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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又到了春節

    夜色深沉,雪花在寒風中飛舞,地面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雪,綠植也在雪的覆蓋下呈現出不同的形狀。

    101的房間還亮著燈,陸云策、周遠和沈青梨圍坐在辦公桌旁在說話,有了暖氣的加持,室內暖融融地。

    “就這么安排,前期咱們人少,只能一人身兼數職,后續再獨立設崗位。我負責公司整體和研發、設計,青梨負責營運、督導、監督采購,周遠負責人事和培訓、監督財務。渺渺可以做采購,吳芳負責財務。”陸云策說完又看了眼筆記本,“嗯,暫時這么定,青梨年后可以過來是吧?”

    “嗯,年前工作可以交接完。”

    “哦了哦了,終于聊完工作了,對了,云策,你明天是不是搬家?”周遠又打開了一瓶紅牛,補充精力,這半年來開店密集,她壓力大,胖了好幾斤,她很羨慕陸云策,按理說,陸云策應該更累才對,怎么還瘦了呢。

    “你搬家?”沈青梨不解。

    陸云策一邊裝著筆記本一邊回答:“是,奶奶來過年,我在東方園那個小房子也實在住不開,就換租到這個小區了,就在6號樓1301,這樣上班也方便。”

    “那明天我們過來幫忙。”

    “沒事,不用了,難得周末休息吧,我也沒多少東西,就一些衣服,其他的都不帶了。”

    “那,我們后天再上班,我通知下渺渺和芳姐,明天別來了,后天再來。”周遠說著拿起了手機。

    雪下了一夜后,整個北城像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銀裝,在太陽的照射下,逆著陽光望過去時,可以看到耀眼的光芒閃爍,如童話世界般夢幻。

    陸云策正往大紙箱里收拾著衣服,一件一件,快速地往里面放著,突然,她的手停了下來,站在衣柜前許久都沒有動。

    呆站許久,她拿起了一套綠色植物花卉吊帶睡裙——鐘暄和留下的。看著這套睡裙,就想到了它的主人,那張微笑的臉,那雙溫柔的眼,那寵溺的表情……慢慢地眼前就開始變得朦朧起來,陸云策趕忙抬頭翕動鼻子,努力壓抑住要涌出來的眼淚。

    她告誡過自己,絕不可以再想了。

    一轉身,她快速地把睡裙放到了紙箱里,隨后對柜子里剩余的衣服看也不看,全掃了下來,然后拿起膠帶三兩道就封了箱。

    東西確實不多,不過半個上午已經全部打包收拾好了。

    最后環視一眼屋內,陸云策的眼神在窗簾上停頓了片刻后,彎腰拿起凳子走到了窗戶邊站到凳子上面開始解窗簾。

    “好看嗎?我去商場,一眼相中,這款窗簾的顏色叫杜松綠,摸上去很有質感。”解著窗簾的陸云策,耳邊飄來了這句話,她的眼眶又開始慢慢變紅。

    窗簾最后一個扣環怎么解都解不開,陸云策就用力去拽,她一邊拽一邊吸著鼻子,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一個用力,窗簾被拽了下來,陸云策握到了手里,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久久未動,但眼眶里的淚水卻匯聚到了一起,“啪嗒啪嗒”砸到了那款杜松綠的窗簾上。

    鐘暄和還是回老家過春節了。

    當坐著回鄉的大巴車路過古城外的護城河時,鐘暄和閉上了眼睛不再看窗外,她做著深呼吸,努力想放空自己,但她能管住自己的呼吸,卻管不住自己的心,心里蹭蹭地往外冒著壓也壓不住的記憶,那些和陸云策在一起的記憶,一起走過高中學校門口,圍著小桌子吃米線,牽著手繞著護城河散步,趁著夜色躲在河邊的大樹后接吻……

    等鐘暖暖搖著手臂問“姐,你怎么了?”的時候,鐘暄和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意識到自己哭了后,鐘暄和忙拿出紙巾擦拭,深深出了兩口氣后回答:“沒事,就是好久沒回來了,有點想家了。”說完這句話,眼睛又開始發燙,又要落淚,鐘暄和只得把頭扭向窗外,背對著妹妹。

    鐘暖暖看著這場景嘆了口氣,她知道大姐不是想家了,是又想某人了,看著背對著自己抽泣的大姐,鐘暖暖心里又心疼又怨恨,心疼大姐,怨恨陸云策。

    鐘暄和一到家就看到了爸媽早早買好的年貨,還有給她和妹妹買的零食也已經擺放在了堂屋的方桌上,床單被子也被媽媽曬得蓬松暄軟,因為陸云策的事,她半年都沒回來了,電話也打得不勤,看看這,再看看因為自己回來,高興得笑成一朵花的媽媽,心里不禁有些愧意。

    愛情只是生命中的一部分,除此還有很多其他重要的事。——鐘暄和在心里默念。

    回來的兩天,陳美慧都忙前忙后地給女兒們做各種好吃的,鐘暄和也在盡力逗爸媽開心。

    除夕夜,一家四口圍坐在一起吃年夜飯看春晚,鐘暄和吃著吃著就想到了去年的除夕夜,自己是怎么崩潰到大哭的,心里便悶悶的,眼眶發酸,她努力調整自己,笑著和爸媽、妹妹聊著電視上正在上演的小品內容、演員趣事。

    “咳。”陳美慧看氣氛融洽,清了清嗓子。

    鐘暄和眼神動了下,她了解媽媽,一般這個動作后會說比較正式的話題。

    果然。

    “暄和,你雪菊姑來好幾次了,說他那個侄子,小伙子我見了,又高又帥,工程師,有禮貌還老實,正好也回來過年,你看明天要不見一下?”陳美慧說完遞給了女兒一顆剝好了的橘子。

    她這一番話說下來,其他三個人都沉默了。

    鐘明亮點燃了一支煙,翹起腿躺靠在椅子上,眼睛盯著電視,吸進去的煙從鼻子里緩緩流淌了出來,耳朵早已豎起來了。

    鐘暖暖嗑瓜子的速度明顯緩了下來,捏著一顆瓜子放在門牙縫里,久久沒有咬下去,眼睛滴溜溜地轉,想看大姐會有什么反應。

    屋內只有一段相聲在播放,直到這出相聲播放完了,都沒有人笑,也沒有人吭聲。

    鐘暄和自始至終都沒有回答。

    “那,我就回話,明天見一面?”陳美慧看看這局勢,自顧自地補話。

    鐘暄和把媽媽遞過來的橘子放到了盤子里,看著電視機開口:“媽,不要再給我介紹了,我不想見。”

    陳美慧一聽,倒吸了一口氣,鐘明亮一看,擔心妻子要發火,趕忙用手碰了下她,陳美慧平復平復了呼吸,繼續柔聲勸道:“暄和,你今年都快三十了,女孩的花期就那么短,你長得再好看,過了生育年齡,都被動。媽能害你嗎?我是看金家那個孩子蠻不錯的,你回來前他來過一次了,這么講吧,我和你爸都相中了,啊,你明天看看好嗎?”

    陳美慧趴在女兒身旁語重心長。

    鐘暄和低下了頭,咬了咬嘴唇,看向媽媽,“媽,我都明白,近兩年我不想考慮這個問題,不要再提了。”

    陳美慧抿住嘴喘氣,抬眼看看電視又轉頭看看女兒,轉頭看看關著的房門,又轉頭看看女兒,“你是不想考慮,還是心里還念著那個人?”她控制不住。

    鐘暄和一聽這話就把眼睛瞥向別處,嘆了一口氣,“這是我的事,和她沒關系。”

    陳美慧臉部的肌肉開始抖動,眼睛似乎有火在燃燒,鼻孔一掀一合,大出著氣,“都分一年了,暖暖說她都有新歡了,你還念著她做什么?!”說著說著語氣也重了起來。

    鐘暖暖聽著挑了下眉毛,心里想:媽你其他事記不清,這事倒記住了。

    “媽,我說過了,和她沒關系,是我自己的事!”鐘暄和不自覺也提高了聲音,說完就站起了身,轉身拉開門出去了。

    鐘明亮一看女兒出門,朝妻子“嘖”道:“你就不能好好說么?”

    “怎么好好說?她油鹽不進的,一年大一年,她到底想干嘛?!”陳美慧磨著牙。

    鐘暖暖一聽把手里的瓜子扔到了桌上,“媽,我姐她有分寸,你不要老是這么強硬地干涉好不好?”她不像大姐一樣好脾氣,從小就愛和媽媽頂。

    “我干涉?我還不是為她好!”陳美慧說著把手里的橘子砸到了桌上,“你說你們一個兩個的就氣死我吧,怎么脾氣就那么倔!”說著捂住了眼睛,淚水便從指縫里流了出來。

    鐘暖暖一看媽媽哭了,嘆了一口氣,壓住了即將要爆發出來的火氣。

    鐘明亮把煙掐滅,“慢慢來,好好說,暄和是懂事的孩子,這好不容易回來,咱先清凈過個年。”

    陳美慧一把拿掉了捂著眼睛的雙手,含著淚責問丈夫:“慢慢來,慢慢來,她馬上就三十了,一年就回來一次,你再不張羅,明年回來又大一歲!”

    鐘明亮被吵得直嘆氣,又抽出一根煙,剛要點上,被老婆一把奪了過去,“抽,抽,抽!就知道抽煙!一點都不操心!”說罷“嚯”地起身回了臥室,煙被她扔出好遠。

    剛進到臥室,陳美慧又走了出來,紅著眼睛交代:“暖暖,外面天太黑,你去跟著你姐。”

    農村的除夕夜,雖天空濃黑,但不時有煙花綻放,在煙花升至天際將黑夜染成白晝時,便能看到街上三三兩兩的人圍在一起聊天,看煙花,放炮仗。

    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不時響起,空氣中漂浮著火藥的氣息,這種氣息鉆進人們的鼻孔,讓人知道有種興奮的信息在傳遞——要過年了。

    家家戶戶都亮著燈,都在守歲,陸家小院內卻一片漆黑,顯得異常冷清,鐘暄和盯著漆黑的院子走神,不遠處的煙花亮起時,可以透過并不高的院墻看到被照亮的陸家小院內。

    其實不需要燈光,閉著眼睛,鐘暄和也能清楚知道院子里、屋里所有的擺設,很多東西都是她添置的,添置的時候都有和那人溝通,那人說很好。

    就是這個說很好的人,她以為可以在一起一輩子的人,從這個院子里出生,在這個院子里長大的人,抱著自己說愛自己的人,走了,說走就走了,徒留這個空院子留在這里,就像自己一樣。

    鐘暄和想著想著,便不自覺走到了大門旁,她用手拽住了上了鎖的門環,額頭緩緩抵了過去,輕輕說了句“怎么說走就走了呢?”后,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來。

    以往無論受了什么委屈,來到這個院子里,都會有人把她摟在懷里,安撫她親吻她,她就像一艘船,這里就是她的港灣。

    可現在,港灣她已經進不去了,自己這艘船沒了港灣,往哪里行駛都沒了期盼。

    想著過往種種,鐘暄和扒著門環不斷地讓它貼著自己的額頭和臉龐游走,涼涼的觸覺就像那人的手掌撫過,貼著門環,想念如潮水般洶涌,“云策。”鐘暄和輕喊了聲,閉上了雙眼,卻擋不住淚水流出。

    鐘暖暖站在不遠處,在煙花的照映下看著這一幕,恨不得一把火把整個院子燒了——

    第52章 大年初一的傷痛

    大年初一,賈莊村這片有送餃子的風俗,愛張羅的家庭從凌晨開始就陸續去給各位長輩送餃子了,端上一碗剛出鍋的餃子,說上幾句拜年的話,老人再給晚輩一些壓歲錢,這個新的一年就開始了。

    過去七八年,鐘暄和每年都會早早起床去給陸奶奶送餃子,說是去給陸奶奶送餃子,莫不如說是去看陸云策,因為除夕,她必須回自己家里過,所以早上總想早早地看到她。

    去年因為自己生病躺在床上沒有去送,今年陸奶奶又不在家,清晨醒來的鐘暄和睜眼看看天花板,嘆了口氣,翻身又躺進被窩里,沒有任何想早起的興致。

    紅色門畫貼上了每家大門,不時的鞭炮聲把過年的氣氛烘托得喜氣洋洋地,聚在一起聊天的人們,街道上玩笑打鬧的孩童,都在訴說著新年大家的喜悅。

    陳美慧第三次敲了敲小女兒的房門,沒等喊進來就推開了門。

    “媽,你下次進來敲門。”鐘暖暖緊了緊被子往里又縮了縮,抱怨。

    “我敲了啊,趕緊起吧,這都九點多了,你看外面都是人,快。”陳美慧說著便催促女兒起床。

    鐘暖暖一張臉皺成苦瓜,“這么冷的天,起來干嘛呀。”農村沒有暖氣,天寒地凍地,她每年都賴床。

    “吃餃子。”

    “我不想吃。”

    “不想吃也得起,快點起來。”陳美慧說著一把掀開了被子。

    “媽,你干嘛呀,好冷。”鐘暖暖蜷縮成一團。

    “快,穿上毛衣,給,還有毛褲,快起來,去喊你姐也起來。”后半句陳美慧壓低了聲音。

    鐘暖暖聽著感覺有事,“干嗎?”

    陳美慧看看窗外,給小女兒低語,“一會金家那孩子就過來了。”

    “什么?”鐘暖暖瞪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昨晚大姐明明沒有同意的啊,媽媽這是強行安排相親了么?

