎樣的存在。
沈瓷是他唯一的女兒自然尊貴。
家世巨變,生活巨變,從高處跌落又有多少人能夠保持平常心?
“可是她不像…”韓嵩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韓夫人給打斷。
“孩子,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沈姑娘并不甘心和你議親,只是沒有辦法?”
“母親,這是何意?”韓嵩愣愣的看向母親。
韓夫人咬了咬牙,告訴韓嵩因為他是最合適的人選,因為沈瓷沒得選,才會選擇他們。
她到了最壞的打算,但是韓嵩現(xiàn)在根本什么都聽不進(jìn)去,無論母親說什么,他都可以找到借口來反駁。
韓夫人見勸不動他,也沒有再多說什么。
“你若是心意已決,母親自然是尊重你的意見。”韓夫人未必愿意妥協(xié),可她如今左右不了韓嵩的決定。
若是強硬反對,母子倆只能鬧得兩敗俱傷。
在韓嵩的堅持下,韓夫人到底答應(yīng)下來,給裴氏送去了回音,擇期去府上提親,至于孟府那邊,韓夫人也同嫂嫂說明緣由,讓嫂嫂代為傳達(dá)。
劉氏收了孟府的好處,自然不會輕易的放棄,她強勢的等在韓家,要聽韓嵩親口說,同時也存了想要再勸一勸韓嵩的心思。
劉氏原本信心滿滿,誰知這會兒說破了嘴皮子,他都不為所動,氣的劉氏咬牙切齒。
“還請舅母代為轉(zhuǎn)達(dá)。”
劉氏惱怒至極,罵罵咧咧的回到家中,這時孟府的嬤嬤又來了一回,問劉氏究竟能不能將此事辦好。
“哎呦,錢嬤嬤還請放心,我一定能將此事辦好,只不過還希望貴府能配合一二。”劉氏舍不得銀子,只希望能將此事促成,韓家那母子倆油鹽不進(jìn),她那個弟妹耳根子軟的不得了,死了丈夫之后便一心只向著兒子,偏還作不得兒子的主。
劉氏想了想,若要成事,還是要靠自己。
她計上心來對著錢嬤嬤耳語一番,錢嬤嬤聽罷有些猶豫,劉氏立刻上前,“錢嬤嬤,這是最好的法子了,你也知道我那外甥是個讀書人,脾氣有些倔強。”
錢嬤嬤這才答應(yīng)回府轉(zhuǎn)達(dá)消息,同時又告誡了她一句,“好好辦事,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處。”
劉氏喜的眉開眼笑,等人走了之后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氣。
那錢嬤嬤回到孟府之后,就將劉氏出的主意說了出來,屆時劉氏會將韓嵩騙出來同她們姑娘會面,所以這事兒需要她們配合。
孫姨娘雖有些不滿,但也知曉此事沒有更好的主意。
錢嬤嬤見主子心情不好,便說了些好聽話,“主子別生氣,那韓家哥兒想來是沒見著我們家姑娘才會如此,若是見著了我們姑娘,指不定怎么后悔。”
“你說的是。”孫姨娘冷笑一聲,“沒道理不選我閨女要選個寄人籬下落魄孤女。”
“但凡韓嵩是個有腦子的,他就知道該怎么選。”
孟府發(fā)生的事情,事無巨細(xì)的全部被長鳴稟告給了裴珩知曉,“這劉氏是?”
“那是韓公子的舅母,自從韓公子的父親去世之后,他們孤兒寡母甚是艱難,韓公子的舅舅對他們母子倆幫助頗多。”長鳴立刻開口解釋。
裴珩大抵明白劉氏為何能這般信誓旦旦,有這一層恩義在,劉氏若存心欺騙,韓嵩當(dāng)真還沒有辦法拒絕。
“季小將軍已經(jīng)聽到這些傳言,世子,是否需要屬下再做些什么?”
