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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51章小崽子也不是那么好揣的……

    他眉眼深邃,眸色認真,簡單一個字,說得干脆又利索。

    陸小言不由彎唇,心情那叫個明媚,“嘻嘻,真沒想到我的畫這么值錢,那我再畫幾張。”

    傅沉眼底帶了一絲笑,“倒也不用這么勤快,一周一張就行,換多了也不好,別被人抓到小辮子。”

    雖說這些票是找車間的同事換的,要是天天換,保不齊真會出事。

    傅沉這周換了十五張,孟延安都膽戰心驚的,一般也就即將結婚的新人,因為添置的東西多,才會淘換這么多工業券。孟延安是個正義十足的小伙子,要不是清楚傅沉對薛玲沒意思,都以為他想另娶了。

    陸小言抓臉,興奮勁兒終于壓下去些,“嘿嘿,確實,還是低調些吧,就算你身邊有錢人多,愿意換的終究是少數,也不知道出版社收到我的稿件沒?”

    “按時間算,應該差不多了吧。”

    此時,曹編輯確實收到了陸小言的稿件,她飛快看完了結局,故事中小丫雄赳赳氣昂昂地回了家。

    可到家后,爺奶卻不認她,爹娘也勸她趕緊回夫家去,這一刻,她才意識到她早就沒家了。

    十三歲的她開始流浪,晚上卻遇見了歹人,她咬掉那人一只耳朵,才逃出來,最后是那位好心送她書本的老師收留了她,小丫憑借她的努力勤奮考上了大學,因成績優秀,還拿到了獎金。

    她心中惦記姐姐,獎金到手后,就根據鄰居提供的線索,找到了姐姐家。

    她找來時,那個所謂的姐夫,正在打姐姐,大丫身體弓起,疼得起不來。

    她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已經五歲了,卻拿腳踢她腦袋,讓她別裝死,趕緊起來做飯。她男人也踹她,棍棒相加,讓她別一天天裝聾子。

    小丫沖過去推開了男人,一腳踹在他脆弱的地方,趁他疼得彎腰時,她背著姐姐,跑了出去,在鄉親的幫助下將昏死過去的姐姐,送去了醫院。

    姐姐醒來后,拼命往墻角躲,手臂也不正常地捶著,嘴里喃喃著,“別打我,別打我。”

    小丫喊她,她也沒任何反應。

    原來她的耳朵早已經聾了,一次次虐打,讓她遍體鱗傷,耳膜早已受損,再也聽不到聲音了,手臂也骨折了。

    小丫二話不說報了警,在公安的見證下,讓姐姐離了婚,男人也被判了一年。

    結尾,她則帶著姐姐去了省城,一接觸外人,姐姐仍舊會瑟瑟發抖,會害怕地躲起來。

    小丫去了很多個醫院,想治好她的耳朵,結果都不盡人意,沒有小丫牽著,她甚至連門都不敢出。小丫每天都會努力教她唇語、手語,鼓勵姐姐說話,鼓勵姐姐勇敢起來。

    可收效甚微,好在小丫有的是耐心,結局是,畢業后的小丫成了一位老師,在講臺上,給孩子講課時,竟然透過窗戶,看到了不遠處站著往里張望的姐姐。

    下課時,她欣喜地沖到了姐姐身前,急切地問她,“姐姐,你一個人出來了?”

    大丫雖然聽不到她的聲音,卻笑著豎起了拇指,試探著開了口,“妹妹真厲害,真的成為了老師,我、我很沒用。”

    小丫忽然就想起了小時候。

    小時候她們倆沒機會上學,最羨慕能上學的女娃娃,她們多么渴望當一個小學生呀,晚上,兩人躺在t被窩里時,姐姐很小聲很小聲地說:“我以后厲害了,也一定要上學。”

    小丫說:“我不僅要上學,我還要當老師還要教很多人,讓女娃娃也可以讀書。”

    小丫伸手緊緊抱住了姐姐,紅著眼眶說:“不,姐姐不是沒用,你現在已經很有勇氣了。”

    雖然從大綱中已經知道了故事走向,看到最后,曹編輯的眼眶還是不受控制地紅了,哎,大丫的耳朵雖然沒好,也算勇敢地邁出了門。

    第二天一早,曹編輯就讓人將陸小言的郵費寄了出去,她則開始安排出版的事。

    陸小言還在眼巴巴盼著畫稿費的到來呢,吃完早飯,她又去新房看了看,隨后就給孩子們上課去了,今天講得有些久,她上課一貫如此,說是一個小時,其實有時經常上一個半,等下課往往都十一點半了。

    今天就是,又拖堂了,出來時,她看見傅沉正站在樹蔭下等她,她鎖上門,一溜煙跑了過去,“小北哥,你咋來啦?有事嗎?”

    傅沉嗯了一下,“接你出去吃飯。”

    陸小言眨眼,有些驚喜,“出去吃?”

    “今天去公社國營飯店吃。”

    陸小言彎唇,這時,蕭寧喊了她一聲,“小言同志。”

    陸小言扭頭,蕭寧正斜靠在門上,他上身是淡藍色短袖,下身是白色褲子,頭發略長了些,懶洋洋看著她。

    陸小言問:“怎么了?”