    “媽,你這……我姐都沒同意,你過分了啊。”鐘暖暖揉了揉眼睛,她都有些憤慨了。

    陳美慧把襪子扔到小女兒懷里,“等她同意,那有時候嗎?!快,趕緊去叫你姐。”

    “我不叫,要叫你叫,你這都快成封建社會的包辦婚姻了。”鐘暖暖性格比較急躁,說著就要和媽媽吵起來。

    陳美慧手指著小女兒哆嗦,“回來再治你!”她還有正事,沒有時間掰扯。

    “暄和,快起床了,一會有人來。”陳美慧轉身敲了敲大女兒的房門。

    鐘暄和早已經醒了,只是沒有起來的盼頭,心情低落,側躺在床上,手撫摸著一個太陽形狀的抱枕,這是她和陸云策在一起的第一年,她過生日,陸云策送的,那時陸云策讀大二,沒有多少錢,就買了這個抱枕當生日禮物,七八年過去了,這個抱枕她一直很珍惜地留在身邊,外面的氨綸面料已經開線好幾次了,都被很小心地縫好了。

    抱枕圖案是個閉著眼睛的笑臉,鐘暄和撫摸著撫摸著,淚水便順著眼角滴落下來,她吸了吸鼻子,閉上了眼,臉頰貼在抱枕上,嘴角微微抽動,不一會,抱枕就濕了一大片。

    直到爸爸又過來敲門,鐘暄和才彈掉眼淚,緩緩起身。

    收拾停當的鐘暄和,端著一盤餃子進了堂屋,敲了敲妹妹的房門,喊她一起吃早飯。

    倆姐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大門外一陣喧嘩,然后走進來了一撥人。

    陳美慧迎了上去,和為首的鐘雪菊站在院子里寒暄。

    “暄和,暖暖,你雪菊姑來了,來打招呼。”陳美慧沖屋內喊倆女兒。

    “切!”鐘暖暖本來正要和姐姐一塊坐下吃餃子呢,被媽媽一喊,扭頭就走回了臥室。

    “你怎么了?”鐘暄和跟著妹妹進了屋。

    鐘暖暖坐到床上,透過窗戶看了看院子里,“你看呀,外面誰來了?”

    “誰?不是雪菊姑嗎?”

    “帶著人呢,不然咋可能鄰居都過來看。”鐘暖暖給大姐攤牌。

    她這么一說,鐘暄和立刻明白了,這是給她強制安排相親了,頓時臉色就陰沉了下來,也坐到了妹妹的床上。

    倆姐妹沒人出屋。

    “唉,你倆咋回事?這長輩來了啊,不知道出去打個招呼啊!”陳美慧進了房間。

    倆姐妹沒人抬頭。

    “暄和,你出來,人都到門口了,打個招呼,不然多沒禮貌。”陳美慧伸手扯了下大女兒的衣服。

    鐘暄和嘆了一口氣,看向了窗戶,沒有動。

    “你……我讓人進這屋了哈?”陳美慧雖然覺得讓人進女兒閨房不好,但實在叫不出去人。

    “不行,這是我房間,不允許陌生人進來。”鐘暖暖跳腳抗議。

    “那,暄和,你出來,你不出來這怎么收場,快!”陳美慧有些著急了,她答應人家了,人都到門口了。

    “媽,我說過了我不見。”鐘暄和沒有起身,她無法妥協,她知道她但凡妥協一次,就會有無數次。

    “你……”陳美慧瞪著女兒說不出話,她有些理虧,女兒沒有同意,她強行通知的人家。

    “好啦,媽,你去回了吧,去吧,去吧。”鐘暖暖起身,把媽媽從房間里推了出去,然后把門關上,反鎖了。

    任憑媽媽在外怎么敲門,喊叫,都不再開門。

    直到聽到外面的喧嘩聲消失,大門又被關上,鐘暖暖才出了一口氣。

    鐘暄和又看了看窗外,轉回頭對著妹妹開口:“暖暖,我要回北城了,你別跟過去,在家陪爸媽過年,不然他倆心里難受。”

    鐘暖暖一聽,趕忙坐到了大姐身旁,“姐,這大過年的你一個人走,我不放心,你一個人走你就不難受么?你別理咱媽就成,或者我跟你一起走?”

    鐘暄和整理了下妹妹掖得不整齊的毛衣領子,撫了撫她的肩,“沒事,我回學校看看書,你聽話哈,留下陪爸媽,哈。”說完這些,鐘暄和便起身回房收拾東西。

    鐘暖暖站在門口,看著大姐把拉桿箱提起來,眼眶有些發紅,伸手拉住行李箱,“姐,我送你。”

    “好,在家聽話哈,別哭,沒啥事,我就是想回去清靜清靜。”鐘暄和看到妹妹要哭,撫上她的臉安慰她。

    “你們這干嗎去?”待鐘暖暖幫大姐把拉桿箱放上三輪車后,陳美慧湊過來問。

    “媽,我學校還有點事,我先回去了。”鐘暄和語氣平靜地對媽媽講道。

    陳美慧一聽,臉色一下就凝住了,她緊抿著嘴巴看向了別處,胸口起伏,她知道女兒生氣了。

    本來因為女兒剛才不出來見人就有些窩火,現在心里更委屈了,鼻頭有些發酸,她想哭。

    “大年初一,你說走就走,你眼里還有我和你爸嗎?”陳美慧幾乎咬牙切齒,她實在窩火。

    鐘暄和轉頭看了看門口,“我給我爸打過電話了,他一會回來,我見過他再走。”

    陳美慧無話可罵了,氣難平,“你現在大了,我們管不住了,這一說走就走了,長本事了!”

    “媽,你有完沒完,我姐好不容易回來過個年,你瞅瞅你做的事,是我我也走。”鐘暖暖可不像大姐那般脾氣溫和,她忍不住和媽媽爭辯。

    陳美慧一聽,跺了一下腳,提高了聲音,“走,都走,走就別回來了,就當我沒生養過你們,走吧。”說著還推了一把小女兒。

    鐘暖暖被推得不耐煩,正要跳腳,看到爸爸進了家門。

    “怎么了這是?”鐘明亮一進門就看到家里的三個女人站在院子里圍著一個三輪車劍拔弩張,趕忙湊了過來。

    “打牌打牌,天不亮就去打牌,你也別回來了。”陳美慧轉頭罵老公,罵完轉身快步回了屋,怒氣沖沖。

    鐘暄和還是走了,是爸爸開車和暖暖一起把她送到了路口坐大巴的。

    看著大巴車遠去,鐘暖暖哭了,鐘明亮紅了眼眶,站在村頭的陳美慧哭得更狠。

    大年初一的北城高鐵站比起年前冷清了許多,出站口零星站著幾個人在接站,圍在周圍的便利店和飯店雖然燈光明亮,人卻稀少,是啊,今天大年初一,誰這個時候不在家里團聚,要出來趕車呢?

    鐘暄和拉著行李箱在夜色中坐上了回學校的公交車。

    冬季的夜晚,漆黑寒冷,昏黃的路燈映照出空蕩蕩的街道,更顯得蕭瑟。車窗外偶爾看到一些路人,也都緊裹了厚厚的棉衣,腳步匆匆。

    鐘暄和興致缺缺,正要閉上眼睛養神時,突然余光瞥到了窗外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雖然只是一個側影,但經不住她對這個身影太過熟悉太過刻骨銘心,她慌忙扭轉頭趴到車窗上往外看,是陸云策!

    待鐘暄和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下了公交車,拉著行李箱追趕著前面的背影了。

    是陸云策和一個女孩子!

    “說出去會不會有人信?沈總大年初一晚上要來公司找我開會?”陸云策看著身邊的沈青梨笑說。

    沈青梨勾唇一笑,“我是這幾天在家呆得快發霉了,今天去逛商場,看到一家奶茶店,覺得做得很不錯,所以買來給你喝喝,看看這個品質怎么樣?他們主打的料多,我們是否也可以開發?”

    沈青梨說著把手里的兩杯奶茶都插上了吸管遞給了陸云策,“這兩杯一起品嘗看看有什么不同?”

    “嗯,單純喝起來口感很不錯,紅豆是不是放太多了?我看下。”陸云策說著就要撕開奶茶杯上的那層貼膜,因為端著兩杯奶茶,力度沒有掌握好,一個用力,不小心捏重了奶茶杯子,奶茶濺到了身上,手上也全是。

    “哎呀,你別抖了,我幫你擦掉。”沈青梨看陸云策兩手端著奶茶杯在那抖衣服上的奶茶漬,覺得很滑稽,趕忙從包里抽出濕巾,替陸云策擦拭。

    沈青梨給陸云策擦奶茶漬的時候,看到陸云策胸前的幾滴奶茶,詢問:“你這胸前能不能擦?”

    陸云策一下就笑了,沈青梨也笑了,調侃說:“你還挺保守的啊。”

    陸云策笑著后退,一個腳步不穩,眼看就要摔倒,沈青梨趕忙去抓她的胳膊,人是抓到了,沒有摔倒,但那杯開了蓋的奶茶完整地倒在了沈青梨的羽絨服上。

    陸云策一看,惹禍了,馬上轉身便跑,沈青梨看著衣服上的一大片奶茶漬,大叫:“陸云策,你個壞蛋,你站住。”跑著追起來。

    不遠處的鐘暄和看到這一幕,鼻子發酸,眼眶發燙,這個女孩子應該是沈青梨,雖然她去年就知道倆人在一起了,今年再看到,還是很扎心。

    倆人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地,很般配——鐘暄和的腦海里是這個描述。

    她麻木地跟著她們,看著她們笑著追著一起跑進了小區的入戶門。

    鐘暄和看著墻上小區的名字——翡翠詩地,很美的名字,只是字有些模糊,鐘暄和抹了抹眼睛,不是字體模糊,是自己流淚了——

    第53章 兩年后的又一個冬天

    翡翠詩地小區外是一處濕地公園,公園的廣場上聚集了一些人,在放煙花,噼里啪啦地,煙花在響聲后冒出花筒,有的直沖云霄,有的四散著灑落,四周不時被照亮。

    鐘暄和坐在廣場旁的凳子上,在成群結伴的人旁邊,在歡聲笑語下,形單影只,背影落寞。

    隨著各樣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明滅之間,照出了她臉上干不了的淚痕。

    坐了很久,久到放煙花的人都走完了,連煙花味道都消散沒有后,鐘暄和才起身,她最后望望翡翠詩地的大門,看看身旁的拉桿箱,拉起來走上了冰冷堅硬的水泥路,在漆黑的夜里獨行。

    鐘暄和病了,許是夜里在翡翠詩地廣場坐了太久,許是心里郁結太久,一到學校就病了,惡心、低燒,等方糖和鐘暖暖趕來時,她的嘴角已經燒了一圈泡。

    “還沒開學,你們倆怎么回來了?”鐘暄和從被窩里起身,聲音虛弱。

    “爸媽不放心你,我也不放心,你看,果然,手在暖氣室里還是冰涼的。”鐘暖暖握著大姐的手,看著大姐憔悴的臉色,心一陣疼過一陣。

    “沒事,就是前天晚上著涼了,糖糖,你怎么也回來了?”鐘暄和問向方糖。

    方糖嘆口氣,“在家煩唄,被強行安排相親,明年就不回去了。”

    方糖說明年不回去了,果真,第二年春節她沒有回去,鐘暄和也沒有回老家,鐘暖暖跟著大姐,也沒有回去。

    故鄉在她們的心里都是個矛盾的存在,又思念又排斥,那里是她們成長的地方,有她們的童年、少年和青春,有她們的愛,也有她們的遺憾,那里所有的回憶都深入骨髓,午夜夢回時會笑醒也會流淚。回去后,在這個尷尬的年齡段,面對經受了大半生農村思想洗禮的父母的催婚,無奈又無助。

    大家都不愿面對。

    春花,秋月,夏日,冬雪,不經意的一瞥,又一年過去。

    當方糖在鐘暄和的耳邊抱怨說“今天可真冷啊!”的時候,鐘暄和才意識到又到年底了,這一年又要開始倒數了。

    看著蕭條肅穆的教學樓,鐘暄和覺得這兩年過得真快,一轉眼就研三了,過了年后研究生畢業就內部保送直博了。暖暖也讀了本校的研究生,終于成了自己的學妹。由于寢室的其他三個人出去了兩位跟男友合住,方糖搬進了宿舍陪伴自己。

    都是好的變化。

    “暖暖,這邊。”走在旁邊的方糖開始揮著手大喊,打斷了鐘暄和的回憶。

    鐘暖暖穿著呢子風衣飛奔而來,“姐,糖糖姐,今天好冷啊,我回去都得穿羽絨服了。”

    北城就是這樣,似乎沒有秋季,夏季一過,一不留神,就能穿棉襖了,這不過才十一月中旬,已經天寒地凍到只能躲在暖氣室里了。

    “暄和,方糖,暖暖妹妹,你們好。”曹星迎著夕陽走過來,一身長風衣,俊朗帥氣。

    “哦,你好,曹同學。”方糖打招呼,鐘暖暖也扯出微笑。

    “去食堂吃飯嗎?明天沒課,要不要晚上去外面吃,東門那邊新開了一家老四川火鍋,特別好吃。”

    “不去了,謝謝,我們約好去新樂群食堂了。”鐘暄和禮貌打斷,繼續往前走。

    “去新樂群那邊啊?好呀,一起吧,吃完請三位美女看電影怎么樣?”曹星追著鐘暄和走。

    “不好意思,我們有約了,快走吧。”鐘暄和拒絕完曹星,就喊方糖和妹妹跟上。

    被拒絕的曹星杵在原地,臉色發青,直到好哥們過來捅他時才回過來神。

    “怎么,又被拒絕了,我真是服了這個鐘暄和了,是不是漂亮的都特難追呀,你干脆放棄得了,我看她可沒一點那意思。”好哥們說完捶了下曹星,“走吧,別看啦!”

    “這個曹星,真的是鍥而不舍啊,追兩年多了,頭破血流了,還不放棄呀。”方糖嘖嘖不可思議。

    鐘暖暖有些搖擺,“他長得不差啊,條件也好,姐,你怎么就看不上呢?”

    “你們倆有完沒完。”鐘暄和斜了眼倆人,大邁步朝前走。

    “暄和,你們幾個來吃飯?”是冷陽站在餐廳門口朝她們打招呼,一身長款淺灰色呢子風衣下,人站得如松柏般挺拔。

    鐘暄和一看,臉上掛上了笑容,“冷老師,您也來吃飯?”

    冷陽笑了,表情無奈又寵溺,“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和我說話不要那么客氣,顯得我好老,像你長輩一樣。”她也就比鐘暄和大七八歲而已。

    鐘暄和一聽也笑了,“那,冷老師,你也來吃飯?可以了嗎?”

    冷陽抿嘴點點頭,“這還差不多,一起嗎?”

    “一起唄,我們仨也是隨便吃點。”

    “那去三樓吧?”

    “我沒問題,糖糖,暖暖呢?”

    “沒問題。”

    “可以。”

    四個女人說說笑笑上了樓。

    趁大姐與冷陽去打飯的空檔,鐘暖暖湊到方糖耳邊問:“糖糖姐,冷老師是不是也在追我姐?”

