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您同意我們吧!
在北方,一到十二月就算進入了寒冬,開始變得尤其的寒冷,它不同于南方,它用干冷的風,光禿禿的樹,河里的冰,上凍發硬的路,沖擊著你的感官,讓你不僅在身體上,在心理上都感覺到刺骨。
鄉間前幾天被雨水剛澆過的小路上已經結上了一層冰,人們縮著頭抄著手小心翼翼地走在上面往家趕,寒風呼嘯的夜晚,串門的人也少了許多,都窩在自家的大床上取暖。
陸家堂屋內亮著燈,昏黃的燈光下,陳美慧和陸奶奶相對而坐,都把手抄在棉襖里取暖,桌子上茶杯里的熱水已經涼透,泛著冰涼的光。
兩個人低頭沉默著,只偶爾有一兩聲嘆息,良久,陳美慧抬起頭,對陸奶奶說道:“大娘,我說的您應該都明白了,其實,我不說,您應該也看出來了,云策回來,暄和都會過來住,您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陸奶奶聽完把頭更深地埋了下去,她羞愧,作為一個長輩,明知道孩子們發生了那樣的感情,她沒有追問也沒有阻止,甚至是在成全,到今天,被人家母親追到家里,問到臉上,她心里覺得虧欠自責。
又是一陣沉默后,陸奶奶裹了裹嘴唇抬起頭,看了看小方桌上的水杯,“那個,暄和媽,茶涼了,我再給你倒杯熱水吧。”說著便要起身,被陳美慧拉住了。
嘆了一口氣,陳美慧直視著陸奶奶的眼睛,“不用倒茶了,大娘。”她不讓陸奶奶回避。
陸奶奶撫撫衣角又緩緩坐了下來,臉色忐忑,粗糙的手指絞著衣服,說不出一句話。
陳美慧看了看面前的老人,此時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手足無措,于心不忍,語氣又放輕緩了些:“大娘,我今天來不是怪罪您的,是找您商量,看想什么辦法來解決這件事的,這不是個事啊。”
陸奶奶抬起頭,眼神有些閃躲,嘴唇抖了抖,蒼老的聲音帶著顫音:“暄和她媽,這件事,是……我們對不起你們家。”說著又低下了頭。
陳美慧握住了陸奶奶的手:“大娘,我說了,今天不是來討論誰對誰錯的,已經沒有意義了,是來找您商量解決辦法的,暄和今年二十八了,再拖兩年就三十了,她總得嫁人生子,云策也是,她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陸奶奶嘆了口氣,她何嘗沒想過這些啊,四年前她就知道了兩個孫女的關系了,夜里寂靜,農村的房子又不隔音,兩個年輕人又克制不住,她耳朵又不聾,從一開始的震驚到憂慮,再到后來的思考和接受,她走了一段很長的心路。她心疼孫女,了解孫女,她喜歡暄和,認可暄和。她不是沒想過讓兩個人去北城不再回來,可暄和畢竟有爹娘在家鄉……私奔——是自古以來留給不被認可的戀人的一條生路,她想成全,可架不住人家爹娘過來阻止啊。
“暄和她媽,她倆的感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也是從小看著云策長大的,孩子的脾氣秉性你都知根知底的,她疼暄和,再說暄和也要考去北城了……”陸奶奶說著說著便說不下去了,她不知道還該怎么爭取。
陳美慧長嘆了一口氣,臉色嚴峻起來,聲音也控制不住變大了:“大娘,你不要人老了心也糊涂,兩個小女孩能在一起過日子么?!”
陸奶奶看了兩眼陳美慧,動了動嘴唇,終究是沒再說出來話,又低下了頭。
夜更深了,天空像潑了濃墨一般,連著大地,漆黑成一團,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
鐘明亮正躺在被窩里看書,看到推門回來的妻子進了屋一言不發,便坐直了身體。
“談了幾個小時,談得怎么樣?”鐘明亮摘掉眼鏡小心翼翼地問。
陳美慧嘆了一口氣坐到丈夫身邊:“買票吧,大娘同意了。”
當陸云策接到奶奶電話的時候,正忙著布置店鋪的她幾乎要從凳子上摔下來——奶奶來北城了,和鐘家父母一起。
懷著忐忑的心,陸云策趕忙跑回了家。
奶奶和鐘家爸媽已經等在了小區門口,奶奶只記得小區名字,記不清哪棟樓了。
“奶奶,叔,嬸,你們怎么來了?怎么沒提前告訴我,我好去接你們。”陸云策看著立在寒風中等她的三位長輩,伸出手扶住奶奶,慌忙把大家往家里領。
“你叔和嬸怕耽誤你生意,就沒讓告訴你,你明亮叔查到公交線路了。”陸奶奶拍拍孫女扶著她的手,嘴巴抿了抿,說完趕忙低下了頭。
“不耽誤,店剛裝修好。”陸云策已經有不好的預感了,她心慌,也不知道該撿什么話說了。
三位長輩便也沒有再說話,跟著上樓進了屋。
陳美慧環顧著屋內的布置,簡陋得還不如老家,想想女兒經常心心念念地跑來北城,哪怕是住這么破舊的地方,也甘之如飴,心里便五味雜陳。
“叔,嬸,你們坐,我去倒水。”陸云策一時緊張得不知該做什么好,她心里慌亂得猶如戰場,望向自家奶奶,看到奶奶眼眶有些紅,心里更是忐忑,倒水的手都止不住地發抖。
“云策,你別忙了,來,坐吧。”鐘明亮招呼陸云策坐下來。
鐘明亮和陳美慧坐在凳子上,陸奶奶坐在床墊上,陸云策坐在腳凳上,四個人圍坐在一起,許久都沒有人開口。
下午,天有些陰沉,屋內也有些暗,陸云策起身打開了燈,節能燈泡很亮,照得屋內顯得更簡陋了。
“云策,你叔和你嬸來,是想和你商量下暄和的事。”沉默良久后,陸奶奶開口。
“嗯,暄和,什么事?”陸云策心里突地一跳,不會暄和出什么事了吧,隨即又一想,中午吃飯時倆人還語音了一會呢,沒發生什么呀,心里便開始七上八下地猜測,表情上就是愣在那里。
“別擔心,暄和沒事。”鐘明亮看出陸云策的緊張,忙出聲安撫。
又是一陣沉默,沉默得陸云策的額頭都開始冒汗了。
“是來說你和你暄和姐——你倆的事。”陳美慧終究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在板凳上直起了身體。
陸云策聽到這句話,心里“咣當”一下,她知道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而且看鐘媽媽的語氣和神態,應該是來勸離的,一時心里又慌亂又無助又難受。
“云策,這么多年,你暄和姐待你怎么樣?”陳美慧看著陸云策的眼睛開口問道。
鐘明亮聽到這句問話,嘆了一口氣,摸了摸口袋,拿出了一盒煙,抽出了一支點燃上,猛吸了一口。
陸奶奶聽完渾濁的眼里蒙上了水霧,她低下了頭,攥緊了那雙長滿厚繭的手。
“好啊,很好。”陸云策挺直了腰板誠實作答,眼神有些慌亂。
“她疼不疼你?”
“疼。”
“你疼不疼她?”
“……也……疼……”陸云策的眼睛里漸漸起了淚花。
陳美慧頓了頓,長出了一口氣,說道:“你要是真疼她,就放手吧,讓她嫁人生子。”
陸云策眼睛里的淚花一下就匯聚成了淚珠,“啪嗒”滴了下來。
陸奶奶看了眼孫女,眼淚也冒了出來,她低著頭,布滿皺紋和黃褐斑的手背上滴上了淚水。
鐘明亮又大力地吸了一口煙,狠狠地吐了出來,煙四散在周圍。
陸云策擦了擦眼淚,看向鐘爸爸和鐘媽媽,開口:“叔,嬸,我喜歡暄和,她也喜歡我,我們倆兩情相悅,我……”
陳美慧伸手打斷了她:“云策,嬸不嫌貧愛富,也喜歡你,你是個好孩子,但是,你們兩個女孩子,怎么過?!就算你們非在一起,你看看,就過這樣的日子?”陳美慧說著環顧了一下四周,陸云策的眼神也跟著她的眼神環顧了一圈。
“還有,如果村里的人知道了,我和你叔一輩子都抬不起頭,在農村也呆不下去。你們為什么一定要選擇這么難的路呢!你倆關系好,可以做姐妹呀,為什么一定要讓暄和有家不能回,有爹媽不能認呢!”
這一通話說得陸云策不知該如何接,她只是愣在當場,淚花在眼眶里轉了又轉。
陳美慧俯下身語重心長:“如果你真疼暄和,真愛她,就放了她,她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光明正大,有老公孩子,也有爹媽能幫襯。”
陸坐策已經開始頭暈了,她想著陳美慧說的每句話,句句都刺透她的心,她目前經濟上一塌糊涂,事業前途未卜,確實給不了鐘暄和安穩優渥的生活,而且還不能光明正大,還有就是父母不同意,選擇感情,就意味著讓鐘暄和與父母斷路,不再來往……
想到這些,陸云策覺得她確實應該放手,讓鐘暄和去找條件更好的人,過更好的生活。可一想到生命里如果從此沒有了鐘暄和,就像天空沒有了太陽一般,黯淡下來,沒有了光,自此就盡是漫長寒冷的黑夜了,自己再也沒了溫暖和期盼,心里就撕心裂肺般的疼。
“哈,云策,你想想你暄和姐疼你那么多年,你就當為她好,放開她,好嗎?”陳美慧挪了下凳子,靠近陸云策,拍了拍她的肩膀。
這一拍,拍醒了陸云策,她抬起頭看向陳美慧,突然淚如雨下,猛地起身,“咣”地一下就跪在了鐘家父母前。
嚇得鐘明亮直接從凳子上彈跳起來,趕忙去拉陸云策的胳膊,“孩子,你起來,起來啊。”
陸奶奶也站起身抹著眼淚過來拉孫女。
陸云策沒有起身,直直地跪著看向陳美慧:“嬸,我發誓我會一輩子對暄和好的,我會努力讓她過上好日子的,您同意我們吧!”話還沒說完,淚水就接連不斷地砸到了地面上——
第43章 決定分手
陸奶奶拉著孫女,老淚縱橫,“云策,乖,起來啊,嗯?”她看不得寶貝孫女落淚,心疼得很。
鐘明亮也紅了眼眶。
陳美慧看著跪在自己面前淚流滿面的陸云策,眼淚也慢慢涌上眼眶,她哆嗦著嘴唇,終究是離開凳子扶住了陸云策,但她并沒有站起身,而是也跪了下去,跪下去的那一刻,淚水也滑落下來。
“孩子,嬸不是非要難為你啊!”
陸云策一看到陳美慧跪下,馬上起身要拉她起來,陸奶奶也趕忙去拉陳美慧,“暄和媽,你這可使不得,她是晚輩,你跪她面前是要折她壽的。”
陳美慧被拉坐在床墊上,她握住陸云策的手讓她也坐過來,“你就算怪嬸,嬸也不怪你,你們現在雖然快三十了,但都還沒經歷過事,嬸不想你們將來再后悔呀,女人的生育窗口很短的。”
陸云策低著頭,她思緒凌亂,雙手顫抖,眼淚接連不斷地往下掉。
“乖,別哭了哈,擦擦淚。”陸奶奶看到孫女哭,心里難受地淚也止不往下掉,她最愛的孫女呀,從小到大,她見不得她掉一滴眼淚的。
陳美慧看著哭成了淚人的陸云策,淚也控制不住,她使勁吸了吸鼻子,抬了抬頭,繼續說道:“你就當還你暄和姐那么多年待你好的恩情了,放開她,她會傷心一時,但將來她就不辛苦了,會有人給她幸福的。”
漆黑的夜晚,窗外狂風怒吼,聽起來猶如人在哭泣。
“叔,嬸,十二點多了,我送你們去酒店吧。”陸云策紅腫著眼睛起身。
“別啦,孩子,我看隔壁樓就有旅館,我們去那住。”鐘明亮掐滅煙,站起身,他情緒激蕩地厲害,一個晚上抽了幾乎半盒煙。
“那是地下室,條件不太好,我去門口給你們定酒店……”陸云策努力維持著正常狀態。
“都農村人,能睡就成,不去酒店了,走了,美慧。”鐘明亮看看顫抖著嘴唇的陸云策,眼眶又開始紅。
“那,我去定,叔,嬸,咱們一起走,奶奶,您在家等我哈,一會就回來。”陸云策套上外套拉開門,一陣寒風吹來,她不禁打了個冷戰。
外面下起了小雪,在昏黃的路燈下像小飛蟲一樣,飄飄蕩蕩地,落到地面上結成一層薄霜。
小旅館開在地下一層,門口亮著招牌燈,在濛濛細雪之下竟顯得溫暖起來。
陸云策開了一間條件最好的房間,把鐘爸和鐘媽送進屋后,叮囑了下明天帶他們吃早餐的事,便離開了。
陸云策走后,鐘明亮脫掉外套,沉沉坐到了床頭,點上了一支煙,轉向妻子道:“美慧,你說我們是不是做錯了,太逼孩子了?”
