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脫殼
如江見走前說得那樣, 他回來得很快,甚至還沒有到午飯時間。
當時云桑正脫了鞋襪在暖溪中玩水,想著江見應當不會這么快回來, 便托著清澈溪水下的鵝卵石, 倒也悠哉有趣。
流云好像知道自己來云桑谷就是度假享福的, 每日快活得要命,就吃、睡、跑這三樣事。
對了, 還有來找云桑要零嘴,世上再沒有一匹馬比流云還要自在了。
許是太入神了, 云桑都沒有注意到洞窟口的動靜,只安靜對著溪水出神。
直到一粒小石子落入她面前的溪水中, 水花濺起,發出咚的一聲輕響,云桑如夢初醒。
她猛然回頭, 看見了不知何時回來的江見,什么話都不必說, 面上的笑便先冒出來了。
“你回來啦~”
鞋襪都忘了, 赤著腳就起身朝著江見奔去。
見狀,江見飛奔過來, 將撲到懷中的云桑打橫抱起, 又放回了溪邊。
“別亂跑,小心地上石子硌腳, 弄傷了到時候又賴我。”
關心著,話題又扯到了些沒臉沒皮的上面,云桑差點氣笑了。
坐回原地,江見先是捏著她的腳在溪水里又洗了一邊,再從從身上掏出來一塊粉色的帕子, 開始給她擦拭腳上的水珠。
雙腳變得干爽后,江見動作麻利地將她的鞋襪套上,期間也沒忘記捏幾下她的腳,云桑捶了他好幾下。
一套動作行云流水般的嫻熟,江見是常干這些事的。
“怎樣,出去聊得如何?”
既然能面色平靜地回來,那說明莫風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江見的身份被確定了。
“還行,待會我們便回長安。”
牽著江見站起來,就聽到他語調稀松平常地說著猝不及防的決定,云桑神色驚
異。
“這么快就決定了,是陛下讓你回去的?”
是了,認回了孫子,是要帶回長安的,只讓云桑驚奇的是,江見會如此配合,畢竟他看起來不是很在乎皇孫這個身份,再云桑谷過得有滋有味。
兩人手牽著手,江見慢吞吞道:“那老頭子是這樣想的,本來我也沒想回去,但他有幾句話說得很在理,我們應該回去,光明正大地辦一場婚儀,讓世人皆知你我二人是夫妻,痛痛快快地活在陽光下。”
爛漫日光傾瀉而下,江見唇邊噙著淡笑,眼神透著歡喜。
云桑了然,這不僅是江見想要的,亦是她所向往的。
“那我先去換冬衣了。”
外面又是雪山又是寒冬的,她可不能穿著這一身春衫出去。
江見道了聲好,想著師父也走了,沒人管這些雞鴨,便打算先將它們放出來,這樣沒人管也能活。
都是口糧,可不能一回來發現全死了。
就這樣,兩人一個去換衣裳,一個去給雞鴨善后,也不需要收拾太多東西,輕裝簡行便上路了。
內力這東西實在神奇,每回被江見的內力熏染,她便止不住的犯困,這次依然如此,且睡得時間還挺長,以致于醒來時對上了一堆人。
首先就是面容沉肅的承寧帝,然后就是他身邊的王內監,最后是四面八方候命等待出發的羽林衛。
剛醒的遲鈍立即就被驚飛了,慌里慌張地從江見身上下來,手衣都來不及脫下,就挺著兩個蘿卜一樣的手給陛下見禮,模樣十分滑稽。
她看見了,王內監在偷笑,后面的羽林郎也有想笑的,但拼命忍住了。
但江見可不會忍,哈哈大笑著走到她身旁,指著她帶著手衣的兩只手說大蘿卜行禮。
一時被氣著了,云桑也忘了在場還有陛下,當即梆梆給了江見兩圈,打得人笑得更歡暢了。
甚至還有許多羽林衛也跟著笑了。
云桑臊著一張臉對承寧帝告罪道:“臣女失態,陛下見笑了。”
只是小兒女之間的嬉鬧,承寧帝自然不會計較,反而因為孫子的笑臉而心情明朗。