“暫時不用。”裴珩語氣冷靜,季衍雖然聽到這些傳言,但他并非一個沖動的人,肯定會去探查虛實,待確定之后才會告知映夢。
原本他還要想法子將這件事情坐實,誰知瞌睡來了送枕頭。
劉氏當(dāng)真幫了他一個大忙。
“以孟府的名義再給劉氏一些銀子,讓她務(wù)必要好好的促成韓嵩和孟四的婚事。”裴珩冷淡吩咐。
既然見錢眼開,想來為了銀子也會全力以赴。
第40章 第40章(改)阿瓷,季衍告訴我韓……
裴珩自然不會將所有的希望全部都放在劉氏一個人的身上,說到底劉氏只是韓嵩的舅母,即便舅舅對他們母子有大恩,也到底不是他的母親。
韓夫人能夠逼迫韓嵩,劉氏卻不能。
韓夫人一心為了兒子著想,但凡是有任何不利于韓嵩的,都會讓她分外的在意,他倒也不是沒有法子,只是能讓韓夫人在意的一些事,多多少少會影響到沈瓷。
裴珩并不愿沈瓷受到什么影響,即便是女眷之間的幾句流言蜚語也不愿。
故而要讓韓嵩主動放棄結(jié)親,還是要從他本人下手,“著人盯緊他。”
人無完人,總有弱點,也總有在意的人和事。 :
只要有弱點就好辦。
*
翌日清早,韓嵩如同往常一般的去書院上課,只是課上到一半的時候,舅母府中下人急匆匆的趕了過來,說是家中出了急事。
韓嵩一顆心沉了下去他匆匆同夫子告假,就往外走。
韓嵩素來勤勉,夫子也沒有多問緣由便準(zhǔn)了假。
出了課堂之后下人才開口,說是府上老爺?shù)昧思卑Y,情況頗有些嚴(yán)重,“韓公子,我們夫人這會子六神無主的在家中哭,夫人讓小的過來請公子過去拿個主意。”
“可有請大夫?”韓嵩即刻問道。
家丁連連點頭,“大夫已經(jīng)去請,但我們夫人還是讓我們來請公子。”
韓嵩雖疑惑舅母的做法,但此時也不便深究,跟著家丁急匆匆的趕過去。
他心急如焚,可到了舅舅家中卻并未見到人,反而是舅母在門外張望,瞧見他過來之后立刻迎了上來,“嵩哥兒。”
韓嵩定了定神,冷靜問道,“舅母,舅舅人在何處?”
“你舅舅這會兒出門上工去了。”劉氏笑著解釋。
“上工去了?”韓嵩皺起眉頭看向舅母,“您方才是讓下人過來說舅舅得了急癥?”
“那是之前,這會兒已經(jīng)好了。”劉氏含含糊糊的。
偏偏韓嵩半點不受糊弄,看著劉氏一字一句的復(fù)述著家丁的話,“咳的聲嘶力竭,都咳出了血。”
劉氏本想將這件事給糊弄過去,可韓嵩此時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倒是讓她臉上有些掛不住,只能硬著頭皮解釋,“你舅舅他先前吃了一顆棗,卡在了嗓子眼一直咳不出,棗核堅硬差點兒劃破了嗓子…”
“對不住啊嵩哥兒,舅母沒什么見識,倒是讓你費心了。”
劉氏找了個蹩腳的借口,說話也是顛三倒四,也不知韓嵩信沒信,韓嵩不欲和長輩起沖突,便沖著她點了點頭,“既然舅舅沒事,那我就先行一步。”
韓嵩轉(zhuǎn)身要走。
劉氏好不容易將人給騙了過來,如何能讓人走?為了今日她可是做足了準(zhǔn)備,見到韓嵩要走立刻將人給喊住,“嵩哥兒,那孟家四姑娘今日來家中做客,人好歹來了,你就見一見。”
“舅母,此事我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韓嵩皺起眉頭剛要拒絕,就被劉氏給打斷。
“這好歹也是舅母牽的線,你就權(quán)當(dāng)給舅母一個面子見一見,有什么話你們當(dāng)面說清楚,也省的舅母里外不是人。”
劉氏已經(jīng)將話說到了這份上,韓嵩自然沒法拒絕,便同意去見一見。
他一進(jìn)劉家就知曉自己今日是被舅母給騙了,只是韓嵩沒拆穿他,這會兒見舅母提及孟靖淑,才知舅母意圖,韓嵩便遂她的意,見了孟靖淑一面。
孟靖淑見著日思夜想的人很是激動,按耐不住的要同他說話,什么矜持全部都拋諸腦后,“韓公子,你來啦?”
