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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金籠子 “溫燃,我只要你。”

    人是會被環境影響而改變的生物, 這個道理一點也沒錯。

    從前薄祁聞眼中的溫燃,是一個不太陽光,心事頗多, 過于內斂的女孩, 他覺得這樣的性子,天生就不適合在娛樂圈里這個大染缸里摸爬滾打,然而,她不過躋身娛樂圈幾個月,面貌就好似煥然一新。

    剛剛那場直播薄祁聞認真瞧了會兒。

    發現溫燃在鏡頭前永遠會保持得體微笑, 身邊的每個嘉賓被采訪, 她也會認真傾聽, 給予最大的尊重。

    就連她的經紀人茹姐, 在私下和薄祁聞匯報溫燃工作近況時, 都會贊美溫燃,說她在鏡頭前表現力特別好,特別懂事懂分寸,合作過的媒體記者都很喜歡她, 說她情商高, 性格好。

    那時薄祁聞聽到這個形容,猝不及防地一樂,說她性格好,你沒搞錯?

    茹姐特別誠懇地眨眼,“她性格確實好啊,事兒少敬業,好說話,情緒巨穩定,帶這樣的藝人是我的福報好不好。”

    薄祁聞卻只當她故意挑好聽的說, 沒放心上。

    結果借著這個機會一看,他發現,溫燃好像的確在不經意間,長成另一番模樣,陽光了,開朗了,自信了,也游刃有余了,但或許,這只是她為了在這個圈子生存下去的保護色。

    突然有些心疼。

    薄祁聞捏了捏她腰間幾乎快瘦沒了的軟肉,輕嗔道,“真是低估你了,現在都會撒嬌了。”

    “撒嬌不好嗎?”

    薄祁聞眼里的寵溺都快溢出來,“那要看跟誰撒嬌了。”

    溫燃抿著嘴角笑了下,直起身,“那可不好說。”

    她頭發長了好多,又燙了卷發,顯得發量驚人有點麻煩,干脆挽起來,扎成丸子頭。

    薄祁聞在旁邊好整以暇地看著。

    像在看真人芭比娃娃在自己面前梳妝打扮,偶爾幫她捉住一捋落掉的頭發。

    他問,“電影還有幾天上映?”

    溫燃把嘴里叼著那根頭繩系到后腦勺去,說,“你干嘛。”

    薄祁聞合上劇本,云淡風輕說,“包場啊,支持一下我們大明星的第一部電影,還是自己憑實力爭取的。”

    溫燃笑起來,那笑聲簡直是薄祁聞這段時間聽過最舒心的聲音。

    他突然就和過去的皇帝共情了什么叫做“一騎紅塵妃子笑”。

    電影在圣誕節當天上映。

    薄祁聞知道具體日子后,聯系秘書,提前包場給公司員工當福利。

    平時給薄祁聞辦事的秘書,溫燃不知道具體是誰,但無一例外都是男的,可這次薄祁聞打過去電話,語氣恭恭敬敬回應的,卻是一個溫柔的女聲。

    電話掛斷之前,還問了薄祁聞一句,“您什么時候回集團呢。”

    溫燃在一旁默不作聲地聽,薄祁聞沉默了下說,明早。

    電話掛斷,薄祁聞對上溫燃稍顯探究的視線。

    他稍稍挑眉,說,“怎么。”

    “沒什么。”

    溫燃若無其事地搖頭,“等會兒干嘛去?”

    那會兒周擎在外頭的車里等著,薄祁聞給他發了條消息,叫他過來開車,之后才對溫燃說,“陸家嘴的一套別墅裝修好了,今晚陪我去驗房?”-

    驗房這事兒其實沒在安排里。

    那天薄祁聞就是為了看看溫燃。

    但來都來了,也沒什么其他安排,薄祁聞索性就帶她一起去。

    只是今時不同往

    日。

    上海這種地方,年輕人多,信息流動快,即便溫燃沒有大紅大紫,也有被路人或是八卦記者拍到的風險。

    所以那晚,從餐廳出來后,溫燃換上了一套簡單普通的穿搭,戴著鴨舌帽上的薄祁聞的車。

    周擎沒跟去。

    是薄祁聞自己開車載著溫燃去的那套別墅。

    遍地是黃金的地段,法式風格的獨棟別墅,因為是晚上去,所以周邊風景并不能太仔細地觀察。

    裝修團隊的主理人一早就在門口等著薄祁聞。

    似乎沒想到來的是正主,主理人愣了下,馬上鞠躬,說薄先生好。

    薄祁聞頷首以作回應。

    就這么牽著溫燃進了門。

    屋內的裝修都用的頂級環保材料,除了香薰的味道,沒有任何不良氣味,各類家具也明顯被精心打理過,整棟不算大的三層樓,完全就是拎包入住的模樣。

    主理人還想給薄祁聞再講一些細節。

    薄祁聞卻不準備再往下聽,讓他去找周擎就行。

    主理人見客戶沒有任何挑剔,舒了口氣,領下逐客令就回去了。

    倒是溫燃,還在興頭上,這兒看看,那兒看看。

    薄祁聞不緊不慢地跟在她后頭,“喜歡?”

    溫燃老實說,“還行。”

    薄祁聞笑,“眼界還挺高。”

    溫燃轉頭看他,“不是眼界高,是這地段太貴,沒有性價比,我以后能買個平層就不錯了。”

    薄祁聞煞有介事地挑眉,故意試探,“就沒想過這別墅是給你的?”

    溫燃腳步微頓,在一排酒柜前立定看他,那表情,像是有些意外,又有些不知所措。

    薄祁聞不舍得讓她失望,于是坦誠,過去牽住她,“這套不是給你的,但你要喜歡,我再給你準備一套,北城還是上海?你來選。”

    溫燃其實沒有失望。

    她一開始就沒期望薄祁聞給她準備房子。

    她好像天生就覺得,房子,要自己買的才是家,如果是別人給的,那就是甜蜜的陷阱。

    如果這個人是薄祁聞,那就是困住鳥兒的金籠子。

    她笑笑,很果斷地搖頭,“可我不想要。”

    薄祁聞緩慢眨了下眼,“房子都不想要,那你想要什么?”

    溫燃走到一架鋼琴前,輕輕按動上面的白鍵,她說,“你給我的已經夠多了,禮物周擎每過一段時間都會給我寄,包包,手表,珠寶首飾,甚至護膚品。”

    她扭頭看薄祁聞,笑,“我什么都不缺。”

    薄祁聞從她眼中看到清醒和通透,他不自禁笑了,“那你不問問,這套房子是給誰的?就不吃醋?”

    溫燃努力表現得有一點吃醋,說,“給誰的?”

    然而這點演技,很容易便讓薄祁聞看穿。

    他不由想,到底是不一樣了,她現在連吃醋都要偽裝。

    他懶懶一笑,像是敗了,說,“是給我母親的。”

    溫燃沉默須臾,靜靜看著他,她說,“可阿姨不是……”

    薄祁聞點頭輕笑,“嗯,很多年前就去世了,這是她夢想中的房子。”

    溫燃一剎屏息。

    薄祁聞眸光空泛地掃視著偌大的空間,“她是個很努力,很懂得生活和情調的女性,總喜歡把家里的每個角落都打扮得很有藝術性,從小就是個浪漫天真的性子,不然也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給她的機會。”

    對于那段過往。

    溫燃只聽說了一個大概,并不知道細節。

    也沒想過,薄祁聞會親口與她訴說那些。

    溫燃覺得他此刻或許需要一點依靠,于是主動過去,摟住他,薄祁聞回抱著她,下巴抵著她的額頭,用微啞的嗓音,輕描淡寫說出了那段過往。

    其實并不算復雜。

    就是一個蠻有繪畫天賦的女學生,被一位頂級富豪看上了的故事。

    那位頂級富豪已近垂暮之年,兒子都快要娶妻生子,天真的胡蕙卿也只把他當長輩,以為他在賞識她,會給她機會。

    然而,一切都是夢幻泡影。

    那場紙醉金迷的酒會下來,她醉酒睡了一覺,醒來就成了富豪的盤中餐。

    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完全不知道怎么辦。

    沒有靠山沒有背景,也沒有勇氣,只有富豪一遍遍的誘哄,說愛她,或許是認清了現實,又或許是真的接納了這段黃昏戀,胡蕙卿對現實屈服了。

    她稀里糊涂地成了他的情人。

    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可最后,她除了一個孩子,沒有得到任何。

    周圍的人都在嘲笑她,說她活該被正宮娘娘打,說她是不知好歹的狐貍精,靠皮.肉撈偏門的壞女人。

    那個年代,一人一口唾沫都足以淹死她。

    后來還是母親從鄉下過來,把她從學校的樓頂拽下去。

    好在,那位富商不算太冷血。

    他給了她一筆錢,作為安置費,還給她在老家金華市找了一個穩定的單位。

    本來薄祁聞應該被打掉的。

    可胡蕙卿真下定決心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也舍不得。

    于是二十二歲的小姑娘,就這么稀里糊涂把孩子生下來,快三十歲,才重新找到愛人結婚。

    再往后的版本,就是溫燃聽過的那些。

    胡蕙卿生沈念辭的時候受到刺激,難產去世,留下兩個孩子和年邁的老人。

    而胡蕙卿生前最大的夢想,就是有個屬于自己的小院落。

    院子里可以栽她喜歡的櫻桃樹,樹下擺上桌椅,畫板,她可以帶著孩子們享受陽光沐浴的午后,一面教她畫畫。

    然而,這用口述不到幾分鐘就講完的故事,就是薄祁聞暗無天日的前小段人生,他從來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他只是在被胎死腹中的過程中,僥幸活下來的幸運兒。

    故事講完,空氣一派死寂。

    溫燃心下泛起說不出的涼意,好幾秒才開口,“你恨你父親……對嗎。”

    薄祁聞似是而非地笑了聲,眼底盡是凜冽的涼,“我從沒把他當過我父親。”

    薄祁聞沒見過活著的薄仲恒。

    他只是在別人的口中,聽說過,當年薄仲恒在知道他是兒子后,想過把他從金華接走,是薄老太太不同意。

    兩人到底是當年情比金堅走過來的夫妻。

    薄仲恒對她有虧欠,只在一次地皮審查的時候,偷偷去看過薄祁聞。

    可就算有這點遲來的溫情,對薄祁聞來說也什么都不是。

    他從來沒把薄仲恒當過父親,從沒把薄家任何人當做真正的親人。

    他想做的,從來不是借著薄家的勢力活下來,而是更大的企圖——掠奪走薄家的所有。

    他只是把野心藏得很安穩,安穩到不被任何人發現。

    就這么無聲靜默了不知多久。

    溫燃終于找到別的話題,來緩解此時沉重的氣氛,她直起身,仰頭看薄祁聞,“原來你是金華人,怪不得對橫店那么熟悉。”

    不得不說,年輕姑娘的思維就是跳脫。

    薄祁聞幾乎被逗笑,說,“你一天腦子里都在胡思亂想什么。”

    溫燃琥珀色的眸子定定看著他,突然很想給他一點力所能及的溫暖。

    于是她踮起腳尖,在薄祁聞唇上輕輕一吻,說,“我以前還吃醋來著,想你怎么對橫店這么熟悉,是不是以前來看過別的小明星。”

    薄祁聞被這一吻取悅到,彎起唇,“你還是會吃醋的時候比較可愛。”

    話音落下,他就扣住她的后腦勺,俯身深吻下去。

    那個吻將兩人拴成互相攀附的藤蔓,唇舌交.纏的間隙,情話不由自已地說給她聽。

    他說,“溫燃,我只要你。”

    第52章 滾滾紅塵 疼你還來不及

    薄祁聞一早就要回北城。

    溫燃的下一站卻要去南京。

    兩人像是背道而馳的旅人

    , 注定殊途不同歸,但情到濃時,薄祁聞還是沒舍得放她走, 于是那晚, 她沒再顧忌是否被人拍到,就這么任性著和薄祁聞去了隔壁街的五星級酒店,云雨癡纏了一整夜。

    明明不再是第一次。

    那晚薄祁聞的溫柔與細膩,比第一次還要讓溫燃丟盔卸甲。

    他與她的手十指相扣地用著力,咬著她的耳垂呢喃她的名字, 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個發音都讓溫燃神經顫栗。

    所有神識都被碾成為他癡迷的靈魂碎片, 直到愛意巖漿般迸發在星夜長河里。

    天再亮起魚肚白時。

    溫燃在薄祁聞懷里蘇醒。

    薄祁聞難得睡得那么沉, 溫燃不想打擾他, 俯身湊上去在他唇上輕輕一吻。

    去洗澡時, 才發現鎖骨處都是吻痕,處處都是昨晚薄祁聞留下的痕跡,明明是那么淡漠又理智的人,竟也會在情事上一次次失控。

    溫燃眉宇間露出一點清淡甜笑。

    趁著洗澡的功夫, 她在工作群里, 給造型師發了條消息賠罪:【抱歉啊親愛的,之前準備的那套露肩裙我今天穿不了了】

    昨晚她甩開工作人員從影院后門單獨離開,大家就都明白怎么回事。

    隨性經紀不好打擾溫燃,只在昨晚睡前提醒她一句,說明早十點的飛機,讓她別遲到。

    估計是沒想到她會這么早起床,消息發送過去好久,胡雅米才蹦出來,在群里說話:【燃燃你醒了?】

    溫燃那會兒已經開始吹頭發了。

    她回復說:【早醒了, 過來接我吧】

    興許是吹風機聲音有點兒大。

    溫燃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薄祁聞已經醒了。

    為了摟她,他手臂酸了一整晚,這會兒抬到頭頂放松,就這么斂著眸要笑不笑地看她。

    溫燃見他醒了,也笑。

    未施粉黛的東方面孔,如水一般的清澈靈動,有種其他美女沒有的獨特韻味。

    有那么一瞬間,薄祁聞竟恍惚這好似是婚后的某一幕——他寵愛的妻子,早早醒來準備出去工作,卻不忘在出門前過來好好看看他,昨晚有沒有睡得不好。

    溫燃坐在床邊替他揉了揉胳膊,“我昨晚上不是把你胳膊壓麻了。”

    薄祁聞順勢牽住她的手,把她扯到懷里,在她眼睛上親了下,“還行。”

    又問她,“你呢,感覺怎么樣?”

    男人漆邃的眼眸沁了水一般的深情,像是隱約有些內疚,昨晚把她欺負得太狠了些。

    可誰讓兩人是異地。

    好不容易才能見一面。

    薄祁聞指腹摩挲著她滑膩的臉蛋,溫燃神情不自然了一瞬,說,“我讓胡雅米給我買藥了。”

    頓了頓,又小聲說,“……你下次還是輕一點。”

    薄祁聞笑,“這怎么控制,這根本控制不住。”

    說話間,他又湊過來,眼神狎昵地看著她,“最大的問題,難道不是尺寸太大?你太小?”

    溫燃發現他又要開始不正經,掙脫開他,說,“無聊,我不跟你浪費時間了,他們來接我了。”

    見她難為情,薄祁聞就心情好。

    頗為愉悅地笑了聲,他坐起身來,漏出人魚線明顯又秀色可餐的胸膛,從旁邊撈起襯衫,和長褲,隨手穿上。

    溫燃沒好意思看他,轉過身把帽子扣在頭上。

    薄祁聞就是那會兒過來,連襯衫扣子都沒系,就這么懶散又欲.氣地從背后抱住她,親了親她臉頰光潔的皮膚,在她耳畔輕聲,“下次什么時候回北城?”

    溫燃靠在他懷里,心口一陣怦然。

    帽檐底下的琥珀色眼睛側過眸看他,說,“我盡量,忙完了就回來找你,行嗎?”