    蕭寧懶洋洋丟下一句,“你要的郵票找到了。”

    “臥槽!真的假的。”陸小言激動地爆了句粗,頓時忘了傅沉,屁顛顛跑到了蕭寧跟前。

    最近因為蓋房,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陸小言和他倒是熟悉了些,真正了解后才發現,他也沒那么不正經,就是性格惡劣一些。

    陸小言急忙問:“真是全國山河一片紅?”

    蕭寧點頭,倒是沒想到她會這么高興。

    他瞇眼看了眼傅沉,男人站在樹下正淡淡望著他,眼神談不上友善。

    陸小言揚著小臉,急切地問,“哪兒呢?”

    別是騙她的吧?

    蕭寧勾了勾唇,逗了她一句,“叫聲寧哥,我拿給你。”

    啊呸,陸小言瞪眼,“少廢話,趕緊的。”

    她生了雙很漂亮的眼睛,瞳仁黑白分明,笑起來很靈動,一瞪眼,整個人更生動了。

    蕭寧低笑一聲,有些手癢,抬起的手還沒落到她頭上,就被她躲開了。

    蕭寧勾唇,也沒再吊她胃口,伸手將兜里的郵票取了出來,前天就到了,原本打算明天等她生日再給,看到傅沉來接他,他一時沒沉住氣。

    陸小言忙接住看了一眼,確實是全國山河一片紅,郵票圖案為工農兵手持主席語錄,不過是小一片紅,小一片紅雖然不如大一片紅值錢,也值三百萬了。

    陸小言嘿嘿笑了笑,伸手接住了郵票,“謝了,交易到此結束,你的債也還清了。”

    說完,轉身就要走。

    嘖,還真是絕情,蕭寧抵了下后槽牙,笑著說:“明天不是你生日,看在你即將生日的份上,再告訴你一個消息如何?”

    陸小言還有些懵,她生日是三月份呀,不對,原身的生日要到了,他們這里都是過陰歷,原身的生日是陰歷七月三十,今年七月三十,正好是八月三十一號,趕在八月底。

    她扒拉了一下記憶,才發現明天就是原身的生日,最近一忙都忘了這事了。

    陸小言有些好奇,轉過了身,“什么消息?”

    “這種郵票其實也不算難找,我們那一片還有個人有,不過人家一看有人想要,想坐地起價,漲到了八塊錢,我不樂意被勒索,沒買他的,還想要嗎?”

    如今一張郵票才幾分錢,八塊錢看著是天價,可再等幾十年,小一片紅,最起碼也能賣個兩三百萬。

    兩三百萬足夠買很多東西了。

    “想啊,我就這點愛好。”陸小言果斷地從兜里掏出一張大團結,正好有里有余錢,她又摸出一張郵票,“那你幫我買了吧,剩下的兩塊給你朋友,不讓他白跑腿,以后要是還有一片紅,只要價格不離譜,我都要。”

    蕭寧笑了笑,才說:“這次就算了,就當送你的生日禮物,下次吧,如果還有人出,你再掏錢。”

    陸小言也笑了,“一個禮物哪需要這么貴,說句生日快樂,就可以了,要不然你幫忙寫封信吧,這就算禮物了,你把你朋友地址告訴我,我正好要去公社,連同錢,我直接郵寄過去。”

    蕭寧清楚她的脾氣,點了頭,回屋寫信去了,他速度很快,一分鐘就出來了,信上也就寫了兩行字,背后是地址。

    陸小言道了謝,笑瞇瞇將信揣到了兜里,擺擺手,又跑到了傅沉跟前,“久等啦。”

    傅沉淡淡收回了目光,“沒事。”

    陸小言邊跟他往外走,邊碎碎念了一句,“提前慶祝新房完工嗎?”

    他們的房子已經封頂啦,再將墻壁和地面抹上水泥,差不多就結束了,估計還有三、四天就能完工。

    “不是,慶祝你的生日。”傅沉今天就得走,干脆提前慶祝一下。

    陸小言莞爾,又喪氣地鼓腮,“我的畫稿費還沒到呢,你都借了好多錢了,還浪費這個錢干啥?也不是非得出去慶祝,去國營飯店吃一頓,可不少錢。”

    傅沉眼中帶了點笑,“不差這一頓。”

    嘿,這語氣大的。

    那就去!看她不吃窮他。陸小言喜滋滋跟了上去,才不會跟他客氣。

    傅沉帶著她去大隊借了自行車,他騎上后,雙腳撐地,讓她先上來,陸小言跳上了自行車,“爹娘呢?”

    “他們出發得早,估計已經到了。”

    陸小言眨巴眼睛,“你怎么說動的他們?”

    這可不像他們啊,之前在省城,每次在國營飯店吃飯時,兩人都心疼得要死,恨不得點最便宜的東西。

    來到國營飯店后,她更驚訝啦,父母一瞧見她就招了招手,陸大山笑著說:“今天有清蒸鱸魚,紅燒肉,手撕包菜,小炒肉,我都點上了,還喊了兩份餃子兩份燴面,一會兒你們看看,你們是想吃餃子,還是想吃燴面。”

    陸小言更震驚啦。

    她爹還真舍得,四道菜,還有餃子,這得好幾塊了吧,他們現在可是負債。

    負債!