陳美慧嘆了一口氣,坐到了床邊的凳子上,“沒有辦法,暄和的性格你也知道,她不會放手的,只能讓云策來提。”
鐘明亮把煙灰彈落到煙灰缸里,目光盯著陸云策給買的牙膏牙刷衛生紙,眼眶更紅了,“云策是個苦孩子,也是個好孩子啊!”
陳美慧一聽這句話淚水就洶涌而出,堆積了一個晚上的情緒終于爆發了,“鐘明亮,你說這個是什么意思,就我是壞人了是嗎?啊!我想這樣嗎?!她如果是個男孩子,我會不同意?我知道她是個苦孩子,是個好孩子,可她……”陳美慧說不下去了,捂住臉哭了起來。
陳美慧何嘗不難受,她是打小看著陸云策長大的,從小就心疼這個沒爹沒媽苦命的孩子,她清晰地記得有一年冬天,她從地里回來,看到七八歲大的陸云策縮著手坐在鄰居家的門口,問她為什么坐在門口,陸云策說在等紅英吃完飯出來玩,陳美慧是大人,知道是紅英媽在炸丸子,擔心陸云策爭嘴吃,就把她趕了出來,陸云策畢竟是個孩子,還不懂大人的心思,就聽話地坐在人家家門口等小玩伴吃完再和她玩,陳美慧也是個當媽的人,看到當時的情景,心里難受得淚就掉落下來,都說沒媽的孩子像根草,陸云策再有奶奶疼,畢竟隔的年齡大,老人家也沒有精力,家里條件也艱苦,真的像根草。
看著陸云策從蒯著籃子薅草,到背著書包上學,再到后來和自己的大女兒玩到一起,陳美慧很心疼很喜歡這個自立自強的孩子,如果她是男孩,一定會把女兒許配給她,可……
鐘明亮看老婆哭了起來,彈掉煙灰過來安慰:“別哭了啊,雖然云策沒有答應,但她是個好孩子,也懂得感恩,不會不同意的。”
陳美慧一聽淚掉得更兇了,她難受,心里說不出口的難受,“明亮,如果家成和良玉在,你說他們會不會怪我,啊啊啊啊……”話沒說完,陳美慧就失聲痛哭起來。
家成和良玉是陸云策早早過世的爹娘。
陳美慧不是外嫁女,她就是本村的姑娘,和陸云策的父親陸家成同齡,“我上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朱莊那個朱賓欺負我,沒人敢替我出頭,還是家成護著我的……嗚嗚,你說,要是家成在天上看到,我今天把他閨女數落成這樣,得多難受啊。”陳美慧滿面淚痕,哭得止不住,“我可憐的孩子啊,你不要怪嬸啊。”
鐘明亮聽著也止不住地嘆氣,他比陸家成小一歲,一直都是很好的玩伴,想起過往,無限唏噓,大力吸口煙吐出后扶住了妻子,“美慧,別哭了哈,沒人怪你,你是為孩子好,家成和良玉兩口子就算在,也不會怪你的,別哭了哈。”
雪簌簌地落著,地面很快鋪了一層白,一陣嘎吱嘎吱的腳步聲傳來,是陸云策失魂落魄地走過來,她手里拿著一盒煙,在樓邊的花壇邊坐了下來,就坐在那層薄雪之上。
她抽出一支煙,看了看,放到了嘴里咬著,打著了打火機,湊過去吸,煙端馬上有猩紅閃爍。
陸云策剛吸進去一口煙就猛地咳嗽了兩口,她還不會抽煙,嗆到了,她看了看煙,又放到唇邊吸了一口,幽幽吐出,煙霧飄渺,沮喪的表情在繚繞的煙霧下看不真切。
她就久久地坐在那,任憑風雪打在她的臉上,她指尖微顫,不停地抽著煙,試圖抑制內心的崩潰。
她感覺身后是茫茫黑暗的深淵,前方卻是一片無法挽回的絕望,無有依仗,一想到要失去鐘暄和,就像天空要失去太陽,從此只剩自己活在黑暗凄涼之地,無邊無際,無休無止,就難過得對人生沒有任何留戀,一想到鐘暄和也會有這種感覺時,就像被一把刀子刺入了胸膛,痛徹心扉。
陸云策抬頭看向天空,雪落進眼里,她眨了眨眼睛,眼前開始模糊不清起來,浮現出了站在路口扶著電動車等她的鐘暄和,寵溺地給她擦汗的鐘暄和,摟著她脖子語氣嬌軟的鐘暄和,給她包了一冰箱餃子的鐘暄和……
想著想著,陸云策笑了,笑著笑著,淚水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終究沒控制住,把臉埋在手掌里哭了起來,壓抑的哭聲在寂靜的夜里尤其明顯。
雪越下越緊,紛紛揚揚宛如鵝毛飄下。
陸奶奶找過來的時候,陸云策幾乎已經坐成了一個雪人,身上全被白雪覆蓋,像穿了一件厚厚的白貂毛大氅,整個人呆坐在那里,只有手里猩紅的煙頭提醒著這是一個活人。
“云策!”陸奶奶哭著撲了過來,拍打著孫女身上的積雪,嘴唇哆嗦著,“孩子,你這凍壞了怎么辦?快,快上去暖和。”
陸云策想安慰奶奶,張了張口沒有發出聲,凍僵了。
室內在暖氣的烘烤下,溫暖如春,在孫女進去洗澡的時候,陸奶奶抱著那被積雪浸濕的棉服,淚水止不住地滑落,她太心疼了,放到心尖尖上疼的孫女,就這么被凌遲,簡直像在挖她的肉。
“奶奶,您怎么還不睡,都四點多了。”洗完澡出來的陸云策說話可以出聲了,聲音沙啞。
“云策,我的寶啊,你可別作踐自己啊,奶奶就你一個孩子,你這不是要奶奶的命嗎?!”陸奶奶雖然盡力壓制,還是控制不住老淚縱橫。
陸云策吸了吸鼻子,把要滾落的眼淚壓了回去,“奶奶,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您放心,先睡吧哈。”
陸云策擔心奶奶身體,故作輕松。
接下來的一天,她沒有上班,在永定河邊坐了一天,想著鐘暄和,想著過往,想想銀行卡,想想跌到谷底的生意,再想想未來……淚痕濕了又干,干了又濕。
奶奶的話回蕩在耳邊,“我們要還人家的恩情的。”
“恩情”,她本來是想捧在手心里還的,可現在,許是被最近被找房東追債、找店鋪、生意跌蕩折磨得沒了勇氣,陸云策想著未來充滿了恐慌和不自信,她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都會在底層掙扎了。
害怕又無助。
終于在晚上陳美慧再次求她的時候,她點頭了——同意分手!
鐘爸和鐘媽離開了北城,陸奶奶沒有走,她擔心孫女,留了下來。
夜色沉釅,明亮的節能燈下,陸奶奶在給孫女補著床單。
陸云策看著奶奶手里的床單,眼神黯淡了下來,這還是上次和鐘暄和親熱,倆人太激烈踢壞的。
正想著鐘暄和,那邊的視頻就打了過來。
陸云策吸了吸鼻子,出了兩口氣,平復了下,“奶奶,暄和打視頻,我接下哈。”
一接通,看著視頻里那張熟悉的笑臉,陸云策的眼淚突地就涌到眼前來,她趕忙掛斷了視頻,拿起紙巾擦淚。
她又吸了吸鼻子,出了兩口氣,朝奶奶說道:“奶奶,我出去接哈。”說著拿著手機便出了門。
陸奶奶放下了床單,望著被關上的門,嘆了口氣。
“怎么了,怎么掛斷了?”視頻里鐘暄和仔細盯過來,“你怎么哭了?”
陸坐策趕忙扯起嘴角笑了下,“想你了唄,都一周沒有視頻了。”
鐘暄和嘟嘴:“那怪誰呀,你非說我快考試了,不讓天天視頻,這幾天你微信怎么也不給我發了?”
陸云策看到這個撒嬌的嘟嘴,笑了,“所以就是讓你好好備考啊。”
鐘暄和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正經了起來,“我今天下午回家才知道,奶奶去北城了,你怎么不告訴我啊,是有什么事嗎?”
陸云策眼神頓了下,隨即恢復了常態,“沒什么事,就我表舅來北城看病,想讓我帶著去看,就把奶奶一塊帶來了,可能覺得帶著奶奶好說話吧,我畢竟和他不熟。”
“哦,這樣哦?”鐘暄和恍然大悟,“哪個表舅?”
“哦……就紅樓那個,我奶的表外甥,不常來往,你不認識。”
“都看好了嗎?”
“看好了,他回去了,奶奶再住幾天,等你考完試,我送她回去,正好接你下考場。”
視頻那頭的鐘暄和眼睛亮了,溫柔起來,“你等我下考場啊?”
“是啊,我高考都是你等我下考場的,這次,換我等你。”陸云策說著把手機鏡頭晃向一邊,她捂住了嘴,努力克制眼淚。
“嗯,人呢,怎么不見了?”視頻里鐘暄和在喊。
“哦,我上樓梯了,外面太冷了,化雪呢。”視頻里出現了黑乎乎的場景,模糊有陸云策的臉龐。
“哦,那趕緊回去吧,別凍到了。”鐘暄和語氣擔憂。
掛斷視頻的陸云策走出了樓道,站到了冰天雪地里,仰頭望著黑漆漆的天空,肩膀劇烈地抖動著,淚水仿佛成了斷線的珠簾,砸落下來,鋪天蓋地的痛苦將她席卷,終究是扛不住,人跪跌到了雪地里,隨之是壓抑的號啕大哭聲。
她后悔了,現在就后悔了!可怎么辦呢!——
第44章 送玫瑰花
雪還沒化完,又來了一場,周遠看著天空飄飄揚揚的雪花,嘆了一口氣,這樣的天氣出來逛街的人就會減少,生意自然清減了許多。
“還好有外賣。”周遠說完話沒人搭腔,她回轉身看看呆立在收銀臺前的陸云策,又嘆了一口氣,她已知道了情況,替好朋友心酸。
“老板,要一杯生椰拿鐵,一杯花田茉莉,一杯桂花烏龍。”
就在周遠擔心沒顧客的時候,走進來了三個小姑娘。
“好。”陸云策回答了一句后,開始在點單屏幕上操作,搗鼓了半天,選中抹茶拿鐵,想想不對,又刪掉,停頓半刻,她抱歉地詢問顧客是否可以再說一遍。
“一杯生椰拿鐵,一杯花田茉莉,一杯桂花烏龍。”顧客很有耐心。
“哦,生椰拿鐵……抹茶茉莉是么?”陸云策睜大眼睛,努力想回憶起來。
“不是,是花田茉莉。”
“哦,花田茉莉,好了,26。”陸云策打出了小票。
“朋友,還有杯桂花烏龍呢。”顧客有些不耐煩了。
“哦對,不好意思,桂花烏龍,13。”陸云策額頭有些冒汗。
“只13嗎?不應該是39元嗎?那我們就付13了啊。”另一名顧客看不下去了,語氣有些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同事今天狀態不好,我來給您出單子,對不起哈。”周遠一看這情形,忙過來打圓場,拉了下陸云策的衣角,示意她先進里面去。
“我來出單收款,你做吧。”等顧客走后,周遠看著失魂落魄的陸云策進行安排。比著前幾天已經好多了,起碼能進店和人正常說話了,周遠這樣安慰自己。
“兩杯海鹽芝士,云策,云策,兩杯海鹽芝士。”周遠出了單后喊在操作臺前像定住了一樣的陸云策。
“哦,好。”陸云策盡力收回心神,專心制作。
“啊!大雪啊,你下個透吧,還有三天我就解放了,考完這一次再也不考研了!”顧客女孩張開雙臂對空中感嘆。
“咱就考這一次,考完我去接你,想要怎么慶祝?”顧客男孩抱著手臂問。
“你,捧上玫瑰花,跪在門口等我出來。”女孩對男友撒嬌。
“好呀,要不要帶上戒指,我們出了考研考場直接進婚禮現場?”男孩子笑。
“可以有。”女孩說完大笑。
“老板,好了嗎?”倆人聊了一會天后,男孩回轉身問。
“哦,好了,給您。”陸云策遞過來兩杯奶茶。
男孩拿在手里,迷茫地看著,“這是海鹽芝士嗎?”