“人既出來了,便出發回長安吧,你爹可是在家好等。”
提到爹爹,云桑心跟著酸軟幾息,想到日后魚與熊掌可兼得,她便感恩這玄奧無常的命運。
一朵朵白色的營帳被將士火速收起,就等著出山呢。
此番巡游,承寧帝帶了三千羽林衛出來,皇城中留下了兩萬七,一路浩浩蕩蕩,引得路過州縣百姓側目不已。
抱著定要接人回來的心志,承寧帝另外備了一駕金輅車,周身飾金蓮,珠玉叮當,透著天皇貴胄獨有的華貴。
這是天子獨有的座駕,只有當初的章懿太子和已經逝去的魏皇后享過此殊榮,被賜坐金輅車。
故而云桑跟著王內監過去,看見這駕車時,一時犯起了躊躇。
然江見可不曉得什么禮制,什么人乘什么車的規矩,只覺得這車駕氣派又精致,很適合娘子一路乘坐,見云桑愣神,江見戳了戳她道:“這車好,快上去啊娘子~”
既然是王內監領他們過來的,那就是陛下的意思,云桑看著這駕金輅車心中雖驚詫,但還是心安理得地上去了。
江見想跟著上來的,奈何王內監喚住了他。
“九殿下莫急,陛下讓你過去拿那枚玉鎖呢,還是先去陛下那里一趟吧。”
一只腳剛邁上車,江見被迫停下,聽了這個理由,覺得牽強。
“隨便喊個人幫我送來不就行了?”
江見未能明白其中的深意,云桑卻是聽出了意思,不過是想同江見說些話罷了。
怕他像根木頭,云桑回頭道:“你去一趟吧,反正也不麻煩。”
被云桑這么一勸,江見便也沒有反駁,跟著王內監走了。
云桑踏進金輅車,炭火的熱意拂在臉上,掃去了山中的凄清。
車內儼然一個一應俱全的小房間,榻案皆有,溫暖又舒適,云桑給自己倒了一盞熱茶,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隊伍很快就啟程了,流云被交給了羽林衛照料,自在地跟著其他馬匹一道走,慢悠悠走著,若不是冬日山中沒有鮮嫩綠草,怕是還要低頭啃兩口。
果然如云桑所料,去拿玉鎖的江見沒有立即回來,應是被陛下留下說話了。
莫風也跟著隊伍一道,因為他要跟著陛下回去領他應得的萬金。
云桑探頭出去看時,就看見莫風正跟幾個年輕面嫩的羽林郎吹噓著他的江湖赫赫威名,偏生這又是那些年輕郎將最愛聽的奇聞軼事,很是聊得來。
大約兩刻鐘的時間,江見回來了,看臉色十分疲憊,像是干了多大的事累著了。
云桑早早脫去了她的斗篷,在車內烤著炭火,見他這副模樣笑問道:“怎么取個東西累成這樣,莫不是陛下讓你去搬山了?”
先是嘆了一聲,江見擠過來貼在云桑身上,長吁短嘆。
“差不多了,逮著我說了幾籮筐的話,有我那倒霉父母的事,長安的事,還一直追問我從小到大的日子,我本不覺得多苦,但他那神情,就好像我是吃不飽穿不暖的乞丐似的,一通下來我是又困又累。”
將自身的重量淺淺地壓在少女軟綿綿的身上,江見喋喋不休地嘀咕著,云桑輕笑著從果盒里拿出一個紅棗,填進他嘴里道:“那你吃個棗,好好補補氣血。”
既是娘子給的,自然什么都是香的,江見將那顆棗銜進嘴中,咀嚼的同時將腦袋歪在云桑脖頸間,得寸進尺道:“ 這個可補不了我的氣血,要娘子。”
被江見拱著脖子,又說著這樣隱晦但火熱的話,云桑覺得身上更熱了。
這及時提醒了云桑,這里不是只有他們二人的云桑谷,此處人多眼雜,可不是江見隨意胡來的地方。
推開他就要貼上來的臉,云桑肅著臉叮囑道:“我告訴你,外面都是人,你不可再像谷中那樣,被人瞧見了不得了!”
這一駕金輅車要是晃起來,除非是傻子才看不出來,營帳里更是不行,被火光燈光一照,更是無所遁形。
反正只要還在路上,云桑堅決不能讓江見胡來。
“那背著人親親可以嗎?”