    雖然是為了給她慶生,陸小言還是有些心疼,“咱家還有不少菜呢,想慶祝,可以自己做啊,來這兒多花錢。”

    王月勤笑著說:“我做得不好吃,總不能讓你忙活,既然小北想來飯店給你慶祝,就隨他吧。”

    說著將剩下的糧票遞給了傅沉,“喏,這是剩下的糧票。”

    傅沉沒接,“您收著就成。”

    王月勤也沒跟他客氣,裝進了兜里。

    陸小言彎了彎唇,“我還以為要提前慶祝房子完工的事,沒想到是我的生日,謝謝小北哥。”

    傅沉掀起眼皮,掃她一眼,“客氣什么?”

    這時正好喊到他們,是菜好啦,陸小言也趕忙站了起來,那叫個積極。

    傅沉將她按了回去,“我去就行。”

    陸小言嘿嘿笑,倒是聽話地坐了下來,傅沉和陸大山各端來兩盤,餃子和燴面也好了,一桌子擺得滿當當的,一頓飯吃得幸福極啦。

    陸小言搓了一頓好的,就已經很驚喜了,沒想到第二天一睜眼,就瞧見桌子上放了一套護膚品,沒錯,就是護膚品。

    包裝還挺精致。

    陸小言這下是真驚訝了,這年頭用個雪花膏都是極為奢侈的事啦,他竟然搞來一套護膚品,水、乳啥的都有。

    這得多少錢呀。

    陸小言一把掀開被子,趿拉著涼拖下了床,一側還有個白色卡片,上面寫著:祝陸小言同志生日快樂。

    確實是傅沉送的。

    陸小言不自覺翹起嘴角,雖然心疼價格,陸小言還是很開心,穿來兩個月她什么都沒涂過,也虧得原身底子好又年輕,才沒覺得干燥。

    等到了冬季臉肯定受不了,他也太貼心吧,嗚嗚嗚真是絕世好男人。

    陸小言開心地洗了臉,認真涂抹了一下,不愧是良心品牌,還挺好用。

    很滋潤。

    中午吃飯時,王月勤還給她煮了一碗長壽面,拿雞蛋在她腦袋上滾了滾。

    陸小言仰著小臉,任她滾。

    王月勤邊滾,邊念叨:“滾滾霉運去,滾滾好運來,滾滾小人去,滾滾貴人來,滾滾疾病去,滾滾健康來。”

    陸小言豎起小耳朵,聽得還挺歡樂。嘿嘿,過了今天原身就成年啦。

    生日過得很開心,唯一不開心的是畫稿費還沒來,一等又是兩三天,眼瞅著明天房子就要徹底完工了,還沒收到畫稿費,她都要急死了,都在考慮要不要把家里的糧食全抵出去了。

    正愁著,陳宇總算騎t著自行車過來了,陸小言眼睛一亮,簽完字就迫不及待打開了信件,里面果然有錢。

    陸小言開心地揮舞了一下拳頭,“太好了。”

    幸虧錢不多,他們直接郵寄了過來,如果是匯款單,還得往郵局跑一趟,見她高興成這樣,陳宇挑挑眉,“瞧你高興的,發財了?”

    陸小言嘿嘿笑,也沒隱瞞,笑著說:“我的畫稿費到了,最近家里實在缺錢,有了畫稿費,也能買點糧食啥的抵工錢。”

    秦隊長他們也就干了一個月出頭,按之前說的來,需要準備八九十塊錢的糧食。

    家里其實還有分家時分的粗糧,陸小言不怎么喜歡粗糧,這兩個月才吃一袋,大部分情況吃的都是傅北拿回來的白面。

    買一斤粗糧市場價得一毛錢,他們家還有五袋呢,可以拿出三百斤,三百斤去供銷社買,需要三十塊錢,還不算糧票。

    這三百斤粗糧差不多就能抵一半的工錢,她手里還有十五張工業券,真拿去黑市,也值幾十塊錢了。

    不得不說,這十五張工業券來得太及時了。

    第二天秦隊長他們果然全部完工了,鐘獸醫和蕭寧的房子也剛蓋好,三家進度差不多,算是前后腳完成的,今天完工時,趙大妞還跑來湊了一下熱鬧,特意瞧了一下他們三家的房子。

    看完,只覺得他們是真舍得花錢,不僅將屋里的地做成了水泥地,還用水泥抹了墻,蕭寧的更夸張,連院子里都是水泥地。

    因為他的院子太過豪華,陸小言和鐘獸醫的屋子里雖然也做成了水泥地,反倒沒那么起眼了。

    陸小言還是挺開心的。

    不得不說,這幾人干活真得很麻利,八個大男人一起下手,不僅水泥地弄得很快,墻也是不到一天就抹好了。要知道,他們家人手才八個,可是沒隔壁人多,沒想到也這么快弄好了。

    陸小言還挺感謝他們,笑著對秦隊長說:“我已經準備了三百斤糧食,之前你們不是說,想一人要一張工業券嗎?我如今手里有十五張,你們是全要,還是要一部分?”

    不等秦隊長開口,其中一個小年輕就激動地叫了起來,“老天爺,真有十五張?”

