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我也騙了他們
沈瓷的回答在裴珩的意料之中,卻又有一些意料之外,他能夠猜測到平江對于沈瓷而言是一片傷心地,卻沒有想過她連踏足都不愿意。
眼前的姑娘還在哭泣,眼淚并沒有隨著她的話音落下而減少,那淚珠一滴一滴的砸落,統(tǒng)統(tǒng)都落到了裴珩的心里。
沈瓷捂著耳朵渾身不住的顫抖。
她將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頭更是埋的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這些日子她心里也同樣不好受,沈瓷并不想瞞著表姐他們,但這些話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說出口。
裴珩不知從何處摸出了一塊手帕遞給沈瓷。
沈瓷知道裴珩還在,也知道裴珩什么都知道了,“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為何,不戳穿我?”
“暈船不能治愈,卻可以緩解,若你從小就有這樣的問題,你應(yīng)當知曉怎么預(yù)防才對。”裴珩看了她一眼,神色認真道,“你和映夢說的話,也只能騙一騙她們幾個。”
其實也只是他們很少坐船遠行,才會被迷惑。
若仔細的想一想,就能知道沈瓷說的話到處都是漏洞,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關(guān)心則亂。
至于裴珩為何會知曉,是因為他在第一日就找大夫詢問過,他問的仔細,大夫回答的也仔細。
“你這么做總有你自己的理由,我雖不知你為何不愿讓旁人知曉,卻也不想逼迫你。”裴珩只是不愿她一邊欺騙姊妹,一邊難受哭泣。
大夫說她不僅僅是暈船,還憂思過重。
但凡他能心安理得的欺騙,裴珩也不會來多此一舉。
“我會同表姐他們說清楚的。”沈瓷搖搖晃晃的想要站起來,卻因為蹲的太久而踉蹌倒地。
“沈瓷。”
“我沒事,我會去和表姐他們解釋清楚的。”沈瓷推開裴珩掙扎著要往外走去,卻被裴珩攔住。
“她們不在船上。”
“…是嗎?”沈瓷想起此處已經(jīng)到了平江碼頭,不在船上應(yīng)當是下船去了,“那我就等她們回來之后再和他們解釋。”
自己做錯的事,她總要自己去解決。
“他們原本是不想下船的,我騙他們?nèi)フ倚┊數(shù)靥禺a(chǎn)來哄你。”
沈瓷聽聞此言有些茫然,不知裴珩特意提及是何原因,她不言語,裴珩卻沒有因此沉默,“所以,我也騙了他們。”
沈瓷想說這并不相同,但話到嘴邊卻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半,根本就說不出來。
“你…我…”
“如今我們又多了共同的秘密。”裴珩刻意的提及這事,讓沈瓷恍惚間想起了不久之前的事。
她看著裴珩,心中閃過些許無措,裴珩從一開始就知道,可他卻要替她隱瞞,明明這些事是不對的。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了是嗎?”
沈瓷明知故問,裴珩沒有回答,但沈瓷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她覺得有些難堪,想要把自己藏起來,偏偏裴珩不給她這個機會。
“我不過是想告訴你,我想陪著你。”
“你若不知怎么和映夢提及,至少可以告訴我。”裴珩說的話字字句句都在她的耳邊回響,她就算不想聽,這些話也全部都往她腦海里鉆。
“我說過的話,從來都是真的。”
沈瓷沉默下來,緩緩的坐在了地上,她抱著膝蓋想要將一切都隔絕在外,裴珩也并不催促,只是陪她席地而坐,他遞上了一塊帕子,沈瓷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落了淚。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心中所思所想均被裴珩察覺,她也再沒隱瞞的必要,手帕在她手心里放著,沈瓷將它展開又疊起,“這個地方有太多我和爹娘之間的回憶。”
只要想起來,她就覺得心痛難忍。
沈瓷說的斷斷續(xù)續(xù),裴珩也不催促,只是只是安靜的等待著,她的臉色依舊蒼白,卻沒拒絕裴珩遞過去的藥丸。
也許是很多事情藏在心里太久,從未有人覺察到,如今面對裴珩倒也沒有那么多的防備。
“我阿爹阿娘的感情極好,府上沒有侍妾,甚至連通房也沒有,家中只有我和爹娘,阿爹很忙,經(jīng)常要去處理公務(wù),揚州的水患并非一天兩天造成,爹爹身為節(jié)度使,也曾去治理過水患…”沈瓷陷入了回憶當中。
“阿爹說,他和娘親之間,容不下旁人。”
他不想留妻女在家中,就將她們倆一塊兒帶去,她們母女倆住在客棧,爹爹每日早出晚歸的,可每天都能見著人。
而且那時候她爹不管多忙,都要同她和娘親說說話。
“即使回來的很晚很晚,爹爹也記得承諾過我的事,他答應(yīng)過我的事,從來都會辦到。”
是以人人都知道沈毅和妻子感情和睦,很疼愛她。
平江許多人都羨慕她們母女倆,沈瓷小時候覺得最平常不過的事情,如今才知道竟是那么奢侈。
“他說過只是和娘親出去一趟,只要幾日就會回來,他答應(yīng)過我會早些回來的…”沈瓷本以為只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裴珩只知道沈毅夫婦是遇到海難才會身故,對其中細節(jié)卻一概不知。
那些文書里一筆帶過的事,都是沈瓷的經(jīng)歷,而那寫在文書上的名字,是她的父母。
這些事全部都攤開在他的面前,裴珩卻不知要如何安慰她。
“可我沒有等到他們回來,反而等來了他們亡故的消息。”
一夕之間,天堂地獄。
爹娘是海難身故,整艘船都直接被海浪摧毀,他們尸骨無存,下葬的其實是衣冠冢。
那段時間的事情,沈瓷其實早已經(jīng)記不清楚,她一邊強迫自己接受現(xiàn)實,一邊又忍不住的開始癡心妄想。
沒有找到尸骨,她是不是可以告訴自己,爹娘還在?
沈瓷其實知道,這些不過是自欺欺人,可她除了欺騙自己,還能做什么?
失去父母的那一年,她不過十二歲。
“對不起…我不應(yīng)該欺騙你們…”
“你只是還沒有做好準備去面對這些。”裴珩替沈瓷找好了借口,他告訴她日后有什么不想做的事情可以告訴他。
達成目的的方式有很多,用不著這些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
沈瓷:“……”
她怎么覺得,事情變得奇怪起來…
沈瓷想說自己不是什么壞人,這一次也只是迫不得已。
二人席地而坐,毫無形象可言,沈瓷并不想動,裴珩也沒有勸說,沈瓷說了許多的話,比他們從前說過的話更多。
她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裴珩斷斷續(xù)續(xù)的聽。
更多的時候是沉默。
裴珩便會說起他的過去,他說起自己的事,也說起自己曾經(jīng)見過的沈毅,“在父親的書房里見到過一次。”
“那日有同僚想要找沈家叔父赴宴,卻被他拒絕了,他說妻女還在家中等他。”裴珩想起當日的事情,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沈毅說的話可不如裴珩說的這般溫和。
他坦言自己沒有銀子。
娘子還沒有給他發(fā)月錢。
“在平江的時候,爹爹也很少出門赴宴,他寧可在家中陪著我和娘親。”沈瓷忍不住的笑起來,唇邊泛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裴珩告訴了沈瓷不知道的,關(guān)于沈毅的事。
他不清楚沈瓷想不想知道這些,可他卻在知道自己心意的時候,就去了解了這些事。
沈瓷有些聽不太懂,卻不妨礙她想聽。
沈瓷的心一點點的變得平靜下來,只是時間過得飛快,外頭的天色也漸漸的暗了下來,她冷靜下來
和裴珩道謝。
“我們只會在這里停留半日,晚上就會起航。”
“映夢她們還沒有回來。”
裴珩將所有的選擇都給了沈瓷,她可以選擇將事情和盤托出,也可以選擇繼續(xù)隱瞞。
沈瓷心中矛盾極了,她其實并沒有想好。
就在沈瓷沉默不語的時候,長鳴出現(xiàn)了,“世子,沈姑娘,季小將軍他們回來了。”
裴珩點了點頭,讓沈瓷好好的歇息,他先出去應(yīng)付人。
裴珩走的時候,還順帶將船艙的門給關(guān)上了,沈瓷呆呆愣愣的站著,方才哭了許久,她頭疼欲裂。
外頭傳來表姐和思怡的聲音。
她們關(guān)心的問裴珩,她今天的情況可還好。
“表哥,阿瓷有醒來嗎?可有吃過什么?”楚映夢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關(guān)心。
沈瓷一邊聽一邊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太過荒唐。
“我們帶來了不少特產(chǎn),也不知道阿瓷喜歡不喜歡。”
“方才讓丫鬟給她送了藥,應(yīng)當還沒有醒來。”裴珩隨口扯謊,方才的那碗藥,分明是裴珩取過來的,沈瓷不想喝。
裴珩就隨意的倒在了江里。
沈瓷看著他那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動作,頓時傻了眼。
“那我們?nèi)タ纯此!?br />
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了敲門聲,沈瓷渾身有些僵硬,她坐在床上冷靜道,“請進。”
“阿瓷?你起來了?”
“表姐,你怎么樣?”
沈瓷輕輕的搖頭,“我沒事了,這會兒好很多。”
楚映夢和楚思怡兩個坐在她的身邊,和她說起先前的事情,“早知道你暈船,我們就走官道了。”
“是呀,表哥當時也想過要走官道。”
“可是官道比水路慢很多,估摸著要慢上好幾日。”沈瓷有些疑惑道,“裴世子怎么好端端的,要想起走官道了?”
“表哥說水上不太平。”
“啊?”
沈瓷想這個水上有什么不太平的?他們走的是河道又不是海面,又不會有什么海盜之類的。
“水上哪里不太平了?”沈瓷愣愣的問道。
楚思怡輕輕搖頭,“我也不清楚,表哥說的。”
沈瓷:“……”
沈瓷的心中有著隱隱的怪異,她想到了什么,卻又擔心是自己自作多情,便順著裴珩的話瞎扯,“官道也不見得多太平,會有山匪。”
“山匪?這么危險嗎?”
楚家姐妹倆開始思索山匪和海盜到底誰更危險一些。
沈瓷心中那怪異更甚,她大概知曉了裴珩為何會那么做,可水路和官道其實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都會經(jīng)過平江。
第62章 第62章煙花三月下?lián)P州
水上到底太平不太平,沈瓷其實并不知道。
楚思怡和楚映夢也沒有太在意,她們見沈瓷醒著,便和她說起在平江的所見所聞。
“這些是我們在城里買的,好多人說味道很好。”楚思怡拿出不少的糕點,有一些她嘗過,還有一些據(jù)說是這家鋪子的招牌,她們?nèi)慷假I了一些。
“是姚記的糕點。”沈瓷只看上頭的包裝,就認出了這家鋪子,“他們家的糕點味道很不錯,杏仁酥很好吃。”
“剛開始的時候杏仁酥還斷貨,每日供不應(yīng)求,許多人根本買不到,老老板沒法子就限制購買數(shù)量這才平息了風波。”這事兒鬧得沸沸揚揚的,究竟好不好吃因人而異,但太火爆的東西總是想買來嘗一嘗,她娘親也不例外。
好在這姚記的杏仁酥總算是不辜負期待。
“是嗎?”楚映夢聽完后眼睛都亮了起來,“那我們也嘗嘗。”
楚映夢和楚思怡高高興興的取出一塊杏仁酥嘗了起來,“當真好吃。”
“表姐,平江還有什么比較好吃的?”
“嗯,一些酒樓味道都很不錯的。”沈瓷看著表姐和表妹輕聲說道,她說了好幾家酒樓的名字,都是她從前很愛去的。
楚映夢和楚思怡很是期待,就連一旁的裴姝有些向往,只是今日時間有限,她們并不能如愿。
沈瓷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些事,心中很是愧疚,她咬著唇瓣,試探的開口,“等從揚州回金陵時…可以去看一看。”
“平江也很好玩的。”
“有很多好吃的,也有很多好玩的。”
“那些酒樓也有許多的招牌菜,還有不少的首飾鋪子,里頭的首飾都很漂亮。”
沈瓷如數(shù)家珍的說道,不知是不是擔心她們不喜歡平江,她恨不得將所有優(yōu)點全部都羅列出來。
三人認認真真的聽著,時不時的感慨一句,都有些遺憾今日時間太過緊張,沒能好好的看一看,她們今日上岸一是為了找大夫,二就是為了找些特產(chǎn)能讓沈瓷開心。
“回程倒是不會趕時間,可這會兒如何算得準之后的事?若是你暈船還是這般嚴重,我們不去也罷。”楚映夢如是說道。
楚思怡和裴姝也一同點頭,顯然是認同姐姐的話。
沈瓷聽到這兒那內(nèi)疚的情緒愈發(fā)深了,“…暈船不是什么大事,歇一歇就好的。”
她臉上的情緒并沒能很好的隱瞞,楚映夢看得分明,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臉,“做什么愁眉苦臉的?”
“是不是又在想什么有的沒的?”
沈瓷沒說話,沉默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其實有機會,我也想去看一看阿瓷長大的地方。”楚映夢認真說道,她其實在很小很小的時候,跟著姑姑和姑父去過平江,那時候阿瓷剛剛滿一歲,姑姑和姑父去金陵做客,要回家的時候楚映夢怎么都不愿意讓姑姑離開。
姑姑便說帶她一起去玩,同行的還有兄長們,有熟悉的人在身邊她也沒怎么害怕,那個時候她只記得姑姑的懷抱很溫柔。
只記得姑姑和姑父的家很大很大。
院子里還有一個很大的秋千,其余的什么都沒記住。
但那宅子其實是朝廷賞賜的,如今姑父已經(jīng)不在,那宅子應(yīng)當也已經(jīng)收回。
“有機會的話,我也想回去看看。”沈瓷說的都是真心話,但她根本不清楚那宅子之后變成了什么模樣,她好些年沒有去過平江。
關(guān)于哪里的一切,也都已經(jīng)被她藏在心里。
過了平江,不過三四日的路程,就到了揚州。
沈瓷的確有暈船的癥狀,后半段路程,她其實也很難受,但比起一開始來要好上許多。
她還沒想好怎么解釋,楚映夢卻已經(jīng)給沈瓷找好了借口,“許是因為先前的風寒還沒有好,才會那么嚴重。”
其余幾人紛紛點頭,覺得就是那么一回事。
唯有沈瓷看著裴珩那似笑非笑的眼眸時,默默的別開眼。
三日后揚州城。
商船緩緩靠岸,眾人有條不紊的下了船,揚州和金陵很不一樣,金陵熱鬧繁華,而揚州瞧著便是紙醉金迷。
裴珩去了府衙,沈瓷等人去了客棧,因為要住不少的日子,她們便包下了客棧的一整個院子,高高興興的去挑選屋子。
丫鬟小廝忙著收拾,楚思怡就想要出去玩。
“今兒個才到,你也不嫌累的慌。”楚映夢揉了揉額頭,她雖不暈船,但坐了那么久的船,到底是有些難受,“歇一歇不成嗎?”