“這是玫瑰普洱!”女孩是常客,看了一眼就確認了,“哎,你怎么回事,我們明明點的海鹽芝士,你怎么……”
女孩話沒有說完就停頓住了,因為她看到制作奶茶的老板站在操作臺里淚流滿面。
“不是,不至于吧,我們也沒說要投訴你啊,也沒說重話吧,啊,那,要不,我們就……就喝這兩杯吧。”女孩被嚇到了,拉起男友轉身就跑了。
周遠看著淚流成河的陸云策,嘆了口氣,把抹布扔到了臺子下面,上前抱了抱陸云策的肩膀,“云策,你再休息休息吧,反正人也不多,有我呢,嗯,回家休息下。”
“嗯,不好意思,情緒有點失控。”陸云策一被摟抱住就清醒了,她一抹臉,發現都是淚水,更尷尬了,“不好意思,阿遠,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我盡快調整好狀態。”
鵝毛大雪下,陸云策望著冷清的大街,神情恍惚,她不知不覺地又走到了永定河畔,河水早已結了冰,雪花落在上面慢慢有了白意。
她就那么定定地望著永定河,直到又給自己穿上了一件白貂毛大氅,長嘆一口氣后,抖了抖身上的積雪,像下定了決心似的,陸云策掏出手機。
“喂,青梨,晚上有空么?一起吃個飯,有事。”
在北城下雪的時間,陽城也下雪了,還是雨夾雪。
一把碎花傘下,迎面走來兩個小姐妹。
“這天氣討厭死人了,又是雨又是雪的。”方糖裹緊羽絨服挽緊鐘暄和的胳膊往前走著。
“那說明是好兆頭啊,瑞雪兆豐年,風調雨順,寓意我們倆旗開得勝。”鐘暄和安撫著閨蜜。
方糖抬起頭笑,“我看你是因為某人要回來了,什么都感覺順了,咱們這最后一場考試了,陸云策還沒到么?”
鐘暄和笑容嫣嫣,“不知道,神神秘秘的,說考完就能見到她。”
方糖似乎突然大悟了,“不會出了考場就向你求婚吧,抱著玫瑰,單腿跪地……”
“好啦,好啦,還要不要考試了,保持狀態了,最后一場了,拿個好成績。”
兩位小姐妹說笑著便進入了考場,背后“陽城一中”的學校牌匾在風雪下有些模糊不清。
考研路,辛苦卻又鍛造人。
隨著一聲叮鈴的聲響,最后一場考試在大雪結束時也結束了。
鐘暄和走出考場看了看烏云蔽日的天空,心情卻很愉悅,考試順利,還有更開心的,那就是陸云策等在門口,她知道她一向守信。
果然,還沒走出校門,就看到了那個心心念念的人,站在學校門口等著她,還抱著一大捧玫瑰花。
鐘暄和歡快地撲了過去,摟住了心愛的人,倆人中間隔著一捧玫瑰花。
“考試順利,預祝成功上岸。”陸云策咧著嘴角,把玫瑰花推到鐘暄和的懷里。
“怎么買這個?”大庭廣眾之下被送了一大捧玫瑰花,鐘暄和有些害羞。
陸云策鼻子有些酸,她吸了吸鼻子,開口:“七年了,都沒給你送過玫瑰花……”話沒說完,淚珠就滾落了下來。
鐘暄和一看,眉頭不自覺就緊了,“嗯,怎么哭了?看你,兩個多月沒見,怎么還瘦了?”說著便掏出紙巾給陸云策擦拭眼淚,“怎么了?”
陸云策吸吸鼻子,扯出一個笑容,“沒事,我就是突然想到那年我高考結束,你也是站在這里等我的,我就……”一句話沒說完,淚又涌了出來,她撅著嘴想壓住眼淚,終究沒壓住,淚水就順著臉頰滑落。
“來,我們到旁邊站站。”鐘暄和看陸云策止不住哭,就拉她到角落里給她擦淚,哄她,“觸景生情了是么?那時我等你,等來了一場愛情,今天你等我,等來一輩子的廝守。”
陸云策一聽這些話,哭得更兇了,“暄和!”一把狠狠抱緊了鐘暄和,任憑淚水滴落到鐘暄和羽絨服的帽子里。
“好啦,乖哈,不哭了,我考得很不錯呢,是喜事呀,考完就能跟你一起去北城了,更是喜事了,你哭什么呀?嗯,不哭了啊。”鐘暄和只道陸云策是觸景生情,回憶起了往昔,溫柔地平復著她。
“哎呦喂,這真抱著玫瑰花來了啊!”是方糖的聲音傳來。
倆人趕緊分開了擁抱,陸云策背過身擦眼淚。
方糖抿著嘴笑,“我這是撞破了求婚現場么?”
鐘暄和一聽臉就紅了,拍打閨蜜,“討厭鬼,說什么呀。”
“最后一場考得怎么樣?”
鐘暄和沒有回答,比了個ok的手勢。
“喲,看樣子你穩了啊,這可以雙宿雙飛了。我是不是不適合再打擾你們呀?那我就先回酒店了,你倆去慶祝吧。”方糖可憐兮兮道。
鐘暄和推了下她的胳膊,“說什么呢,說好考完一起慶祝的呢,走吧,吃米線去。”
方糖嘴巴張成了o,“真帶我去啊,是嗎,陸老板?”她看向陸云策。
陸云策轉過臉,扯出笑容,“一起啊。”
大陽米線店里,三個人圍坐在一個小桌子上。
“不是,我們慶祝就來吃米線呀,連個菜都沒有。”方糖看看端上來的三碗米線,吐槽。
“我們早就說好的,她考完研,我帶她來吃米線。”陸云策說完忙低下頭,去劈一次性筷子,拆好后遞給了鐘暄和。
方糖聽罷托腮細問,“為什么?”
陸云策吸了下鼻子,眼眶有些紅,她只得低頭掩飾,平復了下情緒后,抬頭回答,“因為那年我高考后,暄和就帶我來這家米線店吃米線……”話沒說完,淚水就要出來,她忙低下頭,用力克制。
方糖一看陸云策要哭,有些不知所措,“陸云策,你這,也太感性了吧,這……”
鐘暄和咬了咬嘴唇,拿起紙巾給陸云策擦拭淚痕,她沒有說話,就溫柔看著陸云策,擦完淚痕又給她往耳后別了別垂落下來的頭發。
“吃飯吧。”陸云策長出一口氣,平復心情。
她用筷子夾起了碗里的雞丁放到了鐘暄和碗里。
鐘暄和看到忙要阻止,“我不愛吃這個,你……”
陸云策用筷子壓住了鐘暄和要把雞丁夾回來的舉動,看著她開口:“你帶我來過好多次這家店了,每次都挑雞丁給我吃,這次,讓我也挑給你,好么?”說完,淚珠又滾落下來。
“哎呦喂,我就不應該來,真是不知道你們私底下是這麼肉麻的,親熱也就算了,還動不動就滾落淚珠,我就不該來,來吃一頓米線,看你們這種撒狗糧。”方糖渾身像被電了一樣,一陣哆嗦一陣。
鐘暄和看看閨蜜,沒有理會她,又拿起紙巾給陸云策擦拭眼淚,溫柔哄著她:“不哭了哈,看看,眼睛都腫了,不回憶過去了哈,我們還有好多明天呢。”
誰知鐘暄和的這句話一說出來,陸云策突然咧開嘴,大哭起來——
第45章 護城河邊說分手
暮色漸沉,天空中又飄起了零星的雪粒。
方糖抱著玫瑰花回酒店了,陸云策拉著鐘暄和的手去了城外。
“你也住在大陽酒店么?”
大陽酒店就在一中附近,很多考研的學生都選擇住在了那里,鐘暄和和方糖也是。
陸云策低下了頭,道:“是。”
鐘暄和笑了,搖了搖牽著的手,“一會我回去收拾下就過去,你現在可以了,會制造驚喜了,這三四天都沒有一點音訊。”
陸云策沒有說話,繼續拉著鐘暄和的手沿著護城河走,天寒地凍,道路上行人稀少,只偶爾有幾輛車緩慢行駛過,昏黃路燈下倆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長。
“這條路我們一起走過很多次。”陸云策又回想到了高中時代,每周鐘暄和都會過來看她一兩次,有時是兩三次,吃完飯后,倆人會并肩繞著古城外的護城河走一圈,有時是兩圈,古城周長四公里,兩圈就是八公里,倆人步行八公里說不完的話,或者不說話,就拉著手并肩走著。
想著想著陸云策鼻頭又開始發酸,她抬頭望望天空中飄灑的細雪粒,壓制著眼淚。
鐘暄和看看她,沒有說話,只手臂挽得更緊了些。
“你知道么,那時候我每天都想你,天天都盼著你來。”陸云策還是沒控制住,淚珠又滾落下來。
鐘暄和停下腳步,手撫上陸云策的臉龐,“今天怎么了,怎么一直哭呢,是有什么事么?”她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
陸云策使勁吸了吸鼻子,長出了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決心似的,看向鐘暄和,開口:“暄和,我用心愛過你,一直努力,想讓你過上好日子。”
說著說著,陸云策的眼眶又要涌出眼淚,她趕忙吸動鼻子,仰了仰臉壓制。
鐘暄和心疼地撫著她的臉龐,輕聲說:“我都知道,都知道。”
“但是,但是,怪我沒能力,畢業快三年了沒一點起色。”陸云策抓住了鐘暄和的肩膀,“對不起啊。”
“傻瓜,說什么呢,我們已經很好了呀,我不覺得苦,只要和你在一起,只要和你,我不覺得辛苦。”鐘暄和說著就投入到了陸云策的懷抱,她感覺今天氣氛很不對勁,心里有些不祥的預感,很害怕。
“暄和,我……”陸云策喘了兩口氣,說不下去了——她感覺到埋在她懷里的鐘暄和身體開始發抖,頓時心疼得鼻子酸得厲害,直酸向眼眶。
陸云策張著嘴,任憑淚水順著臉龐淌下,她仰著臉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平復很久,咬了咬牙,她扶正鐘暄和讓她站好。
鐘暄和已經流淚了,淚水下的眼神里充滿了懇求,陸云策知道,冰雪聰明的鐘暄和是在懇求她不要說。
“我……想走捷徑了!”陸云策咬著牙說完就趕緊背轉過去了身體,她不敢面對鐘暄和的眼睛。
沉默,沉默得都能聽得到雪落的聲音。
“云策,你在說什么呀?我說過啦,我不覺得辛苦,哪怕一輩子這樣,我也覺得很幸福啊,你……”鐘暄和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
“是我覺得辛苦,我熬不住了,你……就當,我辜負你了!”陸云策轉回身,看到了淚流成河的鐘暄和,心臟像被絞了一樣的疼,她咬住牙根,臉龐的肌肉都在抖動。
鐘暄和嘴唇顫抖著,站立不穩,拉住陸云策的雙臂,胡亂說著:“云策,是不是我給你壓力了,我去北城只是因為想你,我去讀書有宿舍住的,花不了多少錢,我還可以兼職,而且你不也開店了么,咱們用不了多少錢的,之后都會好起來的。”
陸云策搖了搖頭,想推開鐘暄和的手。
鐘暄和一看她的舉動,突然情緒失控起來,緊緊抱住了她,把頭埋進她的懷里,“不要推開我好嗎?我害怕。”
陸云策仰起下巴望著天,使勁吸了吸鼻子,用力掰開了鐘暄和摟抱著的手,剛分開些,鐘暄和又緊緊摟抱了上來,生怕一松手她就跑了的樣子。
“暄和,還有一件事,就是,就是我現在越來越覺得你像姐姐了,我沒了激情。”陸云策掙脫不開懷抱,但話可以說。
鐘暄和抬起頭看向陸云策,面露懷疑,“什么?云策,你不是說我很會撒嬌么,而且上次,兩個月前,在床上,你不還摟著我說我很嬌嗎?”怎么能是姐姐呢?