    他們一年最多打兩年零工,平時也就賺點糧食,工業券能換一張都難,她竟然有十五張。

    大家一個個眼冒綠光,毫不夸張,對他們這些老農民來說,工業券真是一券難求。

    陸小言笑著點頭,“你們要嗎?”

    一個個忙不迭點頭,“要!”

    如今物資緊俏,好多東西,就是攢夠了錢,沒票都買不成,有了工業券好多東西都能購買了。家里有工人真是爽啊,難怪都說工人是鐵飯碗。

    秦隊長也笑了,“那就全要了。”

    陸小言點頭,“如果全要的話,你們看看,還需要我再補多少糧食?”

    十五張工業券就值不少錢了,還有三百斤糧食,他們又喝了一個月的綠豆水,秦隊長不好意思多要,和大家交換了一個眼神說:“這就行了,我們每人每天都要喝不少綠豆水,綠豆暫且不提,單柴火都要費好多呢,你的糕點,我們還拿回去給孩子嘗了,一個個都很喜歡,不用額外給了。”

    其他人也忙說:“就是,這一個月的綠豆水都夠我們記一輩子的,之前活了三十年,都沒喝過這么多,綠豆可矜貴著呢。”

    “可不是,以前我們給別人干活,大冷的天,連個熱水都沒有,還得我們自己帶小爐子燒水喝,你們夠意思,我們也不能要太多,這就可以了。”

    陸小言想了想,說:“那我就不跟大家客氣了,你們也別跟我客氣,中午大家別走啦,我和我娘,給你們露一手,請你們幾個吃頓飯,正好家里有菜,也算慶祝一下新房完工,吃完你們再走。”

    秦隊長笑著點頭,“行,那我們就留下再蹭一頓飯。”

    家里確實還有菜,他們抓到小偷時,大隊長送的菜和雞蛋還沒吃完呢,夠炒四盤的。

    “爹,你帶他們回家吧,你們先歇息,娘,你先回去洗菜吧,我再去秦奶奶那兒換點豆腐。”

    安排好,陸小言才離開,她不止想換豆腐,他們這么仗義,陸小言也不想讓他們吃虧,她手里沒肉票,想了想,去了大隊長家和崔奶奶家,果然借到了肉票,不過也不多,一家就二兩,都打算留著過年割肉吃呢。

    陸小言又去了劉書記家一趟,又借了些票,跑了三家,總算湊夠一斤的肉票。

    她這才騎著自行車去供銷社割肉,割完肉,還拿罐子打了三斤的白酒,買了一斤花生。

    這年頭拿一斤肉出來待客,已經相當闊氣了,她拎著肉和換好的豆腐直接去了廚房,王月勤是個手腳麻利的,已經將所有的菜,全清洗好了,還涼拌了一個黃瓜。

    陸小言又火速涼拌了一個豆腐,將煮熟的鴨蛋切開,又將花生豆油炸了一下,這就四道菜了。

    她先將菜端進了屋,笑著說:“秦隊長你們幾個先吃著吧,我還打了酒,爹,你給他們倒酒喝,我再去炒幾個熱菜。”

    秦隊長連忙說:“都四樣了,夠吃了,你們快別忙活了,也坐下一起吃。”

    陸小言笑著說:“家里有菜,都準備好了,你們先吃著吧,今天就敞開肚子吃,絕對管飽。”

    陸大山雖然嘴笨,倒是個實在人,當即給他們倒了酒,每人都倒了不少,他笑著說:“來,我敬你們一杯,多虧了你們,房子才蓋這么快,今天咱一定要吃喝喝好。”

    秦隊長等人對他印象也不錯,都已經稱兄道弟了,端起酒杯和他喝了一個。

    酒雖然好吃,吃得卻更好,花生米顏色均勻,炸得又香又脆,鴨蛋更是香得流油,大家平時可吃不到這么好的東西,一個個都嘴饞得不行,吃了一顆又一顆,簡直停不下來。

    正吃著,他們就聞到了一股兒肉味,這味道實在霸道,一聞就是廚房傳來的,大家頓時咽了咽吐沫,一個個都挺震驚,“還有肉?”

    乖乖,他們家也太舍得了!竟然還特意買肉了,不到過年,他們這群漢子壓根吃不到肉,一個個感動得不行,秦隊長條件好一些,也已經三四個月沒吃肉了。

    大家頓時期待起來。

    陸大山笑著說:“這丫頭炒的肉很好吃,一會兒你們多吃點。”

    王月勤燒了兩個鍋,陸小言掌勺,大鍋小鍋一起炒的,一個是豆角炒肉絲,一個是尖椒肉絲。

    這兩盤只用了不到半斤肉,將菜端上桌后,秦大隊就讓她也上桌吃,別忙活了。

    陸小言笑了笑,“你們吃吧,我再炒最后兩個。”

    她沒咋炒過菜,廚藝其實一般,但架不住她舍得放油,調料放得也多,所以味道還真不錯,桌上幾人都吃得恨不得吞掉舌頭。

    陸小言又炒了兩道,家里還有茄子和冬瓜,她將一部分肉剁碎,炒了個肉沫茄子,另一個則是冬瓜肉片,將肉全用完了。

    冬瓜挺大,和肉片一起,足足炒出來兩盤,陸小言留一盤,給他們端了一盤,把肉末茄子也給他們端了上去,桌上正好八道菜,大家讓他們也上桌吃。

    陸小言和王月勤沒去,真去了也坐不下,王月勤笑著說:“我們可不喝酒,我和我娘在廚房都吃飽了,你們慢慢吃吧,不用操心我們,盡管敞開肚子吃。”