“可是我想出去看看。”楚思怡小孩兒心性,且正是愛玩愛鬧的時候,當然不會覺得有多累,“表姐,我們出去玩好不好?”
“你別纏著阿瓷,你是忘記她先前在船上時候的模樣了?”楚映夢當即要反駁,惹得楚思怡也不敢多話。
只敢偷偷的觀察著。
“我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沒關(guān)系的。”沈瓷笑著開口,只說這
會兒日頭正曬,這時候出去容易中暑,楚思怡也就答應(yīng)下來。
到了傍晚時分才一塊兒出門。
夜晚的揚州城比起白日更具一番風情。
街上張燈結(jié)彩的好不熱鬧,到處都是從未見過的景色。
楚思怡瞧著有趣,走到沈瓷的身邊拉著她的手問道,“表姐,你以前來過揚州嗎?”
“爹爹以前帶我和阿娘來過。”沈瓷輕聲回應(yīng),其實也不清楚那到底算不算來過,“爹爹那時候是過來治理水患的,我和阿娘也無處可去,白日里偶爾會在揚州城逛一逛,到了夜里就只能住在驛館。”
按照沈毅的身份,他的妻女如何需要住在驛館。
只是沈毅不愿太麻煩罷了。
“那時候阿娘擔心爹爹,本也沒什么心思玩樂。”沈瓷話音剛落頓時覺得自己這話說的很不合時宜,正想著要如何解釋,只見楚思怡摸了摸下巴看著身邊的哥哥姐姐道:“那這回表哥來治理水患,我們是不是也應(yīng)該無心玩樂?”
沈瓷:“……”
眾人:“……”
沈瓷揉了揉額頭,開口解釋:“事情并不是這般,我爹爹是武將,他過來這邊時凡事都想著親力親為,用他自己的話來說與其吩咐旁人去做,倒不如他自己來的快些。”
“爹爹還去抗過沙袋,裴世子…應(yīng)當不用自己去抗沙袋。”
沈瓷這話說的認真,眾人也都覺得是那么一回事,于是心安理得的逛了起來,只留下裴珩一人在府衙忙碌。
這話傳到裴珩耳朵里的時候,他差點兒要被這些沒良心的弟弟妹妹氣得不行,但誰讓最沒良心的另有其人。
他如何能計較?
裴珩雖在衙門忙碌,倒也不愿真的被眾人忘記的徹底,便命長鳴去給裴姝送些銀子,讓她好好的玩。
那銀子并不少,見者有份,誰也沒落下,就連沈瓷都分到好幾塊。
她走在表姐身邊,看著有些陌生的地方,卻想起了和父母一起的日子,他們也曾在陌生的地方一同牽手走過,那時候爹爹一手牽著他,另一只手牽著娘親。
她記得娘親溫柔的喊她慢一些,也記得爹爹一直鼓勵她要勇敢…
曾經(jīng)習以為常的事情,最終都變成了好珍貴好珍貴的回憶。
沈瓷默默的跟在人群后頭走著,楚映夢覺察到她的異樣,落后一步走到沈瓷的身邊,“若是累了我們就早些回去。”
表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沈瓷沒拒絕表姐的關(guān)心,乖巧的答道:“若是累了,我一定說。”
因著是過來玩樂的,她們便選了揚州最有名氣的酒樓用膳。
只是這地方實在熱鬧,她們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有不少的人,她們來的晚就只能在外頭候著。
更沒想到的是這地兒還要取號,小二介紹著人人都是如此。
若當真如他所言也便罷了,可沒想到后頭又來了一位客人,他手上也沒什么號子,卻大搖大擺的上了樓,楚景澄看的好生疑惑,拉著店小二問個究竟。
小二探頭看清楚來人,笑瞇瞇的答道:“那是趙大官人,他們時常來此處,我們酒樓里一早就留好了位置。”
只要有銀子,便是常年占著廂房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沈瓷幾人也沒覺得奇怪。
這地方人雖多,但好歹酒樓也足夠的大,沒多久便輪上她們,廂房更是很巧的在那趙大官人的隔壁。
幾人走過去時恰好遇上了七八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子上來。
那群女孩子瞧著不過十三四歲,可打扮的卻很不一樣,身上裹著綾羅綢緞,發(fā)間墜著金燦燦的步搖。
幾人覺得新鮮,不由多看了幾眼。
為首的姑娘察覺到了他們的目光,往這邊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視線,但她們很清楚的瞧見那眼神有些空。
若是一個姑娘,他們不會覺得奇怪,可那一群瞧著就有些奇怪。
只是在外人生地不熟,她們也不好多去張望,結(jié)果才剛剛坐下沒多久,就聽見隔壁傳來靡靡之音。
一群人面面相覷,好不尷尬。
楚修筠本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邊上的動靜越來越大,若要繼續(xù)當做不知,那真真是艱難不已,“小二,可有另外的廂房?能否給我們換一間?”
楚修筠出手闊綽,問的也算客氣,小二笑臉相迎,“幾位客官,可是小店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楚修筠指了指隔壁,小二恍然大悟,“另一頭倒是有廂房,但幾位客官有所不知,這事兒在揚州挺常見的,去了那處也是一樣。”
言下之意便是勸他們不要折騰,也許那處還不如這處。
楚修筠揉了揉額頭,順勢問起那些女孩子們,那小二一臉的無所謂,“哦,那是瘦馬。”
“是揚州的一大特色。”
說起這話時甚至還隱隱自豪。
在場幾人里唯有季衍對此略知一二,幾個女孩子更是毫不知情,但一聽見那詞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兒。
尤其是在季衍解釋清楚何為瘦馬的時候,眾人臉色就愈發(fā)的難看。
養(yǎng)瘦馬的地方其實很多,其中以揚州最有名,這些女孩子便被稱為揚州瘦馬。
“這…”
原本還有些胃口,如今聽到這些也沒了多少心思,隔壁那靡靡之音還若有若無的傳來,明明她們只是過來吃頓飯,卻如坐針氈。
最后幾人也無心用膳,命店小二將這些菜打包,匆匆的回了客棧。
幾人的情緒都有些不太好,主要是那些女孩子實在是太過瘦弱,總讓人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菜打包回來后,也沒太大的胃口,許是這些事給他們幾人的刺激有些太大,回到客棧后也提不起什么精神,直到裴珩歸來。
他見眾人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很是疑惑,“今兒個沒有出去逛逛?”
不是還斷言他不會親自去扛沙袋嗎?
心安理得的玩樂。
這才過了多久就變成了這般?
“難不成是走路走多累著了?”
裴珩接連問了兩句,季衍才來解釋了一番,得知是因為這事,裴珩倒也不覺得奇怪,煙花巷樓的事兒在金陵也有。
只是沒有揚州這般直白。
何況揚州瘦馬和一般的煙花女子也很不一樣,不怪她們這般模樣。
“那些女孩子有一些是被拐賣的,有一些是活不下去的窮苦人家。”裴珩出聲解釋,同她們說鹽商養(yǎng)瘦馬并非單純?yōu)榱艘C玩,更多的是換取利益。
有一些會送去達官貴人的跟前。
還有一些若是運氣好,能成為富商或是地方官的妾,并非都會淪落青樓。
“雖說有些不合時宜,艱難的活不下去時,這其實也是一條出路。”裴珩冷靜開口,眾人輕輕的點了頭,也算是將他的話聽了進去。
楚修筠和楚景澄也是一樣。
只不過楚景澄還聽進去了別的,“會送去達官貴人的眼前?”
“表哥,揚州知府也給你送了嗎?”
楚景澄好奇的問道,一時間所有人都朝著裴珩看過來,臉上都是好奇神色,就連沈瓷也忍不住的朝他看過去。
裴珩:“……”
“呵。”裴珩看著明顯打壞主意的人冷笑連連,“有空操心這些閑事?這幾日可有好好的念書?”
“什么?”楚景澄整個人都傻了,可沒人告訴他出來玩還要念書的。
“既然這么有閑情逸致,想來也能兩者兼顧。”裴珩自說自話在楚景澄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就給他做好了決定,“明日記得交功課。”
楚景澄瞪大了眼睛,似乎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般,他連忙跑到裴珩身邊求饒,“表哥,我錯了,我錯了,我們?nèi)f事好商量。”
“表哥,我們好商量。”
楚景澄可憐巴巴的看著裴珩,裴珩半點不理會,沒有法子的楚二公子只能另辟蹊徑去找大哥幫忙說清。
誰知裴珩鐵了心的要治一治楚景澄,隨意的瞥向楚修筠,“你若是給他求情,就同他一塊兒寫功課。”
楚修筠看了眼弟弟,又看了眼說一不二的兄長,干脆利落的不吭聲。
楚景澄:“……”
在此之前他一
直以為自己和哥哥的感情是堅不可摧的。
楚景澄這會兒欲哭無淚的看著裴珩,本以為還可以抓到表哥的把柄嘲笑一番,誰知偷雞不成蝕把米。
雖有些意外,可今日帶來的那些壓抑氣氛,卻在不知不覺間煙消云散。
第63章 第63章為何你拒絕我的時候,那么堅……
沒人將楚景澄的話放在心上,可沒人想到揚州知府還當真動了給裴珩送揚州瘦馬的心思。
精挑細選了一個女孩子在席間暗示了一番。
裴珩初初聽見時就忍不住皺眉,只是他初來揚州,不好同地方官員起沖突,委婉的拒絕了。
誰知那揚州知府全然會錯了意,以為裴珩心中滿意卻不好明說,直接將人送到了裴珩下榻的客棧。
還好死不死送到了裴珩房里。
裴珩原本應(yīng)當住在府衙的,只是他不想離沈瓷太遠,便拒絕了知府的好意。
瞧著那知府也是個聽得懂人話的,誰知今日竟然直接將人送了過來。
裴珩冷著臉,命長鳴將人給扔了出去。
這里動靜不小,驚動了不少人,眼看人人都跑出來看熱鬧,裴珩的臉更是黑的可怕。
楚景澄看著跪在院子里的女孩子,又看了眼盛怒的表哥,根本不敢往跟前湊,忙不迭躲到哥哥和妹夫身后。
季衍和楚修筠只覺得沒眼看,但他們倆其實也挺想躲,只是速度沒楚景澄快而已。
“哪里來的回哪里去。”裴珩冷冷說道,那跪在地上的女孩子忍不住的哭泣落淚,求裴珩不要趕她走,若是把她趕走,她回去之后一定會被責罰的。
裴珩面無表情的看著,半點不為所動。
楚思怡偷偷的觀察著地上的女孩子,裴姝和楚映夢就忙碌許多,一會兒去看裴珩,一會兒又去看沈瓷,還要分出點兒心思去看地上的姑娘。
忙碌的不得了。
沈瓷的目光倒是純粹許多,全部的眼神都落在女子的身上。
裴珩并無多少耐心,冷漠的看著長鳴,“還不去辦?”
長鳴揮了揮手,立刻就上來了兩個侍衛(wèi),將那姑娘給帶了下去,那女子哭的眼淚婆娑,“求求你們,救救我…”
楚思怡和裴姝有些于心不忍。
但此時根本不好多言,裴珩臉色奇差,她們都擔心多說半句就要被遷怒。
何況她們早已知曉這些女孩子的身份,求情的話也實在是說不出口。
那女子到底被送了回去。
這件事沒在他們之間掀起多少波瀾。
畢竟大家伙兒都清楚,無論裴珩是現(xiàn)在趕她走,還是今晚將她關(guān)在柴房明日趕她走,結(jié)果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若日后再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混進來,你也不用繼續(xù)跟著了。”裴珩冷淡開口,長鳴知曉這話是對著自己說的,不敢有所反駁。
立刻應(yīng)下,“是。”
一出鬧劇就這么輕而易舉的揭過,裴珩卻沒了睡意,當夜給揚州知府傳話,讓他莫要自作聰明,論官職如今他不見得比揚州知府低。
論出身,更是將人比得沒邊。
今日這出,許是試探,許是示好,但不管是何目的,裴珩都懶得理會。
此事讓裴珩很是厭惡。
這是沈瓷頭一回見到裴珩這般不留情面的模樣,她躲在人群后頭只當什么都沒看見,裴珩看的清楚分明,心頭愈發(fā)煩躁。
氣的拂袖而去。
隨后讓人將屋子里的東西全部換了,就這還不滿意,思來想去竟換了一間房住。
裴珩的舉動并沒有任何隱瞞,人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眾人反應(yīng)大差不差,全部大氣不敢出,生怕惹怒了裴珩。
一連幾日裴珩的臉色都很難看,沈瓷她們幾個瞧見裴珩的時候都恨不得繞道走。
裴珩本是想找沈瓷解釋的,而后又覺得多此一舉,原本就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他發(fā)落人的時候也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此事究竟是怎么發(fā)生的,他們都一清二楚。
就連誤會都沒有。
何況沈瓷也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
其實倒是有些反應(yīng),她愈發(fā)躲著自己了。
裴珩想到這里臉色又黑了不少。
那夜,揚州知府都要睡下了竟收到了裴珩的傳話,只覺得臉上無光,嗤笑裴珩自命清高,竟還能拒絕這般尤物,實在是…不懂享受。
知府心里不屑,面上倒是裝的極好,第二日見了裴珩,只伏低做小說自己會錯了意,“還請裴大人莫要見怪。”
裴珩隨意點頭,沒太將知府放在心上。
“夏季多雨,知府大人若得空還是想一想怎么治理水患更要緊。”裴珩語氣微冷,知府立刻點頭賠笑。
“是是是,裴大人說的是。”
知府答應(yīng)的極好,心中半點沒當一回事,揚州這水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多少人來過?還不都是這個模樣?
他有這閑心,倒不如多花些心思和鹽商合作養(yǎng)幾個瘦馬,前些日子送出去的那幾個,效果不就立竿見影?
給他賺了不少銀子。
揚州知府表里不一,裴珩又如何不知?