    薄祁聞緩慢眨了下眼,嗓音磁沉清越,“那一言為定。”

    情人間的約定,無疑是激人奮進的最好催化劑。

    那個年末,為了能早點回北城見薄祁聞。

    溫燃接下來一段時間都忙得不可開交,所有日程都往前一提再提,她最忙的時候,連拍了三場通宵,早上還要早起,去拍攝服裝贊助畫報。

    可就這么緊趕慢趕,溫燃也還是沒趕上回北城和薄祁聞過元旦。

    忙完工作,她打開兩人的私密微博。

    發現一向高冷話少的B先生,難得發了條動態。

    是一張湯圓的照片。

    B先生有在認真看:【w小姐吃了嗎?】

    溫燃禁不住笑,用一張劇組集體發的紅豆湯圓照片回應了他:【好難吃,討厭紅豆】

    薄祁聞那天似乎很閑,幾乎同時發來微信給她:【忙完了?】

    溫燃回他:【沒呢,還有一場戲】

    薄祁聞說:【行,忙完了告訴我一聲】

    兩人的聊天內容其實挺乏善可陳的,但有和沒有就是不一樣,溫燃知道薄祁聞在等她,那天就很認真很努力地拍戲,殺青后又馬不停蹄地去接受記者采訪,恨不得就這一天把所有工作忙完,飛到薄祁聞身邊去。

    然而變化總比計劃快。

    那天晚上溫燃把所有事情忙完,累到只想回酒店睡覺,就取消了當晚的機票,改為第二天回北城。

    就是那會兒,胡雅米興沖沖地過來和她說了一件八卦。

    那八卦事件的主角,溫燃還認識。

    就是早在《山河夜宴圖》訓練營,擠在一間酒店套房的十八線小藝人,鄒小潔。

    許久沒聽到這個名字。

    溫燃怔了怔。

    不想胡雅米后面說出來的事,更讓她意外。

    胡雅米說,“她之前還在咱們隔壁拍戲呢,雖然是小成本吧,但好歹是女主角,本來都覺得她要飛升了,結果就下午,一群人氣勢洶洶來找她,把她帶走,她助理和經紀人好久都聯系不到人,都想報警,結果就在報警之前,鄒小潔哭著聯系他們,說是那伙人把她丟到后山施工地那邊去了,揍了一頓,衣服都快扒光了,就這么給扔下去了。”

    那時大家都在保姆車上。

    隨行經紀本在和茹姐匯報工作,聽到這八卦嚇得臉都綠了,“真的假的,扒光了衣服丟下來?你這也太夸張了吧,都什么年代了。”

    胡雅米說,“這跟什么年代也沒關系啊?你也不看看鄒小潔得罪的是什么人。”

    這會兒在后頭玩手機的造型師終于說話了,“這事兒我也聽說了啊,小米說的應該是真的。”

    胡雅米肩膀一聳,說你看。

    隨行經紀又靠了聲,讓胡雅米別賣關子,趕緊往下說。

    胡雅米說,“她前陣子不是資源飛升了嗎,又接綜藝,又拍電影的,表面說是公司重視了,其實就是抱上大腿了,說是京圈里的某個大佬,高科技那邊的,結過婚的,年級不算大,看上她,她陪人家去巴塞羅那呆了七天七夜,回來就有資源了。”

    “之前就聽說那金主的正宮老婆知道了,要收拾她,她當時都被人警告了,還不在乎,分手,說金主對她是真愛,結果,”胡雅米一拍巴掌,“完了吧,真被人跨省了吧。”

    “最重要的是她還懷孕了,據說剛測出來,一個來月,她準備給金主生下來。”

    “估計就是這消息把人正宮逼急了。”

    “就是不知道她挨這一頓揍,肚子還保不保得住。”

    胡雅米搖頭晃腦的,頗有幾分幸災樂禍之感,“要我說,做人就得本本分分,可千萬不能做小三,特別是這個圈子,跟大佬是爽啊,但傳出去基本就被封殺的,事業都廢了,你說她本本分分當小演員一年賺個百八十萬不也挺好。”

    話到此處。

    空氣詭異地靜默下來。

    一旁的隨行經紀見溫燃垂著眸,不說話,馬上瞪了胡雅米一眼,“哎呀行了,你也少八卦點兒,人家這點隱私都被你傳出去了,回頭你也得挨揍。”

    造型師瞧著氣氛不對,敲了一下胡雅米的頭,“閉嘴。”

    胡雅米這人是真沒啥壞心眼。

    純粹情商低。

    像是終于反應過來,她立馬坐直身子,看向溫燃,磕巴道,"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越說旁邊倆人臉色越難看。

    恨不得聯手把胡雅米按到座椅下面去。

    還是溫燃面無表情地開口,說,“我累了,想休息會兒。”

    胡雅米趕忙閉上嘴,同時收獲了另外倆人同樣畫風的兩道白眼。

    很奇妙的。

    那晚溫燃明明很困,卻躺在床上攤起煎餅,怎么都睡不著。

    她莫名其妙想了很多事,甚至想到蘇茶。

    蘇茶是《沉默的謊言》的女三,可在拍完她的戲份后,就再沒出現過,連路演宣傳都沒有她的份兒,她之前千萬粉絲的某音符賬號,更是好久都沒有更新。

    好歹有從前的情分

    在。

    溫燃在微信上問過她一次,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信息如同石子落入大海,沒有回音。

    直到一個月前,蘇茶才回她。

    她說:【我出國了,不干這行了,也干不了了】

    溫燃覺得她語氣不對,不由自主地關心下去,問她身上發生什么事了,需不需要幫忙。

    蘇茶好久才回她:【謝謝姐妹,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之后再也沒多說什么。

    也是很久以后,溫燃從金子坤口中得知,說蘇茶跟她男朋友,就是之前那位四十來歲的富商,鬧掰了。

    說是鬧得很嚴重。

    富商把她小半張臉都毀了,還放狠話,要把她封殺。

    聽這派頭,溫燃以為是蘇茶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

    可究其原因,居然是富商出軌在先。

    蘇茶看著雖是在滾滾紅塵里游刃有余的女人,實際卻是個癡情種,她是真愛那位富商,也真想和他有結果,結果富商把她玩膩了,很快又看上了下個明星。

    如果蘇茶安安分分的,還是有好日子過的。

    奈何她性子烈,把自己和感情都看得太重,非要跟富商鬧個天翻地覆,還揚言把那個女明星知三當三的事曝出去,一下把兩個都有地位的人都惹怒了。

    那女明星據說是個一線演員,女神級別的,挺有手段背景的。

    富商更是不必說,輕輕動動手指,就能把蘇茶這樣的小人物捏死。

    只是礙于從前的情分,富商那時也并未把事情做絕,甚至還哄了她,讓她安安心心地繼續跟在他身邊。

    可蘇茶是多實心眼兒的人。

    她十八歲就跟了這個富商,發現自己愛錯了人,心里恨得都要瘋掉。

    就連好好的戲她都不拍了。

    在富商和女明星廝混的某個夜場,她直接沖過去,當著所有人的面前鬧。

    甚至企圖拍下照片公布到網上。

    然而,她人微言輕,怎么可能成功呢。

    她的瘋狂舉動只能讓富商認清,她是個不安分的定時炸彈,于是就有了最后戲劇性的結尾。

    唯一慶幸的是,富商給了她一筆錢,作為對她后半生的補償,還有面部修復的費用。

    蘇茶也是蠻有骨氣。

    她一分錢都沒要,就這么毅然決然去了美國。

    金子坤講這段時還挺唏噓,他意味深長地對溫燃說,“你看啊,這男人不管多大歲數,不管帥還是丑,都沒好東西,越有錢越沒有好東西,什么情情愛愛啊,在這個圈子的人眼里,就是明碼標價,玩膩了隨手就換,指望他們專一,深情,呵,比豬上樹都難。”

    溫燃談不上鈍感力超強。

    她只是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寫在臉上,笑著說,“您怎么把自己也罵了。”

    金子坤嘖一聲,那眼神就快寫著“孺子不可教也”。

    可他到底還是沒對溫燃語重心長地說教,只是勸她,說女孩子,一定要趁著年輕,有機會,好好搞自己的事業,千萬千萬不要戀愛腦。

    溫燃當時神色淡淡,看著像是沒把這話聽進去。

    但其實,她心里門兒清得很。

    她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底氣,和自信,確保薄祁聞永遠只要她一個。

    ……

    一夜沒怎么睡,溫燃第二天回北城的狀態不是很好,還發了個低燒。

    隨行經紀想說要不要帶她去醫院看看,卻被溫燃拒絕了。

    她答應薄祁聞要早點回來的。

    當下也只想盡快見到他。

    然而那天就是陰差陽錯的,她一聲不響地回來想給薄祁聞驚喜,薄祁聞卻早早登上前往新加坡的飛機。

    最令人無語的是,溫燃還不是跟薄祁聞直接聯系上的。

    她打不通薄祁聞的電話,就按照他給的號碼,打去了他辦公室,是他辦公室的秘書轉接的。

    好一口字正腔圓的播音腔,透著南方人的綿軟,溫柔又悅耳。

    畢竟是薄祁聞辦公室的內線,一般人根本打不進來,女秘書語氣很是恭敬,說薄先生現在不在,有什么事可以留言。

    如果記得沒錯。

    她就是那晚在電話里,問薄祁聞什么時候回北城的秘書。

    溫燃短暫出了一秒的神,下意識問她,“那他去哪里了?你知道嗎?”

    也不知是不是她聲音特征太明顯。

    秘書突然沉默下來,兩秒后才笑著問,“您是溫燃小姐?”

    說不清為什么,這刻女人的語氣和笑意,都讓溫燃有種久違的熟悉感,可讓她去回憶,這聲音到底像誰,她又說不出來。

    就這么無聲對峙須臾。

    溫燃平聲道,“是我。”

    女人嗯了聲,話里的笑意隱約收斂幾分,多出刻板又拒人千里的滋味,說,“薄先生今早去新加坡和股東談判了,您不知道嗎?哦對,他這是私人行程,這樣吧,您有什么話想對他說,可以告訴我,我會幫您轉達。”

    “……”

    很微妙的,溫燃從她的話語中聽出一點熟悉的敵意。

    溫燃從不算個沒脾氣的人。

    何況薄祁聞不經意放了她鴿子,難免有些怨氣。

    于是溫燃笑了下,說,“轉達就不必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似乎沒想到她會問,很不專業地卡了下殼,好一會兒才說,“這恐怕跟溫小姐沒關系吧。”

    溫燃還是笑,“名字又不是機密,你們公司這么嚴謹嗎?”

    女人沒吭聲。

    就是這會兒,有人叫了聲她的英文名,溫燃聽著像是emily。

    大約真是新來沒多久的,沒分寸,這位emily立馬掛斷溫燃的電話,溫燃聽著電話里的嘟嘟聲,輕輕咬了下唇。

    那天回到公寓。

    她發給薄祁聞的第一條消息就是:【你放我鴿子就算了,手下的秘書也欺負人是吧】

    是真有些不爽。

    溫燃發完消息就沖進廚房喝了杯冰水,喝完冰水,火氣消了不少,就還是順手把消息撤回了。

    她不確定這位emily是不是自己想到的那位“故人”。

    但就算是那位“故人”,她也不想借著薄祁聞的關系去打壓人家。

    都是牛馬,誰比誰高貴。

    她不屑干那種事。

    可偏偏,她撤回去的時間晚了點兒,那天薄祁聞還是看到了她的消息。

    薄祁聞那會兒還在飛機上,本來是打算開一會兒視訊會議的。

    結果看到她的消息,什么心思都沒了,他眼梢一抬,眼里就只剩那句——“欺負人是吧”。

    等再想認真看時,溫燃已經撤回了。

    薄祁聞敲字問她:【好端端的撤回干什么,我手下誰欺負你了?】

    “……”

    溫燃一瞬間好無奈。

    只能說:【算了,都過去了】

    薄祁聞對著屏幕譏誚一扯唇:【還挺大方】

    稍作思忖,他眉心微突:【別告訴我你回北城了】

    溫燃沒忍住勾了下唇角,說:【是啊,你后悔嗎?】

    薄祁聞:【……】

    豈止是后悔,那天他還真想過等到了新加坡,忙完工作,他當天就飛回去。

    然而現實總是骨感的。

    薄祁聞那趟出行不止要談判,還有另一個深層次的合作要談,以及薄家旁系分支的兩位長輩要見,那都是薄祁聞那盤旗埋下的根。

    他算了下時間,最早也要兩天后回去。

    溫燃聽后卻挺平靜,她說,【兩天也行啊,這陣子我不忙,可以在北城多待一段時間】

    看了看她上次在家里搗鼓的那些綠植,有些蔫了的樣子,又說,【正好可以陪陪我的花花草草】

    薄祁聞卻笑:【居然沒被你養死?】

    溫燃眉梢一皺,瞬間就氣笑了:【……薄祁聞!】

    說說笑笑地聊了會天,溫燃心情恢復如常,薄祁聞就在這時問她:【不如今天就搬家?】

    溫燃有些沒反應過來。

    薄祁聞提醒她:【不是說好的,下次你回來,搬到綠意居和我一起

    住。】

    綠意居就是薄祁聞真正意義上的家,那棟溫燃去過幾次的別墅。

    溫燃短暫遲疑了一下,發現自己好像沒什么理由拒絕,反正哪里都不是她真正意義上的家。

    她只是開了個玩笑說:【那你哪天瞧我不順眼了,我豈不是要流落街頭?】

    薄祁聞其實不太喜歡她說這種話。

    桃花眸中笑意斂了斂,他說:【別胡說八道】

    溫燃嘴角莫名扯平。

    她靠坐在沙發里,抱著雙膝,望著自己買來的那一窗臺漂亮的花草,沒由來地發了會兒呆。

    再回神時,薄祁聞已經替她決定好了。

    他說:【等會兒會有人過去給你搬家,你什么都不用做,等著就好】

    又說:【把你的那些花草也帶走】

    大概是見她許久不回她消息,以為她生氣了,薄祁聞就哄著她:【不會要你流落街頭,更不會瞧你不順眼,疼你還來不及,我保證】

    后面那句,饒是“鐵石心腸”,溫燃也還是勾了下唇,她就是抵抗不了薄祁聞對她說的任何一句情話。

    于是她大發慈悲地敲了幾個字:【那行吧,我勉為其難同意】

    薄祁聞在屏幕的另一頭挑了挑眉,心說這姑娘是真被他慣壞,都會拿喬了。

    轉念卻不忘問她:【你說哪個秘書欺負你,我叫他過來給你賠罪,再幫你搬家】

    溫燃看到這話心里是高興的,最起碼薄祁聞還知道護著她。

    但她真沒報復人家的心思,就說:【沒事了,我都不氣了,真的】

    薄祁聞卻瞧不上她這任人宰割的性子:【你不說也沒關系,我讓人調一下監控,什么都知道了】

    溫燃:【……】

    她是真玩不過他。

    只能老老實實說,好像是個叫emily的。

    那時溫燃想的是,她正好看看這人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個,信息剛發送出去,薄祁聞就回了條信息給她。

    薄祁聞:【付婧雪?】

    第53章 低燒 薄先生會處理好一切

    之所以會打出付婧雪中文名。

    是因為薄祁聞也沒想到, 秘書室那個文靜規矩又很聰明的新人,還會干這種看人下菜碟的蠢事。

    薄祁聞向來不喜歡這類人,蹙眉問旁邊的周擎, 這人是誰招來的。

    周擎回想了下說, “好像是被李總監塞進來的,說是優秀畢業生。”

    薄祁聞神色淺淡,不辨喜怒。

    沒幾秒,意味深長地嗤笑了聲,“李總監權利夠大啊。”

    周擎察言觀色, 很快便聯系秘書室那邊的主管, 讓他調一下監控。

    另一邊的溫燃也很意外。

    她竟然沒記錯, 那個聲音真的是付婧雪, 聽付婧雪的語氣, 明顯知道她就是當初的季椿。

    溫燃幾分微妙的不知所措。

    一時間竟不知是世界太小,還是緣分太玄妙。

    讓她更預想不到的,是當天下午帶搬家團隊來給她搬家的人,其中就有付婧雪。

    多年沒見, 她長高了也胖了些, 比起從前在班上呼風喚雨的長相,現在看起來有點泯然眾人。

    她應該是剛入職沒多久,還需時刻穿著刻板的職業裝,跟著秘書室的前輩鞍前馬后。

    和付婧雪不自然的臉色比起來,那位秘書室的前輩就和顏悅色多了,一直都在和溫燃耐心溝通哪些東西需要帶走,哪些不需要。

    溫燃沒多少東西需要搬。

    這房子是薄祁聞的,家具陳設和溫燃毫不相干,只有雜物是她的。

    很長時間沒回來, 雜物本身就很規整,不需要再費心打包一遍,搬家公司的師傅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抬下去就行。

    除此之外,就是衣帽間的那些貴重衣物,這些則交給秘書室帶過來的行政人員整理,單獨存放。

    總之就是三令五申,這趟搬家不需要溫燃動一根手指。

    眼看就快收拾好,主管把付婧雪叫過來,對溫燃說,“抱歉啊溫小姐,今天是我們招待不周,小付是我們新來的秘書,很多事情不是很清楚,才會掛您電話,我帶她過來給您道歉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溫燃其實早就觀察付婧雪了。

    是付婧雪一直裝作不認識她,不肯看她。

    可當下這情況,付婧雪就是想回避也回避不了。

    她這人要強,卻也清醒,知道什么時候該彎腰,于是那天,她到底跟溫燃道了個歉,說,“溫小姐,實在抱歉,我那會兒手頭真在忙,您大人別記小人過。”

    這么多年過去,這姑娘還是從前的作風。

    即便服軟,也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不肯擠出一絲真誠。

    溫燃裹著披肩,神色淡然地坐在沙發上。

    沉積在心中多年的郁氣,像經久不散的積雨云,堆積在胸口。

    她想過說些什么,卻又不想舊事重提,徒勞惡心。

    靜默許久后,她才目光如炬地看向付婧雪,四平八穩地開口,“是真忙還是假忙,付秘書你心里有數,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都是進入社會的成年人,青春期那種不入流的小手段,以后還是少耍一點。”

    付婧雪唇瓣抿得很緊。

    溫燃又看向陳秘書,“還有我覺得,你們秘書室,應該招一點品行好的人。”

    雖然這話有僭越之嫌,溫燃也不想給人一種“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丑惡嘴臉,但她還是把這話說出來,哪怕是為當年小小的季椿報一次仇,圖一次痛快。

    陳秘書也不傻,一下便聽出倆人有瓜葛。

    再加上他在來之前就被上頭訓過,聽溫燃這么一說,連忙點頭,“溫小姐說的對,回去我就讓她重新培訓。”

    付婧雪臉色愈發難看。

    那畢竟她是付出了很多努力才轉正的職位。

    到底還是不甘心。

    到底還是有氣。

    于是那天下午,在這次見面告一段落后,她還是選擇再纏上溫燃。

    就在公寓搬空后,溫燃下樓準備上司機的車,卻在樓下遇到不知等她多久的付婧雪。

    溫燃腳步一頓。

    目光冷漠,“有事?”