    大鍋里燒了水,熱了一下饅頭,饅頭還是王月勤蒸的,白面饅頭,看著就好吃,她們也吃了點,吃完,陸小言又打了一盆雞蛋湯,給他們端了出去,估摸著他們喝得差不多時,上了白面饅頭。

    幾個人真是吃得滿嘴流油,只覺得出去吃席時,那些個大廚都沒她舍得用料,做得也沒她香,尤其是這四道肉菜,味道也太好了。

    一個個真真是滿足極了。

    他們都知道禮數,沒敢貪杯,就將陸大山第一次給他們倒的喝了,后面沒讓他倒,起身告辭時,陸小言將十五張工業券給了他們,陸大山幫著將三袋糧食抬到了秦隊長自行車上。

    離開陸家大隊,到小李家后,他們才開始分糧食,小李家正好有稱,三百斤粗糧,八個人,一人將近四十斤,打開袋子,準備稱糧時,秦隊長才發現,其中一個袋子里放了十六盒煙。

    小李驚訝地瞪圓了眼睛,“好多煙!難道不小心藏錯地兒了?”

    秦隊長笑了笑,“咋可能,人家一早準備好的糧食,咋可能放錯了,肯定是看咱們沒額外要東西,她不好意思,才又是請吃飯,又送煙的,要不然也不會正好十六盒,還都是一個牌子的,這是一人給了咱們兩盒。”

    大家這下更感慨了,連小李這個小t年輕都感慨了一句,“他們家真是會做人,這煙可是好東西,我都沒舍得買過。”

    秦隊長笑了笑,“誰說不是。”

    煙確實是陸小言放的,他們確實給她家省錢了,蕭寧蓋房的工錢可是花了二百,她家連一百都沒,這十六盒煙,也算一點心意。

    家里正好有不少煙,都是蓋房時,親朋好友送來的,陸大山和傅北都不抽煙,在那兒扔著也是扔著,干脆一人送了兩盒。

    就這他們家還有不少呢。

    陸大山和王月勤也知道她送煙的事,夫妻倆雖然不舍得,卻也清楚人家幫了大忙,給他們省了不少錢,倆人也是贊同的。

    這會兒他們倆都有些興奮,王月勤都忍不住翹起了嘴角,“咱們的新房是真寬敞,真不敢相信,咱們也能住這么好的房子。”

    陸大山:“還是小北和小言出息,靠咱倆這輩子估計也住不上磚瓦房。”

    “雖然花了不少錢,總算有了落腳的地兒,一直住這兒也不是辦法,現在他倆沒孩子,還能遷就,等小娃娃一出生,就該擁擠了。”

    “誰說不是?還是蓋了好。”

    說起小娃娃,王月勤有些愁,“小言也不知道啥時能懷上,之前去醫院,老大夫不是知道她結婚了嗎?當時人家還挺驚訝,聽他的意思好像是晚兩年再生比較好。”

    “擔心這個干啥,小北一周才回來一次,他們親近的次數又不多,應該揣不上,小崽子也不是那么好揣的。”

    陸小言剛給學生上完課,一進門就聽到了這話,根本沒想到兩人私下竟然會討論這個,她腳步一頓,臉有些熱。

    他們倆啥都沒有,咋可能揣崽?

    靠意念嗎?

    第52章 第52章傅沉低頭湊近,俊臉直接……

    這會兒進去,多少有些尷尬,陸小言索性在門口待了會兒。

    房子一蓋好,兩人難得閑下來,坐在門口嘮了會兒,嘮著嘮著,才從揣崽扯到鐘獸醫身上,“鐘獸醫一家好像九月份正式搬過來。”

    王月勤有些驚訝,“這么早嗎?不是說抹好水泥墻得養護一個月才能刮白墻嗎?他家刮完不晾曬嗎?”

    陸大山也不太清楚,正好瞧見自家閨女總算上課回來了,便問了她一句咋回事。

    陸小言記得秦英和她婆婆關系挺不好的。她也沒細說,“應該是著急住吧,我聽鐘叔說,他們打算一間一間的刮,先住在水泥屋,粉刷好后也會晾曬一段時間,晾好再搬,咱們倒是不用急,刮完白墻,晾曬一個月再搬不晚。”

    兩人都聽閨女的,都跟著點頭。

    陸小言還挺高興,“真沒想到小北哥竟然用我的畫換了十五張工業券,這可真是給咱省了好多錢,我手里這八十,正好留著買馬桶和浴缸。”

    這兩樣東西,陸大山和王月勤見都沒見過,浴缸吧,還能想象出來,馬桶都有點難以想象。

    難不成長得像馬?

    王月勤笑呵呵問了一句,“啥時候去省城買?”