揚州瘦馬背后牽扯了多少,裴珩很清楚,知府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也能猜測出大概。
“陛下讓我來治理水患,若一事無成,豈不辜負?”裴珩冷靜開口,知府一聽這話頓時眉開眼笑。
“是,裴大人說的是,這水患宛如沉珂,下官心中也很是憂心。”知府說了些討巧的話,裴珩壓根沒聽。
他只要讓知府知曉他只是過來治理水患,對揚州瘦馬這些事根本不在意就成,省得從中使絆子。
“河道分布圖。”裴珩也不和知府廢話,開口直擊要害,知府見裴珩信心滿滿,也沒打消小年輕的自信心。
“這些都是歷年來的卷宗,還有一些是縣志。”知府將這些東西一股腦兒全部都送過來,很是熟門熟路。
裴珩也沒計較他的行為,只是認真的開始研究起卷宗和縣志來,裴珩回客棧的時間變得越來越晚,忙里偷閑的時候不過問一問沈瓷在做什么。
每回得到的答復(fù)全部都是他們又去了何處踏青。
去了哪里吃飯。
裴珩聽得多了,多少生出了些怨氣出來,“倒是過得舒坦。”
“讓楚景澄將功課寫好,我晚些時候要檢查。”裴珩語氣平靜,但唯有他自己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長鳴心中似有所感,但沒敢多說話,兢兢業(yè)業(yè)的去傳達主子的命令,可憐楚二公子原本玩的開開心心,聽見這話之后整個人都懨懨的。
“表哥還在生我的氣?”
長鳴沒說話,但楚景澄從他的沉默當中也能猜測一二。
裴珩說一不二,說好了晚上要檢查,就不會留到第二天早晨,回到客棧之后楚景澄就開始抓耳撓腮,一會兒求哥哥,一會兒又求妹夫。
可是另外兩人也根本沒法幫他,楚修筠好歹說了個正常的理由,“若是我給你寫,表哥一定會看出來的。”
這勉強算一個。
季衍說的就愈發(fā)離譜,“我是個武將,這些舞文弄墨的事兒半點不會。”
“再說,我寫了也會露餡。”
楚景澄臉黑的宛如鍋底,萬分后悔自己曾經(jīng)做過的事兒,他那日就不應(yīng)該多嘴問那么一句。
楚景澄雖然各種不情愿,但功課到底還是寫完了。
不過他實在不敢親自交給裴珩,便將這功課托付給了沈瓷,“阿瓷,等會表哥回來的時候,你就將這個交給他。”
沈瓷看著塞到手里的功課不明所以,“二表哥?為何將這個交給我?”
“據(jù)我觀察,表哥不會罵你。”楚景澄非常坦誠的開口,“表哥那么兇,我可招架不住。”
“你瞅瞅我們幾個,誰過去不挨罵?”楚景澄越想越覺得這法子可行,沖著沈瓷不住的游說。
“阿瓷,二表哥的幸福就全部靠你了!”
沈瓷:???
她也不想面對裴珩。
沈瓷也想拒絕,但架不住楚景澄的軟磨硬泡,到底是應(yīng)下了。
等到夜間裴珩歸來,只看見沈瓷躊躇的站在院子里。
“你在等我?”裴珩肯定開口 。
沈瓷略略遲疑,用力的點了頭。
她什么都還沒說,但裴珩已經(jīng)猜測出一二,沈瓷要和他說的肯定不是什么私事,若不然也不會這般態(tài)度。
更不會在此等他。
“請進。”裴珩推開門請沈瓷進屋,為了避免誤會,他沒有關(guān)門。
沈瓷稍稍走近幾步,拿出了楚景澄的功課,“這個…”
裴珩只掃了一眼,就知那是什么。
“他不敢來見我?所以讓你過來?”
裴珩猜的八、九不離十,沈瓷也沒什么好隱瞞的,輕輕點頭。
“出息。”裴珩輕嗤一聲,他又看向面前一臉尷尬的沈瓷,饒有興味的問道,“他是怎么說服你的?”
沈瓷如今也覺得她答應(yīng)二表哥來送功課是一件非常離譜的事,此番見裴珩問起,只覺得尷尬。
“總不至于是拿銀子賄賂你的?”
“…不是。”
楚景澄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裴珩清清楚楚,無非是覺得他不會對著沈瓷發(fā)難。
但楚景澄這性子,當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他能想到的事情,難道字想不到?
“他就不擔心我當著你的面說不計較,之后想法子給他多布置些功課?”
沈瓷全然沒想到還有這種可能,瞬間傻了眼,呆呆的看向裴珩,有些不敢相信。
裴珩也從沒覺得自己是什么心慈手軟之輩,只是面對沈瓷時,到底有些不同,“景澄和修筠不同,修筠還可以繼承爵位,而他日后前途只能靠自己。”
“他雖說話容易得罪人,但聰明且有悟性,只是生性散漫不愛念書,如今還有修筠陪著,兩人好歹做個伴,若三年之后修筠中了進士而他落了榜,對他怕是不小的打擊。”裴珩仔細的同沈瓷分析利弊。
并非他要做這個惡毒表哥,不過是為了長遠打算。
“修筠踏踏實實,而他卻要人督促,許是還不定性…”裴珩說起這話時心中很是嫌棄,若非這是親表弟,他只怕壓根懶得理會。
念個書都要人督促,又不是三歲孩童。
“原是如此。”沈瓷這才明白裴珩的良苦用心,頓時覺得自己壓根不應(yīng)該替表哥來送功課。
“我…我…”沈瓷想要解釋,可說出口的話卻是道歉,“抱歉,我不清楚這些…”
“無妨。”裴珩淺淺笑起,主動替沈瓷找起借口來,“他若是求到你頭上,估摸著是什么話都說了個遍,你招架不住也情有可原。”
沈瓷雖不想承認,可這會兒也在心里偷偷點頭,甚至開始隱隱感激起裴珩來。
偏他說的話,只有半句是可以聽的,只見裴珩話鋒一轉(zhuǎn),很是認真的問她,“不過我倒是覺得奇怪,怎么你拒絕我的時候可以那般堅定?”
沈瓷:“……”
她想,她以后也會很堅定的拒絕二表哥的。
第64章 第64章天災(zāi)總是來的猝不及防……
裴珩說的話,沈瓷聽得清清楚楚,只是不知要怎么回答,總覺得說什么都不大對。
她想到裴珩還沒有看二表哥的功課,思來想去還是將功課遞了上去,“這是二表哥寫的,裴世子若是覺得不好,盡管找他說去。”
沈瓷一時心軟將自己坑了徹底,這會兒只想把自己給摘出去,省的要在此處面對裴珩這些壓根不知要怎么回應(yīng)的問題。
裴珩看了她一眼。
沈瓷又想起楚景澄請求自己時候的模樣,好歹也是自己的親表哥。
“二表哥其實念書也很努力的,只是最近有一些,有一些…”沈瓷皺皺眉,總算找出了一個牽強的理由,“二表哥有些水土不服。”
“你是在替他說好話?”裴珩皺了皺眉頭,伸手將楚景澄寫的功課攤開看了看,只一眼裴世子就皺起眉頭,而后越看這眉頭擰的越緊。
沈瓷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忍不住的問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他大概是好日子過久了。”裴珩的聲音又輕又淡,但沈瓷卻很明顯的感覺到他在生氣,她想湊過去瞧瞧二表哥寫了什么,又擔心自己看不懂鬧笑話,站在一旁很是無措。
裴珩倒也不吝嗇,直接將楚景澄的大作遞了過去,“你瞧瞧。”
沈瓷想說自己也許看不懂,但這話還沒說呢,上頭的內(nèi)容已經(jīng)映入眼底,不至于看不懂,但二表哥這文章寫的似乎不怎么樣…
裴珩也沒問什么,只讓長鳴將楚景澄找來,今日這文章若是不能好好的寫,日后他也不用去外頭晃蕩。
楚景澄當即被找來,若非裴珩顧念他如今不是孩童,不然指不定還要挨打。
“聽說你近日水土不服?”裴珩看著楚景澄問道。
楚景澄聽見這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立刻點頭,“對,我水土不服!”
雖說不知阿瓷為什么這么說,但楚景澄是個不會拆臺的好表哥。
先應(yīng)下再說。
“我倒是頭一回聽說水土不服能將學過的東西全忘了。”
楚景澄:“…表哥,這也不能怪我,這不是太久沒去學堂。”
楚景澄張口解釋,渾不知越描越黑,他越是多說一句,裴珩的臉色就越黑一分,直到最后全黑了。
楚修筠聞訊前,連忙替弟弟求情,裴珩根本不予理會,將楚景澄的功課遞了過去,楚修筠看完臉也黑了。
怪不得先前一直不給看,原是寫成了這樣?
裴珩只問楚景澄這些日子可是心野了?楚景澄哪里還敢說話,委委屈屈的看著表哥,“我發(fā)誓,回金陵之后我一定好好念書。”
“今日開始。”
楚景澄:“……”
這怎么和他想象當中的不一樣?
楚景澄忍不住的看向兄長,結(jié)果兄長已經(jīng)倒戈,又看向表妹,誰知溫溫柔柔的表妹如今也變了,“二表哥,念書當持之以恒,每日溫故而知新。”
楚景澄:?
楚景澄不理解且大驚失色,不是剛才還給自己找借口,說水土不服嗎?
怎么一下子什么都變了?
楚景澄孤立無援迫開始念書,裴珩倒也不是不允他們玩樂,只是見不得楚景澄心浮氣躁。
楚景澄哀怨不已的看著沈瓷,沈瓷心中很是愧疚,當天夜里借了客棧的廚房給楚景澄準備夜宵。
裴姝和楚思怡一起幫了忙,半個時辰之后,沈瓷捧著一堆烙餅出現(xiàn)。
“二表哥。”沈瓷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楚景澄本也不會真的生她的氣。
見沈瓷如此,接過了她手中的烙餅。
她準備了不少,人人都有份,自然不會落下裴珩的,但裴珩此番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原本可以特意將人喊出來,但是今日楚景澄第一個不答應(yīng)。
“我還想晚上睡個好覺。”
于是這送烙餅的任務(wù)有落到了沈瓷的身上,除了有小心思的兩個,其余幾人用的理由都是一模一樣。
他們?nèi)ト菀装ちR。
沈瓷:“……”
她看起來就不怕嗎?
沈瓷沒法子,依舊期期艾艾的去敲了門,裴珩正在看書,聽見外頭動靜隨意的問道,“哪位?”
“是我。”沈瓷有些尷尬,她忍不住的想,自己以后還是要出門帶黃歷為好。
裴珩聽見沈瓷的聲音后便放下了手中的書,親自過來開門,“有事?”
他看著沈瓷,自然瞧見了她手中的烙餅,孤零零的兩張,放在盤子里頭,裴珩大致猜測了一番是怎么回事,“他們點了宵夜?不敢送來,又讓你來?”
裴珩猜對了一半,沈瓷一時間不知道點頭還是搖頭,她其實不太明白,為何遇上裴珩,自己的行為就變得這般奇怪。
明明先前不是這般。
思及此沈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不是買的,是我做的。”
裴珩有些意外,卻沒有表露出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見了沈瓷的聲音,“若是裴世子不餓,那,那你早些歇息。”
裴珩的確是不餓,但眼前這兩張餅既到了他的面前,自然不
會讓沈瓷帶回去,“我可以餓。”
沈瓷:?
“給我。”裴珩看著那兩張餅,已經(jīng)開始思索要怎么吃,沈瓷捧著盤子一時間不知要不要遞過去。
可以…餓?
“烙餅,不是給我的嗎?”裴珩語氣認真,“難道是專程給別人做的,只是順便給我的?”
沈瓷:“…不是。”
“不是專程給別人做的?”裴珩問的認真,漆黑的眼眸中滿滿都是沈瓷的倒影。
他的心中驟然多了些期待。
可沈瓷似乎從來都不會滿足他的期待,如今也是一樣,“不是順便給你的。”
裴珩:“……”
那就是專程給別人做的。
裴珩沒說話,只要他不承認,就可以當做聽不懂,他毫無心理負擔的從沈瓷手中接過那烙餅,淺淺的道謝。
“可能不太好吃。”
“瞧著味道極好。”裴珩說的不是哄人的話而是當真這般覺得,沈瓷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她似乎想說些什么,但還沒來得及開口。
就聽見楚景澄大呼小叫的聲音,“阿瓷,這烙餅還有沒有?我還想吃。”
沈瓷聽見這聲音匆匆的同裴珩告辭。
裴珩看了眼楚景澄,開始思索著要給這倒霉弟弟布置多少功課才行。
楚景澄全然不知道自己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裴珩,他只知道第二天的時候,這功課又多了不少。
原本楚景澄沒指望哥哥和妹妹們在客棧陪著自己,可沒想到第二天就下起了雨。
自然也不能外出。
原本想著等雨停了之后再出門,誰知這雨越下越大,根本沒有要停歇的跡象。
楚景澄也想兩耳不聞窗外事,但這雨下的他心猿意馬,時不時的往外頭看兩眼,楚修筠看在眼里無奈的搖搖頭,“一會兒表哥回來瞧見你這般,又要生氣。”
楚景澄被嚇得一個激靈,埋怨的看著哥哥。
想說點什么最終吞了回去,他還是好好看書要緊。
只是心里頭抓心撓肺,此刻見表哥不在,楚景澄才去問沈瓷昨日表哥說了什么。
“裴世子?昨日沒說什么。”沈瓷認真回答,裴珩問自己的那些話,全被沈瓷給藏在心里,本就不能說的,推心置腹的那些,也不好告訴二表哥,省的他有什么心理壓力。
這挑挑揀揀之后,可不就沒說什么了嗎?
但楚景澄顯然不信,“昨日去的時候還好好的,說要替我求求情,結(jié)果臨了成了小叛徒。”
楚景澄嘟嘟囔囔,但想起了昨日的烙餅,他很快見好就收,只是實在好奇裴珩究竟給她說了什么,才讓她叛變的。
“難不成,表哥拿銀子賄賂的你?”