“孟姑娘。”
二人都知曉今日見面所為何事,孟靖淑說有要事要問他,韓嵩自然也明白她想要問什么。
面前的姑娘固執(zhí)的等著一個答復(fù),韓嵩并不想將事情鬧得太過難堪,只是委婉的表示是他的緣故,“孟姑娘很好,是在下不才,配不上孟姑娘。”韓嵩說完這話,便匆匆撂下一句抱歉,說他今日還有事就先行一步。
“韓嵩,你這是什么意思?”孟靖淑瞪大眼睛,她只以為是韓嵩故意找的借口。
韓嵩無奈只能解釋一句,說他還要回書院上課。
他說的雖真誠,可孟靖淑依舊覺得他是敷衍,待韓嵩走后,孟靖淑氣急敗壞的瞪著劉氏,“我
都沒有嫌棄他,他竟然還不愿意?”
劉氏方才和孫姨娘就躲在里間,將外頭的一切都聽得清清楚楚,她早已知曉韓嵩心思,只是這話卻不能說,這會子點頭哈腰的陪著笑臉。
“孟姑娘這說的哪里話,我們嵩哥兒并不是這個意思。”
“什么不是這個意思?他不是已經(jīng)將話說的那么明白了?”孟靖淑也不是傻子,韓嵩方才明擺著就是拒絕的意思。
孫姨娘見不得女兒委屈,連忙出聲安慰:“韓公子還年輕,年輕氣盛,沖動之下說錯話總是有的,你這么好,他遲早后悔。”
“孟夫人說的沒錯,孟姑娘啊,他一個讀書人,面皮薄,我瞧著他也是喜歡姑娘的。”
“是嗎?”孟靖淑卻有些不信,“他若真喜歡我,怎么會突然走了?”
“那是因為嵩哥兒還在書院念書,今日因為要同姑娘見面,才匆匆趕來的,此番見了面自然是要回去上課。”劉氏顛倒黑白,什么話都往外頭扯,在她看來那寄居忠毅伯府的孤女,當(dāng)然比不得孟四姑娘。
這事兒準(zhǔn)能成。
劉氏便向面前的母女倆夸下海口,一定會促成這件事。
韓嵩并未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并不知舅母在他離開之后胡說八道了許多話,他當(dāng)真以為只是一次普通的會面,見了一面之后這些事就能夠圓圓滿滿的解決。
劉氏向孟家母女夸下海口后,自然不會什么都不做,她先是決定去說服弟妹,但韓夫人卻面露為難之色,“嫂嫂,這件事之后還請莫要開口,嵩兒對孟姑娘無意,勉強二人是不會幸福的。”
“弟妹,你如今都幾歲了,還說這么天真的話?說什么幸福不幸福的?難不成你不為了嵩兒以后考慮?我知道嵩兒是個有骨氣的,他不想依靠岳家,可你難道就忍心看著他錯失這個機會?”劉氏說的口都干了,面前的女人還是油鹽不進(jìn)。
惹得劉氏分外氣惱,“我同你說的話,你是一句都沒有聽進(jìn)去嗎?”
“并非我不聽嫂嫂的話,只是嵩兒已經(jīng)大了許多事情他能自己做主。”韓夫人不過是沒法做主罷了。
實則因為劉氏每日的勸說,韓夫人的心早就開始松動起來,劉氏見狀就愈發(fā)的賣力。
孟家許是看在她辛苦的份上,特意又讓人給她送了一筆銀子,這一次足足有一百兩,劉氏也因此闊綽了許多。
她原本還有些顧慮,覺得孟靖淑一個庶女,在家中受寵估摸著也有限,誰知她竟然這般的受寵,那可是足足一百兩銀子。
劉氏心思愈發(fā)活泛,她小動作不斷,為了穩(wěn)住孟靖淑,讓孟靖淑深信韓嵩是喜歡他的,拿了些銀子給以韓嵩的名義買了些首飾和胭脂水粉送過去。
她原本目的很單純,結(jié)果自個兒的所作所為全部都落入長鳴眼中,之后又被正在盯著韓嵩的季衍知曉。
季衍皺起眉頭,覺得這件事情不能再拖下去。
于是季小將軍將自己查到的這些消息盡數(shù)告訴了未婚妻,楚映夢一聽臉色立時變得難看起來,“你說什么?那韓嵩竟如此?”