    “這個不著急,等刮了墻再買不遲。”

    因為是夏天,水泥墻晾曬得還算快,二十多天時,差不多已經全干了,怕刷得太早,墻會變黃,他們還是多等了幾天才粉刷墻壁。

    還是讓秦隊長他們給刷的,這個時候還沒有乳膠漆,只能簡單刮白,好在他們干活都很麻利,墻面涂抹的既平整又均勻,效果倒是不錯。

    陸小言還挺滿意,雖然比不上現代,可比土屋強多了,秦隊長還是沒要錢,陸小言干脆將煙拿了出來,還是一人兩盒,這次一送,家里就沒剩幾盒了,正好留著過年用。

    一個個小年輕收到煙時,還挺高興,就算不抽煙的也笑得牙不見眼的,拿出去充門面也是好的呀。

    秦隊長等人離開時,陸小言倒是瞧見了田老太,她在門外探頭探腦的,雖然沒闖進來,也挺膈應人。

    最近這段時間,他們倒是消停了,不知道是怕斷關系,還是害怕真鬧大了,陸小言不顧情面,將她的寶貝孫子送去公安局。

    甭管咋樣,陸小言倒是樂得清閑,她出來時田老太已經走了。

    陸小言直接鎖上了大門,去收破爛的地方找了找,買了兩塊爛玻璃,最后讓她爹敲碎,弄成玻璃渣,插到了墻上,以防有人翻進來。

    這邊弄好后,陸小言才總算放心,她正要回去,就瞧見趙大妞又帶著倆閨女在東邊撿柴,這邊樹木多一些。

    她的肚子越來越大了,彎腰都困難,有時還得兩個娃娃幫著撿,每次看到她干活,陸小言都覺得膽戰心驚的。

    這肚子實在大了點兒。

    這會兒村里的婦女都這樣,懷了孕也照樣下地干活,趙大妞之前沒去地里,還是因為兩個娃娃實在小,她心疼孩子風吹日曬的,不肯往地里帶,但凡她軟弱一點,她婆婆肯定會強迫她下地,好在她是個強勢的,不會輕易讓婆婆拿捏。

    陸小言打了聲招呼,忍不住又看向她的肚子,伸手去接她手里的柴火,“你快小心些吧,還是別干活了,我瞧著你這肚子越來越大了,應該快要生了?”

    趙大妞還不想給她,陸小言看著嚇人,還是態度強硬地接了過來。

    趙大妞好笑道:“快九個月了,應該就是這個月生,具體什么時候說不好,我真沒事,就撿點柴火,不是啥重活,瞧你擔心的。”

    剛說完,她的肚子就疼了一下,趙大妞感受了一下,真有點疼,以為要宮縮了,她臥槽了一聲,“我好像要生了,哎,看來真不能說沒事,一說就出事。”

    她這會兒竟還有心思吐槽。

    陸小言嚇得頭發都要豎起來了,手里的柴火都險些掉下去,“真的假的?真要生了?你、你、你別嚇我。”

    “沒事。”趙大妞倒是很淡定,“就算要生,也得幾個小時呢,你幫忙將我婆婆喊回來就行,最近地里沒啥活,她估計去墳地摘枸杞去了。”

    她神情一頓,“哎,又不疼了。”

    她雖然不疼了,陸小言還是有些擔心,柴火也不管了,先放到了新房里面,她將趙大妞扶到了陸大夫這兒。

    大花兒和小花兒也很緊張,一路上,兩個小丫頭幾乎是跌跌撞撞跟著娘親,眼睛也得睜大大的,一臉擔心。

    陸大夫給趙大妞看了看,拿起聽診器聽了聽她的前胸和腹部,問了她一句,“還疼嗎?”

    趙大妞搖頭,“就疼了幾下,現在完全沒事了,可能是彎腰撿柴的緣故。”

    陸大夫也沒開藥,說:“最近注意些吧,可能要生了,要是肚子還疼,就去公社衛生院看看,公社現在已經有婦產科的大夫了,你應該還是雙胎,生產時,還是去醫院吧,在家生太危險了。”

    趙大妞是個惜命的,也不會苦了自己,當即點了點頭,“行,謝謝陸大夫了。”

    她淡定得很,反而是陸小言緊張得不行,“你真沒事了?”

    趙大妞笑了笑,“真沒事,瞧你緊張的,就算真要生了也沒事,起碼得好幾個小時呢,羊水破了,再去衛生院都不晚。”

    見她一派從容,陸小言也沒那么緊張了,她親自將趙大妞送回了家,見她肚子確實不疼了,還不忘碎碎念,“都臨近生產了,你別再撿柴了,最近又不是農忙,有啥活讓你婆婆和你男人干就行,你還是多注意身體,還揣著兩個呢。”

    趙大妞笑著點頭,“知道了,放心吧,我都生過一次了,心中有數,估計就是剛剛彎腰累到了,休息一下就好,反倒是你,你和傅北什么時候要孩子?”

    陸小言連忙擺手,“我們可沒打算這么早要。”

    他們壓根不是真夫妻,咋可能生娃?

    說不準什么時候就分開了,她也不可能一直留在這個年代,陸小言其實還抱著一絲希望,覺得自己可能還會回去。

    趙大妞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總覺得她神情有片刻的落寞,難不成她和傅北的感情其實是有問題的?