    人能有多大改變。

    付婧雪直到親眼見到溫燃才明白,什么叫錢和權能滋養人。

    這么多年過去,溫燃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孤僻又自卑的女生。

    她清艷裊娜,氣質高貴,眼里有野心,就只是簡簡單單披著長發和披肩,那股慵懶感,就足以讓周圍所有目光為她駐足。

    唯一不變的是,是她眸里那股清冷厭世感。

    特別是看她的時候,永遠像在看一堆垃圾。

    付婧雪最恨的就是溫燃這個眼神。

    她很難形容這股羞恥感,明明從小到大,她什么都比溫燃好,家世背景學習,她憑什么瞧不起她?

    現在更難受了。

    溫燃早已存在于完全凌駕她之上的世界,可以居高臨下輕而易舉地左右她的人生。

    憑什么?!

    付婧雪幾乎喪失理智,眼睛因氣憤而發紅,“當然有事了。”

    她冷笑,“你之前說那話什么意思,故意的是不是?我不過接你電話的時候沒耐心,你至于這樣針對我?你知道我為了這個職位付出了多少努力?現在好了,陳秘書把我重新打回實習生了,你開心了?”

    溫燃始終神色平淡。

    像是早就料到她會糾纏不休,她不緊不慢地給要下車護著她的司機做了個回去的手勢。

    之后才看向付婧雪,“是,我是故意的,我就是在針對你。”

    “……”

    付婧雪都快氣瘋了。

    從小就在糖罐子里長大的小公主,哪里受得了這股氣,她怒極反笑地看著溫燃,“針對我?就為一個電話你至于嗎你?”

    溫燃其實懶得和這種人掰扯。

    但既然她都發了瘋,她索性陪一陪。

    溫燃掀起眼簾,眼底的冰冷叫人心中生寒,“你確定就只是一個電話的事?”

    她上前一步,明明穿著平底鞋,卻比踩著高跟鞋的付婧雪高了幾公分。

    她身上的氣息,是聞起來就很昂貴的月桂調香氛,連語氣也透著壓迫,“付婧雪,當初你聯合別人在背后污蔑我偷東西,舉報

    我上課睡覺,捏造事實讓老師把我從貧困生的名額中刷下去,讓全班孤立我,嘲笑我,這些事你怎么敢忘?”

    她每說一句。

    付婧雪眼神就顫抖一下。

    這些事她當然沒忘,她只是選擇性忽略了當時對溫燃造成的傷害。

    畢竟當初,大家年紀還小,打打鬧鬧,長大了誰還會放在心上——當年的班主任就是這么說的,不是嗎?

    可施暴者又怎么有臉用這套說辭?

    溫燃無法理解付婧雪怎么有臉理直氣壯地站在她面前,就像付婧雪怎么都理解不了,溫燃為什么這么小題大做。

    那天的最后。

    這場不痛快的談話,鬧到了最僵。

    付婧雪是真被溫燃嚇到了。

    一旦覺察到自身的權益受到威懾,人就會變得尤為瘋狂。

    就導致那天在溫燃上車絕塵離去后。

    付婧雪發了好幾條語無倫次的短信給她,作為對她的反擊。

    +18344xx45xx:季椿我告訴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你不過是個靠薄祁聞飛上枝頭的玩物,還真以為自己是個高貴的東西,薄氏的女主人?要不要臉?

    +18344xx45xx:做夢吧季椿,你就是個小三,知道嗎,薄祁聞很快就訂婚了,聽到這個消息開心嗎?對方可是蔡藝敏,你這輩子給人提鞋都不配!

    +18344xx45xx:我勸你少得意!早晚有你被薄祁聞甩那一天!我等著你!

    溫燃靠坐在后車座,神情麻木地看完這三條消息。

    胸口像是破漏開一個洞,冷風吹進來,靈魂都在冷。

    腦袋放空不知多久。

    薄祁聞的信息恰到好處地彈出來:【回綠意居了?】

    賓利穿越大半個灰蒙蒙的北城。

    溫燃呆呆望著薄祁聞的消息,用了好大力氣,都沒打出一個字。

    元旦過后,A大迎來考試季,那晚沈念辭為了復習整天泡在圖書館,溫燃回綠意居的時候,家里只有明嬸,和兩個新來的安保人員。

    吃了感冒藥,溫燃之后的幾個小時都很困,她一個人在房間里昏睡了很久很久,做了好沉好累的夢,再醒來時,天已經徹底黑了。

    明嬸在樓下給她燉湯補身體。

    薄祁聞的電話一遍又一遍地打來。

    溫燃喉嚨又干又痛,拿起電話按下接聽鍵,聲音啞得厲害。

    薄祁聞聲音明顯緊張,他說,“你是不是病了?”

    溫燃咳了兩聲,用氣音說,“可能是吧,好難受。”

    她不知道。

    那天遠在千里之外的薄祁聞心有多亂,好幾次別人跟他說話,他都沒回過神。

    病來如山倒。

    溫燃直到第二天人還是昏沉的。

    常年給薄祁聞看病的私人醫生一天來綠意居四趟,明嬸也變著花樣給溫燃做好吃的。

    可溫燃的身體就像是突然壞掉一樣。

    什么都吃不下去,連藥也不怎么吸收。

    持續的低燒和喉嚨痛讓她喝水都痛苦,最后還是打著四個小時的吊針熬過來的。

    后來還是蔣雅和一語點醒夢中人,她說,“溫燃,你這不是生病,你是這是應激。”

    不止因為付婧雪的那些話,還有那天突然爆出的新聞——“清純演技派新人女星溫燃戀情曝光”

    #溫燃深夜與男子在酒店私會,纏綿一整夜

    #高中同學爆料溫燃性格差,不合群,愛偷東西

    這些消息,四面八方地突然朝溫燃涌來,讓她成為世界的靶子。

    手機像是定時炸彈一樣,不停在響,溫燃頭痛欲裂,只接了茹姐的電話。

    茹姐知道她的情況,專門來綠意居看她,告訴她不用擔心,說薄先生會處理好一切,她只要好好養病就行。

    可再堅強也還是個年輕姑娘。

    溫燃垂著眼,神色低落,“那電影怎么辦,會不會因為我撤檔。”

    茹姐拉她的手,“傻姑娘,怎么會撤檔呢,金子坤高興都來不及,你知不知道現在這電影是票房第一?豆瓣開分8.7?就是對家看到電影火了,你火了,想搞事,明白嗎!”

    溫燃紅著眼不敢相信地看她。

    茹姐點頭給她信心,“真的,信我,你前途一片大好,只要你撐住。”

    茹姐的出現就像定心丸。

    溫燃在哭過一場后,高燒終于變成低燒,也終于有力氣和幾個工作人員說話。

    胡雅米是個樂天派。

    她希望溫燃高興點兒,說:【說不定薄先生為了你直接公開戀情了,你說你們倆郎才女貌的,你也不當愛豆,談個戀愛咋了,大驚小怪的那些網友】

    此話一出,群里的其他人也紛紛贊同,說實在不行用這招做公關最合適。

    現在還挺普遍的。

    左右是戀愛,薄祁聞也不是圈里人,很正常。

    溫燃也說不清為什么,那會兒她還能笑得出來。

    笑著笑著,溫熱的液體就順著眼角滑落,她回復說:【不會的】

    溫燃:【薄祁聞不會的。】

    發完這條消息。

    溫燃按下關機鍵,重新閉上眼,用被子捂住頭,發出很細微的啜泣聲。

    她想起蔣雅和說的,那是應激,然而她對應激的概念,還停留在小貓應激會死。

    那她呢?

    會不會也熬不過這個漫長的冬天?

    第54章 清醒人 “飛高可以,但不可以飛走。”……

    如料想中一樣。

    那天溫燃那些負面新聞冒出的快, 消失得也快。

    和男子纏綿一夜的新聞,很快就撤了詞條,博林也發出嚴正聲明, 警告爆料的八卦周刊, 勿對本公司藝人造謠污蔑。

    那八卦周刊往常牛氣得很,什么明星爆料都敢往外抖。

    唯獨這次,被博林警告后,一個屁都沒敢放。

    溫燃又因電影在短時間內圈了一大批顏粉和演技粉,雖不到死忠的程度, 卻是十足的路好, 大多數人都在自發為溫燃說話, 說就算是真的又怎樣, 年輕人談個戀愛不是很正常?那個男的看身形也挺帥的, 如果還有錢,換你你不心動?

    至于溫燃高中爆料的傳聞,那個爆料人是個三無小號,說完就銷聲匿跡了。

    當代網友早就不是被人當槍使喚的性子, 基本所有前排的表態都是, 現在造謠成本這么低嗎?是不是我搞個小號出來發言,也可以說是溫燃的高中同學啊。

    事情越發酵圍觀的人越多,到后來,有一個說是溫燃大學同學的日常plog博主,發了很長的一條微博,關于溫燃的。

    “我跟她都是A大新傳的,不算熟,但算得上清楚她的為人,她家境不太好, 從大一開始就經常在外面做兼職,性格有點疏離,不太合群的類型,但你要求她點什么,她都會幫忙,絕對算不上性格差,我認為的性格差是人品不好性格奇葩,溫燃絕不屬于這種類型,她只是內斂安靜,不愛湊熱鬧,大學四年就只和一個女生有過矛盾,因為那女生搶了她當時的男朋友(人家私事,不好細說)。”

    “至于那個人說的喜歡偷東西,就更離譜了,我大學四年就沒聽過我們系誰丟過東西懷疑她,反倒是系里的公益活動每次捐款都有溫燃,我不理解給她潑這個臟水的意義。”

    “最后,免責聲明,我只認識大學的溫燃,高中我確實不清楚,我只是把我知道的了解的都說出來,至于那位自稱溫燃高中同學的爆料者,如果你有證據,希望你能發出來,網絡時代,每個人的話都可以成為利劍,呼吁大家不要隨便用幾句話去否定一個人的人格。”

    這位博主粉絲有個十幾萬,平時粉絲活躍度就很高,這條微博很快就被頂上熱搜。

    上了熱搜,就什么人都有。

    有人質疑她話的真假,說她是不是收錢了,也有喜歡溫燃的,想知道溫燃更多的事。

    但那博主都沒回復過。

    再沒多久,關于溫燃的其他詞條,就都從熱搜上消失,這場沒有硝煙的輿論戰消失得仿佛只是一場幻覺。

    沒有什么公開戀情。

    什么都沒有。

    夜里臨近十點。

    薄祁聞在風雪中回到綠意

    居。

    安靜的一樓傳來隱約說話聲,混著幾人稍顯急促的腳步聲,轉眼臥室門被推開,床邊的落地燈被點亮。

    暖調的光灑在濃稠黑夜里。

    薄祁聞坐在床邊,摘掉手套,掀開被子,用微涼的手背貼住溫燃溫熱的頭。

    感受到涼意,溫燃在半夢半醒中翻過身,撐開眼皮,她聲如蚊訥,“你怎么會回來了,我是在做夢嗎。”

    旁邊私人醫生搶白,“做什么夢啊,這是老薄擔心你,一談完事就從新加坡馬不停蹄地趕回來。”

    薄祁聞氣息清寒,牽緊溫燃的手,與她十指相扣,看也不看男人一眼,“有你什么事。”

    倆人這么多年就是損友關系。

    這醫生也是頭一次見薄祁聞這么為一個女人著急,想多替他討兩句人情。

    結果他倒好,不領情。

    醫生偏偏嘴說,“是是是,沒我的事,這兩天忙前忙后幫你照顧女朋友的人也不是我,行了吧。”

    明嬸誒呀一聲,“閉嘴吧,趕快跟我出去。”

    明嬸拽著他和周擎就走。

    轉眼門關上,靜謐的臥室只剩他們倆。

    薄祁聞深邃的眼眸在昏黃光線下透著寶玉般剔透的光澤,讓他過分深情與迷人,他用另一只手,碰了碰溫燃吹彈可破的臉頰,說,“現在還很不舒服?”

    溫燃閉著眼,不說話。

    薄祁聞只當她病得太厲害,再加上外界那些新聞對她的攻擊,心情糟糕。

    他把她抱過來,讓她枕在自己懷里。

    他懷中的氣味還是那樣清幽好聞,令人沉淪,連說話語氣也是從前的樣子,磁柔,寵溺,柔腸百轉的滋味,叫人恍惚以為,她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說,“那些事我都處理好了,不用擔心。”

    跟著又笑了下,“不過,我們大明星路人緣好像很不錯的樣子,很多人都在為你說話。”

    溫燃把頭埋在他懷里,摟住他的腰身,忍不住鼻腔發酸,即便不去看結果,她也知道,她猜對了。

    薄祁聞有一百種辦法去擺平這件事,唯獨不可能,公開兩人的關系。

    他們又是什么關系呢?溫燃到現在已經不清楚了。

    有那么一瞬間,她想問他,付婧雪說的是不是真的。

    可勇氣到底醞釀不出來。

    她暫時接受不了,也不想接受那樣殘忍的現實。

    于是深吸了口氣,她說,“我不擔心。”

    “不擔心病成這個樣子?”

    薄祁聞嘆息,揉了揉她的頭,“明嬸說你飯都吃不進去,還一直吐,我想過把你送到急診去,但外面又下了雪。”

    明明是個寡冷少言的男人,卻在面對她時,總是不由自主地話多起來,這何嘗不是一種特別和優待。

    溫燃短暫的二十幾年人生里,其實很少有溫情的時刻,而每一次溫情的時刻,都是薄祁聞給予她的。

    或許,就是那一點不舍的。

    舍不得那么快割舍。

    那晚的最后,溫燃到底什么都沒問,在薄祁聞的照顧下,吃了藥,喝了粥,再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醒來后,又是陽光明媚的一天。

    明媚到這個世界仿佛仍舊是原來的樣子,一切都沒有變過。

    兩天的病痛,讓溫燃覺得自己快要悶臭了。

    一起床就去洗澡。

    薄祁聞見她起來,也沒了睡意,干脆趁著她刷牙的功夫,過去從背后抱住她,嗅著她身上好聞的沐浴露味道,從她的脖頸,鎖骨,親到耳垂。

    之后那個吻,霸占到了她的唇。

    只是這次溫燃不太聽話,無論他怎樣引誘,她都不肯張唇配合他。

    薄祁聞都沒脾氣了,氣笑說,“幾天不見,接吻都不會了是吧。”

    溫燃聲音仍舊有點沙啞,說,“我病沒好呢。”

    薄祁聞捧著她的臉鍥而不舍地親過來,“那正好,我幫你分擔。”

    溫燃又怎么拗得過他,她被他親得意亂神迷,別說張唇,到后面整個人都被剝開,但總算清早這次,薄祁聞沒太過分,他知道溫燃病沒好,身體虛,每一下都把握著分寸,盡量讓她愜懷。

    最后是薄祁聞把她抱進浴室。

    怕她受不了涼,他把浴室內的溫度調高了很多,溫燃就這么被他抱著,泡在鋪滿泡沫和玫瑰的浴缸里。

    那陣子薄祁聞都很忙。

    即便是那個時候,也是手機不離身。

    溫燃不知道他在跟誰說話。

    只是靠在他懷里閉著眼淺寐,直到薄祁聞攥住她的一只手腕,往上面套東西。

    溫燃睜開眼,看到是一條樣式古樸的玉石手串,中間穿插著幾個琺瑯彩金飾,珠子翠綠欲滴,剔透瑩潤。

    也是很久以后,溫燃才知道,那手串的一個珠子,都夠三線城市一套房子的首付,那翡翠還有個相當矜貴的名字,叫龍石種翡翠。

    溫燃看了看手串,又看薄祁聞,有些意外他什么時候弄來的。

    薄祁聞卻說,“特殊渠道求來的,說是高人給打了幾道符,能讓人少生病,少遇小人。”

    說著,沖溫燃意味深長一笑,“懂了沒?”

    溫燃有點兒懂,又有點兒不懂。

    她來回看了會兒那手串,說,“他們說越有錢越相信這個,你也是?”

    薄祁聞語氣淡淡,“夜路走多了,有時候不得不信。”

    不然當初的薄太太,也不會那么輕易就把薄祁聞帶回去,無非是她當年找人查了薄祁聞的八字,對方說薄祁聞會帶著薄氏走上另一個高度。

    后來每年做慈善,也是這個道理。

    錢賺的太多,就該往外散一散,免得后面撐不住。

    薄祁聞湊過去在她臉上親了下,“總之戴著就是,除了房事的時候不能戴,其他都沒問題。”

    溫燃一聽這話,立馬把手串摘下來,放到一邊,還抽出一張洗臉巾蓋住。

    薄祁聞被她逗得朗聲大笑。

    笑夠了又扣著她的后腦勺,吻了她好一陣,“又在勾引我。”

    興許是覺得虧欠她,接下來的兩天薄祁聞都在家陪著她養病,還親自下了一次廚,給她做桂花糯米藕吃。

    溫燃才知道,原來他也會做飯。

    可即便如此被偏愛,她也像是喪失了精氣神一般,從始至終都是淡淡的。薄祁聞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但不會纏著他,圍繞他,更不會覺得高興。

    好像從前那個滿心滿眼愛慕他的姑娘,突然就換成另外一個,更成熟,更冷靜,更淡定的她。

    眼看病好了。

    溫燃的假期也結束了。

    隨著電影熱映,溫燃名氣大增,短短幾天就有新本子廣告和綜藝邀約,茹姐問了溫燃的態度,確定她都想要,就一口氣全接了。

    看那日程,估計年前都沒法空出假期。

    剛巧那天薄祁聞那邊遇到了一些事,他心情明顯不大好。

    走的時候,他親自送溫燃去的機場。

    溫燃身邊的工作人員都到了,正在機場外等她。

    怕被人拍到。

    溫燃便讓薄祁聞把車停到了比較偏的一個拐角。

    薄祁聞眸光冷淡,“現在都開始學會避嫌了。”

    溫燃其實不太理解他為什么會說這種話。

    她只是云淡風輕地說,“免得給你和公司惹麻煩。”

    說不清為什么。

    那天薄祁聞突然就想抽根煙,可在溫燃面前,還是忍住了。

    溫燃說不清為什么,突然一笑,“薄祁聞,其實你挺矛盾的,一面讓我飛更高,一面又不舍得放手。”

    薄祁聞呵笑,“放手?”