江見知道,娘子雖是個脾氣很好的姑娘,但不是所有的事都由著他的,一旦遇上要緊的,是半步也不會讓,像個脹氣的河豚,堅決異常。
江見自然也不喜歡他和娘子的親昵事被外人看了去,但若是親親都不能,那實在是太慘了。
被那雙漆黑如點墨的眼眸盯著,云桑心神搖曳,飲了一口茶水平穩心緒。
“可以,只千萬不能被旁人瞧去。”
這給了江見很大的安慰,他趁熱打鐵,立即撲上去索要了。
被吻住的云桑總是怕有人將車門打開,將她和江見看了去,心驚膽顫不說,眼神也飄忽著。
江見意識到了她的不專心,眼尾暈紅,帶著笑往車門那瞥了一眼道:“沒人會進來的,娘子你太緊張了,嘴巴張開些……”
是了,陛下不會貿然進來,王內監最多是在外面請示,別人就更不可能了,云桑覺得自己的擔心太多余了。
放平了心態,云桑扭回了注意力,依著江見的話照做,二人很快便投入了進去。
……
此番陛下只是打著巡游的幌子,所以很少往百姓中間湊,也不想擾民引起沸騰,羽林衛多行于郊外山野這等清凈之處。
這就給了一些心存歹意的人可趁之機。
大約是半月后某一日夜里,云桑與江見在陛下的帳子里用了晚飯,云桑先回來了,但江見又被陛下拉著說了會話,沒能跟著她一起回去。
云桑理解,人老了就是這樣,尤其對上剛尋回來的孫子,陛下總是想同江見多說幾句。
將身上斗篷脫下,隨行的宮人送來了一大碗甜羹,云桑在陛下那吃了不少鹿肉,有些撐,想著等消消食再喝。
今夜江見回來地很快,還沒將九連環解開,就見人老鼠一般沖進來了。
“真受不了,看著挺嚴肅一老頭,怎么話起家常來這么厲害,尤其又喝了點酒,更絮叨了,嘮叨得我頭都大了,盡說些我那倒霉鬼父親的過往,我都要聽吐了。”
雖然江見小時候也向往過父母,也感恩兩人將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給予他生命,然他從未見過他們,更遑論濃厚的感情,做不出熱烈盈眶的模樣。
于他而言,父母是與他擁有最親近血緣的陌生人。
“人老了都愛嘮叨,何況是陛下這般,失手害死了章懿太子,便更傷懷,以前只能暗自神傷,現在有了你,自是有了傾訴的對象。”
“便多擔待些,若實在不喜就當耳旁風,或者悄悄岔開話題。”
這是云桑跟爹爹學的,爹爹說遇到那些個話不投機還要纏著他不放的同僚時,便用這個法子。
聽爹爹說得多了,云桑也就學會了。
“九殿下。”
江見也覺得此法不錯,正點著頭,外面傳來了王內監的聲音,是來送甜羹的。
大約是前幾日從她這里知道了江見愛吃甜食,陛下便時常送來些甜口的食物。
沒人惹他時,江見是最和善不過的,笑嘻嘻地去同王內監打招呼,因為在鄉野長大,絲毫沒有什么架子,還熱情爛漫,這樣的孩子最套長輩喜歡,王內監被江見一張嘴哄得笑逐顏開,帶著笑臉回去了。
甜羹送到了江見心坎上,他還沒坐下,便吞了幾口,余光瞥見云桑手邊一口未動的甜羹,催促道:“娘子怎么不喝,等會涼了吃了不好。”
云桑指了指自己還微鼓的肚子,嘆氣道:“方才吃太撐了,還沒消化,暫時喝不下去,還是不勉強了。”
聽這話,江見便不催了,只喝著自己的甜羹,含糊不清地贊嘆道:“皇帝的廚子果然不一樣,一碗甜羹也做得這樣好,感覺比我還……噗!”
上一刻還在捧著碗輕快地喝粥,下一刻卻忽地嘔出來一灘血,刺目的紅映在眼中,云桑嚇了一條,也不玩九連環了,隨手一擲扔在了地上,琉璃環碎裂開了。
“江見,你這是怎么了!”