“床上的話哪能當真。”陸云策情緒平靜了下來,語氣也開始冷靜。
鐘暄和怔了一下,摟抱著的手有些放松,隨即又緊緊抱了上來,懇求:“我以后都聽你的,你讓我撒嬌我就撒,我都聽你的,不去北城也可以,我……”
“暄和,放手吧!”陸云策語氣慎重。
“我不放,我就要跟著你!”鐘暄和摟得更緊了,幾乎哭喊著說。
陸云策長嘆一口氣,“忘了我吧!”
鐘暄和突然大哭起來,抱得更緊了,一邊哭一邊說:“我不要!云策,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我是暄和姐!我是你的暄和姐啊!你不要我了嗎?你不要我了嗎?”
她這一聲“暄和姐”徹底把陸云策擊打崩潰了!
陸云策使勁掙脫開了她,大吼:“是我懦弱無能,我想走捷徑,你成全我吧!”
吼完后,陸云策轉身就跑。
鐘暄和一看陸云策要跑,喊叫著她的名字就追了上去,形態狼狽地奔跑在雪地里,腳底下一個打滑,重重地摔趴到了地上。
陸云策聽到了身后的聲響,回頭一看,鐘暄和正披頭散發地跪在雪地里掙扎,連忙折回來去攙扶,剛碰到手,還沒來得及拉起來,就又被鐘暄和緊緊抱住。
倆人跪抱在雪地里,細雪粒已經變成了鵝毛大雪,砸在兩人的頭上、眼前,讓人心里更加地混亂。
鐘暄和面容痛苦,摟抱著陸云策,開始親她的臉頰,嘴唇,剛吻上,就要探進去舌頭……
“不要!”陸云策大吼一聲推了一把,把鐘暄和推倒在雪地里。
鐘暄和馬上又爬起來,拉住陸云策的手,淚流滿面:“云策,不分開,好不好?我都聽你的,好不好?”
陸云策的淚珠也“啪啪”地砸下來,她低下了頭,“我已經有人了!”
這一句話,把跪著的鐘暄和打擊愣了。
良久,鐘暄和輕輕托起陸云策的臉龐,巡視著她的表情,不死心地問:“什么人?”
“能讓我過上輕松生活的人。”陸云策說罷又低下頭,她實在看不得鐘暄和難過。
“多久了?”
“一個多月了。”
沉默,是雪落下都能聽到聲音的沉默。
“陸云策,你答應過我的,會愛我一輩子!你答應過我的!”鐘暄和突然歇斯底里地拍打起陸云策,最后把臉埋在手里大哭起來,聲音悲慟。
“暄和,是你們倆嗎?”方糖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她剛接到陸云策的信息,讓她速來南門接鐘暄和。
方糖看著跪對著的兩個人,走近才發現倆人似乎在吵架,鐘暄和神態狼狽,淚流滿面。
陸云策看了眼方糖,咬了咬牙,站起身跑了。
鐘暄和一看她跑,馬上站起身去追,腳步不穩,身形浮漂,她極力想追趕上,一個停頓,用手扶住了額頭,栽倒在了雪地里。
“暄和,暄和。”方糖見狀趕緊跑過來查看,再抬頭看,陸云策已經跑遠了。
鐘暄和暈倒了。
方糖嚇得趕緊把鐘暄和平放在雪地里,使勁掐她的人中,掐了一陣人還是沒有反應,又連忙拿起手機,正要撥打陸云策的電話時,鐘暄和轉醒了。
“暄和,暄和,你醒啦,嚇死我啦。”方糖看到閨蜜睜開了眼睛,拍了拍胸口,這么冷的天,她都嚇出了一頭的汗,正要開口再說什么,看到鐘暄和的臉色突然緊張起來。
“云策,云策!”鐘暄和驚叫著從地上爬起來,要往前跑。
方糖一看鐘暄和狼狽地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就趕忙上前抱住了她,著急問:“到底怎么了?陸云策已經走了。”
鐘暄和一聽到這句話像被嚇了一跳,眼神像沒有了聚焦,“走了?走了?不,云策,你不能走,你不能丟下我!”說著淚又涌了出來,又要往前跑。
方糖一看閨蜜這個魂不守舍的樣子,忙死死抱住她,“到底怎么了?啊,暄和,你冷靜下,冷靜下啊。”她實在看不得平常優雅穩重的好朋友,現在一副失魂落魄、狼狽不堪的樣子。
“我要找云策,我要去找云策,放開我!”鐘暄和掙扎著要掙脫開方糖的懷抱,倆人幾乎扭打起來。
“鐘暄和,你看看我,我是方糖,你們到底怎么了?陸云策怎么了?”方糖急得大吼。
鐘暄和看看方糖,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坐在雪地上,“糖糖,陸云策不要我了!”
鐘暄和莆一說完,就抱著方糖的腿大哭了起來,在冰天雪地里,哭得方糖的心也像被揪了一把。
“大陽酒店,大陽酒店,糖糖,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鐘暄和臉上的妝已經全花了,頭發凌亂,六神無主,站起身想走,才發現自己像不會滑冰的人穿上了溜冰鞋一樣,幾乎走不成路。
方糖看得揪心,只得扶住她慢慢往前走,心里失去了支撐的人,像一副空架子,一步三滑。
大陽酒店里,方糖冒充送外賣的問前臺要到了陸云策的房間號。
“暄和,你一定要冷靜,什么都要慢慢說,一定要冷靜。”方糖叮囑閨蜜。
鐘暄和表情麻木地點頭:“好,好,我冷靜,她在哪個房間?”
方糖嘆了一口氣:“你聽我的,一會慢慢問,不許激動,啊,不要再哭了。”
“好,都聽你的,都聽你的。”鐘暄和眼神空洞,身形不穩,機械地回復著。
“501室,走吧,我扶你過去。”方糖扶著快走不成路的鐘暄和跌跌撞撞地進了電梯。
很長時間的敲門聲后,501室的房門打開了,一位面容俊麗的女人出現在門口,長卷發,月眉星眼。
“鐘暄和,你好,是我,沈青梨。”——
第46章 她不要我了!
當穿著浴袍的沈青梨出現在門口時,鐘暄和看到后一陣頭暈,就要癱倒,方糖及時扶住了她。
“陸云策呢?”方糖一看這場面,就猜出了七八分,可能這就是讓陸云策不要鐘暄和的那個女人。
沈青梨扯了下嘴角說道:“她剛洗完澡躺下,出去凍著了,我讓她早點睡,你們不著急的話明天再說?”
方糖一聽,鼻子冒火,“起開你!”她一把推開了沈青梨,拉著鐘暄和就進了房間。
房間只開了一個床頭燈,陸云策正趴在被窩里,聽到有聲音,側過了頭。
一眼就看到了失魂落魄、痛苦絕望的鐘暄和,她趕忙移開了眼睛,心臟像被刺了一下。
方糖看到這副景象一時不知怒氣該從何處發起,氣得手也開始哆嗦了,為閨蜜抱不平。
沈青梨平靜地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一件睡衣,走到床頭,蓋在了露著肩頭的陸云策身上。
陸云策背對著大家,穿上了睡衣,然后翻轉過來身體,靠坐在床頭,低著頭。
鐘暄和哆嗦著嘴唇,淚直流——陸云策不是裝的,她睡覺有裸睡的習慣。
一想到她和這個叫做沈青梨的女人會擁抱會接吻,會摟抱著躺倒在床上糾纏,鐘暄和的身體就直哆嗦。
她一個箭步撲上了床,開始捶打陸云策,嘴里胡亂罵著:“你混蛋,你混蛋,你怎么能這樣對我,你都忘了嗎?都忘了嗎?”一邊打一邊哭。
陸云策抱著頭躲閃著。
方糖和沈青梨呆愣在當場,一反應過來,倆人便沖上去拉。
方糖抱住了發了瘋似的鐘暄和,而沈青梨則抱住了陸云策。
鐘暄和一看陸云策趴到沈青梨懷里,突然像被打了雞血一樣,一下掙脫開了方糖的懷抱,又沖上床去拉陸云策,大罵著:“你混蛋,你混蛋。”手卻緊緊摟抱住了陸云策,“不要再鬧了好不好?我好難受,云策,我好難受,你不要再鬧了好不好?”
陸云策已淚流成河,她咬了咬牙,使勁推開了鐘暄和,自己也蹦下了床,“暄和,你接受吧,啊,我求你啦,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陸云策說著狂扇自己耳光。
鐘暄和哆嗦著嘴唇,流著淚看著她的舉動,想伸出手抱住她。
沈青梨踏前一步制止了,她拉住了陸云策,把她拉進了洗手間。
兩人在洗手間呆了許久,鐘暄和就盯著洗手間的門,眼睛血紅。
門開了,沈青梨走了出來,看向鐘暄和,“我不管你們之前是什么關系,現在陸云策是我女朋友,太晚了,你們打擾我們休息了!”說著便打開了房門。
鐘暄和看看沈青梨,又看看洗手間的門,咬了咬牙,站直了身體,走了出去。
方糖一看趕忙跟了出去,出門便扶住了要摔倒的閨蜜,半拖半抱著進了電梯。
一進酒店房間,鐘暄和便癱到了地上,慌得方糖使勁把她抱了起來拖到了床上,“暄和,暄和,你平靜啊,我們再想想,再想想。”
方糖看著元神渙散、眼神呆滯的鐘暄和,嚇壞了,胡亂安慰著她。
一整個晚上,鐘暄和都保持著被拖上床的姿勢,任憑方糖怎么呼喚,都沒有反應。
方糖只得給鐘爸爸去了電話,詢問是否要送醫院。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鐘明亮和陳美慧就趕了過來,一看到女兒披頭散發、滿面淚痕、茫然癡呆的樣子,陳美慧的淚水就掉了下來。
簡單了解完情況后,陳美慧便和方糖抱著鐘暄和下樓,打算回家。
剛走到酒店前臺,鐘暄和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發瘋似地跑回了電梯。
鐘爸媽和方糖趕忙追了上來,拉也拉不住,鐘暄和哭著掙脫開奔向了501。
跑到門口才發現門大開著,鐘暄和奔到房間里面開始翻被子,翻窗簾,找洗手間,甚至拉開了衣柜。
鐘明亮看得直嘆氣,陳美慧則哭著上前阻止瘋狂的女兒。
“云策,你出來,你出來啊!”全部瘋找一遍后,鐘暄扶著門框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陸云策走了,天還沒亮就退房了。
鐘暄和在被拖回家后就病倒了,一躺就是半個多月,人極速地消瘦了下去。
陳美慧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對著老公哭,“明亮,這可怎么辦呀?暄和這成天成天不吃飯,躺在床上,會不會出事啊?”