    他看向溫燃,“你是這么想的?”

    溫燃沒說話,準備下車,卻被薄祁聞鎖在車里。

    薄祁聞欺身過來吻她。

    就是那一瞬間,溫燃心潮涌動,眼眶泛酸。

    她以為她已經可以平靜地看待兩人這段露水情緣,可事實上,她還是無法抗拒對他的喜歡。

    那個吻,兩人親了很久。

    開始是他急于霸占,后來又是她急于索取。

    最后才被胡雅米的電話打斷。

    溫燃調整好呼吸,接她的電話,說馬上就過去。

    電話掛斷,她對薄祁聞說,“我真得走了。”

    情人間的親吻總能成為情緒最好的安慰

    劑,薄祁聞把她的長發掖到耳后,警告似的捏了捏她的耳朵說,“飛高可以,但不可以飛走。”

    那時溫燃只把這句當成他最普通的情話,給面子地笑了笑。

    卻不知薄祁聞這個人,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

    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兩人都變得異常忙碌。

    溫燃被行程纏得暈頭轉向,薄祁聞那陣子同樣日理萬機,國內和海外的很多紛爭,都在推著他往前走,偶爾的時候,他會去她微博逛一逛,留兩句言。

    這個狀態,很容易就會被人看作是單身。

    果不其然,溫燃在拍攝一部上星刑警劇的時候,就被一個同組的男演員追求了。

    溫燃很直白地拒絕他,男演員卻笑說,又不認真,偶爾排解一下寂寞不挺好的?

    溫燃那時候才知道,原來很多人的感情可以不純粹到這種地步。

    那薄祁聞呢?

    他會不會偶爾也覺得寂寞空虛?

    整個一月,就這么稀里糊涂的過去,二月初,溫燃接了一個商務活動。

    是個貴婦級珠寶品牌的商務晚宴。

    邀請的都是圈內的有錢人,和當下很火的明星來給珠寶代言和推廣。

    沒錯,溫燃在那年二月的時候,就已經算是內娛新興小花了,她躥紅的速度誰也沒想到,迅速引起業內很多人注意,甚至有人已經開始找營銷號發她的黑通稿了。

    偏偏她的地位還和那些流量小花有微妙的不同,因為她是靠電影火起來的,相當于電影演員,會更被看中。

    然而,再被看中,在那些有錢有勢的人眼里,也不過是個戲子。

    說白了,那場晚宴,他們這藝人就是過去推銷站臺的。

    唯一特別的,是溫燃不用坐在油膩男士那桌,而是被工作人員引領著,坐在都是貴婦的那桌。

    那群貴婦都蠻喜歡溫燃的,她一坐下來,就熱情和她攀談,問她接下來要拍什么戲,還說非常喜歡她在《沉默的謊言》里的表演,搞不好未來要拿獎的。

    溫燃在圈子里浸淫久了,早已學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不止能把這幾個貴婦哄得笑容滿面,還能做到體態和表情無時無刻的優雅得體。

    她只是沒想到。

    那天會那么不巧,原本不打算出席的蔡藝敏,就這么中途出現了。

    蔡藝敏和其他受邀貴賓完全不是一個層級。

    見她過來,那些貴婦都站起來,對她笑臉相迎。

    蔡藝敏卻只是敷衍地和她們打了聲招呼,狀似不經地坐在溫燃身邊,三份笑意地夸她,“今天這條禮服裙很配你,珠寶也是。”

    溫燃穿得是一件淡粉色珠光光澤的露肩禮服裙,配的是品牌方讓她佩戴的當季最新款珠寶。

    是很適合她氣質的清純仙女風。

    已經有兩位富婆因為她戴的好看,選擇下單了。

    溫燃知道自己的工作職責,同樣笑著看向蔡藝敏,說,“謝謝,您今天也很美,感覺有幾套珠寶會很符合你的氣質。”

    蔡藝敏表現出興趣濃厚,哦了聲,“是嗎?”

    不等溫燃反應,她就已經伸手過來,捏住溫燃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溫燃戴著的那套珠寶耳飾,“你是說你這套嗎?”

    蔡藝敏和別的女人比起來,最高明之處,就是她不會用自己的身份地位來明晃晃地打壓別人。

    她會由衷地贊賞你,包容你,再用虛假的仁慈來俯瞰你,睥睨你。

    就好像在告訴她,你看,我才是和薄祁聞同一個階級的人。

    蔡藝敏把溫燃當做一個可以被隨意擺弄的人體玩偶,看完了耳飾,又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項鏈,真誠贊美道,“這套是不錯,就是可惜了,和我的風格太不一致。”

    頓了頓,她笑,“但薄祁聞肯定喜歡。”

    那語調里,似乎有種無奈的縱容。

    說著,又拖起紅酒淺抿了口,沖溫燃彎唇,“他眼光不錯,是不是?”

    到底是年紀閱歷,家室地位都足以碾壓溫燃的人,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把溫燃的心沉到了海底,再死死按住,幾乎窒息。

    溫燃抿唇坐在那兒,不發一語。

    終歸是蔡藝敏點到為止地放過她,坐了沒多久,就去其他桌上和別的男士攀談,之后再沒看她一眼。

    那天蔡藝敏的舉動,就只表達出來兩個信息。

    一個是,我知道你。

    另一個是,我不介意他有你。

    飯局結束后,溫燃回到酒店,開始瘋狂嘔吐,明明沒吃什么東西,可就是想吐,嚇得胡雅米以為她懷孕了,差點兒給她買驗孕棒,結果溫燃吐一會兒就好了,只是臉色異常難看,眼里毫無生氣。

    那陣子茹姐都陪著她。

    見她這個樣子,勸她說不然放放假,回去休息幾天吧,一直這樣高強度工作誰也受不了。

    溫燃想過拒絕的。

    誰知當天沈念辭的電話就這么打了過來,她告訴溫燃,說薄祁聞出車禍了。

    溫燃那會兒連妝都沒來得及卸,心臟幾乎停擺。

    饒是在心里打了再多預防針,涉及到對方安危的時候,也還是無法冷靜。

    聽溫燃語氣明顯急切,沈念辭安撫她說,“沒事沒事,你先別擔心,就是右胳膊骨折而已,現在已經送去醫院了,我主要是這陣子在外面旅游,回不去,他還不讓我告訴你,說怕你擔心,但是我想也不能這么瞞著呀,你回去照顧他,他還能好受一點。”

    溫燃也冷靜下來,說好,我這就回去。

    然而時間太晚,溫燃不想回去打擾薄祁聞休息,便訂了第二天清早回去的機票。

    抵達北城的時候,不到七點。

    加上一小時的路程,剛好八點。

    正是陽光最充足的時候,溫燃帶著路上買來的薄祁聞愛吃的新鮮水果,還有他喜歡的早餐,去了那家私立醫院。

    她以為她會是清早第一個來看薄祁聞的,結果,有人遠比她更早一步。

    還沒走敲門走進病房,溫燃就聽到病房里,那道始終帶著三分笑意,談吐睿智又成熟的女聲,“誒,我都說了,你躺著就行,我喂你,你非坐起來干什么!”

    腳步就此頓住。

    下一秒,薄祁聞疏冷淡漠的聲嗓在病房里徐徐蕩開,“輕度骨折而已,又不是廢物。”

    蔡藝敏就笑,“又來脾氣了不是,你也說骨折,一個月就好了,生什么氣。”

    說話間,她吹了吹手里的熱粥,“我又不嫌棄你。”

    “……”

    溫燃突然就想到很久很久以前,薄祁聞說過的話。

    那時她在紅木門外,他在紅木門里。

    他笑得漫不經心,說得涼薄寡情,“喜歡又如何,不喜歡又如何,婚姻這種事,我們薄家,又有誰真說了算呢。”

    就是那刻。

    溫燃近乎絕望地想,原來清醒的一直是薄祁聞。

    做夢的,是自己。

    第55章 紅線 “我們分手吧”

    手腳冰涼地站門口, 身后走來一個護士,問溫燃,“要找人?”

    溫燃倉惶回神, 下意識搖頭。

    護士見怪不怪的擦身而過, 病房里的蔡藝敏還在說著話,具體在說什么,溫燃沒細聽,她只是把帶來的東西放在門口,轉身下樓。

    這行為其實挺沒出息的。

    溫燃心里清楚。

    她也不是沒想過直接進去, 親眼看看薄祁聞那刻眼中的情緒到底是什么, 或者單純給蔡藝敏找一次不痛快, 給他們倆的未來添一道裂痕。

    但可能, 最后不痛快的人只有她自己, 滑稽的人也只有她自己。

    她也舍不得讓薄祁聞難堪。

    那是給予過她希望與莫大恩情,改變她命運的男人,他不該被那樣對待。

    可再拎得清,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即便已經很盡力去控制那刻的情緒, 溫燃還是在上車后被瞧出端倪, 眼眶酸軟得厲害。

    胡雅米問她,“燃燃你怎么了?怎么臉色這么難看?”

    也許進娛樂圈后,表情管理這門課上得太多,溫燃到那會兒居然還能擠出一絲笑,說,“沒事

    ,就是有點惡心。”

    那陣子溫燃常頭暈惡心。

    胡雅米習以為常,馬上給她拿藥,“你先吃兩片。”

    溫燃卻說, “我想抽根煙。”

    胡雅米動作停住,若有所悟似的看她兩眼,頗為擔心地點頭,拉開車門下了車,站在外頭幫她“巡邏”。

    溫燃已經很久沒抽過煙了。

    吸進去的第一口就開始咳嗽。

    她記得很清楚,上一次抽煙的時候,她還是薄祁聞工作室的員工,躲在那棵桂花老樹下找清閑,卻被薄祁聞瞧個正著。

    那時她的心情是怎樣呢?

    是害怕,還是驚喜?

    溫燃已經說不清了,總覺得這段日子像在經歷一場漫長,虛無縹緲的夢,經歷的每一秒都在擔驚受怕,怕這個夢會醒,而當下,夢真的醒了。

    可終究還是有那么一點舍不得,抑或是想死得更痛快一點。

    那天溫燃到底給薄祁聞打了個電話。

    在煙馬上要燃盡的時刻。

    電話響了十來秒,薄祁聞接通,他的音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靜,透著熟悉的沉柔,問她,怎么這么早打來電話?早上有戲?

    溫燃彈斷煙灰,輕吸一口氣。

    試圖用笑來掩蓋她聲音里微弱的顫抖,她說,“嗯,剛拍完,你呢。”

    其實后來回憶起來。

    薄祁聞不是感知不到那時溫燃的不對,他只是篤定溫燃不會離開他,他也不會離開溫燃。

    可再運籌帷幄的人,也敵不過命運這只翻云覆雨的手。

    在薄祁聞波瀾不驚地說出他此刻正在前往公司的路上,兩人之間的那根紅線,就已經悄無聲息地斷了。

    溫燃垂著長長的眼睫,很輕地笑,說,“是么,這么早。”

    蔡藝敏就在這時給薄祁聞遞來一顆削好的蘋果,很懂事地,用氣音說,“吃一口。”

    薄祁聞說不上哪里來的煩躁。

    沒看她,也沒接。

    往后靠了靠,他閉著眼對溫燃說,“這陣子都很忙,你照顧好自己,等時間充裕了,我就去看你。”

    電話那頭是突如其來的沉默。

    薄祁聞眉心沒由來一跳,蹙眉睜眼開,溫燃就在這時說,“好的。”

    不等他回答,她掛斷了電話。

    冰冷的嘟嘟聲,讓薄祁聞思緒有一瞬的恍惚。

    蔡藝敏把他拉回神,半譏半調侃道,“怎么,小情人又有脾氣了?要你哄呢?”

    薄祁聞看向她。

    古井無波的眼神,早已沒了剛剛接那通電話時的耐心與溫柔。

    蔡藝敏要笑不笑地開口,“忘了跟你說,我昨天還和她見了一面,確實很漂亮。”

    薄祁聞眼底盡是冷意,“蔡小姐,你越界了。”

    蔡藝敏云淡風輕地聳肩,“品牌方邀請,碰巧而已,我也沒和她說什么。”

    以她的城府。

    薄祁聞并不打算相信她。

    可憑借他對溫燃的了解,要是蔡藝敏真跟她說了什么不該說的,她絕不會是當下這么平靜的態度。

    總歸是不大舒服。

    薄祁聞眸色黯沉,語氣疏離地趕客,“時候不早了,多謝蔡小姐的早餐和探望。”

    蔡藝敏和過往那些和他相親的姑娘全然不同。

    她仿佛一個沒有弱點和痛點的人,即便薄祁聞把問題拋在明面上,她也有種勢在必得的篤定感。

    蔡藝敏拎包起身,不覺得尷尬,也不覺得挫敗,只是笑,“你知道,我為什么選擇你嗎。”

    薄祁聞眉宇間神色淺淡,談不上是否感興趣。

    蔡藝敏兀自開口,“因為你和其他那些男人都不一樣,但又活在同樣的牢籠里。”

    這個評價。

    終于讓薄祁聞漫不經心掀眸,朝她撂上一眼。

    蔡藝敏說,“愛情從不是長久的東西,我有足夠的耐心,也有足夠的信心,等到你愿意。”

    回應她的,是一聲冷笑。

    薄祁聞目光如炬,“蔡小姐未免對自己太有信心。”

    蔡藝敏但笑不語,那眼神像是能將人看穿,轉身大大方方離開。

    路過門口時,瞥到地上那袋水果和早餐,她短暫停頓一瞬,冷著臉抬腳踢開半米遠。

    ……

    也是回到綠意居后。

    溫燃才知道,那場車禍,薄祁聞不止撞到胳膊,還撞到頭,雖然沒有外傷,卻有輕微的腦震蕩,需要留院觀察一陣。

    作為最親近薄祁聞的人之一。

    明嬸內情了解得不少,她氣得夠嗆,“肯定是薄家那兩個婆娘找人弄的,她們平時就恨他,恨不得他早點死了!”

    然而不止是家族恩怨那么簡單。

    那段時間薄氏內部股權動蕩,人人岌岌可危,大家更擔心的,是薄祁聞和蔡家聯姻,誰人都想插上一腳,生怕他得了好處。

    后面這話,明嬸沒有說的那樣直白,但溫燃心里很明白。

    其實早該想到會有這一天的。

    只是沒想到,這天會是這么快。

    明嬸和她傾吐干凈,才回神想起來問她怎么突然回來了。

    溫燃笑笑說,“回來帶點兒東西。”

    明嬸啊了聲,“你要去陪先生啊,還是回劇組?”

    溫燃邊往樓上走,邊遲疑道,“回劇組,都是一些需要用的東西。”

    四兩撥千斤的話,明嬸似懂非懂,終究只是家里的阿姨,她沒權過問那么多。

    只是不過問歸不過問,她也不是傻子,溫燃自打回來,幾乎一整天都在樓上收拾東西,明嬸中途過去偷看了幾次,發現她跪坐在地上,不緊不慢地整理著內衣。

    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明嬸偷著給薄祁聞打電話。

    打了幾次,電話才接通,接通的人還是周擎,說先生剛吃完藥,睡著了,問明嬸兒怎么了。

    明嬸兒壓低聲音說,“溫小姐和先生吵架了嗎?她怎么今天回來收拾行李了呢?”

    周擎:“……”

    也是巧。

    他正猶豫要不要叫醒他時,薄祁聞蹙著眉頭,恰逢其時地醒了。

    桃花眸惺忪疲倦地看向周擎,他問他,“怎么了?”