“對,我那日出門恰巧聽見了有人議論韓家和孟家定親的消息,我記著你說過,韓家是要和表妹議親的。”季衍回憶起之前的那些事,原本這些事他不會放在心上,可誰讓他恰好知道韓嵩在和未婚妻的表妹議親,季衍知曉楚映夢有多在意她這個表妹,這才會去關(guān)注。
“我盯了他好幾日,發(fā)現(xiàn)確有其事,而且韓嵩竟還給那孟姑娘送胭脂水粉和首飾。”
“但是哥哥他們并未說起韓嵩近日有遲到早退的情況,他一直都在書院里。”
“你不知道,這人可狡猾,東西都不是自己去買的,是讓自己的舅母幫忙買的,他隱藏的極好,若非是我一直盯著,只怕還發(fā)現(xiàn)不了。”季衍心中認(rèn)定韓嵩道貌岸然,明明已經(jīng)在和沈瓷議親,為何還要同那孟姑娘不清不楚的。
“有這回事?”
“自然。”季衍可不會隨隨便便亂說,無憑無據(jù)的若是貿(mào)然開口,楚映夢會如何想他?
“這件事我得告訴哥哥他們。”楚映夢這會兒沒了別的心思,為了避免解釋不清楚她和季衍一塊兒去找了楚修筠和楚景澄。
得知這些事情后,楚家兄弟也很是震驚。
“韓家這膽子也未免太大了些,他把阿瓷當(dāng)什么了?一邊來我們家下聘,一邊又和旁人不清不楚的。”楚景澄脾氣暴躁,就要去找韓嵩理論。
還沒走兩步就被楚修筠給攔下,“他既然都能讓家里人出面幫忙遮掩,你如今去追問也問不出實話來。”
“那怎么辦?”楚景澄著急不已,“若他當(dāng)真如此表里不一,那就根本不是什么良配。”
“他竟能夠隱藏的那么好。”
幾人因為韓嵩的表里不一而各種怒罵,唯有季衍問了最關(guān)鍵的一句話,“這件事,是否需要讓沈姑娘知道?”
畢竟她才是要和韓嵩定親的那個人,她是最有權(quán)力知道的人。
吵吵嚷嚷的幾人沉默下來,最終商議過后還是決定這件事要告知沈瓷,不能讓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阿瓷這會兒在祖母的院子里,我去找人,你們在這里等我。”楚映夢說完便匆匆的走了出去,她到的時候沈瓷正在陪楚老夫人說話,見楚映夢過來心中還有不少的好奇,“表姐怎么回來了,你不是說今日要去見季小將軍嗎?”
“季衍他突然有事,我沒法子只能回來了。”楚映夢說的就和真的一樣,她恭恭敬敬的給祖母請安,隨后就和沈瓷一塊兒坐著同祖母說話,直至楚老夫人乏了兩人才走。
一走出主院,楚映夢就迫不及待的拉著沈瓷說話,“阿瓷,我有事要告訴你,季衍他同我說,韓嵩就是個朝三暮四的小人!”
這話說的有些嚴(yán)重,一般人未必會信,但沈瓷知道表姐不是沖動的人,季小將軍更不是,他們會這么說想來是有什么憑據(jù)的。
“可是發(fā)生什么事了?”沈瓷冷靜問道。
楚映夢見她相信自己,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拉著沈瓷去了楚修筠的院子,沈瓷到時才發(fā)現(xiàn)季小將軍也在。
季衍看了一眼楚映夢,見未婚妻點了頭,才將這幾日發(fā)生的事情盡數(shù)告知。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么誤會?”沈瓷仔細(xì)聽完后便說了這么一句話,此語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她,楚映夢和楚景澄更是不滿。
“阿瓷,你再說什么?”
“這怎么可能會有什么誤會?”