鐘明亮則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末了說道:“還好方糖每天放學了會過來,能哄她吃點東西,讓暖暖一放假就趕緊回來吧,陪著暄和,有個人在,說說話出去走走會好些。”
冬天的小村莊在經歷大雪過后,顯得更加蕭條,各家自掃了門前雪,而道路上的雪凍成了冰,混雜著泥,顯得又臟又冷。
縱然是晴天,也還是感覺不到暖意,陸奶奶戴著厚棉帽,圍著厚圍脖,騎著三輪車緩緩駛進村里。
“大娘,趕集回來了。”鄰居航家媳婦打招呼。
陸奶奶往下扒了扒圍脖露出了下巴,扯著笑容下了車,“是啊,去集上買點東西。”一出口就是一片白濛濛的霧氣。
“這路這么滑,你還去趕集啊,買的什么緊要的啊?”鄰居占領家媳婦說著話便去掀籃子上的枕巾。
陸奶奶想阻止,伸了伸手,又縮了回來,農村注重鄰里和諧,但有些人沒有界限感,窺探欲和攀比心支配著他們,而自尊心又極強,想融入其中,便拒絕不得。
“呦,蘋果,雞蛋糕,炒花生,還有個燒雞啊,你這是要去哪里走親戚嗎?”占領家媳婦開始八卦。
“沒有,就是我嘴饞了,我先回去了哈,該做飯了。”陸奶奶說著咳了一聲騎上三輪車離開了。
“這老太太給誰買的呀?”航家媳婦看陸奶奶一走開就開始八卦。
“能給誰買的,鐘家大丫頭唄,聽說病了,都沒教學了。”占領家媳婦把雙手插進棉襖睡衣的袖筒里,開始八卦。
“啥病啊?”
“咱離得遠也不知道,東頭的可能知道?”
……
農村人的八卦不靠手機不靠網絡,全靠活人。
陸奶奶到家把車停穩后,蒯起籃子就去了外邊,她輕輕地、小心地在結了冰的路面上慢走著以防滑倒,走到拐角處聽到幾個婦女正在聊天。
“哎,鐘家那大丫頭到底怎么了?也不教學了,在家躺半個多月了吧,你們誰見了?啥樣啊?”
“我前幾天去她家串門了,她媽說她感冒不舒服,躺著呢,都沒讓進屋看。”
“呵,啥感冒能躺半個多月,我看呀,肯定有事。”
“啥事?”
“能啥事?那事唄,是不是有了啊?”
“八成是,長得那么俊,二十八了不定婚,肯定有相好的。”
“懷的誰的呀?這和她媽一個樣啊……”
“咳咳咳!”陸奶奶從轉角處走了出來。
幾位婦女一看,連忙笑著打招呼。
“你們也是長輩,嘴巴能別那么瞎咧咧么,孩子就是考試累倒了,又受了風寒,在家休息幾天,看你們說成啥了!”陸奶奶黑著臉。
幾位婦女一看狀況,忙陪不是,“不是,大娘,我們就自己私底下說說,也沒出去說……”
“這能亂說嗎?暄和還是大姑娘,人家如果這樣說你家閨女你愿意!”陸奶奶氣得胸口起伏。
幾位婦女沒了笑容,都低下了頭。
陸奶奶“哼”了一聲走開了,步伐重且有力,也不怕滑倒了。
“切,她生個什么氣,真當自己親孫女了?”
“別說了,別說了,老太太真火起來,啥話都能罵的,走吧走吧,回去做飯。”
鐘家大門緊閉,陸奶奶輕輕推開了門,陳美慧正蹲在院子里擇菜,一看來人,忙起身走到大門口,“大娘……”
陸奶奶扶住了她的胳膊,認真說:“我知道,你不想讓我見暄和,但我是真擔心孩子啊,啊,暄和媽,你就讓我看看暄和,好不?”
她來過幾次了,都被陳美慧拒到了門口,理由是想讓暄和靜靜,現在看來,暄和似乎是冷靜不下來了。
陳美慧聽到這話,揚起的手慢慢落下了,嘆了一口氣,側了側身體,陸奶奶就趕忙進來了,把蒯的籃子往陳美慧懷里送了送,“給孩子買了點吃的,我看看她就走,啊。”
陳美慧接過籃子,帶著陸奶奶進了堂屋,敲了敲鐘暄和的房門,“暄和,奶奶來看你了。”說著便推開了門。
“和和?”陸奶奶輕輕喚著。
床上側躺著的人扭過來了身體。
陸奶奶一看,淚水突地就涌上了眼眶,鐘暄和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臉色枯黃,眼皮浮腫,眼下發青,嘴上虛了一嘴的泡。
“奶奶。”鐘暄和強扯出笑容,比哭還難看,她按著床起身,彎腰穿鞋,接過媽媽手里的棉襖緩緩套上,看起來虛弱無力,“您怎么來了?”
“奶奶來看看你。”陸奶奶握住了暄和的手,坐到了床邊,“奶奶給你買了好吃的,你多吃飯哈,都瘦了。”陸奶奶說著就轉頭去看窗戶,她不想讓孩子看到她流淚。
“謝謝奶奶。”鐘暄和低下頭,久久沒有抬頭,一頭飄灑及腰的長發可能因為久睡壓著的緣故,部分貼在了頭上,沒了美感,低著頭低著頭,鐘暄和的肩膀緩緩地開始抖動起來,越來越劇烈。
“和和,怎么了?怎么了?”陸奶奶發現鐘暄和似乎在抽泣。
“奶奶!”鐘暄和抬起臉,突然大哭起來,“云策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
她這一聲哭喊,喊碎了在場的兩位長輩的心,陳美慧頓時心疼得淚如雨下。
陸奶奶也老淚縱橫,抱住了鐘暄和,“我的娃呀,我的娃呀!”
鐘暄和哭得幾乎要斷氣,嘴里不斷重復著:“她怎么這么狠心,說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陸奶奶強吸著氣,咬著牙說:“你就當她是陳世美!是她辜負了你!孩子,我們忘了她,忘了她!啊,咱再找個好的,好不好?”
鐘暄和趴在陸奶奶懷里搖著頭,嘴唇顫抖著閉上了眼,淚水透過緊閉著的眼簾還是流了下來,打濕了陸奶奶的棉襖——
第47章 最痛除夕夜
和和有云奶茶店里,陸云策抿著嘴唇低頭在制作著奶茶,面無表情,機械地拿杯子,加奶,加小料,封口……周遠看看她,嘆了口氣,正要開口說話,看到有人奔進店里,忙要打招呼,才發現來人是鐘暖暖。
“把店門關了!”鐘暖暖抱著手臂立在了門口,眼睛盯著陸云策,似乎要冒火,鼻孔掀動。
陸云策對上鐘暖暖的視線,她看到了憤怒,心里頓時就明白了,鐘暖暖肯定知道了。
“暖暖,你怎么來了?來,我給你做杯奶茶。”周遠一看這架勢忙打圓場。
鐘暖暖的手開始發抖,繃著嘴磨了磨牙,突然抓起了配件臺上的杯子、吸管就朝陸云策砸去。
周遠連忙從操作臺里跑出來阻攔,鐘暖暖已經搬起了桌子旁的椅子朝陸云策砸了過去,椅子、計算器、收銀臺、保溫桶、垃圾桶……但凡能搬動的東西,都被鐘暖暖拔了起來。
周遠拉都拉不住,砸完東西后,鐘暖暖撲上去就開始捶打陸云策,一邊捶打一邊罵:“陸云策,你不是個東西,我姐待你多好了,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大學,一等就等你快十年,你個混蛋,你竟然攀高枝!你不得好死……”事情的經過她已經從方糖那里聽說了,陸云策攀了高枝。
周遠狼狽地拉著,奈何鐘暖暖使出了全身的勁,發著狠力摔砸抽打。
噼里啪啦,奶茶店里東西亂飛,引來了路人和鄰居們的圍觀。
周遠瞥到門口窺探的目光后,慌忙轉身把卷簾門拉了下來。拉門的功夫,鐘暖暖已經扒拉下來了雪克杯、擠醬瓶、冰沙機、萃茶機……手里抓著攪拌機正要砸陸云策。
周遠趕忙撲上去搶過了機器,這砸下去還得了。再看看陸云策,自始至終,一聲不吭,抱著頭蹲在墻角任憑鐘暖暖謾罵捶打。
周遠死命抱住鐘暖暖把她壓在墻上不讓她動,“云策,你快走。”
陸云策放開了抱著頭的手,額頭已經流血了,正要開口說話,門口有人大力敲門,“開門,開門,警察。”
有人報了警。
鐘暖暖一聽也安靜了下來。
周遠拉起卷簾門,看到門口站著兩位民警,“您好。”
“哦,有人報案,說你們這有人打砸是么?呵,這不輕啊,能搬動的全砸了啊?”
兩位民警看著室內狼藉一片,都皺起了眉,“什么情況?”
“我砸的!”鐘暖暖還沒有平息憤怒。
“怎么回事?身份證拿來。”民警都困惑了,這嫌犯夠囂張的啊。
“不是,警察您好,這是我妹妹,我們起了點爭執,家庭內部矛盾……”陸云策正要解釋。
鐘暖暖一個箭步上來扇了她一個大耳光,“誰是你妹妹,不要臉!”
“你再這樣,把你銬起來了啊。”民警憤怒了,這公然挑釁。
“不是,您這邊來,我給您解釋。”陸云策沒有計較這個耳光,把民警拉到一邊解釋。
“再是家人也不行,家庭暴力,這要是造成輕傷,我們要對她處以罰款,行政拘留……”民警嚴肅起來,報衛人民生命和財產安全是他們的職業,都很負責任。
“是,是,主要是我做錯事了,惹到她了,我們私下解決,她還小,還是學生,我批評教育她。”陸云策賠著笑臉。
好說歹說,填報完身份證信息等,最終送走了負責任的民警們,這個過程中,鐘暖暖也冷靜了下來,惡狠狠地吐了陸云策一口,揚長而去。
“你沒事吧,去醫院看看吧,這臉上的血是從頭上流的嗎?”周遠看著滿臉血痕的陸云策,焦急。
陸云策拿過紙巾擦了擦,道:“沒事,皮外傷,先拉上門吧,我們把店里收拾一下。”
額頭紅腫,身上也青了幾塊,鐘暖暖下了狠力,陸云策看著青傷卻不感覺委屈,她覺得她自己活該。
轉眼就到春節了,周遠回了老家,陸云策沒有回,繼續如常,早十晚十地經營著奶茶店。
哪怕在除夕,也沒有打烊。
合家歡聚的除夕夜,街道上已經沒有了人,周邊的店鋪早幾天已經全部歇業了,一條街上只有和和有云奶茶店還亮著燈,在凄冷蕭條的夜里,顯得異常孤單。
沒有生意,陸云策也沒有閑著,她拿著抹布把角角落落都擦了一邊,連操作臺與地面的縫隙處也擦得一塵不染。
“哇,這家奶茶店還開著門呢,老公,你給我買杯唄。”
聲音傳過來時,一對小情侶已經站到了門口。
“一杯玫瑰普洱,一杯海鹽芝士。”小伙子喊。
“好,32,您稍等。”陸云策打出來單子就開始制作。
“親愛的,你看,又飄雪了,又要下雪了。”
“嗯,好浪漫哦,我們一會回家吃餃子。”
“好。”
小情侶們端著奶茶走了。
陸云策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慢慢笑了,笑著笑著,慢慢有霧氣升騰到眼睛里,她趕忙翕動鼻子,使勁搖了搖頭。
長出了兩口氣后,收拾了下操作臺,陸云策關了燈,拉上了卷簾門,望望地上慢慢泛起的白意,踩在上面緩緩往家走。
路邊不時有鞭炮聲傳來,小區門口有一群孩子在放小煙花,嬉笑打鬧著,跑在紅色燈籠下。
節日氣氛很濃重,陸云策卻感覺老想哭,她長出了一口氣,開始唱歌給自己聽,想哄自己開心。
……
我在大雨剛停的夜晚
一個人游蕩
經過一個又一個櫥窗
只想等天亮
……
你像一個小小的太陽
有一種溫暖
總是讓我將要冰冷的心
有地方取暖
……
你總是微笑如花
總是看我沉醉和絕望
我卻遲遲都沒發現
真愛原來在身旁(1)
……
直到唱出來,陸云策才發現這首歌詞,怎么那么地貼切自己的內心,眼淚又不禁在眼眶里滾動。
歌曲沒有唱完,人已經淚流滿面,陸云策站在大雪里,久久望著永定河,最終大喊了一聲:“暄和!”聲音悲慟。
賈莊村也飄起了大雪,但絲毫不影響人們歡度除夕的熱情,農村沒有限制煙花炮竹,四處都是鞭炮聲,煙花一朵朵在空中綻放,帶著陣陣歡聲笑語。
但鐘家小院是安靜的,只有西側鐘家爸媽的房間還亮著燈。
陳美慧坐在床頭,抹著淚。
“美慧,睡吧,都十一點多了,孩子們都睡了。”鐘明亮安慰妻子。
今年的除夕,鐘家過得分外凄涼,鐘暄和勉強起來吃了點晚飯,和鐘爸爸一起喝了些酒,喝完沒多久就吐了,被鐘暖暖扶進房間休息。
最后剩余的三個人也都沒有心情再看春晚,收拾完就都回屋了。
“你看暄和,一個月了,整個人瘦得皮包骨頭了,飯也吃不下,我……”陳美慧說著又要哭。
剛躺下的鐘明亮又抬起了身,安慰妻子:“別哭了哈,暄和也在盡力了,她也吃,只是吃完就吐,她心里難受,咱們就給她時間消化消化。你別再熬壞身體了,快睡吧。”左勸右勸,終于把妻子勸躺下了。
剛關了燈,倆人還沒睡著,就看到窗戶外隔壁開始放的煙花,一桶接一桶,一桶比一桶亮,一桶比一桶響,最后的一桶響得像個大驚雷一樣。
“他家是真開心呀。”鐘明亮望著窗外感嘆。
“今年剛娶了兒媳婦,添了一口人,能不高興嗎?”陳美慧說著,想著自己家的事,心里更難受了。
鐘明亮正要再勸慰妻子,突然聽到一聲大叫:“云策!”——是大女兒的聲音。
陳美慧連忙起身,打開了燈,看向老公問:“是暄和做噩夢了嗎?”