    周擎淺噎了一下,在他逼問目光中,慢吞吞地說,“明嬸說,溫小姐好像在收拾行李。”

    薄祁聞眼神一剎死寂,“她回北城了?”-

    溫燃在綠意居的東西說多不算多,說少也不算少。

    比從大學宿舍搬出來那會兒,樣樣東西都沒法扔,因為樣樣都值錢,很多品牌方送東西,也都送的這個地址。

    她整理了大半天,仍舊有一堆東西在衣帽間。

    那里面有一半是薄祁聞送她的禮物,衣服,鞋子,首飾,包,很多還是嶄新的,她都沒碰過。

    溫燃從不是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她把自己沒用過的,都留了下來,用過的才決定帶走。

    收拾到差不多,才給胡雅米打電話,讓她找搬家公司過來接她。

    其實事情鬧到這個地步。

    溫燃沒什么可遮掩的了,明嬸在旁苦口婆心地勸,說先生這陣子是真的忙,不是故意冷落你的。

    溫燃笑著解釋了幾次,說不是你想的那樣,但明嬸還是不停地勸她別走。

    溫燃就朝外面黑下來的天色,揚揚下巴,說,“不走也不行啊,一會兒搬家公司都過來了。”

    話音剛落。

    薄祁聞的聲音就從背后徐徐傳來,低沉的,慍怒的,充滿壓迫感的。

    他說,“誰準你離開的。”

    “……”

    溫燃那顆心早已在早上揉扁搓圓。

    她單純地以為,再見到薄祁聞時,不會再痛了,可直到親眼再見到他,她才明白,只要面對真正愛著的人,心就永遠不可能無動于衷。

    更何況薄祁聞左手還打著石膏。

    似乎來得急,他內里還穿著醫院的病號襯衫,外面披著寬大的外衣,看起來有種少見的落拓不羈,卻仍舊清雋俊逸到讓人一眼鐘情。

    溫燃

    很難形容那一刻的感受。

    像是刀抹在脖子上,很快就要瀕死,卻還對生殘存著一絲希望。

    薄祁聞冷著臉走到她面前,明嬸自覺退離開,把空間留給他們倆,薄祁聞看她幾秒,單手拽著她上樓。

    那年北城似乎格外喜歡下雪。

    不過眨眼的功夫,窗外就簌簌飄起了雪花。

    薄祁聞看著擺在他面前已經收拾好的幾個行李箱,冷笑著問她,“這都什么意思,嗯?自立門戶?還是要跟我分道揚鑣?”

    溫燃臉上有種說不出的平靜。

    她越是平靜,薄祁聞越是惱火。

    薄祁聞這輩子從沒有這么難以掌控過情緒,那張俊美至極的臉因火氣略顯扭曲,他態度極為不悅地呵笑,“總要給我個原因。”

    像是預料到什么。

    薄祁聞稍作停頓,眉頭緊蹙間透出幾分克制后的耐心,“就因為我騙了你?沒告訴你我在醫院?”

    說話間,他朝她邁了一步。

    溫燃知道那是他求和的信號,于是她忍著眼眶的酸脹,和再度淪陷的沖動,往后退了一步,輕舒一口氣,“不是。”

    不到一米的距離,仿佛隔了一條跨不過去的銀河。

    溫燃攢夠勇氣開口,笑了下,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水波輕蕩,說不清到底在灼傷誰。

    她說,“薄祁聞,我膩了。”

    “……”

    “我們分手吧。”

    第56章 春夜未燃 “誰也別回頭”

    薄祁聞始終記得, 早年白萍生在夜場上給狐朋狗友講過一段混賬話。

    字字泣血,全是他的切身體會。

    他說,這戀愛啊, 要談可以, 但絕不能談太年輕的姑娘。

    要再加個初戀,那可千萬別碰,這樣的姑娘向來是最不好談攏的。

    談的時候,是來勁,但要求也多啊。

    既不能冷落, 又不能慢待, 更不能傷了她的自尊, 最好是一顆心全都交給她, 把感情談的轟轟烈烈才行, 等到談崩那天,就更難了,搞不好還尋思膩活的,可不是砸錢就能愉快解決的。

    最怕的就是悄無聲息給你搞出個孩子來, 到時候你說是要啊, 還是不要?

    一番話說完,眾人感同身受地哈哈大笑,唯有薄祁聞一人,嘴角勾著淡淡又輕蔑的笑。

    白萍生看他笑,特意點他,“誒誒誒,別不在乎啊,警告的就是你!”

    話說完,一群人不入流的富二代笑得更是開懷。

    薄祁聞就在這嘈雜的背景音中, 拖著酒杯漫不經心飲了一口紅酒,于紅塵中片葉不沾身的冷情。

    那時他在想什么?

    薄祁聞已經記不清了。

    他只是突然頓悟,這么多天被他捧在掌心,捂在懷里的姑娘,原來是這么特別,特別到他還沒喊停,她就已經一個人悄無聲息地下了車。

    什么尋死膩活,什么搞出個孩子。

    那些爛俗的情節,是斷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的。

    她冷靜,清醒。

    她從頭到尾就只會平平靜靜地看著你,笑一笑,說我膩了。

    分不清是覺得這刻的自己好笑。

    還是溫燃那話好笑。

    薄祁聞嘴角扯起一絲譏諷的弧度,狹長的桃花眸半瞇,鏡片折射出攝人的涼意,“你是認真的?”

    溫燃沒說話,也不看他。

    薄祁聞心頭像是吃了一記悶錘,點頭荒誕地笑,“所以是蔡藝敏跟你說了什么,你信了。”

    溫燃垂著眼眸。

    努力讓聲音沒有破綻,“沒有,她沒有跟我說什么。”

    薄祁聞傲慢地呵笑一聲,試圖拆穿她的偽裝。

    溫燃只是抬起眸,神色平靜地看著他,“她真的什么都沒跟我說。”

    她其實不擅長撒謊。

    就連做I的時候都是,就算她裝得再盡興,薄祁聞也知道她沒到就是沒到。

    正是她的不擅長,才狠狠刺痛薄祁聞。

    薄祁聞走過來,眼中的冷笑透出罕見的居高臨下的恨意,“是么。”

    那是上位者才會有的,被背叛,被違逆時的眼神,他一字一句,“那你告訴我,為什么要用膩這個字,我是哪里不好?”

    “因為就是膩了。”

    溫燃仰起頭,眼底發燙的水汽一次次試圖攻擊她的眼眶,“戀愛就是會膩的,薄先生你不知道嗎,難道和您戀愛,就只有等著被甩這一條路嗎?”

    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攻擊和報復。

    卻又不敢真正拆開問題的癥結給他看。

    看什么呢,又有什么好看的。

    答案她都知道。

    就是問一百遍都是徒勞。

    最多就是讓他內疚一點,最后分了手,再加一句,以后有什么需要,過來找我,我都會幫忙。

    對溫燃來說,那才是最慘烈的分手方式,她不要。

    她不要薄祁聞那么體面。

    她寧愿他恨自己。

    恨比愛長久。

    他好歹能把她記得久一點。

    見她這么堅定。

    薄祁聞最后的笑意斂去,就這么目光死寂地瞧著她,像在瞧一個陌生人。

    驀地,他怒極反笑,“到底誰教你的,把人捂熱再一腳踢開?”

    溫燃:“……”

    她早已沒有能量再被他這樣直視著。

    她怕被他看出破綻,也怕自己后悔。

    所以,她深吸一口氣,抑著唇瓣的顫抖說,“沒人教過我,我本就是這樣爛的一個人。”

    不等薄祁聞反應,她倉皇逃竄一般,“不打擾您了,再見。”

    說完企圖繞過薄祁聞離開。

    可薄祁聞又哪里會讓她這樣如愿,當即上前一步,一改往日儒雅,沉冷陰鷙地把她抵在身前。

    他低眸譏諷地笑,“說走就走,呵,溫燃,你到底對我動過真心么?”

    薄祁聞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扎在溫燃心上。

    她必須很努力地忍著疼痛,才能斬釘截鐵地說出那個字。

    她說,“沒。”

    ——薄祁聞沒動過真心。

    她何必糾纏。

    似是沒想到她會這么果決。

    薄祁聞怔怔看了她幾秒,眼里水波輕顫,嘆息著冷笑著點頭,“有出息。”

    他像是失望至極,在她面前脫力般坐下,點了根煙,深吸一口,卻還是保持著體面的笑,“我竟不知道我們溫燃是這么狠心的女孩子。”

    說不清恨還是愛。

    那時溫燃腦子里就只有一件事,就是狠狠刺傷薄祁聞。

    狠心斬斷他們這段關系。

    她眼眶發紅,“狠心的人才有路可走,不是么,不然我又怎么走到今天這步。”

    薄祁聞冷瞥著她哼笑,“原來我只是你的墊腳石。”

    溫燃咽著嗓,聲音終于軟下來,“對不起……”

    軟刀子一樣的話。

    誰又喜歡聽對不起。

    薄祁聞涼涼一笑,吐出煙圈,目光像是忽然失去了焦點光,肩膀難掩頹喪。

    溫燃從沒見他如此落寞過,一瞬間窒息到喘不過氣。

    眼淚簌簌落下來。

    她控制不住,只能半低著頭。

    薄祁聞以為她在愧疚,心在那瞬疼得更厲害。

    他其實一直知道的,這姑娘感激他。

    即便他平時有些忽略她了,她也從不耍脾氣,對他沒要求。

    她乖巧到,薄祁聞從沒想過她會主動飛走。

    但這一天就是來了。

    又能怎么辦呢。

    他又不喜歡強求別人。

    總不能真把她拴在身邊,最后又什么都給不了。

    “也好。”

    就這么沉默須臾,薄祁聞忽然開腔,喃喃笑道,“好聚好散也好。”

    他輕點著頭,像在贊同溫燃提出的分手有多明確,卻不知道溫燃那刻的心早就碎成了千萬片。

    薄祁聞看向她,說,“想好退路了嗎?”

    那話的意思挺明確。

    畢竟要從之前的關系里抽

    離,就要想好未來的路不會那么坦蕩。

    薄祁聞冷情就冷情在這里。

    他永遠是個精明的商人。

    溫燃沒什么好意外的,卻還是覺得心頭痛感一陣陣涌上來,讓她呼吸急促。

    她深吸一口氣說,“謝謝先生關心,未來的路我自己能走好。”

    薄祁聞就這么靜默無聲地審視她。

    像是試圖從她眼中審視出她到底有多絕情,可終究還是敗給她的眼淚。

    薄祁聞自嘲一笑,把半截煙碾滅在煙灰缸里,眼神冷寂,“我都忘了,你現在紅了,早不需要退路。”

    帶著恨意的話像一把刀。

    鋒利的刃直插心口。

    溫燃和他對上視線。

    薄祁聞深邃的眉眼在光影中凌厲俊美,就這么目光筆直地看著她,如同初見。

    不同的是,此刻的眼神里,有愛也有恨。

    薄祁聞甚至想不通,自己怎么就笑著說出那句話。

    他說,“離開我,你開心就好。”

    ……怎么能開心呢。

    怎么可能開心呢。

    溫燃就是那瞬間崩潰的。

    她眼淚洶涌地落下來,落到她泣不成聲,薄祁聞終于站起身,把她重新摟在懷里。

    他想像一個長輩那樣,體面地安慰她,放她走,可當真正抱住她的瞬間,他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即便是單手抱她,也像要把她嵌在懷里。

    薄祁聞壓抑著翻涌晦澀的情緒,在她耳邊祈求般低喃,“溫燃,只要你說一句后悔,前面的話我都不當真。”

    那一句,幾乎是他用自尊來換的。

    這些年他又對誰這樣低過頭。

    可即便如此,溫燃也還是搖著頭,哭得泣不成聲。

    她像個不知好歹的頑劣孩子,每一個字,都讓薄祁聞潰不成軍,靈魂碎裂到谷底。

    她說,“薄祁聞,分開吧,就這樣,分開。”

    趁春夜還未燃盡的時候,趁我還舍得放開你的時候。

    我們誰也別回頭-

    那晚的雪,是那年北城最大的一場雪。

    溫燃記得很清楚,降雪量有十厘米。

    不知是真是假。

    但的確是搬家公司的人說的。

    胡雅米臨時找的搬家公司,很不專業,時間又晚,瞧著又是大明星,又是豪宅的,到門口就加了三分之一的錢。

    胡雅米不樂意,在門口跟司機吵了幾句。

    溫燃拖著行李箱出門,聽見那師傅用地道的京腔說,“哎呦喂姑娘,今兒雪有十厘米呢,我都在這兒等你們多久了,加錢很正常好不。”

    胡雅米吵吵嚷嚷反駁了他什么。

    溫燃沒聽清,因為后頭跟著明嬸和周擎。

    明嬸見她拖著行李箱往外走,嚇得臉都綠了,穿著拖鞋就出來追她,怎么都不想她走,那聲音都帶著哭腔了,說倆人談的好好的,怎么就要散了呢。

    還替薄祁聞說話,說先生是真心待你的,你不要聽外面怎么說,他有他的難處,但他真的疼你。

    周擎也頭一次這么有活人感。

    明明那么高的個子,跟在她身旁步子都是碎的。

    周擎說,“溫小姐,先生為了你都能從醫院回來,你就不能好好聽他解釋嗎?至于這么沖動嗎?”

    可再怎么說都沒用。

    溫燃是鐵了心就一定會做到的人,從頭到尾都沒搭話過一次。

    還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周擎接了一通電話,周擎才停下來,面色緊促地跑到一邊去接電話。

    溫燃知道是薄祁聞。

    他的聲音,她一次也不會聽錯。

    扭頭看向別墅。

    她也的確看到了他,就站在落地窗前,打著電話,身形清雋孑然,讓人無端心疼。

    冥冥對視不知多久。

    溫燃狠心收回目光,跟司機說,“多少錢,我給你就是。”

    司機被這話堵得啞口無言,馬上笑了,“還是大明星痛快哈!”

    談好價錢,司機把溫燃的行李放到車上。

    胡雅米見溫燃眼眶又紅又腫,過來小聲問,“你還好嗎燃燃?”

    溫燃搖頭說沒事,朝前面的SUV遞了個眼神,說走吧。

    胡雅米其實有點兒迷茫,她只知道這一個住處,于是問溫燃,“我們去哪兒啊,你還有別的地方住嗎?”

    溫燃點點頭,說有的。

    就是之前給溫素玲租的那套房子,三室一廳,不算大,但足夠她住了。

    正好搬回去,還能陪陪她。

    溫燃抬手抹了把眼淚,笑說,“就是得麻煩你,今晚過去多陪我收拾一下了。”

    胡雅米哎呀一聲,掏出紙巾幫她擦眼淚,“你說的什么話啊,我可是你助理,快別哭了,省得被人拍下來,你明兒又要上新聞可怎么辦。”

    溫燃破涕而笑,和她一起上快步了車。

    周擎到底沒跟著兩輛車走。

    薄祁聞不讓。

    回到樓上,周擎心情分外沉重。

    他跟了薄祁聞這么多年,薄祁聞什么心情,瞞得過別人,瞞不過他。

    當初薄祁聞跟溫燃在一塊兒心情有多好。

    他現在心情就有多糟。

    周擎克制不住地替他操心,果然一推門進去,就見薄祁聞站在窗邊抽煙。

    周擎深吸一口氣,走到他身邊,欲言又止,“少抽兩根吧,等會兒還要回醫院……”

    也是這會兒,薄祁聞才想起來自己的右胳膊,還綁著石膏。

    他低眸瞧了眼,左手的煙就那么燃著,煙灰簌簌往下落。

    想到溫燃剛剛連一句都沒問過他的傷。

    薄祁聞沒由來一笑,“原來不愛一個人的時候,連裝都不想裝。”

    第57章 玫瑰 這就是他親手養大的玫瑰。

    茹姐是除了胡雅米外, 第一個知道溫燃和薄祁聞分手的。

    茹姐不放心溫燃,讓胡雅米在她那兒住下。

    還問她溫燃情緒有沒有不對勁。

    那會兒溫燃正在浴室里洗澡,水聲嘩嘩, 什么都聽不清, 胡雅米在外頭悄咪咪聽了會兒,才回頭和茹姐好好打電話。

    她說,“分手了,肯定傷心難過嘛,但總體來說還是挺鎮定, 也挺正常的。”

    茹姐在圈里浮浮沉沉久了。

    什么樣的姑娘沒見過。

    之前就遇到一個和溫燃情況差不多的, 明明很有爆相, 就因為被富二代男朋友甩了, 傷心到在浴室里割腕, 給茹姐他們嚇瘋了。

    后來救回來,也雙相抑郁了,戲都沒法拍,休息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復工, 那時候人已經沒熱度了, 現在累死累活撐死都到不了三線,一見到茹姐就哭訴自己當初怎么那么戀愛腦。

    平心而論,茹姐不希望溫燃這樣。

    她覺得溫燃是她這兩年手里最前途無量的小花。

    她未來的高度遠不止于此。

    茹姐深吸一口氣,“暫時沒事正常,可能情緒還沒爆發出來,你這段時間盯她盯緊一點,有事立馬給你其他幾個姐還有我打電話,千萬別讓她做傻事知道嗎,她要出事, 我第一個拿你是問。”

    最近茹姐剛給胡雅米漲完工資,胡雅米干勁兒足。

    她拍胸脯保證,“放心吧茹姐,我保證貼身跟緊她,不過你也太邪乎了吧,我覺得真不至于,燃燃她這人挺清醒的,要是不清醒怎么會和那么好的薄先生提分手。”

    茹姐音調都變了,“你說誰提的分手?”

    胡雅米語氣還挺驕傲,“燃燃吶。”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

    茹姐隔了好幾秒才萬般不解地開口,“她怎么想的啊?”

    胡雅米向來憋不住好屁。

    就壓低嗓音,小聲道,“薄先生不是要聯姻了嘛,這事兒你不是都知道。”

    是知道沒錯。

    不止茹姐知道,很多和薄氏關系近的人都知道。

    就只有溫燃不知道。

    或者說,所有人都不想讓溫燃知道。

    可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

    茹姐只是沒想過,溫燃會這么決絕的放手……那可是薄祁聞,換做別的女人,得到了他的人和心,得到了他的庇護和和寵愛,還有什么好糾結在意的?

    只能說太年輕,想要的太多,也想不明白。

    茹姐在心里嘆息,說,“薄祁聞就那么同意了?”