    “我看著像,你姐非說是普通朋友,這次保送博士都是冷陽推薦的,平常對你姐可關心了。”方糖壓低聲音給鐘暖暖咬耳朵。

    “怪不得我姐不喜歡曹星,原來她一直喜歡女生,那這樣那顆星星怎么都照不亮她了。”鐘暖暖嘀咕。

    “你倆干嗎呢?選好菜了嗎?”鐘暄和走過來問靠在一起鬼鬼祟祟的倆人。

    咬耳朵的倆人立刻挺直了身板看菜單。

    學校是一方凈土,生活在里面的學子們像在世外桃源般埋頭讀書,與世無爭。而走出象牙塔的畢業生們則像進入了戰場,大家都開始為生計或者理想而拼搏。

    博雅大廈十樓的前臺接待處坐滿了年輕人,都在等待著面試。

    有位穿米色外套,眼角有顆美人痣的小姑娘正在給身旁的女孩說:“你知道嗎?我朋友就在這個公司營運部,說老板超級厲害,白手起家,不過三年多,就在北城開出了100多家奶茶店,而且都是直營哦,店店盈利。”

    “我看官網了,那個CEO就是大老板嗎?不是最大的老板吧,那么漂亮,怎么可能那么老道?”

    “陸云策是嗎?就是她,她就是創始人,沒拿資金,白手起家的。”

    “真的啊?太厲害了吧!還長得那么好看!”

    倆人正聊著,有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傳來,一位穿著藏藍色羊毛大衣,深灰色長裙的年輕女士目不斜視地走了過來,她體型清瘦,身姿挺拔,深褐色的頭發垂至胸前,一張臉骨感又分明,鼻子直挺,眼睛細長,眼角微微上揚,整個人透著一種沉穩權威感,又不失優雅。

    “快看,快看,CEO!”

    “我去,氣場太強大了吧,太美颯了好嗎?我要彎了,我要彎了。”

    “真的好有氣質呦,這是白手起家的么?怎么沒被摧殘油膩啊,為什么還這么可口?”

    不僅這兩位女孩八卦,其他面試的人看到美靚的CEO走過去也都開始議論紛紛。

    “這就是陸云策吧,創始人?”

    “太年輕了吧,太漂亮了吧。”

    “她結婚了嗎?”

    “我去,好強的氣場。”

    “姐姐?……嗚嗚……”

    前臺小妹見慣了這種場面,嘆了一口氣,對同事吐槽:“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開放了,眼睛都直了。”

    “其實咱們品宣不用請代言,就讓陸總上就成,太吸睛了。”

    陸云策推開辦公室的門,熏香的味道便鉆入鼻孔。

    整個辦公室的裝修以暖咖色為基調,顯得溫暖又寧靜,實木桌椅和淡灰色的軟裝,把環境裝飾得簡雅而質感,茶桌旁的綠植又為這個空間增添了勃勃的生機和活力。

    一整面的大落地窗,亮堂且通透,站在窗邊,外面的高樓與環線盡收眼底,車流人流就在腳下,無論晨曦初照還是夜幕燈光,望過去都一覽無余。

    這樣的環境,會讓管理者身體舒暢,心胸開闊,才思如泉涌,可以盡情謀戰略,做規劃,揮灑創意與激情。

    陸云策脫掉外套掛在衣架上,內里一件羊毛小馬甲把她襯得更加的精英和睿智。

    助理敲了敲門,捧過來一杯咖啡。

    “渺渺,你通知下沈總和周總來下辦公室。”陸云策坐定后接過咖啡喝了一口后放到辦公桌上,隨即翻看起桌面上疊放得整齊的文件。

    “好的,陸總。”

    陽光透過全落地玻璃窗照進來,灑在地毯上,影子漸漸移動。

    辦公室里坐著的仨人也從辦公桌旁轉移到了沙發上繼續討論。

    “嗯,這就是目前投資商那邊的情況,金域資本確定要投,就看我們這邊了。”沈青梨最后總結到。

    陸云策長出了一口氣,“我之前一直挺抵觸融資的,認為融資拿錢不過是圈錢上市,推升股價,然后頭部的人套現立場,但現在改變了,資本,利用好是件好事,做的事情可以更上一個臺階,你還是按照咱們預先規劃的去談,確保決策權和經營權在我們手里。”

    “好。”沈青梨點頭。

    “你出差這半個月有收獲嗎?”周遠問。

    “嗯,這次農產品大會,我注意到一種原料。”

    “什么?”

    “陳皮。”

    “陳皮?”周遠和沈青梨同時從沙發里抬起了身體,有些詫異,“這個口味有些怪吧?”周遠擰緊了眉毛問。

    陸云策搖搖頭,“廣市有三寶:陳皮、老姜、禾稈草。陳皮可入茶,是當地人不可或缺的‘養生法寶’”(1)

    “可是怎么和奶茶結合呢?”沈青梨也不解。

    陸云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陳皮具有酸甜生津的特點,大家比較能接受它自帶的柑橘清香,接下來我想讓產品部嘗試用陳皮和紅茶、單樅混合,看一看是否可以給茶湯增加些果香和微甜?”(2)

    “我們還是要在產品創新上下功夫,后續做好傳播宣傳,以此來作為增長點和突破點。”陸云策最后總結到。

    “你還真能想。”周遠朝陸云策豎起大拇指,“好啦,會都開完了,都過飯點了,一起吃個飯吧,咱們仨都快半個月沒見了。”

    陸云策低頭看了看腕表,“我還有兩個電話要打,叫外賣吧。”

    周遠一聽就躺倒在了沙發上,“你可真夠拼的,這出差回來家都沒回,就來上班,天天吃外賣,你不夠呀?”

    陸云策笑笑,看向手里的文件,“晚上吧,晚上一起去。”

    “得嘞,走啦,我還有幾個復試。”周遠起身,沈青梨也站起身。

    寬闊明亮的辦公室里只剩下陸云策,投入而忙碌——

    注:(1)(2)參考資料:公眾號咖新社

    第54章 放下

    “一顆樹”烤肉店里,沈青梨正在翻動著炭火上的肉片,油花滋滋地響著滑落進篦子里的縫隙里,香氣四溢,陸云策和對坐著的周遠碰著酒杯。

    “對了,下個月就過春節了,你這次還不回老家嗎?還是把奶奶接過來?”周遠喝了一口酒問道。

    陸云策咽下一口酒,躺靠在椅背上,長出一口氣,回答:“不回了,還是讓阿志回去把奶奶接來過年。”

    “你這有三年沒在老家過春節了吧?”沈青梨給兩人把烤得焦香的肉片夾到蘸料盤里,隨口問陸云策。

    “嗯,今年再不回就四年了。”

    “第一年也算回家了吧,我陪你回去的,你忘了?”沈青梨眨了下眼睛,那是三年前,回去作秀。

    陸云策像想到了什么,眼神垂了下來,看向酒杯,色澤晶瑩的啤酒泡沫靠著杯壁閃爍著,端起來輕晃一下,小泡沫們便擁擠著炸裂開來,更襯得酒體干凈清爽,嘆一口氣,仰起頭,一飲而盡。

    周遠和沈青梨看到陸云策干悶了一杯酒,對望了一眼,表情無奈,“云策,該過去了,三年了,讀個大學都快該畢業了。”周遠勸道。

    陸云策舔了舔嘴角的酒,低下頭,“是我太懦弱了,辜負了她。”

    “都這么久了,她應該也有新的生活了,你不要再沉湎在過去了,該向前看了。”沈青梨也規勸。

    陸云策的狀態兩位好朋友都看在眼里,瘋狂工作,上至公司戰略,下到一線業務,一手承擔,白天開會規劃,晚上挨家巡店,會整晚不睡去做盤點,各個友商的奶茶店去試喝,參加各地的茶飲交流會,滿世界連軸飛。

    這種執著和拼命的精神成就了和和有云,但是沈青梨和周遠都知道,這不是好朋友該有的生活狀態。

    陸云策又倒了一杯精釀,沒有接話,低垂著的眼神里藏滿了揮不去的愁緒。

    周遠正要再說什么,這時有人敲了敲隔間的擋板,露出了一張美人笑臉,嘴角有顆美人痣。

    “段老板。”陸云策一看清面貌,嘴角就掛上了客氣的微笑。

    “真是難得呀,哪陣風把陸總給吹來了?”美人痣女人靠在了擋板處微笑。

    陸云策笑著起身,“介紹下,這是我好朋友和同事,周遠,沈青梨。阿遠,青梨,這是這家烤肉店的老板,段箏。”

    周遠、沈青梨連忙起身打招呼。

    “都坐都坐,不要客氣。”段箏說著走到陸云策身邊,“陸總,我方便坐這嗎?打擾你們嗎?”

    “不打擾,都朋友,隨意聊天呢。”

    “那太好了,我們這有半年沒見了吧,上次還是農產品會議上見的。”段箏說著用手往后甩了下大波浪,成熟而嫵媚。

    “嗯,六月份在南市。”陸云策說完又轉向兩位好朋友,“你們還不知道吧,段老板的三家烤肉店平均每天的翻臺數都能達到4次多。”

    “這么厲害!”周遠贊嘆,烤肉店做成這樣很不錯的。

    “哪里,也到頂了,沒有你們厲害,你們現在快開兩百家店了吧?”

    “我們那是小茶飲鋪子,和您這大店沒法比。”周遠謙虛。

    “周總謙虛了。”

    “哎,我們別喊總啊,我容易從工作狀態里出不來,喊我周遠就可以了。”

    “沈青梨。”沈青梨接道。

    “那你們喊我段箏。”段箏笑顏如花,“哎,對了,正好你們三位資深大咖在,幫我試試我們店鋪的自制飲料唄,小黃,小黃,你上四杯檸檬茶,快。”段箏說著起身尋了個店員。

    檸檬茶很快端了過來。

    “來,三位老師品鑒一下,幫提提意見。”

    “太謙虛了你,”周遠端起茶杯嘗了一口,點頭,“味道還不錯嘛。”

    “酸酸甜甜的,蠻解膩的,適合你們烤肉店。”沈青梨放下了杯子。

    “陸總怎么說?”段箏看向陸云策,“我可是打算打爆這款飲料的,作為與其他烤肉店不同的一個大賣點。”

    “你們用的是香水檸檬?”陸云策品了口檸檬茶,靠到了椅背上。

    “是啊,紅茶湯底。”

    “香水檸檬的香氣確實是很足的,它的味很濃,但海南檸檬呢,雖說香氣稍微遜色一些,不過出汁率會高一些,而黃檸檬呢,它的口感嘗起來會更加地酸爽,如果用三種檸檬搭配起來做一杯茶,在口感層次上應該會更豐富更有質感一些,就是需要去找一下那個點,最合適的香氣、酸度與甜感的搭配比例。”(1)

    陸云策的一段話讓段箏的眼睛閃亮了。

    “這樣做出來的檸檬茶就不僅僅是大路貨了,也不是只有酸甜解膩的基本功能了,而是更有特點更有層次更抓胃的創新飲品了,也是可以區別于其他的店了。”(2)陸云策做人很實在,講解得很仔細很真誠。

    段箏聽完不禁鼓了鼓掌,“陸總真不愧是產品設計出身,對產品太了解了。”

    “她豈止了解產品,我們172家店,每家店的人流情況、客群喜好、周邊競爭對手的產品都一清二楚的。”周遠說著都忍不住替好朋友自豪。

    “這么厲害,怎么做到的?我管理三家店都管理不過來啊,總是力不從心。”段箏睜大了眼睛感嘆。

    “我們這店鋪簡單,動作少,不像你這……”陸云策四處看看,正要再說,被段箏打斷。

    “我們都是做老板的,不要恭維這個了哈,沒必要,陸總,我真的沒看出來,原來你這么厲害呀。”段箏一臉崇拜,用手托著下巴看著陸云策,眼睛冒星星。

    “哪有哪有,來,趕緊吃吧,肉都烤老了。”陸云策被夸得不好意思,轉頭招呼周遠和沈青梨開吃。

    段箏也坐下一起用餐了,吃到一半她瞅了兩眼陸云策,“陸總這么能干,愛人一定也特別優秀了?!”算是側面問婚姻狀況。

    沈青梨和周遠互相對視了一眼,這是試探么?

    陸云策則是笑笑沒有接話,夾起烤肉放到生菜葉上卷起來咬了一口,輕嚼著。

    “嗯?怎么,還沒有人?”段箏挑了下眉,喜悅。

    陸云策咽完烤肉,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哈了一口氣,勾了勾唇角,“早有啦。”

    十二月份北城的冬夜,寒風呼嘯而過,大學生們躲在溫暖如春的自習室里,看書刷題,回憶往日,思考前途,在這寂靜的環境下明心智,籌未來。

    北城師范大學的圖書館燈火通明,一行幾人從大門里走了出來,為首的就是鐘暄和與方糖。

    一出圖書館,倆人就圍緊了圍巾,天還是太冷了。

    “現在開心了吧,論文終于趕完了。”方糖挎上鐘暄和的胳膊問。

    “開心了呀,今年可以完美結束了。”鐘暄和滿足地出了一口氣,看了看夜空,放松眼睛。

    “姐,糖糖姐,你們怎么在圖書館?”鐘暖暖在不遠處的路燈下喊,她身邊有個高個子男人匆忙離開了。

    “你姐趕論文,我來作陪呀,你怎么在這?”方糖問。

    “哦,來三樓……有個小繪畫展。”鐘暖暖有些支支吾吾。

    鐘暄和看看離開的那個高個子男人的背影,若有所思,“那人是誰呀?”

    “哦……我……以前的老師。”

    “暄和。”

    鐘暄和正要問鐘暖暖是什么老師,被人打斷了問話,是曹星提著一兜東西快步走了過來。

    “看,我料事如神吧,得虧多買了一杯奶茶,正好一人一杯。”曹星說著便打開了手提袋。

    “啊,有奶茶啊,太好了,我正想喝。”方糖愛吃甜食,也愛喝甜飲,在暖氣開得很旺的圖書館悶了一個晚上,她想刺激下味蕾放松放松。

    “東門剛開的一家奶茶店,好多人排隊,我排了半個多小時才買到,暄和,給。”曹星拿出一杯奶茶先遞給了鐘暄和,討好。

    “謝謝,我不喝奶茶的。”鐘暄和禮貌笑笑,沒有接。

    “嘗嘗,他家奶茶不太甜,說是新鮮茶葉搭配鮮奶做的,給,方糖,暖暖,你們的。”曹星星一邊推銷著一邊把袋里的兩杯遞給其他兩個人。

    方糖正要伸手接的時候看到了奶茶杯上的LOGO——和和有云,登時一愣,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鐘暖暖也看到了那個LOGO,臉色也沉了下來。

    “怎么?”曹星看面前兩個人臉色突變,疑惑不解,正要開口詢問,奶茶被一個人接了過去,是鐘暄和。

    “謝謝了,下次請你。”鐘暄和仔細看著奶茶杯上的LOGO,眼神專注。

    “……啊,不謝不謝,不用,哦哦,好。”曹星意外得簡直要語無倫次了,他開心爆棚,這是第一次沒被鐘暄和拒絕,又看看鐘暄和低著頭沒有看他,忙見好就收,“那,我先回去了,這兩杯,給。”說著把塑料袋塞到了方糖手里,轉身跑走了。

    圖書館門外的路燈下,三個人對站著,鐘暄和還在看著手里的奶茶杯,已經看到配料表的細節了,鐘暖暖看著看著繃緊了嘴,一把搶過了大姐手里的奶茶,又抓過了方糖手里的一袋奶茶,三步并兩步走到垃圾桶前,“嗖”地扔了進去。

    回轉身的鐘暖暖胸口還在起伏,幾乎是跺著腳走到了大姐面前,咬牙切齒,“你還看什么!都三年了,姐,你醒醒吧,陸云策不會回來了,你該重新開始了!”