沈瓷:“……”
這話頗有些耳熟,沈瓷忍不住揉了揉額角,看著楚景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開始努力傳達裴珩昨日的意思,“裴世子說,若有人替你求情,他一定假意答應(yīng),事后多布置些功課。”
楚景澄也沒想到會問出這么一個答案來,聽罷以后整個人都是傻愣愣的,一時間不知道是要感動表妹真的替自己求了情,還是要譴責表哥太過分。
想來想去還是先看書吧,免得一會兒回來,自己又要挨罰,還沒得連累沈瓷。
只是她們左等右等也沒等來裴珩,反而等來長鳴的口信,說裴珩今日不回客棧住。
揚州這暴雨來的不算蹊蹺,每年這個時節(jié)都是如此,百姓們應(yīng)對起來也有經(jīng)驗,但即便再有經(jīng)驗也有風險,裴珩責無旁貸。
起初她們也沒在意,可這雨越下越大,到了傍晚時分路面上已經(jīng)漸漸有了積水,沈瓷看著連綿不絕的雨,不自覺的擰起了眉。
裴姝瞧見了沈瓷的臉色,有些怯怯的問道,“沈姐姐,你在看什么?可是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
“就是覺得這雨下的太大了些。”她雖然是在很多年之前來過揚州,但沈瓷的記憶并不差,先前好似沒有那么大的雨。
且半點沒有要停的架勢。
若是這雨一直不停…
沈瓷不太愿意想下去,只是沒了吃飯的心思,來收碗碟的小二見他們神色不展倒是安慰了幾句,說這雨不算什么,雨停了就好。
年年如此。
楚景澄起初害怕裴珩早早回來罰他,這會兒卻開始擔心起表哥的情況來,心中擔憂自然做什么都毛毛躁躁,還是季衍提議說可以出去看看。
瞧一瞧揚州城的百姓如何,也可從中窺探一二。
打定主意之后幾人便從小院走到客站外頭,因為雨勢的關(guān)系,外頭霧蒙蒙的一片,街道兩旁的攤販早已經(jīng)收攤回家,只是行人沒見少多少。
仿佛這雨并沒有帶來什么困擾。
雖然還是不太知曉裴珩的消息,好歹能讓人稍稍安心些。
那天晚上裴珩沒回客棧,而后幾日也是如此,這雨越下越大,且根本沒有停歇的時候,外頭氣氛漸漸焦灼,那每日來送膳食的小二起初還能同她們說幾句寬慰的話,這幾回多是愁眉苦臉,眉宇間滿是憂愁。
“幾位客官若是無事,近日來莫要外出,外頭不大太平。”
何處不太平小二不曾明說,但他們也不是什么蠢笨之人,總能明白一些。
裴珩已經(jīng)沒有時間給弟妹們傳口信,連日大雨揚州城的水位高了不少,城外還有不少山體坍塌,這水患此時此刻就成了災(zāi)禍。
一些地勢低洼的地方已經(jīng)被淹沒,情況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嚴峻起來。
眾人早沒了玩樂的心思,一向以來只知道揚州有水患,卻不知有些事來的那么猝不及防,個個只想著能做些什么。
只不過他們勢單力薄,沒什么能做的。
第一日和第二日,還尚且能忍受,可第三日雨水還連綿不絕的下,季衍便先受不住,同楚映夢說他想去找裴珩一塊兒商量法子。
雖說如今在休假,他好歹也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朝廷命官。
至于要去看什么,季衍沒明說,但楚映夢已經(jīng)明白。
她替丈夫整了整衣裳,只說了句小心。
明知不太合時宜,楚映夢還是忍不住的想起一些別的事來,她想日后她大概也要這么送季衍出征,如今不過提前熟悉。
季衍要出門,楚修筠和楚景澄自然也辦不到袖手旁觀。
只是他們雖有心,卻不能人人如愿,過去不過一個時辰,楚景澄就被迫歸來,裴珩說客棧還有四個女孩子在,總要有人在身旁才行,若不然他們也放心不下。
楚景澄便聽從兄長的話歸來。
“表哥如今在城外,城外的情況非常嚴重,我回來時看見不少人被臨時安置在城外。”楚景澄的聲音有些失落。
天災(zāi)來的極快,不過一夕之間的事。
在天災(zāi)面前,人顯得那么渺小。
楚景澄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連帶著沈瓷她們幾人也是一樣,遇見這樣的事,她們能想到的也只有出錢出力。
出力是出不了了,但出銀子還是可以實現(xiàn)。
楚映夢身上帶著不少的銀票,她想了想便將銀票交給楚景澄,讓他去買一些糧食。
無論是直接分給別人,還是開設(shè)粥棚,都可以。
楚景澄應(yīng)下,留了幾個侍衛(wèi)在客棧,又匆匆的出門,
楚景澄原本以為糧食會漲價,誰讓楚二少爺對天災(zāi)所有的了解都是從書中得來的,也曾見過不少的富商發(fā)國難財。
揚州的這些富商沒有這樣的行為,楚景澄心中還覺得挺感動。
誰知這糧食買回來沒多久,就聽說了漲價的事兒。
楚景澄:“……”
他怎么覺得自己夸早了?
第65章 第65章她看著裴珩,咬著唇瓣補充了……
楚景澄出去不過一個多時辰就歸來,但是他整個人的情緒不大好,往那兒一坐就不停的罵人,她們幾個沒敢搭話,但也大致聽明白是揚州的富商所為。
“先前這些富商沒有哄抬米價,是因為不知情況會這么嚴重,虧我還以為他們不是那種為富不仁的,誰知天下烏鴉一般黑。”楚景澄罵罵咧
咧,沒有半點要停下的架勢。
“現(xiàn)在的糧食價格飛漲,我出門的時候已經(jīng)瞧見有些鋪子天價出售,普通老百姓如何買得起。”楚景澄氣得不行。
“揚州富庶,本以為揚州的商人不會如此。”
楚景澄到底還是小看了人心。
“二哥,你買到了多少糧食?”楚映夢連忙追問。
楚景澄說他將身上所有的銀票都換做了糧食,“已經(jīng)交給了廚房,讓廚房熬了稀粥,能幫一個是一個吧。”
幾人的神情都不大好,正在想著一會兒要將這些粥運去何處,外頭竟傳來了敲門聲,楚思怡去開的門,本以為是來送飯的小二,正說著還不到飯點。
結(jié)果打開門瞧見了客棧的掌柜,“掌柜的有事?”
楚景澄不動聲色的擋在了楚思怡面前,掌柜的沒注意到他防備的姿態(tài),這次來是找他們商量事兒的。
原是客棧的掌柜聽說他們幾人的善舉,也想要添一分力,又買了不少的糧食過來。
客棧掌柜是個商人,自古商人就沒什么地位,先前猶豫也是擔心糧食被人搶走,如今見有人帶了頭,也沒了顧慮。
“幾位客官大義,小老兒好生傾佩,只是這施粥一事,是否需要從長計議?”客棧掌柜言語多有試探,畢竟他也只能猜測出這些人大有來頭,卻不知具體。
“掌柜的放心,沒人敢來搶我們的。”楚景澄原本不欲太過高調(diào),但沈瓷說裴珩的身份很好用,他原本就站在風口浪尖上,也不怕多些人注目。
現(xiàn)在情況更是特殊,多耽誤一天也許還有更多人受苦。
于是自小生活在表哥光環(huán)之下的楚景澄,頭一回開始狐假虎威。
客棧掌柜得了滿意答復(fù),再也沒了顧慮,同楚景澄說起他們還有許多人也想出一份力,只是揚州的商會等級嚴苛,他們也不想當這個出頭鳥,要是被大富商們知曉,他們之后會過的艱難。
如今有了楚景澄,倒是幫了他們不少的忙。
掌柜的再三道謝,謝的楚景澄頗有些不好意思。
掌柜的從中調(diào)和,幾人很快就選好了地方,加之有侍衛(wèi)在一旁守著,施粥的時候倒是沒鬧出什么亂子。
雨勢稍稍停了一些,但依舊來勢洶洶,裴珩看了許久的縣志,也去過實地勘察,大致明白為何水患會這般嚴重。
“世子,您已經(jīng)連續(xù)兩日沒有歇息,身子要緊。”長鳴忍不住開口勸說。
裴珩半點沒理會,只問客棧情況。
“二公子和幾位姑娘帶著不少人每日在城外施粥,其中有不少商人暗地里相幫。”長鳴將自己知曉的盡數(shù)說起。
揚州商會等級嚴苛,大商人欺壓小商人是常有的事。
“那些商人并未出面,恐是擔心事后被人報復(fù)。”
“不管何處都有敗類。”裴珩冷哼一聲,得知楚景澄借了他的名頭辦事,還覺得很新鮮,“怎的忽然有了這般腦子?”
楚景澄從來都不是個喜歡借勢的人,他心思比較單純,從來都是把他當成表哥,即便知道他的身份,也從不會往別處去想。
他們有這份心思并不難猜,只是實施起來有些困難,如今倒是可以少許多的麻煩。
“不是二公子想到的,是沈姑娘說的。”長鳴有些忍不住的想笑,“沈姑娘說反正盯著您的人那么多,多幾個也沒事。”
裴珩:“……”
“沈姑娘還說,若是有商人要蓄意報復(fù),還能說是您示意的。”長鳴說道這兒,偷偷去看了主子的臉色,只覺得有趣極了。
“多派些人護著她們。”裴珩無奈的搖頭,沈瓷這話說的倒也沒錯,只是他這心里多少有些無奈。
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
裴珩起初并不知道這一趟來揚州還會遇見這些事,若是他早點知曉大概就不會同意他們一同過來。
此事牽連甚廣。
他擔心他們幾人回有危險。
裴珩心中也有諸多擔憂,他看著面前的空白牛皮紙,神色凜然。
“找人盯著揚州知府,還有商會的那些大商人。”
長鳴沒有多問,立刻著手安排。
裴珩在那張空白的牛皮紙上勾勾畫畫,很快一副完整的河道圖露了出來,揚州的水患一直無法徹底解決。
并非是歷代官員碌碌無為,而是里頭錯綜復(fù)雜,揚州的官員并不希望水患可以徹底的解決。
他們能做的事情到底有限。
朝廷每年都會下發(fā)不少的賑災(zāi)銀兩,這些銀兩的用途卻是有限,治理水患都是將河床加高,以防止河水倒灌。
城里的排水溝渠也是一塌糊涂,這雨雖然很大,但若是排水溝渠做得好,根本不會發(fā)生內(nèi)澇。
不多時長鳴歸來,裴珩便讓他去民間尋一些能工巧匠,若是尋不到他也不愁,還可以讓父親出面請工部的工匠過來。
“是。”
對于裴珩的吩咐,長鳴從來都無二話。
解決手頭山的事情之后,裴珩便去了施粥的地方,揚州城那么大,她們幾人自然不在一處,東南西北四個城門均有人在。
裴珩去見了沈瓷。
他已經(jīng)許久沒有見過她。
前有暴雨傾盆,后有大商人哄抬米價,她們能買到的糧食其實也有限,所以這粥不過是薄薄一層。
可即便如此也是杯水車薪。
沈瓷的情況比他想象的更好一些,這世上沒有什么事情是容易的,哪怕只是施粥,也要花費不少的精力。
“先前沒有下那么大的雨,沒想過竟會淹沒村莊。”
“河床一年年增高,村莊地勢低洼,淹沒也是遲早的事。”裴珩聲音微冷。
揚州知府對這些事早已經(jīng)見怪不怪。一開始的時候甚至還在安慰裴珩,“不過就是一些房屋,人沒事就好。”
話雖如此,但依舊讓裴珩皺起眉頭。
裴珩原本不過想遠遠的看沈瓷一眼就離開,沒想到卻被沈瓷發(fā)現(xiàn),他就不好直接走,更沒想到的是沈瓷竟讓侍衛(wèi)過來尋他。
“世子,沈姑娘說有話要同您說。”
裴珩微微點頭,撐著傘走了過去,沈瓷還在給百姓們施粥,見到裴珩過來也沒有多言,只是請裴珩等一等。
他自然不會干等著,見沈瓷將銅勺換到了左手,心中有所猜測,主動的上手接過沈瓷手中銅勺,“我來吧。”
沈瓷有些想拒絕,可裴珩卻沒給她這個機會,在她說話之前就想好了措辭,“明日還要施粥,若雙手乏力也會耽誤事。”
“何況,百姓們還在等著。”
沈瓷沒在推辭將手中的銅勺遞了過去,裴珩其實也沒干過這些事,做起來也很困難,只是他到底是男子,力氣比沈瓷大一點。
事情還算順利。
一鍋粥很快就見底。
但是長長的隊伍根本看不到頭,原本他們是熬好了從客棧運過來,但這實在是太過浪費時間,沈瓷請了幾個大娘過來幫忙熬粥。
只飽腹用,也不需要多好的味道。
何況白粥的味道本就不差。
“倒是個好法子。”裴珩忍不住的夸贊,同時也很好奇沈瓷是怎么想到這些的,自家的弟妹他了解,各個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哪里能想得到這些?
最多能想著請廚子夠來。
“你是怎么想到的?”
“是從前爹爹告訴我的。”沈瓷那時候年紀小,但沈毅從來都不會覺得她年紀小,想到什么都會告訴他,來揚州的時候就會說起水患和天災(zāi)。
在平江的時候就會和她說起海盜。
沈
瓷被迫聽了許許多多,她本以為自己會記不住,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這些記憶一直都存在,“爹爹說,許多大娘的廚藝不比酒樓大廚遜色,只是沒有機會而已,能為家鄉(xiāng)百姓做些事,她們會很高興的。”
“何況這也不是我想到的,都是爹爹曾經(jīng)用過的法子。”
沈瓷并沒有居功,原原本本的告訴裴珩父親先前做了什么,她說的有些瑣碎,但裴珩大致聽明白了,有一些可以借鑒,有一些也給了裴珩不少靈感,“多謝。”
裴珩真心實意的道謝,沈瓷原本也不需要說這些,但她還是選擇開口。
“你方才說有事要同我說?”
“對。”沈瓷抿著唇神情有一些糾結(jié),“這事兒…我也不知是不是不正常,但我托表姐她們也留心過,情況都是一樣的。”
“我發(fā)現(xiàn)這些來領(lǐng)粥的百姓里,沒有女孩子。”沈瓷原本只覺得有些奇怪,但其實并沒有太放在心上,有許多百姓都是重男輕女的。
但是一個都看不到就很奇怪,她便留了心,“表姐和表哥那邊也是一樣的,還有不少人說他們的孩子丟了。”
沈瓷說了許多話,又擔心是自己說不清楚,仔仔細細的補充道,“也不能說一個都沒有,也有不少三四歲的女童,就是沒有更大一些的。”
沈瓷想到了一些事,臉色有些不太好,“總覺得不像是拐子。”
哪有拐子放著男孩不拐,要去拐女孩子的?
拐女孩子的大多是青樓妓館,揚州這兒還多一處,實在讓人不得不多想,“會不會是…”
“噓——”裴珩示意她不要說話,“這件事,我會留意。”
“你方才說還有不少百姓說孩子不見了?那些百姓在何處?”