    胡雅米說,“那我就不清楚了,我就進去幫忙搬了一趟東西。”

    茹姐說好吧,回頭我親自問問她。

    被茹

    姐這么一提醒,胡雅米當晚就機警起來,溫燃去哪兒,她就去哪兒,寸步不離的。

    溫燃都無奈了,失笑著說你要跟我到什么時候。

    胡雅米困得直打哈欠,“那茹姐不放心你嘛。”

    溫燃瞬間了然。

    她松了松肩膀,說,“我沒事,真的,我就想和我奶奶待會兒,順便看看劇本,你早點去睡。”

    那時的溫奶奶已經在護工的照料下入睡了。

    溫燃說的都是實話。

    萬籟俱寂的夜,放空是就最好的舒緩。

    她想一個人靜一靜。

    既然她都這么說了,胡雅米也不好再死皮賴臉地跟著,上前抱了抱她,哄小孩似的,“那你也不許熬夜啊,我在床上等你。”

    被胡雅米這么抱了一下,溫燃泛涼的心都好似回暖三分。

    轉身進了溫素玲的臥室。

    屋內飄著淡淡的熏香,老人家在床上睡得很香甜。

    溫燃坐在她床邊的藤椅里,給她掖了掖被子。

    轉眼巡視起這間不大不小的臥室,一瞬間竟有種極度不真實感,明明不到半年時間,她的人生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她過上了豐衣足食的生活,住上了又大又漂亮的房子。

    再也不必為生計發愁。

    而這一切的根源。

    在于她非常非常幸運的,遇到了薄祁聞。

    只是很可惜,曾經薄祁聞是她唯一想要抓住的,現在卻成了她人生中注定要擦肩而過的。

    想到這,溫燃提上一口氣,眼淚再也沒了偽裝,不爭氣地再一次落下來,滴在她手上的劇本,暈成小小的圈。

    溫燃試圖用袖子抹去那些濕漉漉的斑點。

    卻怎么都擦不干。

    就像薄祁聞滲透在她人生里的點點滴滴,最終都變成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

    日子一旦到了年尾。

    就會過得特別快。

    從綠意居搬出來沒幾天,溫燃就馬不停蹄地回上海復工,剛拍完護膚品代言廣告,一本雜志封面,春節的氣息就不經意席卷了全國各地。

    眼看還有幾天就是除夕夜。

    茹姐沒逼著溫燃再工作,把人早點放回北城過年。

    溫燃卻在上海又逗留了幾天,見了幾位導演制片人,之后才趕著最晚的航班回去,陪溫素玲過春節。

    給的工資再高,護工也是要回家過年的。

    所以春節的那幾天,都是溫燃親自照顧的老人家。

    溫素玲那陣子狀況好了很多,特別是見到溫燃的時候,偶爾還會清醒,嚷嚷著要給溫燃包餃子吃。

    溫燃怎么可能真讓她動手。

    每次都是耐心十足地哄著她,一個人進廚房做飯。

    唯一慶幸的,是胡雅米和新來的小助理夠細心,回家過年之前,把家里各種食材都準備足了,完全不用她操心。

    倆人待在一塊兒,孤單是孤單了點兒,但心也是靜的,只要不去看消息不停的手機。

    直到春晚結束,溫燃把溫素玲哄睡著后,趁著下樓抽煙的功夫,才拿起手機來看。

    這半年,她認識了很多新朋友,有演員,有幕后工作者,也有導演制片人,這些人出手都很大方,跟著新年祝福過來的,必然有一份紅包。

    溫燃不想失禮,但凡是同輩,就都回敬了不小的紅包。

    包括了沫沫和莊靈。

    其中最豐厚的那份,是給蔣雅和的,她給她發了十個二百塊紅包,蔣雅和都樂瘋了。

    微信電話打過來,她興沖沖道,“現在當大明星了,就是不一樣哈,出手都這么闊綽。”

    溫燃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抽煙。

    悄無聲息地把煙熄滅了,才對著鏡頭。

    蔣雅和真心疼她,說,“你看你,又瘦了,這前置鏡頭都把你畸變成這樣了,不過上鏡特別好看,你都不知道,年前我們這兒商場大屏幕的護膚廣告都換上你的了,就那個法國什么詩,貴的咧,我都舍不得買,看你代言,我才狠心買了個精華,還跟柜姐說沖你代言才買的,就為了支持你,夠不夠義氣!”

    溫燃被她逗得忍不住笑。

    笑完了說,“早說啊,我給你寄過去幾套。”

    蔣雅和卻拒絕,“我才不占好朋友的便宜,不過該說不說,你那廣告拍的是真好看,整個大樓三分之一都是你的大屏幕影像,好一張無可挑剔的漂亮臉蛋啊,就在那來回循環播放,真不一樣了溫燃,我真為你高興,你這臉就該吃這碗飯!”

    溫燃也沒想到那廣告拍完這么快就上了。

    她淡淡一笑,說,“那得謝謝我經紀人和老板舍得給我這個資源。”

    其實這個代言,不該落在她頭上的。

    博林比她紅的女藝人還有兩位,這兩位都挺想拿下這個代言的。

    反觀溫燃,那會兒剛從綠意居搬出來,和薄祁聞分手分的悄無聲息。

    她那時冷靜下來的第一個想法是,薄祁聞會不會一氣之下就把她封殺了,她甚至已經抱著這個想法,盤算著兜里的存款,能回老家干點什么小成本買賣。

    結果茹姐一個電話就給她打過來,讓她趕緊去上海,和品牌方對接。

    說是博林把廣告給她了。

    溫燃愣了兩三秒,下意識開腔,“……林總,還愿意重視我?”

    這話說得挺莫名其妙的。

    可茹姐多聰明。

    溫燃就是一個眼神,她都知道這姑娘在想什么。

    茹姐說,“林行濤好歹有話語權的,他知道現在該給誰喂資源,也不全聽上頭的。”

    她口中的上頭還能是誰。

    溫燃不用問都知道。

    茹姐又說,“再說人家金尊玉貴的,犯不著跟你一個小姑娘計較,他那種人,分個手又不算什么,你就好好做你的藝人,別胡思亂想,天塌下來有我和林行濤頂著。”

    茹姐話說得輕描淡寫。

    試圖讓溫燃的心理負擔減到最輕。

    卻不知有些話,反而刺痛了她。

    溫燃垂下眼簾,很輕地笑,“是啊,他那種人,分個手又不算什么。”

    最多就是氣幾天,氣她駁了他的面子。

    怕是連碾死她都懶得動手。

    想到那天的電話,溫燃不由自主地思緒飄遠,已經分不清第幾次,想起薄祁聞那張俊美又脫俗的臉。

    還是蔣雅和把她拉回神,問她,“過年就你和你奶奶嗎?你家那位沒來看你嗎?”

    溫燃眼神遲鈍了一瞬。

    蔣雅和以為她卡了,叫了她好幾聲。

    溫燃回過神說,“雅和,其實……我跟薄祁聞分手了。”

    話音落下。

    蔣雅和像被掐死了一樣安靜。

    兩人這邊的背景音盡是喧囂的煙花爆竹。

    溫燃隱約聽到蔣雅和喃喃了聲,“……分手是什么意思。”

    溫燃聞言落寞一笑,說,“分手是意思就是,我不能愛他了。”

    “我們再也不會在一起了。”-

    從薄家老宅出來的一路,天空不知何時再度飄起了雪。

    雖然養了好些日子。

    但距離手臂完全康復,還需要一段時間。

    薄老太太見薄祁聞傷成這樣,想趁著過年讓他在老宅住上一陣子,反正過幾天蔡藝敏和她家人也要上門拜年,省得麻煩。

    但薄祁聞那性子,豈是隨便能聽進去的。

    他從十八歲賺到第一桶金開始,就不再回老宅,即便每年的生日,和除夕,都回來過,最終也要回去陪他的親妹妹。

    薄老太太向來不待見沈念辭。

    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越長大越像胡蕙卿,還總牽絆著薄祁聞。

    于是當晚,薄老太太就點了薄祁聞幾句。

    薄祁聞卻是一副無動于衷的冷漠模樣,在周擎幫他穿好外套后,他不緊不慢說,“您的意思,是我為了薄家,連我唯一的血親也要舍棄,是這樣嗎?”

    這些日子,薄祁聞消瘦了很多。

    連飯量都是大減的,無論什么山珍海味,到他嘴里都沒滋味。

    期間還得了場重感冒,燒到快四十度,把薄老太太都嚇壞了,親自去醫院看他。

    可就算如此,薄祁聞

    也堅持在醫院和公司之間往返,給薄家那幾位不爭氣的子孫擦屁股。

    薄老太太難得噎了下。

    想到種種緣由,一時間竟沒法說話。

    還是旁邊的女人,薄祁聞名義上的二姐,薄雪開的口。

    她向著老太太說話,“那也要看她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再過幾年都要嫁人了,這么晚了還用你回去陪她。”

    薄祁聞那陣子最不想聽的就是“婚嫁”二字。

    他輕嗤道,“二姐現在是把聯姻算盤打到我親妹妹這兒了?”

    薄雪臉色登時一變。

    傅北宸忙打斷她,“哎媽,你少說兩句,大過年的別惹舅舅生氣了。”

    薄雪委屈,“誰惹他了啊,這還不是心疼他——”

    這話叫人聽著真真兒好笑。

    薄祁聞冷笑出聲,絲毫沒給這一家人面子,轉身就帶著周擎里開了老宅。

    車越朝北面的綠意居開,風雪越大。

    薄祁聞降下車窗,于冷風中抽了根煙,之后才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抽出一打厚厚的紅包,扔到周擎懷里。

    周擎眼神一變,忙說,“先生,您這是做什么。”

    薄祁聞碾滅沒抽完的半截煙,淡聲道,“大過年的,讓你跟著我這孤家寡人,應得的。”

    周擎悶聲道,“您別這樣說,我是您手下的人,應該的。”

    薄祁聞輕笑了聲。

    他心想,這世上哪有什么應該。

    人世間的規則,不過是有利可圖,有利則聚,無利則散。

    就像他和溫燃。

    也是巧,他剛想到她,車就路過CBD最矚目的一棟大廈,新年的夜晚,大廈流光溢彩,而那棟樓的廣告屏幕,剛好播放的,就是她新拍的廣告。

    她穿著一條珍珠白裙子,在鏡頭下全方位展示她完美無瑕的肌膚,和優越的臉蛋。

    分明是和從前同樣的一張臉,卻再沒有之前的青澀與怯,每個眼神都綻放著一個當紅女明星該有的光彩。

    只是這光彩里,再也不會有他這個人。

    這就是他親手養大的玫瑰。

    熱烈綻放,卻長出令人痛苦的刺。

    很沒意外的。

    薄祁聞心口就在那瞬,再度痙攣了一次。

    他深吸一口氣,往后一靠,閉上眼,自嘲一笑。

    突然有點兒后悔。

    那天他怎么就沒狠下心,把這廣告給別的藝人?

    第58章 癥結 他都這樣了還在意她

    和朋友去冰島旅行近一個月。

    沈念辭回來的這天剛好是除夕。

    她本不急著回來的, 甚至想過和朋友在外地過年,反正家里大年夜的也不會有人在,她的好親哥一定會在薄家老宅過年。

    可仔細一想。

    薄祁聞每年春晚開始后都會回來, 另一種層面來講, 不也是為了陪她過年?

    沈念辭還是懂事的。

    況且那時薄祁聞的狀態實在談不上好,既分了手,傷也沒好,還要面對薄家人的各種催婚。

    她不忍心他回來后面對著空蕩蕩的房子,就老老實實地從國外趕回來, 準備了一大桌豐盛的菜, 雖然有一半都是半成品。

    為了湊節日氣氛, 她還擺盤拍了照, 發到朋友圈。

    就是那會兒, 她發完照片,鬼使神差想到了溫燃。

    之前在國外忙著旅行,她沒摻和兩人之間的事,等回來才意識到, 溫燃和薄祁聞分手已經半月有余。

    這半個月, 她一次都沒刷到過溫燃的朋友圈。

    沈念辭知道,溫燃不是那種愛顯擺炫耀的性格,她平時就很低調,半個月都刷不到她也很正常。

    但那刻說不上為什么,沈念辭就是有種不好的預感。

    結果點進去一看,好家伙,她果然猜對了——溫燃的朋友圈顯然把她屏蔽了。

    沈念辭瞬間傷心又失望。

    忍了再忍實在沒忍住,給溫燃發了條信息,結果發現, 溫燃早把她刪了。

    面對這個事實。

    沈念辭炸了。

    薄祁聞剛一進門,身上的雪還沒來得及拂掉,就見沈念辭咋咋呼呼地過來,氣勢洶洶道,“你前女友也太沒良心了吧,我還想關心她呢,她倒好,翻臉不認人,直接把我刪了!”

    周擎一聽這話,率先變了臉色,給沈念辭使眼神,讓她別說了。

    沈念辭偏偏就不吃他那套。

    非等著薄祁聞的反應。

    然而薄祁聞只是神色短暫的一滯,什么都沒說,換了鞋從沈念辭身旁擦身而過。

    沈念辭一口氣嘔在心里,周擎小聲跟她說,“姑奶奶,你就饒了先生吧,他在那邊本就不大痛快。”

    沈念辭斜眼看周擎,“他就一點兒不在乎?”

    周擎說,“你以為他不知道?”

    沈念辭噎了下,說,“他也被刪了?”

    周擎摸摸鼻子,狀似不經地點了下頭。

    就在溫燃剛從綠意居搬出來的三天后,薄祁聞有天晚上氣不順,在家里看到溫燃剩下的一盒拼圖沒帶走,就讓周擎聯系溫燃,讓她過來拿。

    周擎照做了,結果,發微信被刪,打電話被拉黑。

    薄祁聞知道后氣笑。

    手一揮,把別人新送的玉石硯臺都摔出了裂紋,他都不用試,就知道溫燃肯定會同樣方式對待他。

    沈念辭忍不住在心里感嘆,這得多大仇多大怨啊。

    她也真沒想到,溫燃這人分手這么果斷。

    那可是她親哥薄祁聞啊,多少女人的夢中情人。

    沈念辭十萬個不理解。

    薄祁聞那會兒卻是終于有了餓的感覺,坐在餐桌前,隨意夾了沈念辭親手炸的早已變得硬邦邦的春卷,不緊不慢地咬了一口。

    要擱以前,他一定會嫌棄至極,讓沈念辭別白費功夫做這種垃圾。

    可那晚,薄祁聞什么都沒說,就這么靜默無聲地吃了半碗有些涼了的海鮮燴飯,和一份魚子醬蒸蛋。

    他吃著,周擎和沈念辭就在旁邊小心翼翼地陪。

    電視里播放著春晚的背景音。

    怕氛圍太尷尬,周擎和沈念辭倆人一唱一和地瞎聊起來,從沈念辭在冰島的所見所聞,到周擎的婚期什么時候定。

    聊了好一會兒。

    薄祁聞撂下筷子,看了周擎一眼,“這么晚了,還不回去?”

    周擎立馬說沒事的,已經跟家里人說了今晚不回去過年。

    薄祁聞點點頭,“想留下就自己選個房間,想回去隨時回去。”

    周擎笑笑說我有分寸。

    薄祁聞看向沈念辭,沈念辭一臉擔憂地看著他,薄祁聞說,“這么晚了就別折騰了,早點上樓睡覺。”

    說不清為什么。

    沈念辭第一次在薄祁聞身上,看到孑然一身的氣質。

    在認識溫燃之前,他不是這樣的。

    他的世界枯燥冰冷,被錢權的味道充斥,從不會被感情左右。

    沈念辭從前覺得,薄祁聞這樣活著太辛苦了,她希望有個人能來溫暖他,給他一點甜。

    可現在,她又后悔當初有那樣的想法。

    如果不認識溫燃,她的哥哥也許就不會這樣痛苦。

    薄祁聞上樓后,短暫沖了個澡。

    在周擎的幫忙下,他換好衣服出來,沈念辭正抱著抱枕,坐在他的沙發上。

    薄祁聞挑眉看她,“干什么?”

    沈念辭拍拍旁邊的座位,說,“我們聊聊吧。”

    薄祁聞樂了,“你這是又有什么宏圖大愿讓我幫忙實現?”

    雖然嘴上這么說,薄祁聞倒也縱容著她,在她身邊坐下。

    周擎自覺離開。

    沈念辭可憐巴巴地看著他說,“你怎么這么想我呢,我就是想問問你胳膊好點沒,還疼不疼。”

    薄祁聞呵笑

    了聲,“才知道問,石膏都快拆了。”

    沈念辭說,“那石膏拆了,還要再養兩個月嘛,我關心也不算晚。”

    她嘟噥了句,“再怎么沒良心也比得過她吧。”

    薄祁聞左手拿起打火機,點燃桌上的香片。

    火光搖曳,倒映在他漆邃平靜的眼睛里。

    沈念辭以為他會讓自己別再提她,卻不想薄祁聞淡淡道,“這半個月,和她一次都沒聯系過嗎?”

    沈念辭腦子短路了一瞬。

    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溫燃。

    他都這樣了還在意她!

    沈念辭忽然就有些氣,“別告訴我你現在還惦記她,她都把咱倆刪了。”

    薄祁聞不聲不響地瞧她一眼,眼神雖不辨喜怒,卻滿是不容置喙的壓迫感。

    沈念辭抿了抿唇,“除了那天給她打電話告訴她你出車禍了,之后一次都沒聯系過。”

    薄祁聞扣香爐蓋子的手一頓。

    眉心不經意蹙起。

    他眼神鄭重地看向沈念辭,似在確定什么,“我出車禍的事,是你跟她說的?”