“表姐,二表哥,你們別著急。”沈瓷并非是為了韓嵩開脫,說到底他與她而言,如今不過還是個陌生人,她只是就事論事。
“若韓嵩當(dāng)真要掩人耳目去買些胭脂水粉和首飾,為何要讓舅母出面?這不是更讓人懷疑嗎?若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只需要讓他母親出面即可。”沈瓷冷靜分析道,“韓家也不是沒有親戚的,就是被發(fā)現(xiàn)韓夫人也可以解釋是給親戚家的女眷。”
無論如何都比讓舅母出面來的合適。
“你說的也有道理。”
“那這…”
“這其中也許有什么誤會,也許沒有,但這件事是真真切切發(fā)生的,總要弄清楚的。”沈瓷不愿冤枉了什么人,同樣也不愿心中有所膈應(yīng)。
韓家送來的納采禮都還在堂屋隔著,舅母還沒來得及去清點。
“那這件事?”楚映夢將目光轉(zhuǎn)向季衍,季衍瞬間反應(yīng)過來將這個燙手山芋接過。
“就交給我去辦,我一定會將這件事情查的清清楚楚。”
“既如此就多謝季小將軍。”沈瓷輕聲道謝。
季衍隨意的擺了擺手,“這些都是小事,不要放在心上。”
他可是未來的表姐夫,總要做些事才行。
此事暫時告了一段落,雖還有不少疑點,可平白無故出了這樣的事,幾人心中多少是有些不太舒坦的。
這消息輾轉(zhuǎn)通過楚景澄傳到了裴珩的耳朵里,他雖有些遺憾沈瓷并未相信,但心中其實并無多少遺憾,反而對沈瓷很是欣賞,她能這般冷靜的思考問題,是一件好事。
裴珩本也沒指望著可以那么輕易的將這婚事切斷。
“沈姑娘說的也確有可能,若當(dāng)真是那劉氏自作主張,有這樣麻煩的親戚在,只怕后患無窮。”裴珩簡單的點了一句。
楚景澄將這些話放在了心上,回到家中之后轉(zhuǎn)述給了沈瓷聽。
“韓公子和他舅舅關(guān)系可好?”
“這…表哥沒說。”楚景澄認(rèn)真的回憶了一番,確定裴珩只說了那么一句,沈瓷默默的點了點頭,將這些話放在了心里。
而永寧侯府中,裴珩卻知道了另一個消息。
他派人給劉氏送銀子的時候,被回家的周巖給撞見了,周巖偷了些銀子去了賭坊。
韓嵩的表弟周巖有賭博惡習(xí),時常流連賭坊,又因為劉氏溺愛,韓嵩的舅舅尚且不知,周巖懼怕父親,也只敢賭一些小錢,都是小打小鬧。
周巖做得很小心,家中除了劉氏都沒人知曉他有這樣的惡習(xí)。
若非裴珩要求盯著劉氏,長鳴也不會發(fā)現(xiàn)。
“貪婪的舅母,嗜賭的表弟,還有耳根子軟的母親。”裴珩輕嗤一聲,半點不覺得這是什么好人家,有這樣麻煩的親戚在,只怕到時候后患無窮。
但這些偏偏不是他說了算。
若沈瓷是裴姝,他大可以直接拒了這門親事,如今隔了好幾重,他便是想要告知真相,還得繞好幾道彎,不然他都無法解釋為何自己要這般上心。
何況沈姑娘也不是什么很好糊弄的人。
“將周巖的事情透露給協(xié)律郎知曉,若協(xié)律郎不知道怎么辦,就教他怎么辦。”裴珩冷聲吩咐,常言道十賭九輸,這些日子周巖因為劉氏忽然有了銀子,早已經(jīng)飄飄然,遲早都會出事。
而協(xié)律郎也并沒有辜負(fù)裴珩,知曉周巖好賭,為了自己的女兒,便賄賂了賭坊的老板做局,設(shè)計讓周巖欠下賭債。
周巖本以為自己時來運轉(zhuǎn),幻想著就要擁有無數(shù)的金銀,誰知一朝落敗,輸?shù)氖裁炊疾皇#踔燎废略S多銀子。
周巖這個時候才開始慌了,匆匆的回家找劉氏。
劉氏知曉周巖欠了三千兩白銀直接昏了過去,醒來之后眼也直了,“你,你,你竟然做出這樣的事,你平時小賭小鬧也就罷了,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的?”