    鐘暄和望了望垃圾桶,又抬頭看了看路燈,沒有說話,抬腳往前走。

    “這個狗陸云策,出息了,竟然敢把奶茶店開到咱們學校門口!”鐘暖暖看著大姐落寞的背影,抱著雙臂向方糖吐槽。

    方糖嘆了一口氣,“不要說你姐了,她心里苦著呢,我感覺她快放下了,你看,她都能拿起這個奶茶杯了不是么?是好事。”

    鐘暖暖一聽,忙撒開手臂,湊近方糖,“真的嗎?我姐她真的放下了?”

    方糖點點頭,答:“我看著像,你姐是聰明人,不會任由自己被這份感情困太久的,看她近段時間的心態,我感覺她快放下了。”

    鐘暖暖一聽,激動地拍了一下手,“太好了!我姐終于要重見天日了。”

    北城師范大學的研究生宿舍里,鐘暄和坐在上鋪的床上,床頭燈下她坐了很久,沒有動。

    看看下面趴在桌子上正專注打著游戲的方糖,鐘暄和嘆了一口氣,拉上了床簾。

    猶豫片刻,她伸手摸索到脖頸后取下了項鏈,把云朵項鏈捧在手心里,送它的人說的話便響在耳邊,“柜姐說這款叫云之愛戀,象征愛與守護……”

    想到這個情景,鐘暄和苦笑了一下,眼眶發紅,慢慢有眼淚蕩上來,她趕忙翕動鼻子,壓制眼淚,哭了太多次了,也等了太久了,這份感情,無論放不放得下,都得放下了。

    鐘暄和吸著鼻子抬起頭,睜大眼睛,看了會天花板,把眼淚生生地給憋了回去,平復好后,她低頭從身旁拿過來一個紅色小絲絨盒子,把項鏈輕輕放了進去,最后撫摸了一遍,合上了盒蓋,蓋子合上的那一刻,她肩膀抖動了一下,低頭定定地看著絲絨盒子,絲絨盒子上慢慢地滴上了淚水,一滴,兩滴……一會的功夫,紅色絲絨盒子就被打濕了一片——

    注:(1)(2)參考來源——咖新社

    第55章 我們結束了!

    當清晨的太陽穿透厚厚的云層,升到高空,把它金色的光芒毫無保留地傾灑到整個北城時,那普照帶來的暖意似乎可以驅散所有的寒冷。

    方糖醒來的時候,鐘暄和已經坐在下面的桌子旁看書了,她們宿舍是上床下桌的模式。

    “嗯,任靜呢?”方糖瞇著眼看看斜對角已經拉開床簾的空床鋪問。

    任靜是她們的室友,和鐘暄和同一個學院不同的導師,平常交集不多。

    鐘暄和放下書,走到方糖床鋪下,彈了下她的額頭,“你以為誰都像你啊,睡這么久,都十點多了。”

    “今天不是周六嘛,又沒課,哎呀趕論文累死我了,我是不讀博了,真比不過你。”方糖說著趴在床沿邊又閉上眼睛假寐。

    鐘暄和無奈抱臂,“你是趕論文累,還是打游戲累,昨晚又打到兩三點吧,你怎么迷上這個啦?”近期方糖打游戲越來越上癮,有時還會打通宵。

    方糖聽到這,睜開了眼,臉色變了變,“暄和,我一會給你說件正事。”

    “什么事?”難得看到方糖臉色正經,鐘暄和虎疑。

    “我梳洗下先,哎,你眼睛怎么腫啦?”方糖終于醒了,看清了鐘暄和浮腫的雙眼。

    鐘暄和一聽趕忙去照鏡子,昨晚因為想到陸云策,決定結束這份感情,回憶加傷心,又哭了很久,眼睛確實有些腫。

    “哦,可能沒睡好吧?”鐘暄和只得遮掩過去。

    以后不會再哭了!

    “就……”洗漱完的方糖坐在閨蜜身邊吞吞吐吐。

    鐘暄和一臉詫異:“你到底要說什么呀?磨蹭半個小時了,再不說我就去圖書館了啊。”這太不像方糖平日颯爽的性格了。

    “別別,我說,這不正要說嗎?”方糖臉色有些紅。

    “你談戀愛了?”鐘暄和看她這表情,猜測。

    方糖撅了下嘴,扭捏。

    “還真是,哎,你這什么時候開始的?”鐘暄和回憶著思索著,近段時間方糖除了打游戲有些兇外,其他沒什么異常,“誰呀,張學弟?”

    張學弟是比她們低一屆的同學,追了方糖一年多了,方糖一直沒答應。

    “唉,不是,我對他沒感覺。”方糖一臉晦氣。

    “那是誰?”鐘暄和更納悶了,沒見人來找過方糖呀。

    “還沒開始啦,就是有點……好感。”

    “……”鐘暄和等著她繼續說。

    “就是,認識快一年了,最近才動了那方面的心思……”

    “快一年了?咱們學校的嗎?我……沒見你約會呀?”鐘暄和實在太驚訝了,談戀愛不應該約會的嗎?方糖幾乎天天和她在一起,沒見她赴過誰的約。

    “不是咱們學校的,我們……還沒見面呢。”方糖捂住了臉,手掌沒捂住的地方通紅。

    “……你……網戀?!”鐘暄和不可思議,沒想到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活潑開朗的方糖身上。

    方糖低垂著頭,用腳搓著地面,“就,打游戲認識的,去年春節不是沒回家嘛,我那會打游戲。”

    “打游戲認識的?你打的那個什么游戲,什么‘天空之下’?”鐘暄和不會打游戲,一時想不起來,皺著眉頭飛快回憶著。

    她想起來了,去年寒假她也沒回家,忙著在圖書館里看書,而方糖當時經常呆在宿舍里打游戲,除夕夜還打了一宿。

    “是‘蒼穹之下’,剛開始就是偶爾碰到,后來我們就加了游戲好友,會約一起上線,慢慢地,就都有些動了心思。”方糖聲音越說越小,害羞,她只在大學和一個男生交往過幾個月,沒有過多戀愛經驗。

    “他多大了?做什么的?”

    “說是27歲了,企業管理。”

    “哦,比你小三歲,也好,那你們打算見面了嗎?”

    “當然要見了,我就是說下周要見,我才不想陷進去了才發現人太拉垮,你知道我顏控的,哎,到時你陪我一起去看哈,發現人不合適,我立馬撤。”方糖說著還做了個閃電形的逃走動作,她確實顏控,單身這么久,這個看不上,那個看不上的,主要卡在顏值上。

    “笑死。”鐘暄和很羨慕閨蜜,說撤就真的能撤,在感情上一點都不拖泥帶水,不像自己,原地等了三年才放手,“放心啦,一定會是位大帥哥。”

    “不是帥哥,你保佑她是靚女吧!”

    “女生?”鐘暄和瞪大了雙眼,方糖一直宣稱自己是直女的啊。

    “嗯,前半年我以為她是男生呢,因為打游戲的時候她很保護我,很有男子漢氣概,后來偶爾說起性別才知道是女孩,就是知道了她是女孩,又那么保護人,我才好奇,好奇來好奇去的就好感了。”方糖解釋著來龍去脈,臉頰飛紅。

    她打游戲的時候碰到一位高手,指導她,保護她,總在她危難的時候英雄般地出現救助她。在知道了這位高手是女孩后,每次面對她的呵護,都很不自然,后來,慢慢地越來越自然,越依賴,越好奇,越好感,然后就有點想彎了。

    “我們明天去妙峰山好嗎?”解釋完方糖加了這么一句話。

    “去妙峰山做什么?”

    “求求菩薩去啊,保佑她是位靚女,別讓我的這份感情打水漂了啊!不是說妙峰山的香火最靈驗的嘛。”

    人啊,無能為力又極度渴求的時候容易變得迷信,開始寄托于神靈。

    “不靈!”鐘暄和面色不虞,她對妙峰山很失望。

    “怎么不靈啊,都說很靈的,你陪我去嘛,好不好,我的dingding就靠菩薩保佑了。”

    “什么?丁丁?她名字叫丁丁?和我們村丁丁重名啊,就那個賈丁,你認識的。”

    賈丁是個傻孩子,方糖被他嚇哭過。

    “不是,不是那個‘丁’,是‘頂’,山頂的‘頂’。”方糖撅嘴,才不要和賈丁重名,“那,這是她昵稱。”說著便打開手機游戲頁面好友資料給閨蜜看。

    花臂頂頂!

    “頂頂!哈哈哈哈哈哈……”鐘暄和一看就笑得停不下來,“不是,她怎么叫‘頂頂’,還‘受受’呢?她這不會是個鐵t吧,名字都敢叫頂頂,還‘花臂頂頂’,好鐵的感覺。”

    “不會吧,會這么鐵嗎?我有點怕。”方糖一聽鐘暄和這么說有些心慌。

    鐘暄和挑眉,“你還排斥型號啊?”

    “不是,我不是排斥鐵t,我沒交往過啊,再說我喜歡漂亮香軟的女孩子嘛,快,我們一定要去妙峰山了!必須去!現在走吧。”方糖有些著急,害怕她的花臂頂頂是個鐵t。

    “你這么一跪菩薩,菩薩就能把你的頂頂給變成美女了?”鐘暄和被方糖推著控制不住笑,她難得這么開心。

    “先求,先求,菩薩不會見死不救的,走吧,下午沒事,咱們租個車開過去,我心里忐忑地坐不下去了。”方糖現在只能求神拜佛了。

    鐘暄和停頓了下,“行,我正好也想去一趟十渡,兩個地方一起吧,先在七渡村住一晚,明天上午去妙峰山。”

    藍天白云,陽光和煦,路上車少人稀,山里空氣清新。

    方糖開著車,臉色焦急,恨不得立刻撲到菩薩座前,跪拜祈求。

    鐘暄和靠著車窗玻璃,看著外面連綿肅穆的群山,灰霾霾地,內向沉默地矗立在那,思緒紛亂。

    冬日下的七渡村顯得異常冷清,旅游住宿的人少之又少,只有零星的幾個村民不時出沒在屋角路頭,偶爾有幾輛三輪車或者電動車開過,蕩起一層薄土。

    鐵索橋旁,鐘暄和孤零零地站在一排同心鎖前發呆,遠處的方糖不停地跺著腳等著,天氣還是太冷了。

    方糖被凍得受不了,只得沿著周邊跑動起來取暖,來回跑了三圈了,鐘暄和還站在鐵索橋旁。

    她沒有上去催,她知道閨蜜在做告別,解下這把鎖,就意味著和陸云策從此再無瓜葛了。

    方糖伸長脖子看著,終于,鐘暄和掏出了鑰匙,握住了一把鎖。

    同心鎖經過幾年的風吹雨打,有些生銹了,不是很好擰開,鐘暄和來回擰了好久才打開,就像她的這段感情,自己擰巴了太久才放開。

    鎖打開了,鐘暄和撫摸著鎖上的字“和&云”,那日那時的情景便又浮到眼前來,那個刻在心底的人,她的音容笑貌便又沖進頭腦里。

    “陸云策,我們結束了!”鐘暄和說完就要把同心鎖扔下拒馬河,她舉起了手,淚水卻先涌了出來,看著橋下結了冰的河流,鐘暄和又輕喊了一句,“陸云策,我們結束啦!”隨后捂住嘴大哭起來。

    方糖看著直嘆氣,她感覺得到這應該是閨蜜最后一次為陸云策哭了。

    “走吧。”待鐘暄和平復好后,方糖走上前挎住她的胳膊。

    “好,走,明天去給你的頂頂求菩薩去。”鐘暄和不想朋友跟著情緒低落,吸了下鼻子,活躍氣氛。

    “唉,她怎么叫這個破名字,真叫不出口!”方糖無語。

    “你以前求過是嗎?不靈?你怎么求的?我規避規避,上香了嗎?”

    “沒有。”

    “哦,那可能菩薩生氣了,我得上香。”

    “菩薩會這么小氣嗎?”

    ………

    兩姐妹在夕陽的余暉下走向三年前住過的農家小院,坐在曾睡過的床上,方糖感慨,“真是物是人非啊!”

    鐘暄和擦著剛洗好的頭發,沒有接腔,是,很多都變了,自己也該朝前走了。

    這趟回來,她是徹底要向過去告別,和陸云策告別。

    雖是寒冬,山里的早晨,依舊是寧靜而美麗的,空氣帶著涼意,清新通透,到處彌漫著草木的氣息,太陽剛剛升起,陽光透過樹枝的縫隙灑到地面上,斑駁的光影落到了早起遛彎的鐘暄和身上。

    感受著這大自然的生機與活力,鐘暄和心情愉悅了很多,她快步走回農家院喊方糖起床。

    用過早餐后,倆人出發去妙峰山祈福。

    妙峰山頂,依舊游客稀少,畢竟是三九寒冬,誰得有多大的愿望非要這時候來求呢。

    方糖請了香,進去虔誠地跪拜了,鐘暄和圍著娘娘廟前的一顆許愿樹找東西。

    連續找了三圈都沒有找到自己當年寫的福語——愿有歲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頭。甚至都看到了那位母親的楷書:愿我遠在天堂的孩子開心快樂,愿我即將出生的孩子平安健康——愛你們的媽媽。

    直到方糖從廟門里走出來,鐘暄和還圍著許愿樹打轉。

    方糖彎身看看,湊近問:“在找什么呢?”

    “之前掛的一個許愿牌,沒了,我說怎么不靈呢。”

    “那肯定時間久了,線繩斷了。”

    “唉,沒了就沒了吧,反正結束了,可能這就是天意吧。”鐘暄和嘆了一口氣,隨即又打起了精神,從許愿樹旁走過來,打趣閨蜜,“你呢,給你的頂頂鍍完金身了?”