沈瓷便帶著裴珩去見了那些苦主,裴珩并不知道這些事,仔細詢問過后才知他們?nèi)筮^案,卻沒人受理。
“孩子不知是不是被拐子給拐走了,我們找了許多地方都沒有找著人。”
雨下的那么大,饑寒交迫,還要承受孩子丟失的壓力,這些百姓有多難可想而知。
本以為沒有人會聽見,也沒有人會看見,如今竟有官老爺主動問詢,這些個苦主自是將什么都和盤托出。
但凡是一點點可疑的地方,全部都被他們說了出來,而后都殷切的看著裴珩。
就連沈瓷也是如此。
“這件事我會派人去調(diào)查清楚,鄉(xiāng)親們自己多多保重,便是要找孩子也得先顧好自己,若自己都倒下了,誰還能去找孩子?”裴珩的聲音不算大,卻鏗鏘有力。
周圍百姓全部都聽見了,三三兩兩的勸說著。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說話的人是裴珩,百姓們都很聽勸,簡直事半功倍。
人群漸漸散去,裴珩告訴沈瓷這件事他會派人調(diào)查,他也不能在此久留,“我再去別處看一看,你自己多加小心。”
沈瓷輕輕點頭,“…你也是。”
她看著裴珩,咬著唇瓣補充了一句,“多加小心。”
第66章 第66章這烙餅,真的有那么好吃……
裴珩來去匆匆,沈瓷將心中疑惑盡數(shù)說清楚之后整個人也輕松了不少,大娘又熬好了一鍋粥,這一回不用沈瓷上手,守在她身邊的侍衛(wèi)就自告奮勇的要代勞。
“沈姑娘,您先歇一歇,我們來就好。”
“是啊沈姑娘,看了這么些天,我們也都會了。”
侍衛(wèi)們也沒等沈瓷說話,就將銅勺接過去,沈瓷倒是沒有想過要他們代勞,若她說一聲,也不是沒人去做。
只是她的行為,好似受到了父親的影響,凡事都喜歡親力親為。
沈瓷不由的想起了沈毅來,有的時候,當真覺得很神奇,從前許多人都說她不像爹爹,更像母親。
就連父母也是那么說的,但沒有想到很多事情都受到了父親的影響。
沈瓷看著三三兩兩牽手走在一起的一家三口,看著長長的隊伍,看著那剛出鍋的熱粥,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她這些日子想起父母的時候多了許多。
她,很想他們。
想的心里愈發(fā)的難受起來。
裴珩依次去四個城門處轉(zhuǎn)了轉(zhuǎn),因為沈瓷的提醒,裴珩便下意識的關(guān)注著,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不少的的問題。
裴珩問了幾人情況,發(fā)現(xiàn)均是如此,眉頭皺的更深。
“表哥,可是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楚景澄小心翼翼的問道,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這話問出來之后,表哥很嫌棄他。
“無事。”裴珩淡淡回應(yīng),隨后囑咐道,“修筠和季衍不在,你身為哥哥要好好的護著幾個妹妹們。”
楚景澄立刻答應(yīng)。
可就算他這么說了,表哥的臉色還是沒有變好。
裴珩沒有回去府衙,轉(zhuǎn)而去了城外,那兒有個臨時落腳的地方,他過來的時候楚修筠和季衍兩個剛剛回來。
裴珩告訴了他們倆城里的事情,也說了沈瓷的猜測。
二人聽罷之后臉色都不怎么好,沒有往這方面去想倒也罷了,若往這方面去想…
就能發(fā)現(xiàn)處處都是漏洞。
但他們兩個沒想到裴珩要說的遠遠不止這些,他將縣志整理出來攤在二人的面前,兩人一目十行的看過去,也發(fā)現(xiàn)了端倪。
“想做什么?”
“自然是完成托付。”
裴珩神色淡淡,他將縣志里找到的所有證據(jù)一一羅列,同樣也說起自己的打算。
楚修筠尚且好一些,季衍這臉色早已經(jīng)難看的不行,“這事兒若做了,恐怕會有危險。”
“總不能什么都不做。”裴珩語氣冷淡,并不太在意會帶來什么后果,“百姓從來都沒有做錯什么。”
他們不應(yīng)該遭受這樣的災(zāi)難。
季衍也沒猶豫多久,干脆利落的把自己給綁上賊船,“要我做些什么?”
“盯著些知府。”
揚州知府對他的態(tài)度很是微妙,何況那揚州瘦馬也讓他很在意,“揚州那些富商這般放肆,未必沒有這位知府的功勞。”
“官商勾結(jié)?”
“只是猜測。”
“要不先將人抓起來?”季衍試探開口,甚至都有些躍躍欲試。
惹得裴珩多看他一眼,這人也不是不能抓,只是他先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季衍這么莽,“尚未確認。”
季衍這會兒聽懂了,人還是可以抓的,只要確認了這知府不是個好東西就成,“成,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有沒有給金陵送信?”
裴珩淺淺點頭,“已經(jīng)修書告知家父。”
“那順便同我岳父也提個醒。”季衍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走到書桌前面打算當個孝子。
“出來這么久,我還沒給父親寫過家書。”
季衍說的煞有介事,但通篇家書寫的都是讓季老將軍幫忙,半點都不知迂回。
楚修筠站在一旁沒說話,他雖然還在書院念書,可到底不是個傻子,表哥和妹夫說的話,他也還是能夠聽明白的。
此番眼中也是憂慮,只是上賊船的時候,誰也沒膽怯就是了。
“表哥,可需要我做什么?”
“去看看揚州城有沒有能工巧匠,城里的排水溝渠也是個大問題。”裴珩不用仔細核算就知道那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他自然沒有那么多的銀子。
但揚州有那么多的商會,還愁沒有銀子嗎?
這天下午雨小了許多,裴珩便帶人去勘察了河道,和他設(shè)想的沒有什么差別,揚州的情況全部通過書信傳回金陵,永寧侯收到書信的時候,只覺得頭疼不已。
可那是自己的親兒子,他還能如何?
只能想法子幫忙。
民間也不是沒有能工巧匠,但裴珩沒有時間慢慢的挖掘,便直接讓父親想法子,永寧侯回到家中之后,忍不住的和夫人抱怨,“從前怎么沒覺得他這么需要我?”
永寧侯夫人忍不住的笑,“許是發(fā)現(xiàn)找父親幫忙更加省力。”
裴珩從沒覺得找上永寧侯是什么丟人的事情,事兒能順利解決就好。
何況他要做的事情,也沒有那么簡單。
因為裴珩在揚州的關(guān)系,揚州的水災(zāi)并沒能瞞住,很快就上達天聽,里頭彎彎繞繞何其多,不少官員都心中有數(shù)。
戶部撥款,工部的官員隨行,現(xiàn)在要確定的就是賑災(zāi)人選。
那日上朝,季老將軍也來了,說自家兒子和兒媳婦也困在揚州,他擔心極了。
這話一說,楚恒也忍不住,說自家女兒和女婿才剛剛新婚,他也擔心,最后還是一家五個孩子都在揚州的楚恒勝出,得了這趟差事。
消息傳回揚州時,裴珩已經(jīng)確定好了治理水患的方案。
將河道拓寬疏通,地勢低洼處填高。
雖然要花費不少的時間,可若是成功,那便是一勞永逸。
城中的排水溝渠也要重新設(shè)計建造,揚州城當然也不乏能工巧匠,只是先前沒有機會施展才華,如今機會擺在面前,當然是緊緊抓住。
一眾人忙的腳不沾地,回到客棧之后倒頭就睡,已經(jīng)許
久沒有好好的說過話。
大雨連續(xù)下了半個月,雖漸漸停歇,可淹沒的村莊也是不計其數(shù)。
城內(nèi)城外全是無家可歸的百姓。
朝廷的錢糧尚未到,揚州的富商早已經(jīng)坐地起價,但他們剛開始有所行動,裴珩親自去商會和他們講道理,能聽得進去的倒也罷了,聽不進去的也沒慣著,直接按照律法將人關(guān)進去大牢。
此舉在揚州引起軒然大波,揚州知府急得宛如熱鍋上的螞蟻,“裴大人,這事兒可不能這么做,這,這不成啊。”
“我不過是照著律法辦事,為何不成?”
揚州知府想說點什么,又有些忌憚。
裴珩此舉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揚州知府成日里心慌意亂的,終是按耐不住找了個機會去見了商會會長。
殊不知那商會會長也著急要見知府一面。
“那新來的究竟是什么來頭?”
“金陵過來的,不是什么善茬。”揚州知府成日里和裴珩打交道,對他到底了解一些,“手段強硬,也沒什么忌憚的事。”
“身份更是尊貴。”揚州知府已經(jīng)知曉了裴珩的身份,如今也不敢輕舉妄動。
何況賑災(zāi)的旨意都已經(jīng)下來,這次的欽差跟裴珩也是沾親帶故的,他又能做什么?
這可不是從前什么沒身份沒背景可以隨意處置的寒門學子,“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他最近在調(diào)查那些失蹤的女童,你好歹也收斂一些。”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知不知道他給我們帶來了多少損失?”
“那不然怎么辦?”揚州知府端著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你若是有什么好法子,倒不如說出來聽聽。”
“你!”
對面那人被氣得不行,偏偏他們之間有諸多利益糾葛,也并不能撕破臉皮。
這些事情全被盯著知府的季衍看的清清楚楚,他沒有繼續(xù)盯著知府,反倒是在富商離開的時候跟在了他的后頭。
但讓季衍沒想到的是這富商的身邊還有不少身手了得的打手保護著。
他想要接近也很不容易。
一直都不曾如愿,季衍也沒有莽撞沖動,一直盯著那富商,伺機而動。
*
所有事情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人人都很忙碌,裴珩和楚修筠歸來時,只見沈瓷幾人都聚在楚景澄的房中算賬,研墨的,打算盤的,記賬的,分工很是明確。
“可是核算好了?”楚修筠輕聲問道。
楚映夢在記賬,聞言搖了搖頭,“先前沒想著這些,如今再要回憶著實有些艱難。”
沈瓷撥弄著算盤寫寫畫畫,聞言答道,“能算出一個大概來,但不太準,還要重新核算。”
“大致算一算就成,在過幾日姑父就會到,屆時交給他來處理。”裴珩干脆利落的決定好后續(xù)事宜,讓他們幾個不要太累。
順勢和她們商量起回金陵的事宜。
“姑父不會在揚州久留,等到這一次的災(zāi)情稍稍控制之后就會回金陵,你們就和姑父一起回去。”裴珩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身處險境,卻很擔心將弟弟妹妹們牽連其中。
但此事沒有一個人同意。
紛紛搖頭說不回去。
“我們回去也沒什么事,我們要待在這里。”楚映夢率先開口,其余幾人紛紛響應(yīng),“我們也不是全然沒用的吧,好歹也能幫上忙,表哥莫不是嫌棄我們?”
“自然不是。”裴珩當然知曉她們幾個都做了什么,思怡和裴姝雖年小,同樣擔得起吃苦耐勞幾個字。
“只是擔心你們會有危險。”
“畢竟之后的事情說不太好。”
“先前的失蹤女童,有眉目了嗎?”沈瓷聞言飛快的抬起頭來,認真的看向裴珩。
后者輕輕點頭,沒有隱瞞,“有些眉目。”
季衍已經(jīng)順利的找到和知府勾結(jié)的富商,只不過那富商很是謹慎,他們還沒有找到那些被關(guān)押的姑娘,多少有些被動。
沈瓷幾人聽聞,多少有些擔心,楚映夢走過去點了點她們的腦袋,“一個個愁眉苦臉的干什么?你們要相信姐夫。”
原本郁悶的氣氛一掃而空,楚思怡看著姐姐嘟嘟囔囔的開口,“是是是,我們要相信姐夫。”
好好的話才楚思怡的嘴里說出來,也不知為何總有些怪怪的,“又沒說不信。”
楚映夢看著楚思怡那搞怪的模樣,忍不住的失笑。
雖說相信季衍,但這些事情到底危險,楚映夢不由的多問了幾句,再得知具體情況之后才緩緩的松了一口氣。
裴珩既說那賬本只需要一個大概數(shù)目,沈瓷便將核算好的交予他,裴珩粗粗的翻了翻,微微頷首,“這般便可。”
眾人聞言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都懶洋洋的趴在了桌子上,顯然也被折磨的夠嗆。
倒是楚景澄又眼巴巴的看著沈瓷,“阿瓷,我肚子餓了。”
沈瓷單手撐著下巴,也沒仔細去想,下意識的答道:“那讓小二準備些夜宵。”
楚景澄:“……”
他哀怨的看了她一眼又一眼,最后忍不住的明示:“我餓了,想吃烙餅。”
沈瓷的臉色怪怪的,忍不住問道,“表哥覺得好吃?”
沈瓷倒不是不愿意做,只是一直都覺得自己于廚藝上沒什么天賦,上回做烙餅也是為了和二表哥道歉,此番聽二表哥惦記,多少有些意外。
“好吃。”楚景澄很實誠,“我們都覺得好吃。”
沈瓷有些不信,朝著眾人看去,她實現(xiàn)落于誰身上,后者毫不猶豫的點頭。
最后落到了裴珩的身上,她下意識的想轉(zhuǎn)開,但裴珩也開了口,“好吃。”
沈瓷:“……”
她這會兒都要懷疑,他們幾個是不是故意哄自己的?
“…那,你們誰來幫我?”她一個人可辦不成。
沈瓷原本想著誰都可以,但沒想到他們幾個不約而同的指著裴珩。
楚映夢摁著額頭,說自己頭疼,楚思怡靠在裴姝身上,說累。
裴姝更是累的不想說話。
楚景澄是最先響應(yīng)的那個,甚至還跑到沈瓷身邊說起了悄悄話,“阿瓷,你記得給我報仇,可勁兒使喚他。”
于是,在眾人齊心協(xié)力之下,沈瓷就眼睜睜的看著裴珩和她一塊兒去了廚房,當著她的面挽起了袖子準備和面。
沈瓷:“……”
這烙餅,真的有那么好吃嗎?
第67章 第67章不過是想單獨相處
沈瓷看著裴珩那認真的模樣,恍惚間都開始思索自己做的這烙餅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吃。
若不然,怎么會有這樣的效果?
裴珩全然不知面前的姑娘這會子想到了些什么,只是問她需要做什么。
他大概知道要先和面,卻不清楚這個面到底要怎么和,裴珩興致滿滿。
沈瓷卻很不放心,“要不還是,我來吧?”
她想起曾經(jīng)爹爹也那么自告奮勇,結(jié)果她
和娘親一塊兒餓了兩個時辰,差點兒沒餓死。
“我想試試。”裴珩看著那面粉提出自己的要求,沈瓷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妥協(xié),站在一旁指點著, “加水。”
沈瓷抿著唇,看著裴珩往面粉里倒了不少的水,他很冷靜,手也很穩(wěn),一點一點的加水,緩慢的用筷子攪拌著。
并沒有沈瓷以為的情況出現(xiàn)。
有些人仿佛天生優(yōu)秀,就連從未做過的事也難不倒他,裴珩雖然動作生疏,但不可否認他當真成功的活了面。
“然后呢?”
“再加一些水…”
一個說著,一個做著,雖然有一些慢,可好歹還算成功。
“是不是要燒火?”裴珩又開了口,這是一項技術(shù)活,沈瓷不會,上一回還是請了客棧的伙計幫忙。
沈瓷原本也想故技重施,但裴珩顯然是不情愿的,自告奮勇道:“我想試試。”
沈瓷:“…其實也沒有什么好試的。”
為何非要試試?