周巖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他也想不起自己為什么會越賭越大,贏錢那一刻的感受實在是太過美妙,讓他忍不住的沉溺其中。
可他贏不了了,一直贏不了,然后他想要翻本,就告訴自己就賭最后一回,誰知道…
“娘,你救救我,娘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周巖跪在地上求劉氏救救自己。
這是劉氏唯一的兒子,她自然不會放棄,可三千兩白銀,她又能怎么辦?
“你要我怎么辦?我去哪里給你找那么多的影子?”
“有辦法的,有辦法。”周巖抬起頭看向劉氏,眼中滿是激動神色,“您前些日子不是得了一百兩銀子,孟大人有錢,孟大人肯定有錢!”
“他們不是想要表哥做女婿嗎?您讓爹去和表哥說,讓表哥答應(yīng)做孟大人的女婿,表哥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對不對?”周巖抓著劉氏的衣擺,手上青筋暴露,很是激動。
劉氏看著周巖,冷不丁的問道,“你是如何知曉,我有銀子的?”
周巖低著頭不敢說話,劉氏像是想到了什么瘋了一般的翻箱倒柜,才發(fā)現(xiàn)自己匣子里的銀子早已經(jīng)不見,只剩下了幾個銅板。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這個不孝子。”劉氏抄起一旁的雞毛撣子就開始打。
打的周巖上躥下跳的。
“你們倆這是在做什么?”周進(jìn)下了工回家瞧見正屋雞飛狗跳的,冷不丁的出聲問道。
“沒,沒什么。”劉氏有些慌了神,下意識開始隱瞞。
周巖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父親,他知曉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今兒個已經(jīng)挨了一頓打,再多一頓也不是不行,想到這里周巖噗通一聲跪下,“爹,您救一救兒子吧。”
“出什么事了?”周進(jìn)嚴(yán)肅的問道。
周巖心中有些懼怕,但對死亡的恐懼壓過了對父親的恐懼,他咬咬牙便將自己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還不忘拉母親下水,劉氏眼看事情也瞞不住便一股腦兒都承認(rèn)了。
直把周進(jìn)氣的破口大罵,“你,你們,你們倆這是,真的是要氣死我?”
周進(jìn)搶過劉氏手中的雞毛撣子就往周巖身上招呼,周進(jìn)的手勁兒可比劉氏要大得多,雞毛撣子三兩下就被打斷,周進(jìn)氣不過命人去取了藤條過來。
周巖根本就不敢躲開,結(jié)結(jié)實實的挨了一頓打。
打到后來劉氏心疼不已,撲上來攔住,“你真的要把他給打死嗎?這可是你唯一的兒子啊。”
周進(jìn)看著被打的奄奄一息的人,長嘆一聲,將手中的藤條扔到一邊。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巖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看著父親,劉氏跪在他的身邊,一點一點的將事情悉數(shù)告知,說到后來劉氏就開始哭,求著周進(jìn)救一救他們的兒子。
“怎么救?那是三千兩,不是三十兩。”
“當(dāng)家的,有辦法,有辦法的。”劉氏一股腦兒將法子說了出來,惹得周進(jìn)瞪大雙眼。
“這種話你怎么說得出口?竟要拿嵩哥兒的終身大事開玩笑?”
“爹,爹你救救我,我可是你親兒子啊。”周巖匍匐在地上,抓著周進(jìn)的衣擺不住的晃動,劉氏也是哭哭啼啼的。
她見周進(jìn)并沒有要為周巖出頭的意思,心中發(fā)狠起來,“這原本就是他們韓家欠我們周家的,當(dāng)初韓嵩爹死的時候,可是我們幫忙發(fā)的喪,若非我們幫助,他韓嵩能有今日?怕是連書院都上不了。”
“你怎么能那么狠心,難道你就要眼睜睜的看著我們兒子被剁手剁腳?”
周進(jìn)自然也是舍不得,但這些話他當(dāng)真是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