    “就看菩薩靈不靈了?”

    “那鍍完就要見面了吧?”

    “嗯,約好下周末了,你把時間騰出來哈,給我好好長長眼。”方糖握緊拳頭,長吐一口氣,她終究有些緊張。

    “我看人不準的。”鐘暄和認為自己是個失敗者,鐵了心認定了的人最后還是負了心。

    “你那時看上她的時候才十幾歲,不準正常,現在你有經驗了嘛。”方糖覺得閨蜜確實是放開了,可以討論陸云策了。

    “哈哈,好啊,幫你去看看這個花臂頂頂去。”

    “我得戴上這個。”方糖說著把一串小鈴鐺掛在了腳脖上,她剛求的,姻緣鈴——

    第56章 見面

    周末正好是圣誕節,方糖約好了頂頂在陶然亭公園見面。

    為什么選擇這個地方?是因為老北城流傳著一句俗語:成不成陶然亭,散不散紫竹院。意思就是談戀愛要去陶然亭,分手就去紫竹院。

    倆人還約好了每人手里都拿一本相同的書,書名《上帝笑了99次》。

    “笑死我,這像不像民國時期的間諜接頭?”鐘暄和翻看著書問,“對了,你在那個‘天空之下’叫什么名字?”

    “是‘蒼穹之下’”方糖翻白眼,“就我的不帶姓的名字了。”

    “糖?”

    “疊下。”

    “糖糖?”

    “差不多吧。”

    鐘暄和在陶然亭公園南門前停下了腳步,側頭問:“什么叫差不多,一個名字,怎么這么不確定呢。”

    “前面帶個小。”方糖有些臉紅了。

    “哦,小糖糖?”

    方糖扭捏,舉起了手機,“昵稱,看下。”

    鐘暄和湊過去一看,捂著嘴笑彎了腰,“哎呦喂………哈哈哈哈。”

    “你怎么笑點這么低,一個名字嘛。”方糖拍打了下閨蜜,臉紅了。

    “笑死我了,‘小甜甜’,嗯,還別說,和‘花臂頂頂’這個名字還挺配的。”

    “你討厭不討厭……”方糖追打著笑她的鐘暄和進了大門。

    倆人就站在南門里的流蘇樹下等,雖是圣誕節,公園里并沒有多少人,是個約會的好地方。

    “哎呦,不行,我緊張,幫我拿著書,我再去下洗手間。”雖是大冬天,方糖還是緊張得冒汗了。

    “至于嘛你。”鐘暄和話還沒說完,方糖已經奔向了洗手間。

    鐘暄和就坐到旁邊的長椅上低頭翻閱這本《上帝笑了99次》,猜測今天上帝會不會笑100次,正思考間,看到一雙黑色女士高跟靴子出現在書本前的地面上,黑色靴子再往上是深色的裙子,正要抬頭看,另一本《上帝笑了99次》的書壓到了她的書上。

    鐘暄和笑了,看樣子是方糖的頂頂來了,抬起頭正要打招呼。

    看到了一張促狹微笑的臉,很熟悉,不,不是很熟悉,是太熟悉!

    陸云策!

    鐘暄和一下子愣住了,她設想過無數次兩人重逢的場景,在老家或者在北城,在街邊或者在店里……唯獨沒有想到,有一天,兩人的重逢竟然是——相親!

    陸云策一看到抬起頭的臉,也呆住了,睜大了眼。

    倆人就保持著這個姿勢都一動未動,姿勢是沒動,但頭腦都在高速運轉。

    鐘暄和已經從震驚中緩過神來,開始理清了,陸云策就是“頂頂”,和方糖曖昧了半年,那沈青梨呢?應該是分手了,可是和方糖曖昧,自己曾經最愛的人和自己最好的閨蜜,倆人談戀愛了?!這個情形太沖擊人了,她感到陣陣暈眩。

    陸云策震驚地像石化了一般,一直知道周遠打游戲時喜歡上了一個小甜甜,陪著她來相親,沒想到‘小甜甜’竟然是自己念念不忘的暄和姐,太扯了,周遠和暄和曖昧了半年?陸云策一時不知道是該揍周遠,還是該問鐘暄和?一個頭兩個大,思想越來越混亂。

    鐘暄和頭腦發昏,她張著嘴喘著氣,扶著有些發暈的額頭,實在承受不住,站起身就要走。

    陸云策一看到她離開,慌了,忙轉身去追,倆人在空闊的陶然亭公園里跑了起來,像兩只花蝴蝶繞著過道飛。

    南門旁的洗手間,周遠從隔間里一出來就看到洗手池前站著一位女孩正在化妝,“麻煩讓下,用下洗手池。”其他的水龍頭壞了,周遠只得讓女孩借過。

    女孩轉過臉,看到周遠后,瞇了下眼睛,呵,看到熟人了。

    本來要挪動的方糖,看清來人后,沒有讓位置,繼續轉過頭化妝。

    周遠“哼”了一聲,“這么巧哦。”語氣輕蔑。

    方糖沒有搭腔,她本來就對周遠沒有好感,何況鐘暄和還和陸云策鬧掰了,更煩了。

    周遠看她沒有回話也沒有動,就欠過身子去擰水龍頭,側身的時候,臉正好對著鏡子,就看了一眼鏡中人,方糖正在畫口紅,還是很漂亮。

    看到她瞅來,方糖瞪了她一眼,呵斥:“看什么!”

    周遠一個情緒不穩把水流開到了最大,冷水就從洗手池里呲了出來,呲到了方糖身上。

    方糖低頭一看,專門為相親穿的新呢子大衣被呲了一大塊水跡,登時火就上來了,對著鏡子罵:“你搞什么!”

    周遠更緊張了,慌忙擰水龍頭,太過用力,一下擰滑絲了,關不上了,她就湊上前去擺弄,又不敢太靠近方糖,只得欠著身子胡亂擰著。

    “嘭”地一聲,水龍頭被擰掉了,冷水直直地噴了出來,像噴泉一樣,在倆人都沒反應過來時,登頭淋下……

    兩個人被淋愣在當場。

    待反應過來時,已經被淋成落湯雞的方糖氣得渾身哆嗦,她還要相親呢!

    “你……”方糖氣得話都不知道該怎么罵了,轉身揪住周遠就開始捶打。

    周遠躲閃著,一地的水,濕滑地站立不穩,加上“噴泉”水花四濺,心里也很混亂,一個不穩眼看就要摔倒,她條件反射拽住了撕打著她的方糖。

    方糖被猛地一拽,腳下打滑,她趕忙抓住洗手臺往后挺身想穩住身形。

    周遠拽著方糖的衣領跟著她倒向一邊,腳下踩著水就撲到了方糖身上,臉緊緊地貼到了一起。

    方糖瞬間像被點住了穴位一樣,沒了動彈,周遠也愣住了,她的嘴唇貼到了方糖的臉,光滑細膩,還很香。

    倆人在噴泉下,愣怔了片刻,待找回神后,周遠急忙往后撤身體想站穩,越急越亂,整張臉完全地貼到了方糖臉上磨蹭,她想借力讓自己站穩,按到了方糖的胸,超軟!

    周遠“哈”了一聲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自己顫抖著的手,脹紅了臉,抬頭看了看臉色通紅、顫抖著嘴唇的方糖,不知該如何處理,一跺腳轉身跑了。

    “周遠,你,你,你,你流氓……”方糖罵著追了上去。

    陶然亭公園里,又出現了兩個跑著的人,和剛才一樣,一個跑,一個追,不同的是,這次跑著的兩個人渾身濕透還滴著水,像兩只被雨澆透了的花蝴蝶繞著過道飛。

    方糖追到東門,就找不到周遠了,她看看已經濕透了的呢子大衣,氣得直跺腳,這還怎么相親。

    “相親”,一想起相親,方糖想起了閨蜜,剛才跑一路并沒有看到鐘暄和,忙掏出手機找閨蜜,想告訴她今天自己有多崩潰。

    她不知道讓她更崩潰的還在后面。

    鐘暄和已經打車回學校了,讓她學校見,說有重要的事情告訴她。

    這個重要的事情方糖聽了簡直像被五雷轟頂——她的‘頂頂’是陸云策!

    寢室外的花壇邊,兩個閨蜜,一個站一個坐,站著的鐘暄和抱著雙臂,神情淡漠,坐著的方糖目瞪口呆,眼神呆滯。

    “不是,暄和,我絕對不知道她是陸云策,我……”方糖腦袋快不夠用了,總感覺哪里不對,不知道是要給閨蜜解釋她并不知道曖昧對象是閨蜜前女友,還是要解釋她沒想過會喜歡陸云策。

    “我知道,我倆都過去了。”鐘暄和背著身體,看不到表情。

    方糖瞪大了眼睛,“不是,暄和,你不會以為我喜歡陸云策吧,我從沒動過這心思哈,以前她是你女友,我沒有過,你們分手了,她那么渣,我更不可能有!現在知道她就是……頂頂了,我馬上斷了聯系的。”方糖提起來頂頂這個詞,很別扭,“那,這是我的游戲賬號,里面有我們全部的聊天記錄,你看下。”

    鐘暄和沒有接手機,依舊背對著方糖,背影落寞。

    翡翠詩地,陸云策沉默許久,接過了周遠的手機,翻看聊天記錄。

    “這,從這開始看,我們從這開始聊天的。”周遠急不可待地給好朋友解釋,她要被嚇死了,撩騷的人竟然是陸云策的白月光——她的暄和姐,實在太崩潰了,看著黑著臉的陸云策,周遠心臟咚咚直跳,強行讓陸云策看聊天記錄。

    陸云策總算接過去手機了,周遠松了一口氣。

    “那你喜歡什么樣的?”花臂頂頂問。

    小甜甜:“帥的,酷的,愛我愛得死去活來的。”

    花臂頂頂:“我是女生。”

    小甜甜:“啊啊啊啊啊啊,你不會騙我吧?”

    ……

    花臂頂頂:“想不想我?”

    小甜甜:“打你.jpg”

    花臂頂頂:“見面相中了,敢親下我嗎?”

    小甜甜:“滾!”

    ……

    “不是暄和。”陸云策抬起了頭,臉色緩和了,小甜甜不是暄和,她太了解鐘暄和了,她說話的語氣神態,那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周遠眨了眨眼,愣了,不知道陸云策擺哪道,她被火急火燎地叫回來,進了房間就被這個大消息給炸暈了,怎么解釋都融化不了陸云策凍成冰塊的臉,這怎么又不是鐘暄和了?

    陸云策皺著眉頭,若有所思,“那不是她,她陪別人去的?”

    “方糖?”周遠脫口而出,睜大了眼,她在洗手間剛和那人打過一架。

    陸云策轉頭,“你看到方糖了?”

    “嗯,就在洗手間,我們倆還……”

    “對了,那就對了,暄和陪方糖去的,方糖去了洗手間,就像我給你拿著書一樣,她幫方糖拿著書。”想通后,陸云策出了一口氣,躺倒在沙發上。

    留下腦袋高速運轉的周遠呆在茶幾旁,只見她面部肌肉越來越緊,最后一拳捶到茶幾上,罵了一句臟話:“m的,倒霉催的,怎么小甜甜是她!”

    “蹭”陸云策又從沙發上抬起了身,“那小甜甜不是暄和證實了,她不會以為我是頂頂吧?”想到這,陸云策趕忙又拿起周遠的手機查看聊天記錄,越看眉頭皺得越緊,最后一把丟掉手機,急忙起身開始穿外套。

    “你干嗎去?”周遠看陸云策已經穿好鞋子要出門了,站起身問。

    “去北城師范。”陸云策說完一陣風走了。

    周遠看看被甩上的房門,嘆了口惡氣坐回沙發,眼光就看到了茶幾上的水龍頭,她太緊張了,把擰掉的水龍頭給揣回來了。

    一看到水龍頭,就想到了在洗手間噴泉下的那一幕,方糖兇巴巴的臉就出現了,“c,c,c,小甜甜怎么會是她!”,一揮手打飛了水龍頭,被鐵玩意碰疼了手,周遠呲著牙甩著手,“連你都敢弄疼我,看我不踢……”她站起身對著躺在地上的水龍頭開了個大腳,大腳踢過水龍頭,踢到了電視柜上,“哦,哦,哦,好疼。”周遠又咧著嘴抱著腳蹦回到沙發上躺下,剛緩解完疼痛,突然想到了什么,忙抓起手機開始撥號,“喂,你去北城師范干什么?”

    “找暄和!”陸云策的聲音急促堅定——

    第57章 我想追回暄和

    天空霧霾霾地,寒風吹打著干枯的樹枝左右搖擺,路人穿著棉服戴著帽子行色匆匆。

    北城師范大學南門口,陸云策停下了車,望著來來往往裹緊大衣出入校園的學生們,她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大學時代,那時她還有她的暄和姐。

    咬了咬嘴唇,陸云策拿起了手機。

    “走吧,去吃飯吧,好不好?你這樣我很自責的。”寢室里方糖一臉焦急地圍著鐘暄和打轉。

    “你不用自責,我不是說了嗎?我不介意。”鐘暄和一邊晾著衣服一邊回答方糖,“外面天這么暗,是不是要下雪了?”

    “別遮掩了,你就是介意,我知道你還對她念念不忘,可我和她真的沒有什么啊!”方糖冤枉得快哭了。

    “那是以前,我已經放下了,不可能和她再在一起了。”鐘暄和抻著陽臺上的衣服頭也不抬地說。

    “我們姐妹不要有芥蒂好不好?”

    “沒有芥蒂,我只是猛一知道這件事很驚訝,不要皺著臉了哈,沒有一點怪你,走,我們去吃飯,好吧?”鐘暄和只得又回轉身安撫閨蜜。

    “好,我們不要提這件事……”方糖話還沒說完,鐘暄和的手機就響了。

    鐘暄和一看手機屏幕,臉色就變了,表情僵住了,腳步也頓在當場。

    “怎么了?誰?”方糖湊過來一看,屏幕上一個大字——云,“我C,還找來了,什么意思?”

    “可能以為我是小甜甜吧?”鐘暄和長出一口氣穩了穩心神,按滅了手機,“走吧,不是說去吃飯嗎?”