“應(yīng)當不難。”裴珩對自己很有信心,沈瓷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點火,火折子吹了又吹,柴引子點了一根又一根。
沈瓷很想找人來幫忙,但裴珩說什么都不讓。
“成功了。”裴珩試了許多種法子,也成功學會如何使用燒火棍,沈瓷看著他那平靜的面容,心中好生佩服。
“裴世子…耐心十足。”她斟酌著夸獎了一句,裴珩挑眉,他總覺得沈瓷是想不到說什么,才順勢夸他。
可無論是不是虛情假意,于他而言都是值得高興的事,“好說。”
熱鍋下油,那早已準備好的面糊糊攤下,很快就冒出了絲絲熱氣,裴珩顯然對這燒火有了別樣情愫。
即便沈瓷什么都沒說,他還時不時的問幾句,“火候可還合適?”
“嗯…”沈瓷低低應(yīng)聲,沒有糊鍋總是合適的。
“可還要添些柴火?”
“…適量。”
她緩緩說出這兩個字,小臉繃的緊緊的。
裴珩看著沈瓷那模樣,忍不住的笑了起來,“適量?”
“嗯…”沈瓷哪里知道這柴火要多少合適?“就是,你覺得多少合適,就放多少。”
總之,鍋里看著,不糊就是成功的。
裴珩其實也不清楚,但他好歹有個聰明的腦子,總能將事情圓滿的解決。
第一張烙餅出鍋的時候,沈瓷遞給了裴珩。
裴世子有些意外:“怕我餓著?”
沈瓷遞過去的時候太自然,她方才滿腦子想的都是火候和食物,早已經(jīng)忘記陪她一塊兒在廚房的人是誰。
從前母親下廚的時候就會帶著她一起,剛出鍋的菜,也會讓她先試一試。
“不是…”沈瓷想撒謊,但是又覺得順著裴珩的話往下說并不太好,她深深的看了裴珩一眼,認真道,“是讓你試試,味道怎么樣。”
裴珩雖然有些不太能理解,倒也沒有反駁,只是他很真心實意的想著要怎么委婉的告訴沈瓷,他不太習慣在廚房吃東西。
裴世子這輩子除了孩提時候,從未進過廚房,更別提在廚房里不甚優(yōu)雅的試吃。
熱騰騰剛出鍋的食物,自然比冰冷的餅味道更好些。
只是他不想讓沈瓷尷尬,一邊吃著,一邊想著要怎么夸贊,竟不知不覺吃了小半個,沈瓷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忍不住的看向他,“好吃嗎?”
“嗯,好吃。”裴珩說的不是假話,他是當真覺得味道不錯,原本想了許久的夸贊之語也沒了下文,說出口的都是最樸實無華的,“味道很好。”
沈瓷這心總算是安了一些,有了經(jīng)驗之后,在控制火候就容易許多,裴珩見她放松了一些,就和她說起了不少的事情。
多是一些沈瓷關(guān)心的事,“那些失蹤的女孩子,大概是在商會大商人的手上,暫時沒有危險。”
他們抓走那些女孩子主要是為了培養(yǎng)揚州瘦馬,尚未養(yǎng)成之前,不會讓她們出什么意外。
“至少在這個時候,總能給她們一口吃的。”裴珩耐心的安慰著沈瓷。
而沈瓷的心也漸漸安定下來,她想了許多,若非此番來揚州的人是他們,只怕這些女孩子就真的羊入虎口。
“嗯…”
許多語言總是蒼白,裴珩更習慣將事情辦好,沈瓷只是單純的不知道說什么合適。
但裴珩因為這久違的獨處有些意動,根本不愿沉默,“也不知中秋佳節(jié)時,揚州能否恢復(fù)往昔。”
他隨意的找了一個話題,而沈瓷卻順著這個話題很仔細的去想了想,如今炎炎夏日,卻因為接連的暴雨而感覺到了冷,好在暴雨已經(jīng)漸漸的停歇。
“揚州城的內(nèi)澇…”沈瓷想起了那日一時不慎踩到水坑里的模樣,積水沒過繡鞋,冰冷又黏膩,上頭沾染了不少的泥沙,讓人心生不適。
雖然已經(jīng)過去許久,即便此番想起,她還是覺得有些難受。
在裴珩的解釋下才知道排水的溝渠年久失修,沒有好好的維護,且溝渠也有不合理甚至被人為破壞的地方。
沈瓷不知這些內(nèi)情,此番聽見后只覺得荒唐,“揚州的知府,就這般不作為嗎?”
且這溝渠還遭到了人為的破壞?
“是百姓不知情,還是地方鄉(xiāng)紳所為?”沈瓷問的小心,也擔心自己會不會問的太過。
裴珩倒是半點不介意她的問詢,耐心十足的解釋著,“不好界定,痕跡都時舊的,大抵是沒有好好的維護。”
畢竟揚州知府一心全部都鉆在了錢眼里,如何還能想到造福百姓?
“已尋得能工巧匠繪制工圖,會將揚州的排水溝渠重新規(guī)劃設(shè)計,雖說一開始會艱難些,費時費力,倘若建成,往后幾十年都不會再有內(nèi)澇。”裴珩和沈瓷說起那工匠畫的圖紙,因為這里沒有紙筆,只有烙餅到一半的面糊糊。
裴珩也不挑剔,拿起筷子在面糊糊上頭大致的畫了畫。
設(shè)想和規(guī)劃,通通毫無保留的告訴了沈瓷。
揚州城那么大,城內(nèi)城外都是耗時耗力的工程,并沒有裴珩說的那么輕松。
“也許需要很久。”
裴珩看著沈瓷輕聲道,“長則六七年,短則三四年。”
但無論需要多久,裴珩都不可能對那些受苦的百姓置之不理。
之后,他會留在揚州一段時日,他雖私心里希望沈瓷留在揚州,卻也知道此地不太平,不愿她犯險。
“這不是容易的事情。”
沈瓷不知道內(nèi)里的彎彎繞繞,也不知道裴珩面臨多大的壓力,只是從他敘述的話語中推測出一二來。
“從來也沒什么是容易的。”裴珩原本想的是高升,可如今瞧見揚州百姓,他想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
這話沈瓷沒法反駁。
“許久不見,沈姑娘今日可有考慮好嗎?”裴珩冷不丁的問了一句,沈瓷抬起頭看他。
她還以為過了那么久,裴珩已經(jīng)忘記了這件事,怎么又提及了?
沈瓷想問考慮什么,但這話說出來未免有一些太做作,她明知道裴珩問的是什么,只是刻意的忽略,刻意的不去思考,刻意的當做不知。
偏偏裴珩不給她這個機會,“我不愿逼迫你,只是想告訴你,若有什么難事,都可以來找我。”
希望不會讓他等太久。
希望留在金陵的人,也不會讓他失望。
她尚在猶豫要說些什么,廚房外頭就傳來了楚景澄哀怨的聲音,“阿瓷…我餓了。”
沈瓷這才回過神來,低頭看向面糊糊和已經(jīng)漸漸冷掉的灶臺。
又看向倚著門框,瞧著像是餓了好久的二表哥:“……”
她忽然有一點心虛。
楚景澄也看到了冷鍋冷灶,又看向了唯二的兩張烙餅,視線沉默的在裴珩和沈瓷之間打轉(zhuǎn)。
沈瓷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要開口解釋,“其實是…”
誰知楚景澄竟向著裴珩發(fā)難,“表哥你想餓死我?”
裴珩當真不想承認眼前的人是自己表弟,“你來做什么?”
“這不是見你們久久未歸,有些擔心所以過來看看。”楚景澄有些氣弱,裴珩對他的話嗤之以鼻。
擔心?
這話他可是半點都不信。
裴珩自知方才耽誤了太久時間,此番收斂了心神,冷聲道,“燒火去。”
楚景澄想說自己不會,但看見自家表哥手腕上黑色的炭痕,不會這兩個字就有些說不出口。
只能乖乖的研究起來。
沈瓷心虛不已,收斂起那些亂七八糟的心神,
開始飛快的烙餅,同時為了堵住二表哥的嘴,塞了一張烙餅給他。
拿到第一張的時候,楚景澄還是挺高興的。
也不管是不是在廚房,反正是表哥和表妹在,他也不用顧忌自己的形象,可一連吃了兩張,在沈瓷要塞過來第三張的時候,楚景澄試圖拒絕:“阿瓷…我也沒這么餓。”
不用給他這么多。
“不好吃嗎?”裴珩的聲音有些冷淡。
楚景澄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好吃當然是好吃的,不然他也不至于一直惦記著,但好吃也架不住一刻不停的吃。
尤其是表哥和表妹兩個一人烙餅一人糊面,只有他一個人不停的吃著,多少有一些過意不去。
“面糊沒有了。”裴珩只說了一句,便沒有搭理楚景澄,沈瓷看向盤子里的烙餅滿意的點了點頭。
“那我們快些去找表姐她們。”
裴珩將盛放面糊的盆放在一邊,找了塊帕子擦了擦手便和沈瓷一道往外走。
看的楚景澄目瞪口呆,“你倆等等我啊——”
這灶膛的火要怎么辦?
要怎么滅?
第68章 第68章既然都是成親,想要個聽話乖……
楚景澄沖出去的時候,裴姝和楚映夢都不約而同的去攔著人,殊不知這舉動在彼此的眼中顯得非常可疑。
裴姝和楚映夢都很尷尬。
一時間沉默無言,想要說點什么,但又害怕多說多錯,忙忙碌碌的看向一旁。
又忍不住的偷偷看向彼此,正正巧的,眼神撞在了一塊兒。
楚映夢:“……”
裴姝:“……”
這都是些什么事?
“其實…”
“映夢表姐…”
二人又不約而同的開口,隨后又道:“你先說。”
“你先說。”
楚映夢和裴姝這會兒,已經(jīng)是破綻百出,互相憋著一口氣,不知在想什么,裴姝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索著映夢表姐究竟知道了些什么,哥哥毫無破綻,若非自己和他同住屋檐下,估計也不會發(fā)現(xiàn)的。
那映夢表姐這般模樣是因為什么?
裴姝偷偷的湊過去看了一眼,緊接著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看的楚映夢無奈的揉額頭,“姝兒你想問什么,直接問吧。”
話雖如此,但裴姝還是不敢直接問,只是偷偷的看了楚思怡一眼,但楚思怡這會兒累得不行,趴在軟榻之上睡的香甜,壓根沒聽見她們倆在做什么。
裴姝小心翼翼的挪到楚映夢的身邊,“就是…就是…”
楚映夢的心里也毛毛躁躁的,但她沒多話,只是期待的看著裴姝,“怎么了?”
“表姐剛才,作什么要攔著景澄表哥呀?”裴姝想了想,選了個最不容易出錯的問題問。
楚映夢不知裴珩的心思,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如今看著裴姝開始以己度人,自以為猜到了她的心思。
楚映夢久久沒有回答,久到裴姝也有些忍不住,他咬咬牙道:“我想沈姐姐當我的嫂嫂。”
楚映夢睜大了眼睛,心說自己果然猜得沒錯。
*
金陵忠毅伯府。
自從楚秋靈定下婚約之后,倒是稍稍的消停了一段時間,縱然她刁蠻任性,也有少女心事,自然也會期待自己的丈夫。
兩家門當戶,早早的交換了名貼,本以為只要靜待婚期到來,可沒想到楚秋靈出了一趟門,先是和未來小姑子結(jié)了怨,去宴會時又不經(jīng)意得罪了未來婆母。
偏偏楚秋靈自己根本不知道。
承寧伯夫人心中有些隔應(yīng),但這親事是丈夫首肯,兒子也同意的,她想了想倒也沒發(fā)作,就是心中甚是疑惑,明明先前差人打聽的時候都是好好的,怎么這姑娘竟是這般性子?
身邊嬤嬤見承寧伯夫人頭疼,開口勸了幾句,“楚大姑娘許是性子率真了些,世家貴女哪有真正不懂事的?要緊的是世子不反對。”
誰都知道承寧伯世子這些年到底拒絕了多少姑娘,好不容易才松了口。
基于種種考慮,承寧伯夫人倒也沒有多說什么,可拗不過心里頭的隔應(yīng),便派了人再去仔仔細細的打聽,沒曾想這一回打聽出不少的事情。
就連一些忠毅伯府的辛密也打聽出來,承寧伯夫人這才知道楚秋靈是一個怎樣的人。
刁蠻任性,愚蠢自大,甚至先前還誣陷姊妹,這樣的人如何好進門的?
承寧伯夫人氣勢洶洶的去找丈夫理論,承寧伯也甚是無奈,他之所以應(yīng)允婚約,當然是因為楚勝許多了不少好處,還同永寧候府沾親帶故的。
他這才動了心。
只是如今這名貼都已經(jīng)換過,要這個時候退親,哪里那么容易?
忠毅伯府又不是什么沒名沒姓的人家。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的,究竟要怎么好?”承寧伯夫人氣惱不已,在心中將楚秋靈罵個半死,承寧伯也沒落得好,同樣被妻子罵了許久,這會兒什么話都不敢說。
“那夫人,你說怎么辦才好?”承寧伯有些頭疼。
而承寧伯夫人等的也就是這句話,“要么退親,要么換人。”
承寧伯有些愣神,“什么?”
他怎么覺得自己聽不懂夫人說什么。
“楚家大姑娘這樣的性子,我是萬萬不能讓她進門的,省的到時候鬧得家無寧日,若是不能退親,就換個新婦。”承寧伯夫人心中有氣,如今對誰都沒有好臉色。
承寧伯順著妻子的話想了想,只覺得有些荒唐,“這?換親?”
是怎么樣一個換法?
“不然就退親。”
“退親怎么成?”
這好處都已經(jīng)到了口袋里,要他拿出去?他可不愿意。
照著承寧伯來說,不就是一個女人?兒子難不成還應(yīng)付不了?就算應(yīng)付不來,不還有妻子在?
新婦到婆婆跟前,能擺什么款?
承寧伯夫人眼神凌厲的說要換親,承寧伯還真的去仔細的想了想,可楚家老大不就一個閨女?
楚恒倒是有兩個女兒,但一個今年才成親,是將軍府的少夫人,還有一個還未及笄。
這換親要怎么換?
“楚恒不是有個外甥女?”
承寧伯夫人說的很明白,承寧伯從腦海里找了半晌,才知道妻子說的是誰。
“沈毅的女兒?”