鐘明亮也滿臉緊張,折起身體聽著外面的動靜。
“云策!”鐘暄和又喊了一聲,隨之就是大哭。
鐘明亮和陳美慧一聽,趕忙從被窩里起了身,披上衣服就沖出了臥室,堂屋東側就是鐘暄和的房間,再往東是鐘暖暖的。
鐘暖暖顯然也是聽到了姐姐的哭喊,也打開燈站在了門口。
“云策……啊……啊……啊……”鐘暄和開始嚎啕大哭。
聽到這大哭聲,三個人才反應過來,都沖到了鐘暄和的房門前,陳美慧敲了兩下就拉開了房門,一按亮燈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淚流滿面、閉著眼睛張嘴大哭的女兒。
“暄和,暄和,你做夢了是嗎?啊,孩子,醒醒,醒醒。”陳美慧坐到了床頭開始搖女兒。
“姐,姐,你醒醒。”鐘暖暖的淚已經掉落了下來。
“媽,暖暖。”鐘暄和睜開了眼,隨即又閉上了,眼淚從閉著的眼角滾滾而下。
不知是夢是醒。
“姐,你坐起來。”鐘暖暖抱住了姐姐,抬起了她的身體,想讓她靠在床頭。
“暖暖,我……我好想她!我好想她!啊……”鐘暄和抓著妹妹的胳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看著哭得滿臉淚痕的大姐,鐘暖暖的淚也止不住。
陳美慧站起了身,背過去了臉,淚珠也滾滾落下。
站在門口的鐘明亮,淚水也蒙上了眼睛,他嘆了一口氣轉身。
鐘暄和哭著摸索到了手機,“我要給她打電話,我要讓她回來!我要她回來!”最后一句歇斯底里。
北城的東方園401室,陸云策正坐在床墊上看電腦上直播的春晚,一碗水餃就放在面前的椅子上,放得應該有些久了,都已經干巴了,陸云策看著電視里的小品不時笑一下,臉上的淚痕還沒干。
她就那么呆坐著,微張著嘴唇,有些傻氣地看著春晚。
突然,手機響了,是電話,陸云策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忙看向手機,是那個刻到心里的名字——和和。
陸云策像被燙到了一樣,忙轉過頭繼續看春晚,大口喘著氣,在一聲聲手機鈴聲中,身體開始控制不住顫抖,她睜大了眼睛,看著電腦屏幕里的小品,盡量忽視掉手機的鈴聲。
手機鈴聲響了又響,在這個過程中,陸云策呼吸越來越短促,越來越重。
手機鈴聲停下來后,她也頹然癱坐在了床墊上,像只泄了氣的皮球,似乎要完全癟下去。
正恍惚間,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微信視頻,陸云策捂住了胸口,大口喘著氣,苦挨著。
終于,視頻鈴聲也停止了,停止的那一刻,陸云策終于控制不住拿起手機大哭了起來。
“她不接我電話,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舉國歡慶的除夕夜,鐘暄和哭得撕心裂肺——
(1)歌曲出自:張宇《小小的太陽》
第48章 忠孝東路走九遍
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又到了七月份,暑假,依然炎熱,一輛黑色小車緩緩駛進賈莊村停在了鐘家門口,車輪碾起的灰塵蕩在了空中,灰蒙蒙地。
“大哥回來了?”一位中年婦女跟著陳美慧從鐘家走出來,給鐘明亮打招呼。
鐘明亮從車里鉆出來,看了看微笑的人,“哦,雪菊呀,什么時候從蘇市回來的?”
雪菊是鐘明亮出了五服的堂妹——鐘雪菊。
“前幾天回來的,這不是自立結婚嗎?”鐘自立是娘家侄子。
“哦。”鐘明亮從車上拿出來幾截塑料軟管,往家一邊走一邊問,“后天辦事,辦完你就走嗎?”
“走,那邊生意也忙。”
“哦,你們還是在那做裝修是吧?生意怎么樣?”鐘明亮開始洗手。
“是,生意還行,我們也沒啥文化,就干個苦活賺個辛苦錢,不像大哥這樣的文化人,輕松。”
“哎,窮教書匠罷了,走,趕緊進屋,屋里有空調,涼快,這天太熱了。”鐘明亮招呼著堂妹進屋,進屋才發現桌子上已經有切好的西瓜擺著了,看樣子妻子已經招待過了,應該是有事。
鐘明亮猜測的沒錯,鐘雪菊特意過來是幫她夫家侄子金一震來說媒的,說的就是鐘暄和。
“暄和不在,和暖暖還有她好朋友去臺市玩了。”
“嫂子剛才給我說了,沒事,等暄和回來再見面,我是先給你倆打個招呼,一震的情況我剛給嫂子也大致說了下,條件是真好,復大博士畢業,工作兩年了,今年二十九,高級工程師,一年能賺30多萬呢。”鐘雪菊說到30多萬的時候拉住了陳美慧的手壓低了聲音。
“來,看看,這是照片,小伙子一米八,長得可精神了。”鐘雪菊說著滑開了手機給哥嫂看。
陳美慧把身形擺正仔細看了眼,鐘明亮也低頭看了一眼,小伙子身形高大,平頭整臉,正常俊小伙。
鐘雪菊看哥嫂倆人并沒有說話,接著開始說:“不錯吧,咱們這邊是親戚,那邊也是親戚,差的話我能介紹嗎?”
鐘明亮拿起一塊西瓜,吃了一口,“人家這大博士,暄和能配得上嗎?”
自從女兒和陸云策分手后,這半年的狀態鐘明亮心里是清楚得很,行尸走肉一般,都沒有笑過,如果不是強行讓她去教學,估計在家能躺病。他不想那么快給女兒介紹對象,他覺得女兒肯定接受不了,所以就拿了個借口打算推掉。
鐘雪菊一聽瞪大了眼,“大哥,你這可把暄和說低了,暄和不是也考上北城的研究生了嗎?再說,咱們這十里八鄉的,有幾個長得能超過她的。”
陳美慧嘆了一口氣,她也清楚女兒目前肯定不會相親,“人家不一定看得上咱。”只能這樣推脫。
“看得上,看得上,我把照片給一震一看,一震啊,當場就說好。”鐘雪菊笑得一臉褶皺。
陳美慧臉上的笑容沒了,“什么照片?”
“就暄和的照片呀,去年過年我給她拍的。”
陳美慧一聽就有些不開心了,“你不要亂給別人她的照片,這不好。”她了解女兒的性格,不可能配合拍照片讓她說媒用的,肯定又是偷拍。
“沒給別人,這不就給一震和他父母看了嗎?都滿意得不得了。”鐘雪菊高興得幾乎要拍大腿。
鐘明亮吃完了西瓜,擦了擦嘴,接話道:“暄和九月份得去北城讀研究生了,這一上學至少三年。”
鐘雪菊馬上擺手,“研究生也可以結婚,和大學不一樣,一震說了,他可以調到北城去工作。”
鐘明亮看了眼妻子,倆人對了下眼神,很明顯,那邊已經了解得很透徹了。最后夫妻倆只能以暄和出去旅游沒回來為由,先擋了過去。
待鐘雪菊走后,陳美慧又嘆了一口氣,坐到了桌子旁,朝老公說道:“其實這孩子條件也不錯的。”
鐘明亮正要再拿起一塊西瓜,一聽,又放到了桌上,“美慧,咱們真不能再逼暄和了,她想相親就相,不想的話就隨她,這半年她什么樣子你不是沒看到,人都瘦得快脫相了。你不知道,有晚我住學校,半夜起夜,看到女兒就坐在菜地里在哭,我就看著她啊,我這心里……難受得呀……”鐘明亮說著說著就要掉下淚來,他趕忙低下頭吸氣,男兒有淚不輕彈,他不想在老婆面前哭。
他確實太難受了,雖然以教學暫時找不到人代替為由,把女兒又招回了學校,可他發現一切都變了,女兒自從過完春節后再也不會笑了,每天機械地教學,下了課就呆在宿舍里,如果不是方糖帶她出去,人根本不會外出。
而且自從那天晚上他發現女兒半夜坐在菜地里哭后,就特意多住了幾晚宿舍,才發現女兒幾乎每晚半夜都會出來,就坐在那個菜園里,發呆流淚。鐘明亮心里疼得呀,恨不得要當場同意了她和陸云策。
鐘明亮話一說完,就看到妻子的淚水也涌了出來,母女連心,哪個當母親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呀。
“你說這是怪我嗎?我也是為她好,我……”陳美慧哭得說不成話,她何嘗沒看到女兒的變化呀。
鐘明亮一看到妻子哭,就后悔自己多說了,馬上安撫妻子:“好啦好啦,小年輕失戀,總要緩段時間,你看,她這不是出去旅游去了嗎?開學了去北城上學,有暖暖和方糖呢,都會照顧她。”
陳美慧擦著眼淚,說不出話。
忠孝東路上,三位年輕姑娘齊走在一起,夕陽的照射下,青春靚麗,特別是中間的女孩,身形纖細,體態婀娜,整個人顯得清麗脫俗。
“姐,你有沒有聽過動力火車的那首歌《忠孝東路走九遍》”左手側的女孩吃著冰淇淋問向中間的女孩。
“沒聽過。”
“走九遍?”右側的女孩詫異,“這么多遍,為什么?”
鐘暖暖一副無所不知的樣子開始解釋:“就是據說這首歌詞是動力火車的歌迷寫的,這位歌迷和他女友分手后,就在他們常逛的這個忠孝東路上來回徘徊了很多天,寫下了這首歌詞。”
方糖一聽樂了,“動力火車,好古早的歌手了吧,這你也了解!”
鐘暖暖嗤之以鼻,“糖糖姐,我是搞藝術的好吧。”
方糖裝出恍然大悟道:“哦,畫家!”