    方糖有些找不回思緒,只得跟著鐘暄和下樓往餐廳走去。

    鐘暄和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她頓了頓,停下腳步,把手機調成了靜音,沒有接。

    校門外的陸云策看著響了半個小時都沒被接通的手機,躺靠到了椅背上,隨即像想到了什么,猛地坐起身打開了微信,微信還停留在三年前的日期,2014年5月5號鐘暄和給她發的最后一條信息:“云策,我好想你,回復一下我好不好?”

    再往上翻,是2014年3月10號鐘暄和發的:“云策,我好想你,你回我微信好嗎?”

    2014年2月21號,鐘暄和:“云策,成績下來了,我可以去北城師范讀書了,我們不要分開好嗎?不會再兩地分居了。”“云策,你回我信息好不好?”

    2014年2月14號,鐘暄和:“云策,情人節快樂,我們不要鬧了,好不好?我好想你。”

    2014年1月31號,鐘暄和:“云策,你接我電話好不好?”“云策,我不要分開,你不要走好不好?”

    2014年1月1號,鐘暄和:“云策,我們再談一談好嗎?我不相信,我們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會說沒就沒了?”“云策,你回我信息好不好?”

    看著看著陸云策的眼淚就掉了下來,這每條信息當年都讓她哭了好久,今天再翻開還是控制不住,鐘暄和那時候得有多痛苦啊,可以使她自尊心那么強的一個人卑微到連續發那么多條求復合的信息,而自己連一條都沒回,一個電話都沒接。

    想想今天,自己慌里慌張跑來,一個誤會都憋不住,當年那么大的誤會,自己怎么就忍得下心不管鐘暄和的,想到這,陸云策心里自責難受得快抑制不住,趴在方向盤上痛哭起來。

    她不是還愛著鐘暄和,是一直愛著,從未改變,只是三年來,不敢提及,不敢觸碰,更不敢見面,公園相見,徹底把自己心里的堤壩轟塌了,那些隱藏在心底的刻骨銘心又清晰了起來。

    就像在外人看來,一堆似乎已經燃燒完的木柴,只是一堆灰燼了,可薄薄的草木灰下是還沒熄滅了的火焰,等你再放上木柴,風一吹,就又著了起來。

    陸云策又被燒著了!

    她抬眼看著模糊的車窗外,心里發苦,她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她后悔了!很后悔,很后悔!

    天色漸漸陰沉了下來,有雪粒紛紛揚揚地飄下來,陸云策打開車窗,伸手接著外面的雪粒,雪粒一落到手上就融化消失不見了,只留下些微濕跡,等到手掌全部被打濕后,陸云策深吸了一口氣,收回了手,握緊了拳頭,“暄和,我不能沒有你,我一定要追回你。”她的眼神越來越堅定。

    方糖跟在鐘暄和身邊嘆氣,還說不在乎,一頓飯,鐘暄和幾乎沒吃下去幾口,推脫說沒胃口。

    “下雪了呢,我們回寢室睡會午覺吧。”方糖看看心情不佳還強顏歡笑的閨蜜,提議道。

    鐘暄和看了看天空,“不了,我去圖書館查個資料,你回寢室吧。”努力給方糖扯出笑容,她主要想靜一靜,說著便拿起手機看時間,其實她帶著手表呢,手機頁面有條微信,是她置頂的人,她都忘記去掉置頂了。

    云:頂頂不是我,是周遠,我也知道你不是小甜甜。

    鐘暄和把手機扣在胸口,松了一口氣,她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松了一口氣,明明都已經放下了的。

    “怎么了?”方糖湊過來看。

    “看。”鐘暄和側過去手機屏幕讓方糖看。

    “我去!!!”方糖一看就跳了起來,“什么破……”她暴躁地開始抓頭發,想到了周遠的臉,又開始跺腳。

    而鐘暄和則若有所思,她是已經決定徹底結束和陸云策的關系了,但當知道她是頂頂,還和方糖曖昧半年時,心里還是止不住地冒酸泡,待看到這條解釋,心里突然就松弛了,她覺得自己還是念念不忘的后遺癥,是慣性作怪,想到這便鎖屏了手機,沖方糖說道:“我去圖書館了。”語氣明顯輕松了不少。

    “別啊,我發生這么大的事,你是擇清了,我一身腥啊。”方糖整個身體和表情都寫著想罵人。

    鐘暄和被拉住,只得轉身,“那你想怎么辦?和周遠開始還是結束?”

    這一句話問愣了方糖,“開始什么開始,當然是結束,就她那個樣子……”方糖又想到了倆人在衛生間打架的情景,一陣嫌棄。

    “你去妙峰山求得靈驗了,周遠模樣很靚女的,這還不夠?”

    “當然不夠,你看她那性格,還有,和陸云策關系那么好,近墨者黑。”

    鐘暄和聽到這,垂下了眼睛,客觀評判,“周遠人還是不錯的,外形颯,工作認真,應該也蠻疼人。”

    “陸云策更靚,工作更認真,那時也蠻疼你的,還不是個渣!”方糖不以為然。

    “周遠和她不一樣,再說,當時,她也是想有其他追求,愛情里,講究兩廂情愿,她只是沒有選擇我,我們不合適而已。”鐘暄和心里果真放下了,可以再揭起當年的傷疤了,但提起來,心情還是低落。

    “你可真大方,都被辜負了,還替她說話,什么叫不合適,就是她花心。”方糖抱著手臂罵。

    鐘暄和還要說什么,被方糖一伸手打斷了,“別提她們了,想想就糟心,我怎么就能和那個姓周的聊那么久,真是……”說著感覺自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皺著臉開始哆嗦。

    夜幕下大第烤鴨店的招牌閃著金光,作為北城定位高端的烤鴨店,內部裝修得冷暖交替、淡雅奢華,雖然消費不低,依舊門庭若市,幾乎桌桌坐滿,周遠癱坐在陸云策的對面,表情呆滯,而陸云策則兩眼發光。

    “阿遠,我想追回暄和,我發現我根本忘不了她,三年了,愛一點都沒有改變!”陸云策皺著眉頭,表情堅定。

    “看得出來,追吧!”周遠望著櫻桃鵝肝出神,頭也不抬回答。

    “怎么追呢?”陸云策目光看向墻上的壁燈,“你幫我出出主意?”

    “我這還一個爛攤子呢。”周遠抹了一把臉長出了一口氣,一想到她和小甜甜方糖的事她就要崩潰。

    “方糖是嗎?咱們倆一起追吧?”陸云策急著追鐘暄和,不禁出主意。

    “呵呵。”周遠都氣樂了,“我這么說哈,就算我寂寞瘋,全世界只剩她一個女人了,我都不會找她,太潑辣了。”

    “長得好看呀,你不是顏控嗎?”陸云策極力推銷。

    “別啊,打住啊,你追你的,我的小甜甜,我就當埋了。”周遠連連擺手。

    服務員推著烤鴨過來講解吃法,巴啦巴啦一堆介紹,兩位顧客都無心聽講。

    “……嗯,還有一種最經典的吃飯,就是烤鴨蘸白糖,我們大第選用的是甜度比較低的方糖,您用鴨皮……”

    “什么糖?”無心聽講的顧客之一周遠像被燙到了一樣,猛然抬起了頭。

    “您好,女士,是方糖……”

    “端走!端走!”周遠把臉扭向了一邊擺手讓服務員端走。

    “……這,我們這,沒法退……”

    “不用退錢,端走!”周遠聽到這個詞都頭皮發麻。

    陸云策茫然看著服務員把烤鴨全套又擺回推車里,“怎么追呢?從哪里下手呢?”她還沉醉在自己的思考中。

    沒有人注意到服務員不僅端走了方糖,也把主菜烤鴨給端走了。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先了解下暄和姐有沒有對象再說。”周遠喝口茶回了回神說道。

    對面的陸云策一聽這沒了聲音,臉色垮了下來,眼圈漸漸紅了。

    “唉,唉,唉,你別哭啊,我是說假如,假如暄和姐有對象,是假如哈,說不定她沒有呢?對吧?”周遠一看陸云策委屈的表情,趕忙勸慰,她是了解鐘暄和在陸云策的心里有多重。

    陸云策想著想著,睫毛上還是盈滿了淚水,她立刻用雙手捂住了臉,“以前是我太對不起她了,她找也是應該的,就是,阿遠,我心里難受……”說著說著,淚水便從手指縫里鉆了出來。

    “不是,我就假如一下,暄和姐不一定找,你不說她慢熱嘛,應該沒呢,哈,放寬心。”周遠看著淚流滿面的好朋友,只得趕忙坐過去安慰。

    “那去問誰呀?你去問方糖好不好?”陸云策擦著鼻子懇求。

    周遠一聽頭就大,她甩了甩腦袋,“我們,我們現在……”

    “阿遠,你幫幫我,我真的不能失去她。”陸云策拽住了周遠的胳膊。

    周遠看著雙眼噙著淚水的陸云策,嘆了一口氣,又癱坐在凳子上,緊閉著雙眼開始磨牙咒罵——

    第58章 還堵著你呢

    北城又開始下雪了。

    陸云策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在沉思,她今天穿著一套薄棉衣,下身是帶有彈性的直筒褲,把腿型修飾得筆直且修長,整個人帶著一種時尚的青春感。

    周遠敲門進來,“找我?”

    陸云策轉過頭,走向周遠,目光炯炯,“怎么樣?問了嗎?”

    周遠一聽就閉上了雙眼,長出了一口氣,她實在不想和方糖多說一句話。

    “沒問。”周遠話剛說完,就看到陸云策臉色變了,馬上改口,“你先別急哈,這事我從其他渠道解決。”

    “什么渠道?”

    “就,上個月咱們不是招聘了一批新人么,盧萱萱,就是北城師范大學畢業的?”

    “然后呢?”陸云策想不通這和去問鐘暄和有沒有交往對象有什么關系。

    “然后,我讓她去打聽暄和姐住哪個樓?這樣,你就可以過去直接找她問了。”周遠實在不想面對方糖。

    “嗯,也對,那問出來了嗎?”

    “哪有那么快,我剛交代完。”

    “有消息及時給我說。對了,青梨是不是今天就出差回來了?下午開個會。”陸云策除了談戀愛,工作也很用心。

    路燈亮了,下了一天的雪終于小了,地面上已經鋪了厚厚的一層積雪。

    鏟雪機在清掃著路面,沿街的商戶門在整理著被積雪覆蓋的物料,寫字樓里還是燈火通明。

    陸云策正和周遠、沈青梨圍著會議桌開會。

    “年底了,元旦要到,友商促銷不斷,我們要保持克制,避免價格戰。”陸云策在做總結,“不卷價格,聚焦個性化產品,花大量時間打磨、提升我們的服務和產品品質。”

    “青梨,在營銷方面也要克制,別做太多動作,做好分享和社交。還有,下周咱們碰下明年開店計劃,我還是那個思路,深耕北城,持續加密,打造成城市名片,這個差異化的標簽就是我們的壁壘,就是我們的護城河。”

    “嗯。”

    “嗯。”

    周遠和沈青梨都微微點頭,幾年配合下來,她倆都相信陸云策的決策。

    “那,其他就沒什么了?”陸云策合上筆記本,正要起身,像想到什么,又坐下問周遠,“阿遠,問到了嗎?”

    周遠正在思索開會的內容,突然被問了這么一句,一時有些愣,直盯著陸云策半天才想起來,“哦,對,我看看。”說著滑開手機,“哦問到了,住學十六公寓,四樓,具體哪個房間不太清楚,應該401或者402?”

    “什么?”沈青梨剛出差回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就云策,前天碰到她心心念念的暄和姐了,一見面就不可收拾了,老房子著火了一樣,非要去追回來。”周遠捂著嘴給沈青梨解釋。

    陸云策看著她倆在那嘀咕直搖頭,“有必要咬耳朵嗎?我都能聽到。”

    沈青梨聽完沒有發言,經過三年的相處,她對陸云策有好感,雖沒有到非她不可的地步,可這么一聽,心里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那挺好呀,破鏡重圓,沒有遺憾了。”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嘴上還是好朋友的說法。

    “學十六樓?”陸云策摸了摸臉,靠在辦公桌上看向窗外,陷入思考。

    “別想了,吃飯去吧。”周遠喊。

    “你們去吧,我今天約了人。”陸云策還在看著窗外,“學十六……”

    “約的誰呀?”

    “段箏。”

    “誰?”周遠一時有些懵。

    “上次咱們吃的‘一顆樹’烤肉店的老板。”陸云策隨意地說著,還惦記著學十六公寓樓。

    “她約你干什么?看上你了?”周遠湊近了問,那天吃烤肉,她看到段箏看向陸云策的眼睛里都冒著星星,后來還試探,雖然陸云策說有人了,段箏似乎不以為意。

    “什么東西?亂七八糟的。”陸云策正在想怎么去找鐘暄和的事,被這么一打斷,感覺莫名其妙。

    其實,周遠問的答案是肯定的,段箏看上了陸云策,她久經商場,人場,眼睛很敏銳,也很成熟,她對陸云策的好感,在那天吃烤肉時就袒露無遺。

    只不過陸云策沒有留意到。

    天空漸漸破曉,學十六公寓樓前,兩個小伙子正拿著鐵鍬在堆著雪人。

    “我說,曹星,這大周末的,咱們五點起來就開始堆這個,你這追得可真費心啊!時間長,花樣多,也沒見人家鐘暄和回應你半點啊?”稍微胖一點的男生氣喘吁吁地扶著腰對著曹星吐槽。

    “閉嘴吧你,快堆吧,她起得早,快下來了。”曹星修飾著雪人,最后把自己的帽子戴在了雪人頭上。

    七點多,公寓樓里的女生們開始陸陸續續走了出來,一出門就看到了門口堆著的雪人。

    “哇,這誰這么浪漫堆的雪人,快看,雪人還捧著一捧玫瑰花呢。”一個女生尖聲叫起來,吸引了好幾個人過來圍觀。

    “花上有卡片,有字,‘給鐘暄和,讓我做你的星星。——星。’”

    “我的天呢,好浪漫哦,誰是鐘暄和啊?還不得感動死。”

    “鐘暄和是誰呀?”