    當初他們一起上學時,趙大妞就覺得她和傅北的相處有些怪,偶爾碰上了一起回家,也都是陸鐵成叭叭個不停,她和傅北幾乎沒話說,瞧著并不親近,婚后她同時遇見兩人的次數并不多,仔細想想,他們也不算親密,按理說新婚小夫妻不應該這樣才對。

    趙大妞真是操碎了心,忍不住勸了勸,“早要娃也有好處,趁年輕有精力,能一下照看完,要不然人老了,娃娃還沒長大,多累。”

    她起初對陸晨只是有好感,有了深入交流后,感情才深起來,孩子也是兩人之間的紐帶。

    陸小言皺了皺鼻子,“剛剛t肚子還疼著,現在倒是操心上我了,你趕緊好好休養吧。”

    趙大妞笑了笑,“我這不是沒事了嗎?都生過一次了,沒啥好怕的,還是你們的夫妻感情最重要,我跟你說,傅北這么優秀,你可別丟了西瓜撿芝麻。”

    陸小言聽出了不對來,“什么芝麻,西瓜?”

    最近除了跟蕭寧接觸過,她身邊可沒出現過旁的男人,陸小言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別胡思亂想,我和他不可能的。”

    趙大妞倒是松口氣,“我就知道我哥是單相思。”

    “啥?你哥?”

    不是,關陳宇哥什么事?

    陸小言有些風中凌亂,“你不會懷疑他對我有意思吧?”

    陸小言簡直不知道說什么,“你絕對誤會了。”

    她這么篤定,趙大妞心中倒是泛起了嘀咕,她是個爽快人,這會兒也直接問了出來,“之前有段時間,他回家很晚,難不成,不是來找你?”

    陸小言連忙澄清,“當然不是,他就給我送過兩次信,幫小北哥給我捎過一次綠豆,那次還遇見你了呢,我們私下完全沒接觸。”

    趙大妞也有些無語凝噎,敢情之前全是自己腦補?那她哥究竟看上了誰?

    陸小言也反應過來了,“哼,上次讓我幫你拿東西,還逮著空就夸小北哥,原來是怕我看上你哥。”

    趙大妞揉了揉鼻尖,“誤會誤會,我就說,哪有人放著傅北不要,反而喜歡個憨憨。”

    陸小言被這句憨憨逗笑了,哪有這么埋汰自己哥哥的?

    兩人又說了幾句,陸小言就站了起來,“不跟你扯了,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陸小言還是不放心,干脆去了墳地,他們大隊有兩塊面積比較大的墳地,一塊在西地,一塊挨著河堤,在地頭上,那塊墳地上長得有野生枸杞。

    陳紅葉確實在摘枸杞,她膽子也挺大,天都快黑了,竟然還在墳地摘著枸杞。

    陸小言喊了她一聲,“陳大娘,你兒媳剛剛肚子疼了,你還是趕緊回家看看吧。”

    陳紅葉翻起眼皮,拿小眼睛看了陸小言一眼,似乎是在判斷她話中的真假,四五點時她來摘枸杞,趙古同有個大娘也提著籃子湊了過來,不過被她罵走了。

    誰讓這顆長在她公爹墳前呢,那就是她家的,她可不允許別人惦記,天都要黑了,量陸小言也沒這個膽子偷摘。

    陳紅葉哼一聲,罵了趙大妞一句,“疼個屁的疼,一不想干活就說肚子疼,這死婆娘,一準兒又裝相,肯定是不想做飯,喊我回去做飯呢。”

    罵歸罵,她倒是沒再摘,從地頭上了河堤,和陸小言一起回來了。怕趙大妞又找兒子告狀。

    陳紅葉可不想和兒子離心,只能忍了,她閨女說的也對,就算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也只能忍,萬一有男娃呢。

    不過陳紅葉也不是會吃大虧的人,左右她都想好了,就算這兩胎又是倆女娃也不怕,反正趙大妞能生,既然能生。

    如果還是女娃,就繼續讓她生,直到生出男娃為止。

    陸小言可不知她婆婆打什么主意,她對陳紅葉沒啥好印象,通知完就算了,路上也沒主動跟她搭話。

    反倒是陳紅葉賊眉鼠眼的,問了她一句,“小言啊,你家房子蓋得這么好,花了多少錢啊?”

    她語氣好,陸小言也沒冷著臉,笑著說:“沒花多少啊,磚瓦水泥都是廖獸醫送來的,沒花錢,秦隊長他們也就是過來幫了下忙,就給了點糧食和票,真要是花很多錢,我們也沒啊,小北哥的工資都拿來還債了。”

    陳紅葉撇撇嘴,那還顯擺個啥。

    她都聽章老婆子說了,她家又是做糕點,又熬排骨的,上個月還請秦隊長他們吃的肉,不知道的還以為富得流油呢。嘖嘖嘖,要不是她家八輩貧農,她都想去舉報了。

    陸小言也沒管她亂想個啥,見她又是撇嘴,又是翻白眼的,也撇了撇嘴,走到新房后,她就打開了門,說:“這是大妞撿的柴火,您拿回去吧。”

    陳紅葉一張臉瞬間拉得更長了,“你空著手呢,不會幫著拿一下嗎?沒看我拎著籃子呢。”

    陸小言才不想幫她,她笑瞇瞇地說:“我還有事,不立馬回去,你拿不動嗎?那正好,我干脆送給鐘叔吧,他們一家子正好要搬來,肯定缺柴火,反正也沒多少,大妞肯定也不會介意。”

    陳紅葉頓時嘿了一聲,“你這死丫頭,窮大方啥,又不是你撿的柴火,我說不要了嗎?”