承寧伯夫人微微頷首。
若非今日妻子提及,承寧伯已經(jīng)快要記不起沈毅這個人。
“他的女兒…”
這若是從前,承寧伯自然樂意,可要是現(xiàn)在就不怎么樂意了。
承寧伯夫人未必多看得上沈瓷,但矮個里面拔高個,對于承寧伯夫人而言,總比楚秋靈要好。
要緊的是,她兒子對這沈瓷,還有些許印象,楚秋靈做的不少事情也悉數(shù)傳到承寧伯世子耳中,他很是厭煩。
原本對娶誰都沒有太大的意見,可若是明知對方不賢,還要將人娶進門,他也辦不到。
承寧伯世子來尋母親時,承寧伯夫人剛剛和心腹嬤嬤商議出這個法子,她未必同意這荒唐提議,但楚秋靈當真不是良配,若這回退親,也許兒子又久久不肯成親,故而她試探著同兒子提及。
誰知承寧伯世子倒是真的思考了一番。
顯然知道母親說的是誰。
“她很安靜。”
“那你這是答應(yīng)了?”承寧伯夫人小心問道。
面前的男子微微頷首,沒見反對,“…既然要娶,倒不如娶個聽話乖順的。”
那么安靜,總不會刁蠻任性。
承寧伯夫人原先只是試探,沒曾想兒子竟然知
道是誰,能從他嘴里聽到這些話實屬不易。
原本只有三四分的心思,這會兒已經(jīng)有了七八分。
這才同丈夫提起。
“那,寧兒是怎么想的?”承寧伯問起兒子的心思,承寧伯夫人沖著他點了點頭。
“寧兒說,那姑娘很安靜。”
承寧伯思索了一番,心思也開始活泛起來,“既然寧兒有意,倒也是可以考慮考慮。”
*
楚秋靈全然不知道未婚夫他們家打的什么主意,這會兒又在生氣,因為楚映夢一行人帶著沈瓷全部去了揚州,只留了她一個人在家中。
楚秋靈很是煩躁,她恨楚家所有人,連同親哥哥也算在內(nèi)。
因為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成日去宴會上招貓逗狗的,得罪了不少人,她全然沒覺得自己這行為有什么不對的。
楚大夫人倒是勸過幾回,但楚秋靈一句娘也不疼我了,就將楚大夫人給勸了回去。
誰知道承寧伯夫人上門來,張口就要退親,楚大夫人自然不愿,但承寧伯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兩人撕扯的很難看。
裴氏樂的看戲,若非顧及兩家臉面,甚至都懶得出來相勸,但下一刻裴氏就后悔了,承寧伯夫人竟說要換親。
竟連人選都已經(jīng)選好。
“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
福壽堂中,裴氏和楚大夫人兩個不約而同的開口,眾人又是齊聚一堂,商議著要事。
承寧伯夫人以楚秋靈頑劣不堪,刁蠻任性為由,非要退親,若是不愿傷及兩家臉面,倒是可以換親。
“明明是我們秋靈的親事,換給沈瓷算什么意思?”
“你當阿瓷稀罕?”裴氏冷笑連連,她可從未打算應(yīng)允這樁婚事,承寧伯世子不是什么紈绔子弟,但這換親算怎么回事?
除非他們堂堂正正的下聘,說要娶阿瓷為妻,不然她才不答應(yīng)。
妯娌兩個吵得天翻地覆,但是當楚大夫人離開,楚老夫人倒是和二兒媳說了心里話,承寧伯府若是真心誠意的結(jié)親,這也的確是個不錯的親事。
“但…一切還要看阿瓷的意思。”裴氏的聲音亂了一些,她何嘗不知呢?
只是未免有些憋屈,回到住處之后,裴氏忍不住同身邊嬤嬤腹誹,“若真成了,東苑那個,怕是成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那又如何?若表小姐真成了承寧伯府的世子夫人,大夫人即便罵到天邊去,也改變不了什么。日子是自己過得,照著表小姐那個性子,她嫁給誰都能好好的過。”
嬤嬤幾句話,叫裴氏心里妥帖的很,她心中雖有意,可也要端著些,萬不能讓東苑那個撿些難聽話說。
這件事到底讓裴氏上心,家書直接送到了揚州,楚恒看到這家書的時候,心里也有些怪怪的。
他和妻子的想法一樣,雖說知曉這親事不錯,但到底讓人覺得擰巴。
裴氏說要問過沈瓷的意見,楚恒倒也沒藏著掖著,直接將孩子喊到跟前來,說起了這件事。
沈瓷皺起眉頭,有些遲疑道:“換親?”
“只是這么個說法,自然是要重新下聘禮,交換庚帖的。”楚恒將其中的區(qū)別都和沈瓷說清楚,沈瓷呆呆的有些愣神。
“倒也不用這時候就答復(fù)…”楚恒安慰了外甥女兩句,又想起妻子的吩咐,臨了加了一句,“阿瓷,你外祖母和舅母都覺得合適。”
沈瓷垂下眼眸,許久都沒有說話。
楚恒看著她這般模樣,心中有些不好受,輕聲說道,“當然,舅舅希望你可以開心,若當真不喜歡承寧伯世子,也不用勉強自己,你外祖母和舅母那兒,舅舅會替你說明白。”
沈瓷沒有抬頭去看舅舅的眼神,她不知要如何面對,過了許久低低的應(yīng)了一聲,“是。”
她甚至都忘記自己是怎么回到住處的。
舅舅來到揚州之后,揚州的事情就有了很大的改善,工部的官員們開始著手測量溝渠與河道,原本就有進展的事情,更是順利。
那些被裴珩關(guān)在牢中的富商,如今也沒了掙扎的手段,裴珩聯(lián)合季衍一起,將拐賣的女童這件事也得到了妥善解決。
揚州知府也被下獄查辦,事情都在往好的方面發(fā)展…原本他們已經(jīng)決定好,要和舅舅回去金陵的。
誰知竟還有這樣的事,舅舅雖然這么說,但看著舅母的書信,她知道外祖母和舅母的意思,沈瓷也明白,承寧伯世子是個良配。
可她,還是覺得這件事太過荒唐,日后大舅母和大表姐,還不知要如何嘲諷她。
沈瓷并不想應(yīng)承這門親事,只是這些事,好似已經(jīng)不是她能夠決定的。
今晚表姐和思怡也曾來問過舅舅和她說了什么,她沒有隱瞞,表姐和思怡要拉著她一塊兒商議,沈瓷沒有去。
倒不是不愿,只是她實在頭疼,很想好好的靜一靜。
沈瓷仰躺在床上,看著客棧里并不太精致的床幔,想起了舅舅和她說過的話,又想起了裴珩和她說過的話。
她的包裹底下還壓著裴珩送給她的玉佩,因為不知要來揚州多久,臨出發(fā)的時候,沈瓷為避免被人發(fā)現(xiàn),還是將玉佩給挖了出來。
連帶著那些書信一起。
書信尚未拆封,玉佩也從未仔細的看過,但此時此刻沈瓷卻有了想要看仔細的沖動。
她罕見的失眠了。
翌日根本沒醒來,楚映夢沒讓人去打擾,只是神色茫然,阿瓷顯然很糾結(jié),畢竟這是阿瓷的心事,從前和韓嵩議親,阿瓷根本不會那么糾結(jié)。
她正在犯愁到底要不要將這件事告訴哥哥他們,母親的書信就又來了…
父親這一回直接將她們幾人全部都喊到了跟前,和他們說起了這件事。
楚映夢心里毛毛躁躁的,不由道:“做什么楚秋靈造的孽,要讓阿瓷去贖?”
“承寧伯世子口碑風評俱佳,阿瓷嫁給他,倒也不虧。”
“哼,承寧伯世子算什么…”楚映夢氣呼呼說道,“不就是世子嗎?誰家沒有似得,除了他承寧伯府,難不成就沒別人了?”
楚映夢嘀嘀咕咕的,也不怪她會這么說,誰讓那日夜里,她和裴姝兩個都暴露了呢,這會兒姐妹倆心里想的可都是這件事。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楚恒看向楚映夢,當?shù)墓賵隼锔「〕脸粒匀宦牫雠畠涸捓镉性挘月运妓髁艘环缶腿滩蛔】聪虺摅蓿半y道,你喜歡阿瓷?”
楚修筠直接傻了眼,急忙開口道:“叔父,我只當阿瓷是妹妹。”
楚映夢哭笑不得,她甚至都不知道是要說親爹想的多,還是要夸贊親爹提及世子就想到了大哥。
一時間都愣住了。
楚修筠說完的時候,楚恒的心里頭竟隱隱的有些遺憾,他瞅了眼楚景澄,甚至連問都懶得多問。
楚映夢著急的不得了,心說爹怎么不再問一問?
這不還有一個啊,也是世子呢!
第69章 第69章嫁我為妻
楚映夢的心思沒有人知曉,她也沒法告訴旁人,只是苦惱的看著眾人,神色哀怨不已。
這事兒到底沒商量出什么章程,要看沈瓷的意思,但沈瓷這會兒不在,當舅舅的心沒那么細,也沒去在意。
除了這件事,楚恒還有不少事要忙,沒一會兒就走了。
楚映夢擔心沈瓷是不是病了,很想去看看她,但這會兒卻不得前往,省得旁人覺察到什么。
而沈瓷根本沒有休息好,早早的醒來,整個人依舊茫然無比。
只是她這會沒法面對,竟想著躲了起來。
“沈瓷。”門外傳來了裴珩的聲音,他的聲音很好辨認,因為除了他,沒人會喊自己的名字。
“裴世子有事嗎?”沈瓷冷靜的問道,不知道在期待一個怎樣的回答,她現(xiàn)在不想見裴珩,偏偏裴珩沒有如她所愿。
“有事。”
沈瓷不情不愿的打開了門,看見站在外邊的人,“裴世子有什么事嗎?”
“揚州城里的排水溝渠已經(jīng)初具雛形,沈姑娘可要去看一看?”裴珩的話說得很好聽,對她的稱呼也很正常,但是沈瓷還是記得方才他喊自己的名字。
明明知道裴珩也許不是要帶她去看什么排水溝渠,沈瓷還是出了門,兩人走出客棧。
沈瓷沒有說話,但裴珩卻看著她開了口,沒見半點迂回,“承寧伯府要換親,你心中是何打算?”
裴珩這話問的有些突兀,沈瓷今日尚未見過舅舅和兄姐,并不知道他們是否說過什么。
但照著沈瓷對舅舅的了解,這件事情他
是不會告訴裴珩的,若是表姐和表哥們…
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她還是覺得有些疑惑,“你是怎么知道的?”
這件事應(yīng)當不是什么很容易被人知道的事才對。
但裴珩并沒有去回答她的話,只是問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沈瓷還能如何想?
她沉默不語,裴珩卻沒有給她一直沉默的機會,他將事情的利弊全部都和沈瓷分析的清清楚楚,每一個人的反應(yīng),還有之后會遇到的所有事情,全部都和沈瓷分析清楚。
沈瓷的心里有一些慌亂,想說這些事并非如此,不過是他的臆測。
“即便沒有這些事情發(fā)生,也還會有別的事情發(fā)生。”裴珩說的很平靜,而沈瓷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都是事實。
“早在楚秋靈定親的時候我就和你說過承寧伯世子的為人,他并非良配,同他成親之后,你要么遠離金陵,要么獨自一人守在承寧伯府,有了孩子之后獨自一人教養(yǎng)孩子,若是個男孩,大概會養(yǎng)在婆母的膝下,若是個女孩,只怕這姑娘不會有什么人疼愛。”
實則世家大族,也不至于如此的重男輕女,即使人人都想要嫡子,可倘若新婦生下的是個嫡女,也會給予諸多疼愛。
但這些事情,沈瓷并不知道,沈毅只有她一個女兒,沈家的那些族親可沒少因為這件事情詬病楚夫人。
沈瓷會被影響,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裴珩明明知道這一點,可說起這些來,那是一點心虛都不曾有。
而沈瓷是接受不了這些的,她有過疼愛她如珍寶的父母,又如何能接受這樣的婚姻?
一眼就能看得到頭。
沈瓷的臉色蒼白一片。
若她先前并不知承寧伯世子的打算,雖然覺得這換親一事有些荒唐,但若外祖母和舅母勸說,她想自己應(yīng)該是會答應(yīng)的。
“倘若都是要嫁人,為何不嫁給我?”裴珩沒有太多的耐心,只因為他的耐心早已經(jīng)消耗殆盡,因為他發(fā)現(xiàn),此路根本行不通。
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部都已經(jīng)說的夠明白。
等沈瓷自己想明白?
她怕是這輩子都不會想明白。
“我說的從不是什么假話,我得心意你再清楚不過,我家中也沒那么多的麻煩,裴姝還很喜歡你。”裴珩一點一點的說出自己的優(yōu)勢,至于他的父母。
“我爹娘都是通情達理的人。”裴珩冷靜說道,可唯有他自己清楚,根本就沒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只是父母在知曉他要來揚州的時候問過他緣由。
裴珩倒也沒藏著掖著,談及自己的野心時并無半點謙虛,只是他原本應(yīng)該要走的更加溫和一些,可誰讓他有了別的心思。
裴珩告訴母親,他有了心儀的人,希望母親不要反對,永寧候夫人并不知對方是誰,開始細細的排查,裴珩隱瞞的并不算多么走心。
蛛絲馬跡那么多,永寧候夫人很快就知道對方是誰。
這件事永寧候夫人算是明白,在裴珩的再三請求之下,當娘的如何能不心軟?
自是為他細心的籌謀和打算,誰知還發(fā)生了這樣的事,遠在金陵的永寧候夫人早已經(jīng)愁的不行。
但她哪里知曉,這些事情都是裴珩刻意為之。
他早就沒了諸多耐心。
“你若是應(yīng)允,我會去求姑父做主,請媒人上門提親。”裴珩每說一句話,沈瓷的心就顫一分。
她不懷疑裴珩的話,只是心中很茫然,有些難以招架。
和韓嵩議親的時候,沈瓷沒有這樣的擔心,得知承寧伯府的打算,沈瓷也只是皺眉。
但這一切輪到裴珩的時候,她卻覺得不知所措。
沈瓷的情緒沒能好好的掩飾,他看的清清楚楚,語調(diào)平靜的敘述道:“沈瓷,你在害怕什么?”
沈瓷倏然抬眸,看了一眼裴珩,很快就收回自己的視線,倔強道:“沒有。”
裴珩也不愿去拆穿她,只是告訴他,總要給彼此一個機會。
“同在金陵,姑姑和姑父都在,你難道害怕我欺負你?”
沈瓷沒說話,只是淡淡的別開眼,她害怕的其實并非是這些,“你真心想要娶我?”
“自是真心。”
“你為何想要娶我?”沈瓷心中很是不解,這話其實問的沒有什么道理,裴珩什么都不缺,永寧侯府原本就已經(jīng)是頂級世家,裴珩自己也同樣的優(yōu)秀,根本不需要圖妻子家族什么。
她也一無所有。
裴珩若是想要娶她,大抵是因為喜歡。
純粹的很。
但也正是因為這份喜歡,讓沈瓷茫然不已,裴珩喜歡她什么?