“你別看不起人,我唱得也很不錯的,你聽啊……”鐘暖暖兩口吃完冰淇淋,擦了擦嘴,清了清嗓子開始唱:
“……
我累的癱坐在路邊
看著一份愛有頭無尾
你有什么感覺
耳聽見的每首歌曲
都有我的悲
眼看見的每個昨天
都有你的美
哦忠孝東路走九遍
腳底下踏著曾經你我的點點
我從日走到夜
心從灰跳到黑
……
忠孝東路走九遍
穿過陌生人潮搜尋你的臉
……”(1)
鐘暖暖唱歌確實好聽,聲線好,很深情,很投入,縱然是清唱,也很動人,一曲唱完,她轉過頭正要邀功,卻看到站在中間的姐姐淚流滿面,冰激淋化了一手。
“姐,你怎么了?”鐘暖暖趕忙拿出紙巾幫鐘暄和擦拭。
方糖一看也趕忙挎住閨蜜。
鐘暄和反應了過來,接過鐘暖暖手里的紙巾擦著眼淚,擠出了個笑容,“沒事,你唱得挺好聽的。”
她不愿再在人前流淚。
鐘暖暖和方糖對視了一眼,倆人都知道她想起了什么,鐘暖暖恨不得罵自己豬腦袋,這時候顯擺什么唱歌天賦啊,還唱這種分手的歌曲。
鐘暄和平復平復了心情,緩解氣氛說道:“呵,看來臺市不僅適合冬季來看雨,也適合來忠孝東路走九遍啊。”
兩側的倆人一看正角都主動緩解氣氛了,忙組織語言,鐘暖暖先開口:“我感覺忠孝東路老長了,我腿都快斷了,我們去吃飯好不好?明天還去蓮丁呢,我要去蓮丁騎行了!”
方糖馬上接著問:“暄和,你想吃什么,我們去哪里吃?”
鐘暄和牽了牽嘴角說:“你倆定,我都無所謂。”
“士林夜市!”鐘暖暖喊到,“我一定要去體驗下臺市的夜市!”
在鐘暖暖的強烈要求下,三個人又搭捷運趕往夜市,真不愧是一百年的王者夜市,美食街上,霓虹店招競相閃爍,人流攢動,生意火爆,一片喧嘩,充斥著令人向往的人間煙火氣。
鐘暖暖開心地點了大腸包小腸、蚵仔煎。
三人坐下后,方糖看著對面掛著好多明星打卡海報的奶茶店問:“要不要喝奶茶?”
鐘暖暖一聽,馬上站起來:“要!我一定要嘗嘗臺市的絲襪奶茶,我去買,姐你也喝吧?”
鐘暄和看著奶茶店愣神。
“喝嗎?”鐘暖暖碰了下姐姐。
鐘暄和回神:“不喝,我嘗嘗那家的酒吧。”說著起身去對面的鋪位買酒。
三個人坐在街邊,吃著當地的美食,感嘆著臺市的夜生活。
鐘暖暖一杯奶茶快喝完時,提起奶茶杯子看里面的剩余物,喝到最后已經不太有味道了,忍不住吐槽:“他們的奶茶還沒我姐夫做的好喝呢……”話沒說完,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咬住了吸管,用眼睛瞟了下姐姐,看到姐姐正在喝酒并沒有反應,才松了口氣,又看了眼對面的方糖。
方糖瞪了她一下,鐘暖暖吐了吐舌頭,現在真是雷點太多啊。
夜色漸濃,人流依舊熙熙攘攘,微風都吹不散的笑語歡歌下,在喧嘩的小吃攤位上,鐘暄和喝醉了,提著酒杯傻笑,拉著兩個妹妹一起碰杯,說不醉不歡——
注:
(1)出自歌曲:動力火車《忠孝東路走九遍》
第49章 她真的把她的暄和姐弄丟了!
方糖和鐘暖暖兩個人半拖半抱,終于算是把喝醉了的鐘暄和弄回了酒店,到了酒店后,鐘暄和堅持自己洗澡,進了洗手間好久都沒有出來。
方糖瞅了瞅洗手間,水流聲一直在,又看了看表,已經過去四十分鐘了。
鐘暖暖也有些急了,“我進去看看吧。”說著便推開了洗手間的門,透過蒙了水汽的玻璃看到淋浴間的花灑正噴著水,水流下大姐雙手抱著腿低頭蹲在地上。
“姐,你怎么了?”鐘暖暖語氣擔憂。
“出去!”鐘暄和側過去了頭,鼻音很重。
鐘暖暖愣了一下,意識到大姐在哭,“姐,你哭了?”她畢竟年齡小,想到就問了出來。
“我讓你出去!”鐘暄和提高了聲音,肩膀抖動著。
鐘暖暖被吼得一震,連忙舉手,“好,好,我出去,你也盡快出來吧。”
“糖糖姐,我姐在里面哭了。”鐘暖暖出來就學給了方糖。
方糖聽完嘆了一口氣,坐到了床上。
鐘暖暖看著方糖的表情——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忍不住追問:“她在學校也這樣么?”
方糖雙手往后支撐著,半躺在床上,又嘆了一口氣,開口:“過完春節后幾乎每天哭,這倆月好一些了,就偶爾喝醉了哭。”
鐘暄和的狀況她最清楚了,半年了,像沒了魂魄一般,如果不是還有教學任務撐著一口氣,人可能就倒下了。雖然大多時候鐘暄和沒有當著她的面哭,但是她知道關了燈后,鐘暄和偷偷地在流淚,有壓抑的擦鼻涕的聲音,經常會持續到她睡著。
雖然鐘暄和也會跟著她出去逛街溜達,但方糖感覺得到,鐘暄和整個人是空的,就心里是空的,什么都激不起她的興趣一樣,行尸走肉般。
想到這些,方糖眼眶也有些發紅——鐘暄和看著太讓人心疼了。
鐘暖暖看方糖紅了眼,狠狠出了一口氣,抱臂也坐到了床上,忍不住罵:“這個陸云策真不是個東西,有什么好的,把我姐迷成這樣!”
“疼她得很,都這個樣子了,你姐都沒說過她一句不是。”方糖提起來就忍不住磨牙,“如果是我,敢帶著劈腿對象來我面前,你看我不抽爛她的臉。你知道嗎,就陸云策那個混蛋都趴人家懷里了,你姐還過去抱她求她呢。”
鐘暖暖聽到這,后悔那天砸奶茶店的時候沒有砸得更狠一些了,應該帶把錘子,全嚯嚯了才解氣,應該把陸云策打殘才夠!
倆人正說著,鐘暄和出來了,沒有抬頭看方糖和鐘暖暖,“你們去洗吧,我有點累,先睡了。”說著就掀開被子,背對著倆人躺了進去,身材消瘦得在被子里薄薄的一縷。
看得鐘暖暖又紅了眼眶。
民宿很干凈,床很舒適,空調打得很涼快,不久,室內漸漸安靜了下來,響起了深眠的呼吸聲。
“云策!”
大家被睡夢中的一聲呼叫驚醒了,鐘暖暖慌忙打開燈,發現了用手背蓋著眼睛的姐姐此時淚流滿面——一如除夕夜的那一聲悲慟的呼叫。
方糖也對視過來,倆人都心疼得不知該如何安慰。
“暄和!”一片黑暗中,陸云策驚叫了聲,隨即燈被她打亮了,待意識到是在做夢后,陸云策長嘆了一口氣,側頭看了看表,一點半了。
陸云策眼睛盯著天花板,許久都沒動,最終還是起身去倒了一杯水,想坐在桌子旁,沒坐穩,凳子一滑,就坐到了地上。
被猛地摔倒,陸云策忍不住笑了,眼光瞥了一眼塑料凳子,就想到了之前也摔倒過一次,還是和鐘暄和抱著在凳子上親熱時摔倒的,15元的塑料凳子承重太差了,倆人不過稍微激烈了些,就碎成了兩截,她還記得她的屁股還被扎流血了……
一想到這,陸云策忍不住又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笑容就沒了,隨之是發愣,然后眼睛慢慢紅了,淚水開始浮上眼眶,越聚越多,“啪嗒”就涌出了眼眶。
“暄和!”陸云策輕輕喊了一聲,抱住了曲起的雙腿,把臉埋在膝蓋處久久沒有抬起來,肩膀聳動。
北城的夏天,又干又熱,高溫下和和有云奶茶店的生意很火爆,店里三四個員工還忙不過來的樣子。
周遠正在收銀臺盯著屏幕在下訂單,有人伸手拍了她一下。
周遠抬頭一看,馬上笑了,“沈總大駕光臨,有何貴干?”
沈青梨看看排著的長隊,點了點頭夸贊,“不錯嘛,生意這么好,陸云策呢?”
“這不剛開了一個分店嗎?她去分店了,稍等下,小斐,來,從這里開始……”周遠說著就喊來同事交代了下收銀出單,交接完走出了操作臺。
“那邊生意怎么樣?”沈青梨和周遠并肩往不遠處的涼陰處走。店外等候區坐的都是人,沒有了位置。
“挺好的,開業那天賣了一千多杯!”周遠不無自豪地說,無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鳥翅膀,她激動的時候會不自覺地摸自己的紋身。
“一千多杯?!太厲害了吧!”沈青梨雖是資深茶咖行業人士,也被這個數字驚嘆到了。
周遠笑了笑說:“云策找的地址好,她選址都坐在門口七天不動地觀察人流的,而且宣傳也搞得到位。”
沈青梨點點頭道:“她做生意確實是一把好手,肯用心,也不怕吃苦。”
“如果不是因為分手的事耽誤了幾個月,估計我們現在都開好幾家店了。”周遠話語里有些遺憾。
陸云策年后有兩三個月都不在狀態,呆呆傻傻的,每天紅腫著眼睛。
“她現在狀態好點了么?”沈青梨聽到這忍不住問,陸云策的分手她也參與了——假扮新女友。
周遠長出了一口氣,“怎么說呢,算是把心態調整到把全部精力用到工作上了,感情上,我覺得還是沒走出來。”說到這,周遠搖了搖頭。
沈青梨聽完也沉默了,感情的事,別人是勸不了的。
倆人都嘆了一口氣。
沉默片刻,周遠抬腕看了看手表問:“對了,晚上有事嗎?一起吃飯唄,我喊下云策。”
沈青梨聽到璀然一笑,“你們現在比我忙,看你們時間吧。”
在蓮丁,可以看到很美的草原和海岸線,草原翠綠廣闊,一望無垠,海水干凈清澈,深邃靜謐。
鐘暄和與妹妹和方糖三人各自騎著一輛小機車,沿著大海環行,海岸線迂回盤旋,碧水藍天交織,海天一色,美得像一幅油畫,巴士海峽清涼濕潤的風迎面吹來,淡淡咸腥下帶著大海的味道,讓人像回歸了大自然,心曠神怡。
鐘暖暖騎在最前面,她伸開一只手臂,迎風揮舞,“好美呀!我在蓮丁天氣晴!”聲音歡快。
方糖開著機車追了上去,也舉起手高贊:“這就是自由的味道!”
鐘暄和看著前面的倆人,笑了,美景果然治愈人。正在這時,一對小情侶騎著機車超過了她們,女孩摟著男友的腰,臉貼在他的后背上,一臉幸福。
鐘暄和看著看著眼神就暗淡了下來,她想到了在北城每晚奶茶店關門后,陸云策就騎著電動車帶她回住處,北城干燥的空氣,街道上的路燈,陸云策單薄的后背,回頭的笑臉,溫柔的話語,似乎就在昨天。
曾以為永不會分開的人,就這樣突然轉身就走了,只留自己一個人帶著回憶還留在了原地。半年了,直到今天鐘暄和才真正意識到,她的云策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鐘暄和停下機車,面朝碧海藍天,她覺得自己也該接受了,接受陸云策已經走了的事實,兩人分開了,不會再在一起了。
海風吹來,吹落了鐘暄和眼眶里的淚水。
“糖糖姐,我姐怎么下車了?”鐘暖暖停下機車問方糖。
方糖瞅了瞅鐘暄和的背影,“估計又哭了,哎,你姐也是頂聰明的,她知道怎么做,她在調整。”
鐘暄和面對大海哭了許久后,嘆了口氣,擦干了眼淚,回頭,沖等在路邊的方糖和妹妹燦爛一笑,“走吧,去龍磐草原吹風去!”