    沈念辭說,“是啊,不然還有誰?”

    頓了頓,她有點心虛,“那會兒實在是擔心你嘛,我就想著偷偷告訴她好了,讓她回去看看你,讓你有點安慰,結果你倆居然分手了。”

    說到這,沈念辭也不理解,“不過你倆到底因為什么吵起來鬧分手啊,我聽明嬸說了半天也沒搞懂。”

    在她碎碎念中,薄祁聞耳畔好似傳來一陣不真切耳鳴。

    他眉眼緊閉,胸腔悶痛。

    等這段帶著撕裂感的噪音終于過去之后,才徐徐睜開眼。

    沈念辭見狀,一下緊張起來,握住他的胳膊,說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薄祁聞清醒回神,側過眸看她,用一種再三確認的眼神,“她當時怎么回應你的。”

    沈念辭又愣了一下,仔細回憶道,“她當時,就說會馬上回去看你的,還讓我把你醫院的地址和門牌號發給她。”

    說著,她想到什么,雙手一拍,“她后來還給我發過一次消息,說到醫院了,馬上就能見到你了,讓我放心,但我當時應該在外面玩,很快就把這事兒忘了……”

    似乎也領悟到什么。

    沈念辭馬上拿出手機,翻開她和溫燃那天的聊天記錄,給薄祁聞看。

    薄祁聞一瞬間神經緊繃。

    薄白的唇抿緊,他接過手機,看到溫燃在那天甚至發了一張照片給沈念辭。

    就是他住的那家私立醫院,大門口的照片。

    溫燃跟沈念辭說:【我到了,馬上就能見到他,你放心玩吧】

    后頭沈念辭又跟他說了什么,薄祁聞頭痛欲裂,什么都沒聽清,還是周擎發現不對勁,趕忙進來給薄祁聞找藥,讓他吃下去。

    這反應著實把沈念辭嚇到了。

    大過年的,小姑娘哭得眼睛發紅,一個勁兒問周擎我哥是不是得什么病了。

    周擎再三跟他保證,“真沒什么大事兒,就是他這陣子神思苦悶,吃不下去東西,導致身體有些吃不消,再加上之前被撞到,有點輕微的腦震蕩,誒,反正,多養養就好了。”

    正在房間外面勸著呢。

    薄祁聞在屋里叫了周擎一聲。

    周擎忙把沈念辭送下樓,回頭再進去,薄祁聞已經坐起身靠在床頭。

    他確實瘦了不少。

    可那副天人之姿,卻從未叫人失望過。

    看到周擎萬般愁緒的眼神,薄祁聞還有心思笑,“你不也說了,多養養就好,又不是要死了。”

    周擎深吸一口氣,“大過年的,您能不能別說不吉利的。”

    薄祁聞輕笑,說好,不說不吉利的。

    說不清為什么,經過剛剛那么一遭,這些天壓在他心口的某些郁結的情緒,竟沒由來散去幾分。

    像是把淤積在身體里的毒素都排出去,終于找到癥結所在。

    薄祁聞冷靜下來,對周擎道,“你去幫我調兩個監控回來。”-

    年后的工作排得太滿。

    溫燃在初四就決定復工了。

    胡雅米短暫的春節過得實在不過癮,回來后多少有點兒抱怨,溫燃給她包了個大紅包,她才重燃斗志。

    按照茹姐原來的計劃。

    溫燃本該再等一陣子進組的,現在她闖出了名氣,之前簽下的電競綜藝,茹姐覺得可有可無。

    卻不想溫燃自己挺堅持的。

    她笑說,“紅了就毀約,做人不能這樣啊茹姐,你就不怕我得罪人嗎?再說為這游戲我訓練了小半年呢,我也想出去表現一次。”

    茹姐實在拗不過她,只好說,“那你自己小心點啊,這節目總歸是個真人秀,挺暴露性格的,容易被網友審判,而且錄制時間長,壓力大,你到時候要幾個地方來回飛,打得不好還要被淘汰,你自己考慮好。”

    溫燃是那種決定什么,就不會輕易改變的性子。

    她溫柔卻篤定,“放心吧,我吃得消。”

    但其實,不僅僅是這個原因。

    另一個原因是溫燃想讓自己忙起來。

    最好忙到腳不沾地,忙到沒時間做自己,更沒時間去想那個人到底在做什么。

    于是行程就這么拍板定下來。

    溫燃成了電競綜藝《再戰巔峰峽谷》的第32位嘉賓。

    嘉賓集結的那天,溫燃遇到了個老“熟人”,顏一舟,原來顏一舟也參加了這季。

    很巧的,兩人還被安排著一起走紅毯入鏡接受采訪。

    之后就是拍攝定妝照之類的。

    顏一舟作為這個綜藝的老人,一直在幫助溫燃,幫她緩解陌生和尷尬,講解這個綜藝的潛規則。

    在此之前,兩人偶爾在線上相遇,會組隊打幾次。

    溫燃上手能力很快,段位早不是當初那個黃金,顏一舟還挺看好她的,笑說有合適的機會,你就過來和我組隊。

    綜藝里有熟人當然好。

    溫燃欣然同意。

    巧的是,當天錄制結束后,顏一舟也要飛去橫店,兩人坐的還是同一趟飛機。

    顏一舟問了溫燃的位置,跟著就換了座位過來。

    溫燃還挺意外的。

    以倆人當時的名氣,湊在一塊兒挺容易被人認出來不說,也容易被人誤會。

    可他人都過來了。

    溫燃也不好說什么。

    再者之前旁邊坐著的還是個素人,還不如顏一舟坐在身邊合適。

    顏一舟知道她在緊張什么,露出唇畔的梨渦,笑說,“沒事的,咱們倆上同一個綜藝,私下還認識,就算被拍到也沒事,都是同事。”

    他這人好像天生就有親和力。

    讓人無法拒絕。

    溫燃不自覺被這句“同事”說得放松下來,也笑了笑,和他聊起來。

    一聊才知道,顏一舟拍的那部戲就在溫燃隔壁。

    是個古偶,小成本小制作。

    溫燃新劇則是準備上星的諜戰劇,里面大咖云集,她在其中飾演的是角色很飽滿的女二號。

    這是她除了《沉默的謊言》外,主動競爭來的第二個劇本。

    為此還她推掉一個女主古裝劇,把茹姐氣壞了,把她超話里的大粉也氣壞了。

    “好像所有人都覺得,我趁年輕,應該走流量路線,拍個大ip改編的古偶,跟男主角炒個cp,就能紅透半邊天,”溫燃扯了扯嘴角,“可我最想演的是話劇,就那種最便宜八十塊一張票的,每天賺幾百塊錢都開心。”

    顏一舟笑得眼睛都彎了,“你這么說我一點兒也不意外。”

    溫燃揚揚眉。

    他上下掃視溫燃,“我一直就覺得你很脫俗,你不適合走流量路線,你身上文青感和故事感都太重了。”

    溫燃不知道他是在刻意迎合自己。

    還是真的意氣相投。

    她認真看向顏一舟,說,“那你呢,你就甘心拍這種小成

    本網劇?”

    網絡時代,要想了解一個人太容易了。

    就只是動動手指,在百度上搜一下“顏一舟”的名字,就能知道這個人的前世今生。

    溫燃也是在知道他也參加這個綜藝,才去搜他。

    發現顏一舟前些年還紅過一段時間,還被列入“待爆帝”的范圍中。

    奈何這人太戀愛腦。

    那兩年也不知道抽什么風,跟一個女制片人扯上關系,后來被爆出來,說女制片人還沒離婚。

    男小三的風波幾乎毀了顏一舟的演繹路。

    那時所有人都在嘲他是吃軟飯,才有那么多資源。

    即便后來真相大白,知情人出來澄清說顏一舟是家底殷實的富二代,很多資源都是家里給的,以及他和那個女制片在一起的時候,女制片聲稱自己離婚了,他才是受害者,也沒有人再相信他,再在意他。

    好好的星路被毀掉一半。

    顏一舟再復出時,已經變成了一個三線開外的小演員。

    溫燃以為他會挺介意的。

    卻不想顏一舟說,“我覺得挺好的,起碼有戲拍不是嗎,這部劇的原著還是我喜歡的一個作者,我很知足,我也想通了,演戲當做一個愛好就好了,大不了就繼承家業。”

    說著,他笑,“好歹是個男人,總不能什么事都落在我姐頭上。”

    溫燃稍稍揚眉,“你姐?”

    顏一舟點頭,“我姐為了家業,扛在我前面替我去聯姻了。”

    溫燃有些錯愕。

    沒想到顏一舟真是富二代。

    顏一舟又說,“其實我挺心疼她的,要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注定得不到幸福。”

    溫燃無端對上他的視線。

    顏一舟眼底蕩著很清澈,很真誠的情緒,像要與她訴說。

    他說,“我姐姐,你也認識。”

    那股不好的預感涌上來。

    溫燃心口一咯噔。

    顏一舟失笑,“我想過阻止她的,但她說,為了世俗的一些東西,也為了成全愛的人,我們必須學會放棄什么。”

    第59章 長情 他昨日多次訪問你。

    溫燃有時候真的很佩服顏一舟的坦誠。

    兩人根本算不上推心置腹的朋友, 他卻如此坦然,向她開誠布公他靠近她的原因。

    并不完全是因為同事,同行之間的友善。

    還有背后陰差陽錯, 如同盤根交錯的枝蔓一樣的緣分。

    她竟是他親姐姐, 未婚夫的前女友……不,或者在他們這種人眼里,她只是一只被圈養的金絲雀,籠子的門打開了,她就構不成任何威脅。

    為了防止溫燃多想。

    顏一舟表達了歉意, “抱歉, 我不是為了讓你難堪才說這些, 我只是不想欺騙你, 我很希望和你成為朋友。”

    在他暗含期許的眼神中。

    溫燃并沒有表現出過多的反應, 她依舊平靜淡泊,像個早已看透世態炎涼的修行者。

    短暫的靜默后。

    她沒什么感情地笑,“沒什么好難堪的,那只是一場過期戀愛。”

    說著, 她看向窗外打發泡沫般的潔白云朵。

    側顏純潔, 清麗,又安靜。

    像一枝對世俗毫無欲望,不爭不搶的白茉莉。

    足以俘獲任何一個男人的心。

    后來的一路,兩人都沒再開口說過話,顏一舟就這么莫名對她懷揣著愧疚,后來的幾天,都試圖在游戲上和她偶遇。

    可惜溫燃那陣子過于繁忙。

    雖是女二號,戲份卻很重,幾乎每天都是從早拍到晚, 上游戲練英雄需要很努力才能擠出時間。

    那陣子傅北宸不知抽什么風。

    居然來了一次橫店,三番五次地打電話,約她見面。

    傅北宸和沈念辭,周擎都不一樣。

    對溫燃而言,傅北宸是她嶄新人生路上的引領人,而非薄祁聞身邊那些,會讓她不自覺產生期許,焦慮,又失望的其他角色,所以她并沒有刪除和他的一切聯系。

    至于見面。

    溫燃剛好有兩小時的晚飯時間。

    就把傅北宸邀請到房車上和她一起吃。

    傅北宸以為她會弄來什么美味佳肴招待自己,結果溫燃居然請他吃減脂餐,寡淡的食物擺了一桌,傅北宸都要哭了,“我說呢,你怎么在鏡頭里越來越瘦,感情背后還在用功啊。”

    溫燃在過年后胖了幾斤。

    也是挺奇葩的。

    別人失戀都是吃不下東西,溫燃卻相反,那陣子開始機械性進食。

    只有在吃東西的時候,她才會覺得整個人被填滿,不會從內到外地降溫。

    秉著珍惜糧食不許浪費的老一輩傳統,溫燃吃了就吃了,從不催吐,漸漸人就胖了一圈兒。

    再回來拍戲的時候,臉是沒怎么變,但旗袍和洋裙腰身的尺寸都有些小了。

    沒辦法,她只能減肥。

    好在胡雅米幫她找私廚,訂了一個月的減肥餐,都是干凈,低熱量的飲食,分量不小,營養價值也高。

    溫燃懶得和他解釋那么多,就提出,“不然我讓胡雅米給你訂一份外賣吧,你想吃什么。”

    傅北宸想想覺得算了,“反正我找你來也不是為了吃飯,就是單純敘敘舊,聊聊天。”

    他偏偏下巴,“我談對象了,你知道吧,就隔壁劇組一小演員,我今兒就是來看她的,她現在正忙著拍戲呢。”

    溫燃還真不知道。

    她筷子一頓,說,“什么時候的事。”

    那清白的眼神,真叫一欠揍。

    傅北宸都無語了,“我說大明星,我朋友圈秀恩愛都好幾輪了,你還不知道?你是真一點不關心我啊。”

    溫燃卡了一下殼。

    很難用朋友圈刷新太快了我看不到這個理由作為搪塞。

    她根本就沒有多少微信好友。

    硬要算,大概只有八十?一百?

    可又不能實話實說,說她早就把傅北宸屏蔽了。

    之所以屏蔽,也是因為前些日子溫燃在傅北宸發的朋友圈里,看到了薄祁聞的身影。

    本該是皚皚白雪的冬日。

    傅北宸的拍攝環境卻是綠樹成蔭的夏天。

    是在三亞的某個高爾夫球場,他想拍風景,卻不小心拍到薄祁聞坐在前方喝茶。

    即便只是照片微不足道的一個小角落。

    也能看出他身形頎長清雋,氣質脫俗不凡。

    在看他到后,溫燃像是觸電一般,退出了微信。

    過了好久,情緒終于平復下來,她才手動屏蔽傅北宸的朋友圈。

    偏偏越想逃避什么。

    什么就越來搗亂。

    在溫燃手動點進傅北宸朋友圈,想給他新女朋友的照片點贊作為補償時,傅北宸閑聊道,“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你是什么時候和我舅搞到一塊兒的。”

    他笑了下,試圖掩飾他眼里的探究,和八卦帶來的尷尬。

    溫燃點好那個贊,退離出來,抬頭看他。

    清泉一般的眼睛,清澈見底,卻讓人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傅北宸被她這副冷靜不語的樣子勸退了。

    他摸摸鼻子,清了清嗓說,“我就好奇嘛。”

    溫燃卻說,“我其實也不清楚。”

    傅北宸納罕地看著她。

    溫燃目光放空,“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喜歡上我的,或許那不叫喜歡,那只是由憐愛衍生出來的一種情感,恰好運氣不錯,他想談一談,遇到了我。”

    頓了頓,她笑,“他從沒跟我表過白。”

    她說的,是正式的表白。

    而非情意正濃時的甜言蜜語。

    傅北宸沒想到她會說得這么輕描淡寫。

    他稍稍有些不知所措,說,“可我感覺他很在意你……他這陣子瘦了很多,還總喝酒。”

    溫燃盯著一次性餐盒里,冷掉的西藍花,沒說話。

    傅北宸又說,“人經常沉默寡言的,脾氣臭得我都不敢惹他……他這也算被你甩了,他還從沒被女人這樣對待過,雖然他身邊也沒什么女人吧。”

    傅北宸有那么一瞬間想點名蔡藝敏,想告訴溫燃這倆人實際毫無進展。

    溫燃卻聽出他的來意,擠出一絲笑,“他手好了嗎。”

    “拆石膏了,還需要養。”

    傅北宸頓住,看她,“你倆真一次沒聯系過?”

    溫燃搖頭。

    傅北宸:“……”

    他低聲嘟噥一句,溫燃聽到他隱約在說——“怎么忍住的啊”。

    溫燃心頭發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看了看時間,她對傅北宸說,“我等會兒要去換妝,你要是沒地方待,在我這里也行。”

    傅北宸卻問,“你為什么把沈念辭刪了?”

    “……”

    “這小丫頭片子可傷心了,跟我抱怨好幾天。”

    溫燃沒想到這倆人關系這么親近,輕輕一哽。

    短暫的沉默后,她眼神定定看著傅北宸說,“因為我怕她像你一樣。”

    像他一樣,開口就為薄祁聞說話。

    讓她覺得自己像一只隨時能被抓回去的鳥。

    更糟糕的是,她又無法脫離這種“被抓回去”的期待,擰巴得讓自己作嘔。

    被她一針見血地指出來,傅北宸都氣笑了,“我說你這刻薄勁兒能不能改改,我好歹站在你這頭。”

    溫燃看起來不是很在乎的樣子。

    傅北宸也不想和她繞彎子,她這人太聰明,繞彎子還不如直接開口。

    于是他說,“那你給句話吧,有沒有可能跟他和好?”

    溫燃笑,“他讓你來的?”

    傅北宸臉色變了變,“……我就是實在看不下去,正好也過來。”

    溫燃很難沒有一點失落。

    她聳肩一笑,說,“你看,這就是我不想和你們聯系的緣故。”

    傅北宸似懂非懂。

    見溫燃拿起外套要下車,趕忙摁住她,語氣有些急躁,“誒,我說這樣沒意思吧,你明擺著也沒放下他,這么鬧做什么啊,就跟他好好在一起不行嗎?你都把他折磨成什么樣了。”

    這話倒是真心實意。

    傅北宸從來就沒見過薄祁聞會為誰變成這樣。

    雖然還是高冷淡漠,內核卻像變了個人。

    溫燃心口無端刺痛。

    但同樣,又有種沒由來的,陰暗的痛快。

    原來他也會在意嗎?