沈瓷審視著自己,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長得比旁人好看一些,并無什么優(yōu)點,從前想要娶她的那些人,也許是因為爹爹,她長得好看只是錦上添花罷了,但是如今…
這似乎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她的話已經(jīng)問了一半,另一半不問似乎也說不過去,“是因為覺得,我長得不錯?”
沈瓷的話音剛落,裴珩就聽明白她想說什么,他差點兒要被沈瓷氣笑,敢情說了那么許久,自己說的話都是白說的?
“沈姑娘過謙,姑娘容色傾城,怎會只是長得不錯?”有些話就那么脫口而出,裴珩說罷之后看見沈瓷臉上那清晰可見的茫然。
心又忍不住軟了一些。
“沈瓷,你當真沒覺得自己有什么特別的嗎?”裴珩問的認真,沈瓷臉上神情未變,好似難以理解。
“生活遭逢巨變的從不會只有你一人,一夕之間從高處跌落,可是沈瓷…很少有人會和你一般,這般平靜的接受。”
沈瓷聽見這話覺得裴珩說的有些不太對,她想說其實不是這般,她沒有很平靜的接受,她也是被迫的。
“從平江到金陵,你只是感激姑母給了你棲身之所,和映夢思怡成日里待在一處,你也并未覺得有什么失落…”
“這不過是很平常的事,事已至此,總是要接受的。”
成日怨懟又有什么意思?
“可這并非人人都能辦到。”裴珩告訴沈瓷,這本就是一種優(yōu)點,她能夠發(fā)現(xiàn)旁人的善意,旁人的不易,還有她的好意。
所以,映夢思怡也許一開始想好好的照顧沈瓷,是因為憐憫,后來大抵是被吸引。
如同他一樣。
“沈瓷,這本就是不容易的一件事。”
平常心,哪里有那么容易辦到?
“所以,在我心中你本就是特別。”裴珩說的認真,他看著沈瓷,又問了一句,“嫁我為妻,可好?”
“你可以是永寧侯府的世子夫人。”
“但你也可以,永遠是沈瓷。”
仿佛沒有什么拒絕的理由,至少沈瓷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這誘惑實在是太大了些。
第70章 第70章阿瓷,我們以后各論各的……
裴珩說的每一句話都極具誘惑,而真正打動沈瓷的卻是那句:你可以是永寧候府的世子夫人,也永遠是沈瓷。
她不知道裴珩是出于什么目的說起這句話的,她只知道自己聽見的時候,是真的沒有辦法當聽不見的。
“當真?”
“當真。”裴珩神色認真,他告訴沈瓷,她從前是什么模樣,成親之后也可以是什么模樣。
“世家宗婦的職責,我信你一定能夠辦到,而除此之外,你還是
你自己。“裴珩喜歡的人是沈瓷,因為他知道他,認識她的時候,她早已不是什么平江節(jié)度使的嫡女。
沈瓷沒了拒絕的理由,與其嫁入承寧伯府,她想還是裴珩更合適。
沈瓷應(yīng)下了婚事,問裴珩他想要怎么辦,裴珩半點沒隱瞞,說會將此事告知長輩。
沈瓷本以為他會迂回一些,誰知他就在客棧等著楚恒,待楚恒歸來,直截了當?shù)母嬷耸拢f他心儀沈瓷,要娶沈瓷為妻,“若姑父應(yīng)允,小侄便請家父家母上門提親。”
楚恒才回到客棧,連坐下喝口水的功夫都還不曾有,他聽見這話時整個人都傻了,“你說,什么?”
“姑父,小侄是真心誠意的。”
楚恒下意識的將茶放遠了一些,實在是擔心自己一個激動將茶杯給碰翻,“你和阿瓷?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當真不是楚恒愛打聽小輩們的私事,只是這件事實在是有點兒出乎他的意料,“這…這事兒,你爹娘可知曉?”
“來揚州之前,父母皆已清楚。”裴珩語氣不急不緩,有問必答。
楚恒倒不是懷疑裴珩為什么會看上沈瓷,在他心里自家孩子當然是哪哪兒都好,何況阿瓷又乖巧又聽話,被人愛慕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但他怎么早不提晚不提的?
這會兒突然說出來?
但聯(lián)系到最近的事,楚恒也能猜測出一二來。
怕是因為承寧伯府這件事,讓孩子沉不住氣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如此,楚恒很想這個時候去給妻子寫封信,偏偏裴珩還杵在跟前。
這件事,他還要問一問沈瓷的意思,楚恒讓人去將沈瓷喊來。
沈瓷來的很快,楚恒雖然有點兒尷尬,但該問的事情也全部都問清楚,知道沈瓷也愿意之后,楚恒這才放下心來,“舅舅這就給你舅母寫信,讓她回絕承寧伯府,若你舅母知道一定高興。”
楚恒的動作很快,打發(fā)走兩個孩子之后立刻開始寫信。
有些事兒壓根就不是秘密,在裴珩不經(jīng)意的傳播之下,半個時辰之后該知道的人都已經(jīng)知曉,楚映夢和裴姝是激動的。
其余一些人是全然游離在外的。
似乎沒想到事情會往這個份上發(fā)展,但震驚過后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阿瓷就不用嫁去承寧伯府了?”
“那是不是之后,我們還是一起玩?”楚思怡看了看表哥,又看了看表姐,滿心歡喜。
“當然。”楚修筠等人對這個結(jié)果那是樂見其成,就是楚景澄的腦回路和旁人不一樣,他認認真真的看著表哥,問出了心里的疑問。
“那,我之后要喊阿瓷嫂子嗎?”
沈瓷:“……”
這個問題是不是太快了些?
“不然呢?”裴珩挑了挑眉,對楚景澄的話有些不滿,難不成還辱沒了這小子嗎?
“阿瓷是我的妹妹,阿瓷的丈夫就是我的妹夫,表哥要和阿瓷成親…”楚景澄掰著手指開始算年紀,然后認真的看向兄長,“表哥,你以后就是我妹夫了,應(yīng)該喊我二哥。”
裴珩:“……”
眾人:“……”
不得不說,楚二公子的腦子是很好使的,很快就從妹妹變成嫂子的危機當中擺脫出來,成功給自己挖了又一個坑。
一群人毫不掩飾的用看勇士一般的目光看向楚景澄,萬分的佩服,就連楚景澄也被自己給感動到了。
“你方才說什么?”裴珩的語氣冰冷,看向楚景澄的目光也算不上友好,“我沒有聽得很清楚,你再說一遍?”
“沒,沒什么。”楚景澄有些氣短,硬氣不過多久便敗下陣來,他明白這嫂子是不喊也得喊得,不然以后豈不是要被表哥給打死?
但楚景澄也不愿意太吃虧,說服不了表哥,難道還說服不了妹妹嗎?
于是楚景澄很認真的問沈瓷,他們以后能不能各論各的?
“什么?”沈瓷有些茫然,完全沒聽明白。
“我喊你表嫂,你喊我二哥。”楚景澄說的非常認真,這已經(jīng)是他能夠想到的,最好的,最不吃虧的法子了。
沈瓷:“……”
這也行嗎?
沈瓷沒說話,裴珩的眼中略過隱隱的笑意,他不管沈瓷和楚景澄到底要怎么樣各論各的,至少他得讓所有人都知曉,以后在他這兒,只能喊沈瓷“嫂子”。
眾人對于這樣的結(jié)果,也只是稍稍的震驚了一會兒,甚至想明白之后,覺得這是個非常不錯的主意。
沈瓷原本還以為,姐姐和哥哥們會覺得奇怪…
“那,舅舅和舅母什么時候上門提親?”楚景澄連忙追問,“表哥你要一直待在揚州嗎?你什么時候回金陵?”
大抵這就是親上加親的好處,原本一些沒有辦法問出口,或是要花費許久才能知道的事兒,這會兒全能一股腦的追問出來。
裴珩淺淺的勾唇,“等到書信到揚州,便會請爹娘上門提親。”
若他所料不差,書信應(yīng)當已經(jīng)到金陵,母親知曉后,也會立刻安排的。
楚家的小輩們?nèi)慷妓闪艘豢跉猓m說他們和表哥關(guān)系也很好,但是他們這會兒可全部都是娘家人,要站在表妹的這一邊。
“大哥,去找一本黃歷來,我們看一看。”楚景澄的性子說風就是雨,想到什么就說什么,想起黃歷當即就要去找。
楚修筠自己也想看一看黃道吉日,也就順著楚景澄的話去找歷本,于是幾人就開始翻起了黃歷。
沈瓷看著這一幕都傻了眼,進展這么快的嗎?
怎么就到了要看黃道吉日的時候了?
不是應(yīng)該要下聘,然后合八字嗎?
“哥哥,你心中屬意什么日子?”裴姝沒有去湊熱鬧,反而走過來扯了扯裴珩的衣袖,滿臉的認真。
“怎么?”
“你偷偷的告訴我,我回金陵之后一定會在爹娘的身邊好好的提醒他們的。”裴姝說的非常直白,同時也非常的高興。
裴珩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于是也加入了看黃歷的行列。
唯有沈瓷一個,待在一旁,仿佛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楚恒傍晚時分回到客棧要用膳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一個孩子都沒瞧見,問過之后才曉得他們?nèi)慷季墼谝粔K,本以為是要商量什么大事,走過來一瞧發(fā)現(xiàn)他們?nèi)吭诳袋S歷。
黃道吉日都已經(jīng)選出七八個來。
算上了裴珩回金陵的時間。
楚恒:“……”
倒是低估了他們,但是這信他才剛剛寄出去沒有多久,沒法子那么快得到回應(yīng)的。
但這會根本沒有楚恒插嘴的份,楚大人親眼看見外甥女站在外圍,說了句什么卻沒有任何人搭理她。
楚恒也就不去自討沒趣,他覺著就算這會兒去了,也是被人嫌棄的份。
*
金陵永寧侯府。
裴珩的書信比楚恒的書信早一步到金陵,永寧候夫人早就知道裴珩的心意,當小姑子告訴她承寧伯府的打算時,永寧候夫人皺起了眉頭。
旁敲側(cè)擊的告訴小姑子,有些事情不能太著急,總要從長計議。
她不好說的太過,誰讓裴珩去揚州之前告訴她,沈瓷還沒有答應(yīng)。
初初聽見這話的永寧候夫人實在是忍不住的好奇,她想不明白裴珩怎么就被人給拒絕了。
但轉(zhuǎn)念一想,這也是挺平常的事,人無完人。
要是她自己選兒媳婦,永寧候夫人的確不會考慮沈瓷,倒不是孩子不好,而是她們的想法本就不同,但誰讓裴珩自己喜歡?
當母親的總不能讓孩子難受失望?
尤其是裴珩從小到大,從未請求過他們什么,而去揚州之前卻那么認真的告訴他們,他有了心儀的姑娘。
思及此,永寧候夫人狀若開玩笑的同小姑子提及,親上加親也未嘗不可。
偏偏裴氏根本沒往這方面去想,“…嫂子,映夢已經(jīng)成親,思怡…思怡她還小。”
即便裴氏想要偏心自己的孩子,也不得不將事情跟嫂子說清楚。
永寧候夫人:“……”
這事兒給鬧的。
她有些嗔怪的看著小姑子,心說平日里看起來挺聰明的一個人,怎么這會兒腦袋這么不靈光?
可再多的話她也不好開口,剛要找點什么借口的時候,裴珩的書信到了,永寧候夫人也不在意小姑子還在跟前,徑直就將書信打開,看了一眼便笑了起來。
“我說的親上加親,自然是這件事。”
裴氏還有些莫名,瞧見嫂子嫂子遞過來的書信之后整個人也有些茫然。
“珩兒和阿瓷?”
他們兩個?
“兩個孩子彼此有意,若是妹妹不反對,不若我們好
好的商議一番婚事如何?“永寧候夫人都已經(jīng)說的那么明白,裴氏當然聽得明白。
很自然的接過話茬,“嫂嫂說的是,不知嫂嫂覺得什么日子合適?”
裴氏笑著開口,她沒有想到回了娘家一趟,竟然還有這樣的意外之喜。
姑嫂兩個商量的很是融洽,這事兒也就商議了七七八八,裴氏原本就想著要給沈瓷找一個好人家,嫁妝早早都已經(jīng)備下。
永寧侯府這邊,裴氏也早早的開始準備。
事情才得以那么順利。
楚老夫人和裴氏原本還在糾結(jié)要不要應(yīng)允承寧伯府,如今有了更好的選擇,自然是回絕的。
當楚恒的書信送回金陵時,永寧侯府已經(jīng)來下聘了。
沈瓷的婚事裴氏本就上心,先前孩子一直都不怎么在意這些,如今自己應(yīng)允,裴氏當然高興不已,何況她的親事一波三折,私心里她當然要早早的將事兒給定下,免得又生出事端。
事情順利的讓沈瓷有一些恍惚,她甚至都還沒有回到金陵,這定親的事情就已經(jīng)籌備的差不多。
快的都有一些出乎她意料,畢竟之前定親可沒有那么順利。
而這一回沈瓷的心里也有了些許期待。
滿打滿算,這是她3回 定親,縱然沒有特別的在意,沈瓷也是希望這一次定親可以順順利利的。
明明她們?nèi)硕歼在揚州,可這定親的事情就是異常的順利,每日從揚州到金陵的書信來來往往有十幾封。
沈瓷很想告訴她們,也不著急的,回去金陵之后再談也來得及。
這話被裴珩聽了個正著,裴世子皺了皺眉頭,“你不樂意?”
沈瓷搖了搖頭,這話要她如何接?
“只是覺得,回去也可以商議的。”
“那可不成,回去之后還有不少的事情要處理,你還有嫁衣要準備,還有各種回禮…成親之后迎來送往的賓客,還有宴會要辦。”裴珩洋洋灑灑的說了許多,直聽得沈瓷頭大如斗。
她知曉婚禮繁瑣。
畢竟表姐已經(jīng)出嫁,沒吃過豬肉總是見過豬跑的。
但是裴珩為什么那么了解?
“自是將一切都打算好,要預(yù)留出足夠的時間。”裴珩說起這些語氣也很平常,“我想早一點娶你回家。”
三書六禮這樣的章程,自然是能快則快,可籌備婚禮,當然要仔細準備。
“可婚禮只有一回,我不愿留下任何的遺憾。”
裴珩的話語中,是真摯的心意,沈瓷并非草木,自然聽得明白。
她看著裴珩,情緒被逐漸的感染,眼中有些動容,“那…你都做了哪些準備?”
“你過來瞧瞧,這些是我先前寫的。”
“這是什么。”
“聘禮的禮單。”
裴珩將一本冊子交到沈瓷的手上,同她一塊兒細細的看。
沈瓷看著那一本厚厚的冊子,有些不知道要怎么翻開,這里頭到底有多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