    “我認識,我認識,401的,教育學部的大美女,超溫柔知性的,快看快看,來了來了。”戴眼鏡的女生推了推身邊的姐妹讓她看門口。

    鐘暄和今天穿著一套九分長度的針織裙,溫暖與風度兼得,外搭一件淺灰色棉服,帶著一份法式優雅,她挎著方糖的胳膊,抱著課本,說不盡的書卷氣。

    “鐘暄和,快來看。”眼鏡女朝鐘暄和喊。

    “什么?”鐘暄和遲疑地走了過來,待看清捧花卡片上的字后,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誰呀?”眼鏡女八卦。

    “不知道,我還有課,先走了。”鐘暄和禮貌答完,扯起方糖快步離開。

    “我去,曹星這是發動總攻了呀?”方糖一邊扭頭看著雪人一邊說,“你還別說,雪人堆得還挺可愛的。”

    鐘暄和不說話,快步走著,她最煩的一種花就是玫瑰花,當初陸云策就是抱著一捧玫瑰花向她提的分手。

    “喂,別走那么快,你怎么想的呀?”方糖快走兩步揪住了閨蜜。

    “不都說了嘛,和他不可能。”鐘暄和有些煩躁,她不喜歡這么高調的求愛方式。

    “那你喜歡誰,冷老師?”方糖湊近了問。

    “為什么一定要喜歡別人,我不可以獨自一個人么?我有很多事,有事業,有愛好,為什么非得圍著一個人轉。”鐘暄和走路有些急,說得也有些急。

    “你別發火嘛,這不是問問嘛,你不會還想著陸云策吧?”

    鐘暄和一聽就站住了腳步,吸了一口氣,幾乎一字一句地說:“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和她在一起了,她帶給我的痛苦一次就夠了。”語氣堅定。

    “嗯,好,好,你別生氣哈,不提他們了,咱們吃早飯去,我請你吃煎餅果子去。”方糖一看鐘暄和的臉色不好,趕忙哄她,很夸張地大方請客。

    鐘暄和笑了,有個貼心的閨蜜真不錯,她相信了,有時候肩并肩的友情要勝過死去活來的愛情。

    “上午上完課,下午沒事,我們去逛街唄。”方糖喝著豆漿提議。

    “今天估計去不了,還有個資料需要查,要去圖書館,看能不能早點結束吧?結束得早就喊你。”

    “嗯,好,我中午上完課就回來睡午覺,天太冷了。”

    天確實太冷了,中午時分天又變得陰蒙蒙地,開始飄雪。

    方糖戴著帽子圍巾只露著兩只眼睛,快步往宿舍趕,快走到門口時,突然看到雪人旁邊站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陸云策。

    方糖一看到,趕忙背轉過去身體偷偷上了樓,一到寢室馬上撥打了閨蜜的語音。

    “喂,你猜我在公寓門口看到誰了?”

    “誰?你怎么鬼鬼祟祟的?”鐘暄和剛到圖書館門口,找了個角落接電話。

    “你的……陸云策!”方糖說完就聽不到對面的聲音了,“喂,暄和,暄和?你能聽到嗎?”

    “嗯。”那邊許久才響起一個單音節詞的回應。

    “就站在雪人旁邊,那束花還在,估計她看到了。”方糖念叨這個。

    鐘暄和不在乎陸云策有沒有看到卡片上的字,她疑惑的是陸云策怎么會過來,顯然方糖也不知道。

    “暄和?”方糖聽不到聲音,又喊了句。

    “嗯?還有事嗎?沒有我就掛了。”

    “啊?沒啦。”方糖意外,這怎么也不驚訝呀。

    “掛了。”鐘暄和掛斷電話,握著手機緩了一會,看了看外面霧蒙蒙的天,嘆了一口氣,還是進了圖書館。

    進到圖書館后,站在書架旁,拿著一本書,鐘暄和久久都沒有翻動。

    “嗯?暄和,找資料?”是冷陽過來輕聲打招呼。

    鐘暄和一看來人,嘴角掛上了笑,“是,冷老師也來查資料么?”

    “嗯,有個著作要趕,需要查些東西,你找什么資料?”

    “哦,我……”鐘暄和一時答不上來話,她竟然忘記要來圖書館干什么了。

    “慢慢看,我在A區3排,一會可以過去。”冷陽看鐘暄和支支吾吾,沒有多問,她很有邊界感,不是八卦的人,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鐘暄和嘆了口氣,抬頭又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應該很冷了,窗戶都蒙上了一層霧氣了,想至此,又低頭翻看手機,什么消息也沒有,把手機裝進口袋,又繼續在書架上找書。

    窗外雪越下越大,鐘暄和坐在桌子旁六神無主,她咬了咬嘴唇,起身去了個安靜角落,撥打了方糖的語音。

    “嗯?暄和。”方糖的聲音混混沌沌地,剛睡醒。

    “糖糖,是不是雪下大了,你到露臺看下,我們的衣服都收回來了沒有?”

    “衣服?晾衣服了嗎?”方糖揭開床簾,瞅了瞅空空如也的露臺。

    “角落里看下,有沒有內衣什么的?”

    “嗯,好,我下去。”方糖掛了電話起身,邊走向露臺邊咕噥,“我記得沒洗衣服啊。”

    露臺上確實沒有衣服,一只襪子都沒有。

    方糖檢查完條件反射看了眼露臺外,銀杏樹下,還站著陸云策,一邊哈著手一邊跺著腳。

    “我去,還守著呢。”方糖忍不住拍了張照片發給了閨蜜,配了文字,“還堵著你呢啊。”

    圖書館里,鐘暄和還站在角落里看著窗外,手機一響立刻拿了起來,看到一張照片。

    照片里陸云策穿著一件駝色薄款菱形格棉衣外套,下身是件深棕色直筒褲,腳踩一雙米色高跟鞋,露著半個腳脖,很時尚。

    鐘暄和放大了照片,仔細看了看,確實露著一截腳脖,嘆了口氣。

    再放大了動作表情,許是太冷了,陸云策有些縮著脖子,雙手放在嘴邊,似乎在哈氣。

    看到這,鐘暄和快速合上了手機,轉身又進了圖書館。

    “很難理解嗎?看你半個多小時了都沒翻動一頁?”冷陽湊過來問。

    鐘暄和驚覺回神,忙翻了一頁,“還好。”說完,她又看了看外面陰沉沉的天。

    冷陽也隨著她的目光看了看天,“變天了,氣溫要零下十幾度了,你得穿厚羽絨服了。”

    “冷老師,我有事先回寢室了。”鐘暄和一聽就坐不下去了——

    第59章 還錢

    漫天飛舞的雪花紛至沓來,路面、綠植、屋頂都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雪衣。

    干枯的銀杏樹旁,陸云策躲在屋檐下,不停地跺著腳,朝四樓張望著。

    “你來干嗎?”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陸云策馬上扭過頭,看到了立在她身邊的鐘暄和。

    “啊,我……我路過,周末你也有課嗎?”陸云策立刻擺正了姿勢,單手抄兜,顯得很云淡風輕。

    “嗯,那我上去了。”鐘暄和看著陸云策凍得發紅的鼻頭,眼睛突然燙了起來,她趕忙扭轉身體往公寓樓門口走去。

    “暄和,我……我找你有點事。”陸云策緊趕了兩步追了上來。

    “什么事?”

    “嗯,我能先去個洗手間么?憋得慌。”陸云策一直等在宿舍門口,怕錯過了,也不敢去上廁所。

    “……”鐘暄和沒有接話,往前走。

    陸云策看了一眼,跟了上去,路過雪人的時候,她又斜斜地瞥了一眼。

    倆人一前一后上了樓梯。

    鐘暄和一推開門了,就聽到方糖叫,“這么快結束了,那我們出去吧……”話沒說完,她就看到了跟進來的陸云策,一時目瞪口呆。

    不是說不再和她有瓜葛的嗎?怎么都領到寢室來了?

    陸云策沖方糖笑了一下,接過鐘暄和遞過來的一卷手紙就又匆忙出去了。

    “怎么回事?”方糖一邊下床一邊用口型輕聲問。

    “她上個洗手間。”

    “不是問這,我是問你倆?你又心軟了?”方糖睜大了眼睛。

    “不是。”鐘暄和按摩太陽穴,頭疼,她也不知道自己搞哪出,一看到天氣降溫,就擔心凍到陸云策,心疼,是舍不得,還是舍不得。

    “她來找你干嗎?”

    “不知道,還沒說呢,就說有事。”

    “暄和,你不會看到她又舊情復燃了吧?”方糖是見過鐘暄和這幾年是有多痛苦了,她心里很恨陸云策。

    “不會,我們倆不可能了。”鐘暄和語氣堅決。

    “……”方糖還要說什么,陸云策敲門進來了,方糖立刻閉了嘴,“我去買點水果哈。”她沖鐘暄和眨了下眼就出去了,給倆人留空間。

    室內只剩下兩個人后,突然沉默下來,鐘暄和就抱臂靠著書桌,垂著頭,陸云策則尷尬地站在她旁邊。

    “咳。”陸云策清了下嗓子,打量了一圈室內,上床下桌,有四張,但明顯只有三個人住,另一張床上堆著幾個行李箱。

    “你們宿舍條件蠻不錯的啊,還帶露臺。我大學宿舍在一樓,背光,特別陰暗潮濕。”陸云策純屬沒話找話,她大學什么樣子,鐘暄和能不知道,都住過好幾次。

    果然,鐘暄和沒有接話。

    “咳,我剛才在樓道門口看到一個雪人,還捧著一束花,上面……”

    “你找我什么事?”鐘暄和打斷了陸云策,沒有看她,冷冷問道。

    “哦,就……就……來還你錢。”陸云策猶豫了兩句突然說出口。

    “……”鐘暄和抬起了頭,思索是怎么回事。

    “就,之前創業,你不是給我八萬多么……這么多年一直沒機會還你。”陸云策結結巴巴,這么多年不是沒機會,而是她不敢面對。

    “哦,已經不需要了,沒事的話我出去了。”鐘暄和說著就拿起掛在床邊的圍脖圍上,打算出門,都三年了,還有什么需要的呢。

    “不是,暄和。”陸云策一急,就抓住了鐘暄和的胳膊。

    纖細!

    鐘暄和身體一顫,出了一口氣,冷冷道:“放手!”

    陸云策趕忙放開了手,“我,我微信轉你,你接一下。”說著忙掏出手機轉款。

    鐘暄和已經打開了房門,站到了門口,在逐客。

    “好了,好了,你收下。”陸云策一看宿舍門被打開了,趕忙跳了出來。

    鐘暄和鎖了門,拿起手機,“喂,糖糖,我們走吧,嗯,就小熊超市門口見。”說完一陣風下了樓。

    留下呆站在樓梯上的陸云策望著她飄遠的背影,紅了眼眶。

    陸云策轉了四個五萬,鐘暄和一個都沒有收。

    元旦了,陸云策站在辦公室的大落地窗前看著對面寫字樓一樓的商鋪在布置外景,在圣誕老人旁又掛上了紅燈籠和中國結,一片紅,喜氣洋洋地,心里卻很失落。

    看看手機上錢包過期退回的提醒,不知該如何處理,鐘暄和現在是徹底不搭理她了。

    正思索著,電話響了,是段箏。

    “陸老板,元旦呢,什么安排呀?”

    “有點事情在公司忙。”

    “元旦你還在上班?”

    “你不也一樣?”

    “哪能一樣,我是其他時間閑,有空嗎?我又做了一款檸檬茶,來給指導指導唄。”

    “……”

    “來吧,幫給看下。”

    陸云策正心煩,想想呆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里也是胡思亂想,不如出去散散心,或許就有追人的靈感了,就同意了。

    天街商場,正趕上元旦假期,人流攢動,熱鬧非凡,各商家都推出了打折促銷的活動,吸引著顧客。

    鐘暄和、方糖和鐘暖暖正在買衣服。

    “姐,你看這件怎么樣?襯咱媽不?”鐘暖暖拿著一套羊毛衫問大姐。

    “嗯,還是剛才那款吧,那款能顯得她瘦一些。”

    “那款一千多呢。”鐘暖暖癟嘴,她目前的助學金還不夠花呢,都靠姐姐接濟著,她不想再讓大姐花錢。

    “沒事,我有助教費了,再說我公從號也有收益了,足夠呢。”

    “哎呀,你就讓你大姐買吧,她兩年沒回去了,也和你媽緩和緩和關系。”方糖從中打圓場。

    “那是,我媽這次是先服軟了,發誓說絕對不會再逼我姐相親了,就是想她了,前天給我打電話,哭得呀,說‘你一定要把你姐勸回來過年’。”鐘暖暖學著媽媽的語調重復。

    鐘暄和抿嘴笑著拍打了下她,“沒大沒小。”

    比起爸爸,鐘暄和心里其實最疼愛的還是媽媽,雖然媽媽很管束她,但是也是真心疼她,爸爸雖然寬容,但相處較少,在她的記憶里,兒時帶著她玩,給她做飯,給她買衣服,下雨送傘,生病喂藥徹夜不睡哄著她的都是媽媽,或許就是因為太愛了吧,才操心成這樣。

    鐘暄和能理解母親,懂她的不易也理解她的局限。

    方糖摟住了閨蜜的脖子,羨慕道:“哎呀,你是解脫了,不會再被逼了,我還不知死活呢。”

    鐘暄和扭著脖子,安慰道:“慢慢來,我們都獨立了,追求自己想要的沒有錯的,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以后會越來越好的。”

    “你又當助教又寫公從號,有錢了自然底氣足,我沒錢啊。”方糖嘆氣,心里責怪自己沒定力,鐘暄和忙著當助教和寫公從號,而自己則是忙著打游戲,還勾搭了一個曖昧對象,而這個曖昧對象還是自己頂討厭的故人,想想覺得自己真是蹉跎了光陰。

    “我也就這兩年才存了點錢,你之前教學那幾年不也存了不少嗎?”

    “一把手都被我爸借去給我弟蓋房了,我那時年齡小,不敢不借,總覺得家里是個依靠,現在發現,只能自己靠自己呀。”方糖追悔莫及,“哎,你這次一放假就回家,是不是也想躲陸云策?”

    “什么?什么陸云策?姐,陸云策又回來找你了么?”鐘暖暖一聽幾乎要跳起來。

    “前天,站在宿舍樓下,堵了你姐一下午……”方糖還沒說完就被鐘暖暖打斷,“她想干嗎?!搞復合?無恥不無恥!”

    “到底是不是啊?你們倆到底談什么了?”方糖拉著閨蜜問,那天倆人談完她就問了,什么都沒問出來,好奇得很。

    “你們還談了?她要復合嗎?”鐘暖暖也挨住大姐問。

    “……”鐘暄和被圍著問得頭大。

    方糖撇嘴,“八成是,那進寢室看你姐的眼神就不對,含情脈脈的。”

    鐘暖暖淬了一口,“還含情脈脈!”

    “好啦好啦,不要亂猜了,我們不可能了,她就是來送錢,沒別的事。”鐘暄和被問得焦躁了,脫口而出。

    “送錢?”鐘暖暖一聽瞪大了眼,“姐,她借你錢了?”