她從未見過江見如此模樣,一瞬間心緒亂起來。
“粥里有毒……”
“娘子千萬別喝。”
艱難地說完江見運轉內力,忍著劇痛將毒血排出來,以致于云桑見他后面又吐了不少帶著黑色的血。
往日鮮妍紅潤的面色也變得慘敗無比,額間汗珠迅速凝結,唇色煞白。
幾口黑血吐出來,江見撐著地喘息,安慰她道:“好在我有內力,毒血都被我吐出去了,死不了,娘子可千萬別哭。”
聽到這句保證,云桑才忍回即將掉下來的淚珠,轉而嘀咕道:“粥是陛下身邊的王內監送來的,他是自小跟著陛下的老人,最是忠心,定不是兇手,那陛下那邊……”
如今陛下可是他們的契機,若是真丟了性命,不止是他們的麻煩,也是長安的動蕩。
念此,云桑率先奔出去,想要提醒陛下勿要飲那甜羹。
江見不放心,撐著身子跟著跑了出來,正巧看見那個羽林衛姚副將扯住陛下袖袍,揮刀要砍的姿態。
云桑瞳孔緊縮,只覺天要塌了。
……
時間回到一盞茶前,承寧帝看著少年的背影消失,目光有些戀戀不舍。
王內監奉上了一碗甜羹,承寧帝只是看了一眼便懨懨無力道:“油膩的東西吃多了,胃有些難受,便不吃粥了,拿下去吧。”
王內監應了一聲是,又將粥原樣端出去了。
外面坐在羽林郎中吃餅子的姚副將聽見了陛下腸胃不適并未飲粥,神色驀地變了。
九殿下那邊已然動了手,今夜若不能將陛下一道解決,他暴露也是早晚的事。
這會壞了王爺的大計!
想到后果,姚副將咬著牙,站起身朝著陛下的營帳朗聲道:“陛下,末將有事稟報,臣剛才擒住了一名意欲行刺殺之事的細作!”
一句話將清寒的夜沖得火熱起來,四下郎將皆站了起來,神色警惕。
羽林衛護衛陛下,不怕明刀明槍,就怕這樣見不得人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覺就害了人性命,還讓他們一時尋不到。
明亮的營帳中,姚副將看見陛下的身影動了起來,最終跨了出來。
“細作在何處?”
這樣一不小心便要人性命的事,承寧帝自不會怠慢,批著外袍便出來了。
姚副將也是第一回干這樣誅九族的大事,見陛下出來,他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心中生了一絲退意,然一想到自己的弟弟還在景王手下效力,雙親也在景王手中,他定了定心神。
“請陛下隨末將來。”
姚坤做羽林衛副將也有個五六年了,當初還是自己將人點上去的,承寧帝沒多作懷疑,徑直朝他走了過去。
誰承想,便是靠近他的那一刻,承寧帝忽見他露出一副兇相,緊接著嗆的一聲長刀出鞘,就要向他脖頸間劈來……
“陛下!”
“保護陛下啊!”
這一瞬間,無數人驚叫出聲,往承寧帝跟前撲,尤其是王內監,嗓子都喊破音了。
“陛下小心!”
這也是剛來到這里的云桑看見的一幕,也跟著驚呼出聲。
長刀的刀刃被冷寂的月色映出雪色的寒光,眼看著就要劈在陛下脆弱的脖頸上,云桑只覺耳畔飛過一道銀光,帶著冬夜徹骨的冷風,將她吹得瑟縮了一下。
模糊的夜色中,那抹更細小的銀光飛快劃破空氣來到了長刀前,只聽一聲清脆但又刺耳的金屬碰撞聲,刀身發生了偏轉,沒有落在承寧帝脆弱的脖頸上,而是割破了承寧帝寬大的衣袖,跌坐在地上的同時,也逃脫了姚副將的桎梏。
喪失了最佳良機的姚副將被終于趕上來救駕的郭將軍一腳踹翻在地上,上去就是在姚副將腿上砍了兩刀,確保他無力逃跑,又經驗老道地扭了他的下巴,防止他咬舌或者吞毒什么的。
知道自己錯失了良機,等待自己的將是無間地獄,姚副將面露惶恐,嗚嗚在地上扭動著。
“陛下~”
跑得最慢的王內監又哭又笑地將承寧帝扶起來,大大松了一口氣。
云桑卻沒時間去管別的了,因為銀色流光飛過去之后,她聽到身后又是一陣咳血聲,轉頭一看,人佝僂著腰又是嘔了幾口血,干脆暈了過去。
“江見!”