烤鴨店里,陸云策、周遠和沈青梨談笑風生。
陸云策喝了口茶水對兩位朋友說:“我有個想法,如果這個店穩定了,計劃下半年再開兩家店。”
周遠一聽,挑了下眉毛,“你真有干勁哦。”
沈青梨笑著點頭,“好想法,只要能跑通三家店,就可以復制了,最難的是前三家,得把流程跑通。”
陸云策點頭道:“是,我很有信心。”
幾個人投入地聊著生意,充滿希望的頭腦風暴,勝過美食大餐,陸云策對市場的理解和規劃深深打動了沈青梨,讓她都有了要辭職跟著一起干的想法。
夜深了,家門口的水果店還亮著燈,陸云策走到店門口,想進去買些水果,一瞥眼看到了門口成堆的水果擺在地上,一元一堆。
看著這成堆的水果,就想到了去年暑假牽著手一起買它的人,一個陪在自己身邊十幾年的人,一個心里只有自己的人,自己卻把她弄丟了。
想到這,陸云策眼眶發燙,她慌忙離開了水果店,走到陰暗處彈掉了眼淚,半年了,恍惚半年直到今天她才意識到,她是真的把鐘暄和弄丟了,她的暄和姐再也不會發信息,再也不會打視頻,再也不會摟著自己說好想你了。
陸云策吸著鼻子打開了家門,看到廚房門,又想到了去年一下班進了家,鐘暄和端著酸梅湯從廚房里出來,沖她笑著說:來,喝酸梅湯了……一想到這,心就開始絞痛,陸云策趕忙咬住了嘴唇,后背抵住門,淚水卻不受控制又滾滾落下。
她真的把她的暄和姐弄丟了!——
第50章 又到了冬天
北城,最沒有風景的季節就是冬季,樹枝干禿,天空灰蒙蒙地,寒風迎面吹來,哪里都是冰涼凜冽。
初雪下的北城師范大學肅穆寧靜,整個校園里都彌漫著濃厚的學術氛圍和朝氣蓬勃的青春氣息。
鐘暄和以高分邁進了這所百年名校的教育學部,方糖分數稍差些,但也進入了物理學系。經過半年的適應調整,倆人已經習慣了從教師到學生的轉變。
細細飄雪已經把屋檐和路面都蒙上了一層白,成群結隊的大學生們川流在校園里,青春洋溢,畢竟是做夢的年紀,什么都擋不住他們的熱情和希望。
方糖快步走到教育學樓旁,在門口迎到了鐘暄和,只見她一身純色羊毛大衣,版型流暢,設計簡約,下身是條咖色棉裙,一頭秀發飄散在腰間,如潭水般的雙眸含著淺笑,整個人散發著濃濃的書卷氣,知性優雅。
而在鐘暄和身旁跟著一位身材高挑,褐色長發,著深黑色羊毛大衣,白色修身褲,黑色尖頭皮鞋的美女正在和她聊著天。
方糖一看,趕忙沖黑衣女子舉手打招呼,“冷老師好。”
黑衣女子停下腳步,抿嘴一笑,“你好,方同學,又來找暄和呀。”
方糖嘿嘿一笑,“是的,沒課了,跑過來玩。”
“那好,你們玩,我先過去了。”冷老師說著轉身離開。
方糖看著冷老師離開的身影,秀氣挺拔,步伐生風,嘀咕:“暄和,你有沒有發現冷老師很颯啊?”
“好啦,不要私下非議老師。”鐘暄和敲了下閨蜜的頭。冷老師叫冷陽,嚴格來說并不算她的老師,是她做助教認識的,冷陽本校博士畢業后,目前在教本科,年齡稍微長了幾歲,對她很是照顧。
方糖嘟嘴,“暖暖不是說也來吃飯嗎,到了沒?”
“剛發微信說到校門口了,我們直接去六食堂吧,吃了再回寢室。”鐘暄和說著便挎著方糖的胳膊出了門。
一出門,被寒風一吹,鐘暄和不禁圍緊了圍巾,“好冷啊。”
“趕緊回去穿羽絨服吧,你這美麗動人呀。”
“一直在教室,暖氣不是特別旺么……”
兩個小姐妹說著話匯進了放學的人流中,小雪剛打白的路面在大家絡繹不絕的踩踏下,已經沒了顏色,只剩下濕滑的水漬。
六食堂內擠滿了學生,人聲鼎沸,聽不到具體的聲音,只嗡嗡作響,師傅們忙碌有序地為排著隊的學生們打著飯,各種食物的香氣從食堂的窗口飄出來,讓人垂涎欲滴。
鐘暄和與方糖、鐘暖暖坐在角落里用餐。
“姐,你們學校的學術氛圍可比我們學校好太多了,我研究生也要考過來。”方糖一邊吃一邊說,“食堂的飯也好吃。”
鐘暄和停下筷子看著妹妹寵溺地笑笑,抿嘴嚼著飯。
“你明年不就考了嗎,努力吧,我真的考這個研都掉了一層皮。”方糖還心有余悸,考研前的最后幾個月她幾乎拼了命了。
“你們等著我,來年這個時候考過了咱們就是校友了,是嗎?學姐們。”鐘暖暖握著拳頭打氣。
鐘暄和笑得更燦爛了,“好,學妹,趕緊吃飯吧,一會涼了。”
鐘暖暖看看大姐,欲言又止。
鐘暄和看到了妹妹遲疑的表情,覺得她有話說,用筷子戳著米飯,低聲問:“怎么了?”
鐘暖暖吞吞吐吐:“媽讓春節都回家過年,姐,你春節回去吧?”
鐘暄和一聽放下了碗,臉上沒了笑容。
“那個,她不回去,聽說要把奶奶接來北城過年。”鐘暖暖一看大姐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忙把陸云策不回老家過年的事說了出來。
鐘暄和咬了下嘴唇,輕嘆了一口氣,重新端起碗,“快吃吧。”
鐘暖暖“哦”了一聲,低頭乖乖吃飯,不再詢問。她知道大姐不太想回老家,可架不住媽媽三番兩次打電話讓她勸大姐回家過年,只得勉強當說客,看來是沒戲了。
“糖糖姐,你春節回去嗎?”鐘暖暖問向方糖。
方糖正在剔魚刺,抬頭隨口答:“回去。”
“那,姐,我們也回去吧,昨天視頻,媽還躺在床上呢,說血壓又有點高了……”鐘暖暖被媽媽磨得實在沒辦法了,另一方面她也想緩和大姐和媽媽的關系。
鐘暄和沒有抬頭,繼續吃著飯,速度緩慢。
方糖正要說話,這時走過來一個男生,朝鐘暄和打招呼。
“鐘暄和,你們在這吃飯呢?剛給你發信息沒回。快吃好了嗎?活動中心三樓有場戲劇,要不要去看,我可以搞來幾張票?”小伙子一臉精神,很殷勤。
鐘暄和禮貌感謝,“不用了,謝謝,一會我們還有事。”
小伙子愣了下,隨即又掛上了笑容,“好,那我先過去啦。”說罷轉身離開,走到門口還回頭看了兩眼。
“誰呀?”鐘暖暖看著那人的背影轉回頭問。
方糖正在撕一塊餅往魚湯里泡,撇一眼那個背影回答:“誰,能誰,想當你姐夫的人唄!”
鐘暖暖長大了嘴,“追我姐的?”
“嘖,趕緊吃飯吧,一頓飯都快涼完了。”鐘暄和打斷倆人。
“別啊,說啊,我還不知道呢,怎么回事?什么時候開始追我姐的?這人哪個學院的?”鐘暖暖興致正濃。
方糖吃著餅,嘟囔著:“這不很正常么,咱們暄和姐這么漂亮,又溫柔又有氣質,這第幾個了?三?第四個了吧。”
鐘暄和放下了筷子,拿紙巾擦嘴,“什么第三第四的,趕緊吃你的吧,我都吃好了,吃完快點回去啦,我有點冷,回去換羽絨服去。”
“我這還有一半沒吃呢,你冷就去買杯熱奶茶暖和暖和,等我一會。”方糖一邊吃著泡餅一邊說。
鐘暄和聽到頓了頓,臉上沒了表情。
“哦,對,想起來了,你不喝奶茶,那你買杯熱玉米汁。”方糖繼續安排。
牽了下衣領,鐘暄和起身,“你倆吃著,我去那邊看看水果。”
“糖糖姐,到底什么情況?”等大姐走后,鐘暖暖馬上又湊過來問。
“什么?”方糖吃得正歡。
鐘暖暖“嘖”了一聲:“就第三第四個呀!”
“哦,”方糖長哦一聲,“唉,不就是追你姐的癡漢團么,從入學三四個了,這個叫曹星,和你姐一個班的,可能因為一個班,你姐不好意思撕破臉,這小子就一直纏著。”
“曹星,哦,看著長得還可以哈。”
“家境也相當可以,他爸就是心理學院的教授,他媽在圖書館。”
“我姐看不上?”
“這話問的,看得上的話不早好了?”
“……我姐不會還對那個渣陸云策念念不忘吧?”鐘暖暖一說起這個,氣得筷子都扔到桌上了。
方糖咽完餅,嘆了一口氣,“你還真說對了,我看著,還念念不忘著呢,你沒看到嗎?剛才我一說讓她買杯奶茶,奶茶啊,別說提陸云策了,提奶茶她臉色都變了。”
鐘暖暖一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罵:“你說這個狗陸云策有什么好的?又窮又摳門還渣。”
方糖一副很贊同的表情,“我也想問呀,難道是因為長相?陸云策確實長得蠻好看的。”
鐘暖暖一聽白了一眼,“我姐才不是那種好色的人呢。”
方糖繼續思考,又開口:“那就是先入為主吧,陸云策住進她心里早唄,把那塊位置先占了,而且一占還占那么久。”
鐘暖暖嘆了一口氣,“愛情就是不公平!”
“嗯?什么不公平?”鐘暄和提著水果回來了,正聽到妹妹的后半句。
“考研。”鐘暖暖信口胡扯。
“考試應該是為數不多最公平的事情了,付出就會有回報的。”
“那感情呢?”方糖追問了句。
鐘暄和抿了抿嘴唇,在凳子上沉默了片刻,扯了一個笑容,“吃好就走吧。”
細雪已經變成了鵝毛大雪,屋頂和地面一片白茫茫的,空氣在雪后很濕潤,也很清透。
天空漸漸黯淡下來,路燈陸續亮起,雪花斜斜地飄落在小區大門口的迎門墻上,“翡翠詩地”四個大字被積雪半遮半掩。
一輛白色現代車緩緩駛來,停在入口處,陸云策從車里鉆出來,在門崗做了登記后,指揮著后面跟著的小貨車開進去。
1號樓前,路燈下站著周遠和沈青梨,還有兩位女孩子,看到貨車進來,忙打開了入戶大門好讓搬貨師傅進去。
三位師傅抬著辦公桌椅踩在積雪上,咯吱咯吱,抬進了101房間。
“好啦,咱們公司,有正式辦公地點了!”周遠看著客廳里擺好的五六組辦公桌椅,鼓掌說道。
幾個人跟著一起鼓掌。
“來,讓我們陸總講兩句。”周遠拉陸云策。
陸云策笑著拍打了她一下,“浮夸。”
“怎么浮夸了,我們‘和和有云’有總部了,雖然是在居民樓里,但這是我們第一個辦公室,總有一天我們會擁有我們自己的辦公樓的。”周遠繼續拉著陸云策的胳膊,把她往中間帶。
正鬧著,有外賣送上門,是定的飯到了。
陸云策招呼大家,“大家打掃半天辛苦了,剛剛點了外賣,一會我們大吃大喝,慶祝一下。”
“好耶!”
“來,慶祝我們‘和和有云’有了總部,來年業績長虹。同時,歡迎我們沈總即將加入團隊。”陸云策舉起了可樂瓶。
大家起身一起碰杯。
“謝謝大家。”沈青梨笑著回。
周遠一聽呵呵笑了,“你不要客氣,咱們馬上就是同事了,有了你,肯定會飛速發展起來,明年可以開20家店了。”
陸云策聽了伸出手指搖了搖,“說少了,有了青梨,我們開50家都沒問題。”
沈青梨一聽大笑,“你們倆對我寄予這么大的厚望啊,那我可得給伯樂碰個杯。”
周遠一聽忙擺手,“碰陸總,沒有陸總高瞻遠矚,親力親為,今年我們也不會那么順利,開了8家店,而且8家都是盈利的。”
“來,陸總,感謝器重,碰一個。”沈青梨舉起了飲料瓶。
“好啦好啦哈,我們不要互相抬轎子好不好?正常點哈。來,渺渺,吳芳,咱們一起再干一杯。”陸云策說著也舉起了飲料。
五個女人圍著一張辦公桌,說說笑笑,公司總部就這么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