    想到這,溫燃嘴角扯出一絲苦笑,她看向傅北宸,眼里有水光閃動,“和好了,然后呢?就這么不清不楚地談著?等他什么時候真正膩了,真的決心結婚了,再一腳把我踹開?”

    傅北宸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溫燃情緒波動起來是什么樣。

    他一時語塞,無從解釋。

    能怎么解釋呢。

    他又不是當事人。

    他也不能騙她,說薄祁聞會為她拋下一切,身份,地位,名利,權勢,金錢。

    就為了在一起幾個月的女人?

    太可笑了。

    糊弄小孩子都沒這么好糊弄的。

    傅北宸實在想不到怎么說服她,只能套她話,“那照你這么說,你現在不過是及時止損罷了,你根本就還喜歡他,那既然還喜歡,就勇敢愛唄,活得這么畏畏縮縮干什么,都什么年代了。”

    不得不說,這話其實挺有道理的。

    如果沒有前些日子和鄭新柔在廣告攝影棚碰到的那一面,她可能真的會聽進去。

    但沒有如果。

    鄭新柔的那些話仍舊盤旋在腦中——“如果你愛他,你就不該毀了他,不該阻礙他從十二歲就規劃好的路。”

    溫燃垂眸,用充滿絕望的聲音,聲如蚊訥道,“那不是喜歡,是愛。”

    傅北宸沒聽清,眉梢一抬,“你說什么?”

    溫燃搖頭,結束了這場談話-

    傅北宸在酒店住下后,給薄祁聞去了個電話。

    那晚薄祁聞哪兒都沒回。

    結束繁忙的工作后,就一個人在服裝工作室的茶室抽煙。

    傅北宸把去見溫燃的全程都復述給他,他說,“她狀態看起來不大好,那么厚的妝也能看出疲憊,精氣神抽干了似的。”

    “吃的東西更離譜了,什么白水煮雞,西藍花,我看了都想死。”

    “太固執了,怎么說都不聽。”

    “我是真沒轍了。”

    “不過有一點我敢肯定,舅舅,這姑娘就死鴨子嘴硬呢,她喜歡你,她放不下你。”

    狹長的眉眼被濃長的眼睫覆蓋,長久的沉默,讓他眼底的情緒更難以看清。

    直到傅北宸說了這句話。

    薄祁聞才眉梢微動,眸光流露出一絲神采。

    喉結微哽,他嗓音發啞,“還有呢?”

    像是渴望睡前故事再長一點的小朋友,薄祁聞又確認一遍,“她有沒有再說什么,關于我。”

    傅北宸老實說,“沒有,她很會避重就輕。”

    薄祁聞垂了垂眼簾,笑了。

    是了。

    那就是他的溫燃。

    讓人永遠搞不清她到底想什么,到底想要什么。

    就像一開始,他以為她要的是機遇,他給了;她想要自己,他難得沖動,也給了。

    他以為這只是一段帶著垂憐的露水情緣,她跟著自己,總比跟著別的男人好些。

    結果。

    她名利雙收,翅膀長硬。

    唯獨不要了自己。

    他卻不知不覺淪陷到如此地步,如此執迷,如此長情。

    憤恨,不甘,失望,懊惱,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操控著薄祁聞的右腦,直到前天,他在周擎調查來的監控里,發現端倪。

    第一個視頻,是那場珠寶晚宴,蔡藝敏和溫燃坐在一起。

    監控視頻看不清兩人在說什么,卻能看清蔡藝敏像對待玩物一樣,擺弄著溫燃。

    第二個視頻則是他住院后的那個清晨,溫燃拎著早餐和水果,站在他病房門口,呆立了好半天,直到一位護士跟她說了什么,她才轉身倉惶離去。

    壓抑在心底的各種不解,就在那一瞬豁然開朗。

    薄祁聞終于想通了一切。

    傅北宸問他,“舅舅,你打算怎么辦。”

    薄祁聞不緊不慢地碾滅煙,說,“你不用管,我自有打算。”

    傅北宸:“……您對我還真是用完就丟哈。”

    薄祁聞難得哼笑一聲。

    掛斷電話,給Amy打過去。

    Amy再三保證,“明天,就明天,那師傅說牌子早做好了,明早就過來給咱換。”

    薄祁聞嗯了聲,結束電話。

    從工作室出去,他獨自開車,一路掠過燈火輝煌的街景,直奔綠意居。

    中途白萍生給他打來電話,醉醺醺的語氣,說來啊,喝酒啊,這場子好多年輕姑娘,有一個長得賊他媽像那誰!比她可騷多了!

    要是往常,薄祁聞估計會黑著臉說一聲滾,再掛斷電話。

    可那天,他說不清為什么,心情難得好了些。

    他說,“你玩吧,我回家了。”

    白萍生在這些朋友里,是最關心薄祁聞的,他怕他悶壞了,草了聲,“回家干什么,大好時光不玩多浪費。”

    薄祁聞是真懶得他理他,說了句“回家拼圖”,就把電話掛了。

    同一時間。

    溫燃在酒店背臺詞,她聽胡雅米說,“你知道嗎燃燃,微博可以看訪客了!太他媽操蛋了!!!這還讓我怎么視奸前任啊!”

    正在做PPT的隨行經紀人聽到這話笑,“怎么你才知道嗎?這功能早出來了,每天早上八點刷新。”

    胡雅米說是啊,才知道,要不怎么覺得丟人呢。

    隨行經紀人就說,“沒關系,你升級svip就好了,看完了把你訪客記錄刪掉。”

    胡雅米賴賴唧唧的,“就是想割韭菜,無恥!過分!”

    她這邊碎碎念著。

    溫燃那邊卻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機,點進微博。

    不是她的官方賬號,是那個原先叫做“B先生你看了嗎”的小號。

    那個小號,早被她隱藏到什么都沒有。

    也很久沒有發過動向。

    巧的是,她在去年剛開通的時候,就給這個賬號充了一年的svip。

    說不清是鬼使神差,還是鬼迷心竅,溫燃屏息間,試著點開微博訪客的鏈接,也說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

    然后就看到,那個連微博頭像都沒換過的ID——

    B先生有在認真看。

    賬號下面,還有標注著一行灰色小字—

    —

    他昨日多次訪問你。

    第60章 腐爛 有種一切脫離他掌控的危機感……

    那串小字, 像夢魘一般纏繞著溫燃。

    她根本無法想象,薄祁聞是在什么樣的情境和心境下,一次次點開她荒廢掉的私密領地, 試圖對她一探究竟。

    在她的設想中, 薄祁聞就該從頭到尾都是若無其事的,勝券在握的。

    哪怕派遣個人過去勸她兩句,也只是紆尊降貴地給她拋來橄欖枝,告訴她,他在等她自覺迷途知返, 重新“投奔”他那一天。

    至于他來頻繁看她的微博, 就只是他閑了。

    無聊了。

    抑或是好奇她在做什么。

    僅此而已。

    溫燃從不是懷揣少女夢的人。

    這種時候, 她只會在腦中下好定義, 告誡自己要清醒。

    可即便如此, 她也無法抵御第二天清早醒來后的習慣性動作——她又點開了微博小號的訪客記錄。

    在看到訪客記錄里空無一人的時候,溫燃指尖微微頓住。

    隱約失落的情緒像海水開始漲潮。

    溫燃深吸一口氣,退離出去,卻看到關注列表里最新更新的一條微博。

    她甚至不用去想是誰更新的。

    那個賬號她只關注了一個人。

    印象中, 那還是薄祁聞第一次發這種社交賬號的內容, 他向來是個微信朋友圈都不發的人。

    然而,就是那個冬日溫暖的早晨。

    早上七點鐘的功夫,他發了一張照片,熟悉的臥室,熟悉的飄窗,擺著一副拼到一半的拼圖。

    拼圖里露出的那張臉,正是溫燃少女時代的模樣。

    青春洋溢,笑靨如花。

    是蔣雅和送給她的拼圖……落在了薄祁聞那兒,他沒有丟掉這群“垃圾”, 反倒是一下下把它們拼了出來。

    耳畔短暫失聰了一陣,溫燃連胡雅米起床打電話的聲音都快聽不清了。

    清醒回神時,心臟早已不由自主地胡亂跳動起來。

    溫燃不知道薄祁聞想做什么,也不想正中他下懷,去開口質問。

    事實證明,薄祁聞發的那條微博,只是一個開端,接下來的幾天,溫燃都在訪客鏈接里看到薄祁聞的身影。

    不過不再是多次訪問。

    似乎只是習慣性地過來看她有沒有出現。

    兩人像在玩著一種很另類的貓捉老鼠游戲,除了他們倆,誰也參與不了,誰也不知道。

    溫燃有時候也會生氣。

    不完全對薄祁聞,而是對自己。

    在某天拍戲過后,她發現自己又忍不住要去刷新微博后,她抽了根煙,冷靜過后,把微博刪了。

    她不管這人想做什么。

    愛做什么隨他去。

    果然,物理意義上的隔離雖愚蠢卻有效,溫燃平靜了好些天,中途還很沉浸地去武漢錄制了一期電競綜藝。

    不知是不是錯覺。

    顏一舟對她的關注比之前還多。

    每次大家聚集在一起,等候規則發布和集中排名,顏一舟就會坐在她身邊來,只要到她說話,他就會偏頭過來眼神耐心溫柔地看著她。

    鏡頭面前,藝人總要戴上面具,即便心下有些尷尬,溫燃也還是順其自然地和他友好相處。

    顏一舟似乎真的很想和她“做朋友”。

    在第一輪去水賽結束后,排行榜第一名的顏一舟第一個邀請她當自己的隊友。

    溫燃不是沒猶豫過拒絕他。

    奈何這一季的嘉賓里,打法師和輔助位的人太多了。

    她去別的組里不一定有位置。

    況且顏一舟是真的強,跟著強的人走總沒錯。

    權衡之下,溫燃還是選擇加入顏一舟的戰隊,可在隊伍組建后,大家才意識到,他們隊伍里沒有人打射手位。

    溫燃算是他們隊伍中臉最生的藝人了。

    就算是電競綜藝,藝人間也總有看碟下菜的潛規則,溫燃不想和另外幾人鬧得不好看,就主動提出轉射手。

    好在大家要在武漢接連錄制兩天。

    溫燃可以沉浸式跟教練學習射手位怎么打,以及跟隊友配合。

    她這邊練習得如火如荼。

    茹姐那邊其實是有點不高興的。

    她那陣子不大忙,能跟著溫燃來回飛,因此發現顏一舟那兩天跟她有點過于親近了。

    倆人訓練的時候就坐在一起。

    但凡溫燃有什么弄不明白,顏一舟就會湊過去幫她弄。

    雖說俊男靚女湊在一起總是惹眼的。

    但大家都是年輕藝人,免不了鬧出緋聞。

    就算顏一舟同為博林藝人,茹姐也還是心有戒備,她不知道顏一舟的家世背景,只覺得這小子沒上進心,事業也不怎么樣,怕他借著溫燃給自己炒熱度。

    當晚錄制結束的時候,茹姐還很不客氣地告誡溫燃,讓她學會跟別的男藝人保持距離。

    溫燃都聽笑了。

    茹姐就呵斥她,“笑什么笑,你在上升期你不知道。”

    溫燃老老實實嘆氣,“遵命,行了嗎。”

    可再遵命有什么用。

    等十天過后,節目開始錄制下一輪,倆人又要碰面,膩膩歪歪地坐在一起打游戲。

    顏一舟那雙眉目含情的眼睛又要黏糊糊地盯著溫燃了。

    茹姐那心情就跟養女兒一樣,一想起來就頭大。

    她是個急脾氣,思來想去,只能回公司找顏一舟的經紀人親自溝通。

    也正是這次溝通,讓顏一舟的名字傳到薄祁聞耳朵里。

    那天是周末,薄祁聞剛從康復中心做完手臂康復訓練,接到林行濤的電話。

    林行濤很少給他打電話,還這么唉聲嘆氣的。

    薄祁聞也很少參與博林的決策,但凡有什么事,他都直接找顧錦茹,也就是茹姐,直接溝通。

    那天林行濤很是六神無主,三言兩語告訴薄祁聞,說公司兩位最能干的經紀人在會議室吵起來了,兩位手心手背都是肉,他都不知道站誰好。

    薄祁聞眉心輕蹙,問他具體怎么回事。

    林行濤就把事情經過講了給他。

    說是茹姐回來找顏一舟的經紀人老魏,讓他吩咐顏一舟在節目上跟溫燃保持好距離,少纏著溫燃,免得倆人鬧出緋聞,結果老魏這人護犢子,覺得茹姐瞧不上他們家一舟,就懟了茹姐兩句。

    倆人這么多年就不大對付,這次吵架算是個導火索,本來只是互相給一個態度的事,到后來,就演變成了倆經紀人置氣,溫燃和顏一舟必須有一個從綜藝中退出才行。

    不止綜藝,沒兩天還有個時尚周刊的慈善晚宴。

    晚宴的主辦方邀請了博林公司的幾個藝人參加,其中就包括溫燃和顏一舟。

    溫燃是主辦方一口咬定要的。

    至于顏一舟,誰也不知道他怎么有名額。

    茹姐態度很明確,拒絕顏一舟吸血搞熱度。

    老魏被她激怒,順帶把溫燃給罵了,說溫燃都沒靠山了牛給誰看啊。

    薄祁聞在聽到“顏一舟”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已經眉心蹙起,聽到后面,更是心生煩躁。

    點燃的那根煙也沒了抽的興致。

    薄祁聞俊顏冷凝,傘骨般的指節把煙碾滅,聽到林行濤說,“要不怎么說老魏這么硬氣呢,他憋到現在才跟我們說顏一舟是誰,我真無語了,他怎么不早說顏一舟是蔡藝敏弟弟啊,你說這我可怎么辦。”

    薄祁聞面色在那一瞬烏云密布。

    他說,“誰的弟弟?”

    林行濤說,“蔡藝敏的,就你那未婚——”

    也覺得那話不好聽。

    林行濤沒敢說完。

    那刻的氣氛仿佛冷到能凍死人,不知過了多久,薄祁聞才開腔,嗓音低沉,“她什么時候把她弟弟塞到我這兒的。”

    林行濤之所以找薄祁聞告狀,其實是為了請示他的意思。

    看他是想保“未婚妻”的弟弟,還是露水情緣的小情兒。

    結果呢。

    薄祁聞都不知道蔡藝敏的弟弟在博林這兒。

    林行濤磕巴了下,說,“你不知道啊,都塞來半年了,我以為你知道……”

    薄祁聞呵笑一聲,語氣里幾分了然的涼薄,“老太太讓的?”

    林行濤支支吾吾嗯了聲。

    薄祁聞要笑不笑,腔調寒得滲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陳倉,你和老魏好手段。”

    林行濤是真冤枉,“跟我可沒關系啊,是老魏把人簽了好久我

    才知道有這么回事。”

    他一咬牙說,“反正這倆人,我都擺不平,肯定要犧牲一個,你就給個痛快話吧,把他倆掰開給誰除名。”

    話說到這里,林行濤已經沒那么大信心薄祁聞會保老魏了。

    果不其然。

    薄祁聞幾乎沒有猶豫,眸中情緒可以稱得上厭惡,“顏一舟背后是誰我不管,溫燃的資源你動一下試試。”

    林行濤沉默一霎。

    暗暗腹誹一句,兄弟你來真的啊。

    說不上什么滋味,他又問薄祁聞,“那過兩天的慈善晚宴呢?那個好像是蔡藝敏讓主辦方給的名額,這你說——”

    薄祁聞往后慵懶一靠,腔調有那么一絲冷酷和殘忍,“藝人做什么,還不是經紀人說了算。”

    有這話,林行濤就一清二楚了。

    電話掛斷,他把還在氣頭上的倆人叫到一塊兒,宣布了薄祁聞的決策。

    當時那場景有多雞飛狗跳,只有林行濤一個人消化,沒有外人知道。

    薄祁聞也是在回到綠意居后,接到蔡藝敏頻頻打來的電話。

    看到來電顯示,薄祁聞痙攣一般的反胃,就這么一直把人晾著,直到蔡藝敏不再打來。

    之后就是茹姐發來的小視頻。

    薄祁聞扯了扯領口的溫莎結,立于落地窗前,對著淡金色的余暉,點開不到二十秒的那一段。

    視頻里,溫燃和那個眉眼間和蔡藝敏有幾分神似的男生,穿著同樣的隊服,緊挨著坐在演播廳的第二排。

    前方的主持人說了什么。

    溫燃會心一笑。

    見她笑了,那個男生也側過頭,望著她勾起嘴角,湊到她耳畔,小聲跟她說了什么。

    溫燃明知他湊過來,卻沒躲,就這么平平靜靜,認認真真地聽著他說完那些話。

    男生說完,兩人對視著,默契地一同笑起來。

    笑得那么刺眼。

    視頻到這里戛然而止。

    薄祁聞身形靜默在蕭索的光影中,僵直許久,把手機一丟。

    手機從沙發滑落到地面上,啪嗒一聲。

    眼前的窗臺上,幾盆綠植奄奄一息,毫無生氣。

    薄祁聞面無表情地審視著那幾片光禿禿的葉子。

    溫燃把它們留下來,卻沒教會他要怎樣才能養活它們,就像她可以毫不在意地把他一個人丟在這里腐爛。

    想到這,薄祁聞慢步靠過去,盯著那幾盆綠植,點燃一根煙,狠狠吸了一口,吐出壓抑已久白色的煙霧。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

    有種一切脫離他掌控的危機感。

    他甚至學會嫉妒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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