    鐘暄和才意識到自己說多了,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貼補陸云策的事,即使是自己的妹妹和閨蜜,忙糾正道:“沒有,就以前,她可能覺得虧欠吧,來送點錢。”

    “送點錢?”這下聽著的倆人都驚呆了,“要包養你?”異口同聲問。

    “……”鐘暄和徹底無語。

    “陸云策忒不是個東西了,把你當什么了!”鐘暖暖鼻子要噴火。

    方糖若有所思,“她和沈青梨還在一起嗎?這是想背著出來偷吃?”

    鐘暄和嘆了一口氣,仰臉望天,“打住,都打住啊,趕緊了,快到飯點了,還要買衣服呢。”

    最終鐘暄和給爸媽各買了一身衣服,給暖暖和自己也買了一身,方糖買了兩身,三個人提著大包小包的購物袋坐在長椅上歇腳。

    “呵,這陸云策可以呀,奶茶店開的哪里都是!”方糖看著對面不遠處排著長隊的和和有云奶茶鋪子感嘆。

    “哼,陳世美!”鐘暖暖不滿。

    “唉。”鐘暄和瞅了眼妹妹。

    “怎么了?還不能說了,她不就是這樣,連陳世美都不如,還想回來包養你。”鐘暖暖鼻孔出氣。

    “好啦,別說這個啦,我們去吃飯吧,我請客,想吃什么?”鐘暄和不想再糾纏這個話題,問身旁的倆人。

    “烤肉!我得大快朵頤,以解心頭之恨。”鐘暖暖揮手。

    “一棵樹”烤肉就在天街商場的三樓,門前等位的板凳上坐滿了人,服務員熱情地給大家倒著茶水讓大家稍安勿躁。

    陸云策坐在飯店的卡座里試著檸檬茶,“嗯,這次味道好多了,不那么酸了。”

    “是吧?太高興了,可以得到專業人士的夸獎,這都要謝謝你,配方還是你上次告訴的呢。”段箏說著便坐到陸云策的這一邊,“是不是也沒籽?”

    倆人正湊在一起看檸檬茶里有沒有檸檬籽的時候,沒注意到有三個人從她們身邊擦肩而過。

    鐘暖暖看到了陸云策,回頭看了眼大姐,就要停住腳步,被鐘暄和推到了前面,讓她繼續走。

    仨人就落座在陸云策和段箏的隔壁。

    “沒有,你親手做的?”陸云策的聲音。

    “是啊,我厲害吧?”段箏把胳膊肘放到了陸云策的肩膀上,邀功,看在隔壁的鐘暄和眼里,就是撒嬌,雖然聲音聽不太清。

    “換一家吧。”方糖看閨蜜臉色不好看,壓低聲音提議。

    鐘暖暖不同意了,“不換,怎么,遇見她必須得我們走啊?”

    “哎,我們剛進的牛舌蠻好吃的,我讓服務生給你上一盤嘗嘗。”段箏放下了胳膊,湊近了陸云策。

    “又想打什么注意?”陸云策以為段箏又想像上次一樣要哪款飲料的配方。

    “沒有啦,你討厭,找你就是算計你啊。”段箏發嗲拍打陸云策。

    陸云策被她這個表情逗樂了,湊近她說:“你不要沖我撒嬌啊,我們清清白白的。”

    “便宜你!”段箏笑著罵了句,舉手喊了服務生。

    鐘暖暖是靠近陸云策這個方位坐的,和她只隔了一個擋板,雖然聽不太清說話的內容,但能聽出來倆人親親我我的,頓時有些想罵人,陸云策不僅渣,還花!

    對面的鐘暄和看到這一切,垂下了眼睛。

    鐘暖暖看著大姐失落的表情就想到了前幾年姐姐傷心絕望的樣子,心里貓抓似的疼。

    一擋板之隔的陸云策不知因為段箏的一句什么話被逗樂了,正笑得不可控制時。

    “砰”,一個大盤子砸到了她頭上,盤子里的生肉片登頭淋下——

    第60章 被打了&又來了

    陸云策被這個登頭一砸給砸暈了,愣在當場,還沒反應過來,又一盤生菜“咣”地一聲蓋到了頭頂。

    “暖暖!”鐘暄和沖上來拉住激動的妹妹。

    “陸云策,你個沒良心的!”鐘暖暖開始隔著擋板用拳頭打陸云策,擋板位置到胸部,陸云策稍微一低身子躲開就砸不到了。

    鐘暖暖就要從自己的座位出來,要沖到隔壁去打,被鐘暄和用力拉住。

    鐘暖暖一個纏繞就掙脫了,在大家都沒反應過來時,沖過去拉開段箏把陸云策按倒在座椅角落里就是一頓捶打。

    “暖暖!暖暖!”鐘暄和忙追到角落里死命往外拉著妹妹,拉不動,“糖糖,快來。”回頭喊救兵。

    “哦,哦。”被鐘暖暖一通操作給搞暈的方糖回過神來,忙走過來,可惜卡座的通道只能容一個人進去,方糖站在鐘暄和外面干著急。

    “保安!喊保安!”是回過神的段箏的聲音,反了天了,在她店里鬧事也就算了,還打的是陸云策。

    “暖暖,你住手!”鐘暄和扒拉著妹妹,控制不住,只得死命抱住了她。

    鐘暖暖被抱住了,還不忘抬腳踹陸云策,腳踢得很高,踢到了臉上,陸云策哆嗦了一下。

    整個過程不過兩分鐘,桌面已經混亂不堪,陸云策一直抱著頭趴在角落里任由鐘暖暖捶打,她沒有還手,衣服被撕扯得凌亂,頭上還貼著幾片肉片和菜葉子,狼狽至極。

    “段總,怎么回事?”兩個保安小伙子跑了過來。

    “報警!”段箏看著被慘打的陸云策,咬牙切齒,忙上前幫陸云策整理肉片和菜葉子。

    “不,別報警,沒事,認識的。”陸云策一聽報警,趕忙抬起頭阻止,她臉上被踢青了一大塊。

    鐘暖暖一聽“認識的”冷笑了一聲,還想上去打,被鐘暄和和方糖死死拉住。

    “糖糖,你把東西拿上,我們走。”鐘暄和摟抱著妹妹往門口拽。

    “暄和。”陸云策追了出來。

    “你還有臉追出來!”鐘暖暖掙脫著大姐又要去踹,被死命拉著。

    “你快走啊!”鐘暄和沖陸云策喊,她快拉不住妹妹了。

    “這誰呀?”待幾人走遠后,段箏盯著那三人的背影問。

    “心里的人。”陸云策看著消失背影的方位說了一句。

    段箏看向陸云策,瞪大了眼。

    “我真的,見她一次打一次,見她一次打一次!”都走到學校門口了,鐘暖暖的氣還沒有消。

    鐘暄和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我說過多少次了,我們分手是因為不合適了,她只是沒有選擇我,在一起的時候并沒有對不起我,感情的事,講究兩廂情愿的,你不要道德綁架她……”

    鐘暖暖一聽大姐這么說,就更火了,“不合適了?還沒有對不起你?遇到高枝一腳把你踹了,還不算對不起你!姐,你是被她灌什么迷魂湯了,不會她包養你,你都會同意吧?”

    “暖暖!”方糖覺得鐘暖暖說話有些重了,呵斥。

    “我再給你說一遍啊,以后不準再這個樣子,真報警了,你這算故意傷人。”鐘暄和看給妹妹解釋不通,只得簡單下結論。

    “故意傷人,陸云策才叫故意傷人!她就得判死刑!”鐘暖暖眼里蒙上了淚水,她又想起了大姐在除夕夜痛哭著要給陸云策打電話的樣子。

    鐘暄和一看妹妹哭,心軟了,抱了抱妹妹,“我知道你替我不平,都過去了哈,我們相愛過,她以前也待我好過,我不想你把她說得一無是處,會讓我感覺我自己也很不好的。”

    “姐,我難受,她真的毀了你。”鐘暖暖抱著大姐就哭了起來。

    “好啦,乖啦,不哭啊,怎么會毀了我呢?我現在不是也走過來了嗎,一天天變好了,是不是?”鐘暄和替妹妹抹著眼淚安慰。

    “是啊,是啊,你姐可能馬上就給你找個新姐夫了。”方糖也勸。

    “嗯,誰?”鐘暖暖一聽有姐夫了,也止住了哭泣,抹著眼睛問。

    方糖摸了摸下巴,“誰嘛,還沒定,反正挺多候選人的,有倆已經發起總攻了,快見分曉了,有星星有太陽,哪個都比那朵‘捉摸不定的云’強!”

    “曹星和冷陽?”鐘暖暖一下就猜出來了,她經常來找姐姐們吃飯,雖然大姐很少向她提及個人感情,但架不住有時候方糖會多嘴,多少了解一二。

    “聰明!”

    “哎,姐,你喜歡誰?”鐘暖暖不哭了。

    鐘暄和沒有理會妹妹的問話,緊了緊圍脖,“凍死了,快走吧,你從這回去吧,把栗子拿著,明天再吃,我和你糖糖姐回去了哈。”說著把幾個袋子塞給妹妹,拉起方糖就走了。

    “哼,隨便選一個都比陸云策強!”鐘暖暖說著拆開糖炒栗子開始吃起來,她需要緩解壓力。

    臨近放假,學校里的學生們都喜氣洋洋地,北風吹過也不覺得寒冷了似的。

    鐘暄和與冷陽一起走出了教學樓,這兩年冷陽幫助了她很多,倆人除了課堂學業外,私下也處成了朋友。

    冷陽雖然外表看著不茍言笑,清冷疏離,但面對鐘暄和總是溫暖自然地。

    鐘暄和對她印象很不錯,雖不及像對方糖一樣感情那么深厚,也像對好朋友一般推心置腹了。

    “后天就放假了,你是一放假就回去嗎?”冷陽側頭問。

    鐘暄和往后撥了下被風吹亂的頭發,“還有些東西需要寫,再去幾天圖書館,臨近春節再回去,冷老師呢?”

    “我春節不回去的,我爸媽都不在了,家里也沒什么人了。”

    “啊?”鐘暄和一聽,變了臉色,“不好意思哈,我……”

    “呵,沒事,我爸去世早,我媽前年也走了。”

    “那,在北城過年也蠻好的,春節大部隊都回老家了,北城就空了,去故宮、頤和園啊都沒多少人,很好逛。”鐘暄和換個話題安慰。

    “呵,我一個人逛挺冷清,你要是在就好了,可以結伴一起去。”

    鐘暄和不好意思笑笑,“我去年沒回去,今年得回去了,我媽……哦,得回去看看了。”一說到“媽”,鐘暄和突然意識到冷陽孤苦一個人,馬上止住了話題,“不過,我應該會提前回來,可能初六就回來了,到時候如果你有時間,我們可以一起去景山公園呀南鑼鼓巷呀這些地方逛逛。”

    “好呀,那說好了呀,初七還有廟會吧,你去過北城廟會嗎?”

    “沒有。”

    “那如果你回來來得及的話,我們去逛廟會。”

    “好呀……”鐘暄和話沒說完就停住了話頭,也停下了腳步。

    因為她看到宿舍門口的銀杏樹下站著一個人——陸云策!

    陸云策今天穿得厚了些,戴著一頂黑色毛線帽,上身穿了一套黑色短款廓形羽絨服,內里是件灰色連帽衛衣,下面是條藍色闊腿牛仔褲半蓋著白色運動鞋,時尚又有氣質,還帶著份松弛感,如果不是背著一個扎眼的LV大挎包,遠遠望過去,就像個漂亮的學生妹。

    鐘暄和吞了下冷空氣,側頭對冷陽說:“冷老師,我不回宿舍了,直接去餐廳吧。”

    “哦,不上去了?好,那一起去餐廳,中午想吃什么?”冷陽看了看鐘暄和的表情,又看了看不遠處銀杏樹下的人,若有所思。

    “都行。”

    “那去學五二樓吧,怎么方糖沒下來?”

    “嗯,她今天有實驗,還沒忙完。”

    倆人說著話就從陸云策身旁走了過去。

    陸云策都看到了,眼看著鐘暄和和一位漂亮的女人從她眼前走過,鐘暄和甚至都沒有瞅她一眼。

    陸云策咬了咬嘴唇,還是跟了過去。

    正值飯點,學五食堂的二樓人聲鼎沸,幾乎坐滿。

    鐘暄和先在窗邊占了個餐桌位置,冷陽去打飯。

    陸云策看了看,走了過去,剛站到鐘暄和旁邊,正要開口:“暄……”

    “這里有人了。”鐘暄和看了她一眼,眼神冷漠,隨即又朝打飯的冷陽處張望。

    陸云策咽了下唾沫,本想把包放到凳子上,剛拿下來又挎到了肩膀上,望著鐘暄和,一時無話。

    “快,煲仔飯來了,你先拿著,我再去端兩份湯。”冷陽端著飯過來了。

    “要不我去吧?”

    “沒事,馬上回來。”冷陽說完又轉身去端湯,眼神掃過陸云策時,閃了下。

    鐘暄和就把托盤放到了餐桌上,把兩份煲仔飯從托盤里端出來,她面前放一份,對面放一份,還把筷子并整齊放到碗上。

    陸云策看看坐在餐桌旁的鐘暄和,再看看端著湯慢慢往回走的冷陽,嘆出一口氣,轉身也去打飯。

    陸云策要了一份米線,就坐在鐘暄和不遠處,她看了看旁邊有說有笑的倆人,默了默,開始低頭吃飯。

    “嗯?朋友?”冷陽用下巴朝陸云策的方向示意了下問道。

    “以前是。”鐘暄和拌著煲仔飯,往耳朵后掖了掖長發,開始小口小口地吃起來,目不斜視。

    “一會吃完飯,我護送你回寢室?”冷陽一眼看出來鐘暄和在被糾纏。

    “不用。”鐘暄和被逗笑了。

    “今天這個護花使者,我是一定得當了。”冷陽說完又瞟了一眼陸云策,正對上一雙張望過來的眼睛,“嗯,長得還挺好看的,這個氣質,應該不是學生了。”

    鐘暄和錯開了眼神,沒有接話,繼續吃著米飯。

    冷陽看她不愿意聊,也沒繼續這個話題,繼而找了幾個笑話講給鐘暄和聽,一頓飯吃得不時傳來笑聲。

    不遠處的陸云策低垂著頭,看著吃了一半的米線碗,感覺胃里的米線黏黏的,像膠一樣,糊得很不舒服。

    北城師范大學食堂的飯真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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