云桑又是慌里慌張地跑回去,將跌倒在地的江見抱起,對不遠處的眾人喊道:“快來個醫官,他中過毒!”
一聽這話,剛救完陛下的眾人又趕著去救九殿下,忙作一團。
這一夜,幾乎所有人都到了后半夜才睡著,云桑也是如此。
雖然醫官來給他診斷過,說毒已經清了大半,還有些余毒也被醫官清了,言江見會醒來,但她還是很怕江見至此一睡不醒。
擔驚受怕地守著,又跟來探望的陛下說了一番中毒的來龍去脈,直到后半夜實在困倦得受不了了迷迷糊糊間睡了過去。
翌日醒來,天光大亮,床上只剩下她一個人,不見江見身影。
迷蒙間的腦子總是不大清醒的,云桑那一刻甚至冒出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想著難道是江見夜里咽氣了,被羽林衛抬出去埋了?
轉念一想,簡直太可笑了。
將自己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云桑火急火燎沖出營帳,就看見不遠處陛下的營帳前,祖孫兩正坐在小馬扎上烤魚,一旁的鍋里還燉著魚湯。
一起的還有郭將軍和王內監。
“
娘子你起來了,正好,魚快烤好了,快來吃!”
聽到動靜,江見回頭,雖然臉色還是有些發白,但比起昨日好看多了,云桑心中的石塊落下。
“傅家丫頭,快過來吧。”
陛下也笑吟吟地喚了一聲,云桑小跑著過去,坐在江見身邊的小馬扎上。
雖然江見烤的魚很好吃,但一大早起來就吃烤魚有些油膩,她給自己盛了一碗湯,小口喝著,聽著幾人說起昨夜的刺殺一事。
陛下既不避諱自己,云桑自然敢聽。
“呵,同時對朕和承徵下手,朕都懶得去戳破是什么心思,長安大抵也已掀起了波瀾。”
“陛下說的是,那末將等護衛陛下殺回長安,誅殺逆賊。”
一個天子,一個章懿太子遺孤,皆是在皇權中心的人物,若兩人殞命,諸王中只看誰強誰弱即可。
承寧帝頓時想起了那幾個不省心的兒子,心中氣憤。
“勿讓消息泄露出去,加速回長安,朕要看看究竟是哪個好兒子干的屁事!”
承寧帝氣得吹胡子瞪眼,王內監則在一邊奮力消火。
“這法子不大好。”
云桑卻覺得這樣不大穩妥,嘴一快將心里話說了出來。
瞬間,四人四雙眼睛都看向了她,尤其是素來剛肅的陛下,看得云桑心中一怯。
“如何不大好,傅丫頭說來聽聽。”
好歹是傅卿的獨女,才學在長安城也一向出挑,想來平時沒少受傅卿的熏陶,說不定能說出些道理來。
迎著陛下和煦的眼神,又被身邊的江見催了一下,云桑努力分析道:“這只是臣女拙見,若說得不好陛下勿要見笑。”
“臣女反倒覺得,陛下應當將此事泄露出去,還要將情況說得嚴重再嚴重。”
承寧帝脊背一挺,身子前傾道:“繼續。”
云桑像是被給予了勇氣,清了清嗓子繼續道:“陛下您看,若捂住了消息,逆賊那邊什么也等不到,定然以為情況有變,離長安城還有大半月的路程,說不定還會再派人手過來欲行不軌,到時防不勝防,便是麻煩,不如將刺殺一時報回長安,再說嚴重些,逆賊覺得自己成功了,便會掉以輕心。”
看著幾人都暗暗點頭的姿態,云桑信心大增,又起了個點子道:“陛下定是要加速趕回長安的,而且最好悄悄潛回去,這樣才能號令剩下的羽林衛和北府禁軍與逆賊對抗,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而護送陛下最好的人選便是……”
云桑話語盡,慢慢看向了身邊的江見。
承寧帝眸光大亮,哈哈一笑,連著喝了好幾聲妙。
郭將軍也覺此法甚好,附和著承寧帝,王內監更是嘴甜,夸了她一通。
只剩下江見面露幽怨地看著她,那眼神分明就在控訴云桑。
他一向不喜歡和娘子分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