    說完,不管陸小言啥反應,一把扯走了柴火。

    陸小言哼了一聲,還想使喚她,想啥呢?

    她直接鎖上門,慢悠悠跟在了陳紅葉身后,陳紅葉拎著柴火,提著籃子,嘴里也不知道嘀咕個啥,一路上就沒停歇。

    陸小言離她有個七八步遠,也沒在意,陳紅葉也沒聽見腳步聲,直到走到主街,劉霞沖她倆打招呼,陳紅葉才回過頭來。

    瞧見陸小言,她頓時怒了,“嘿,你這死丫頭,不是說不回家嗎?難怪你奶整日罵你,跟在我身后,也不知幫我拎一下柴火,懂不懂尊重老人?書都讀到狗肚子里了?”

    原身一張小臉只有巴掌大,身材又纖細,瞧著就是一副小白花的模樣,哪怕陸小言不裝可憐,瞧著都可憐巴巴的。

    這不,她還沒開口,劉霞就忍不住打抱不平,“嬸子這話說的,您算哪門子老人?罵人都中氣十足的,膽子但凡小點,見了您都得繞道,誰敢主動往上湊?”

    陳紅葉悄悄瞪了劉霞一眼,她畢竟是大隊長的兒媳婦,還在養殖廠幫忙,以后肯定有出息,陳紅葉也不敢將她得罪死,哼了一聲,拿著柴火,就回了家。

    陸小言笑著道謝,“謝謝霞嫂子,你這是剛從養殖廠回來?”

    “對,剛回來。”劉霞不在意的擺手,臉上都是笑,“沒啥好謝的,天都黑了,你也回去吧。”

    她最近那叫個激動,她劉霞也是工人了,是唯一個學歷不到初中留在養殖廠的人,就因為這幾年他們大隊的豬都是她照顧的。

    她直接晉升成了工人,以后專門負責打掃衛生,給豬清理糞便,她以前干的也是這個,以后可是要領工資的。

    大家就沒有不羨慕她的,還有幾人腸子都悔青了,要知道,當年他們大隊剛買回小豬仔時,選的可不是劉霞。

    是其他人害怕將豬養死了,還得承受罵名,不敢養,最后是大隊長看劉霞勤快又有責任心,才直接任命了她,當初拒絕的都后悔死了。

    看到劉霞喜氣洋洋的模樣,陸鐵新的媳婦趙蘭花悄悄撇嘴,一個月也就八塊錢,嘚瑟個啥。

    她原本還覺得公爹更偏心自家男人,如今又覺得他偏心老大家了,當初他要是任命她,成工人的不就是她了?

    她有意拉攏陳小雪,笑著湊去了廚房,從這個月開始,家里的飯是三個兒媳婦輪流做,一替一個禮拜。

    這不,這周剛輪到陳小雪,趙蘭花笑著說:“小雪啊,我正好沒啥事,幫你燒火吧,鐵成,你一個大男人賴在廚房像啥話?出去出去。”

    陸鐵成不想出去,“嫂子,你干啥搶我活?沒人規定男人不能幫忙吧?”

    被自家媳婦瞪了一眼,他才委屈巴巴出去。

    陳小雪在家也經常做飯,她只是瞧著清清冷冷的,并非不通人情世故,瞧出二嫂有話要說,也沒拒絕,“那就謝謝二嫂了。”

    趙蘭花笑得恍若春日的花,“客氣啥。”

    陳小雪話不多,干活倒是一把好手,很利索地炒了個菜,等劉霞回屋后,趙蘭花才撇撇嘴,拿下巴指了一下二房的方向,說:“瞧她最近得意的,一個月八塊錢,就要上天了。”

    陳小雪倒是沒瞧出劉霞多得意,人家當了工人還不準她高興一下?連她都高興,答應定親時,她根本沒想到陸鐵成能考上工人,畢竟縣里的招工考試,她可是參加過一次,她成績比陸鐵成要好,都沒考上。

    也沒想到他們養殖廠,竟然會一下招十個人,雖然現在一個月才三塊錢,要是能學出來,可不止三塊,沒看人家鐘獸醫一個月二十五,還那么多補貼呢。

    她都覺得生活有奔頭了。

    陳小雪只是笑了一下,沒接這話,也沒法接,雖然才嫁來兩個月,她也能感受到兩個妯娌的暗中不對付,她一個新媳婦,才不摻和。

    見她不吭聲,趙蘭花繼續說:“鐵成可是高中生,也才三塊錢,她一個清理t糞便的,倒是這么高,我都替鐵成覺得不值。”

    陳小雪這才壓低聲音回了一句,“他如今只是學徒,壓根幫不上啥忙,就算不給補貼,只要能學到東西也是好的,嫂子快別說這話了,我知道你沒別的意思,可這話要是傳入旁人耳中多少不妥,畢竟工資是花大娘和劉書記一起定的,咱爹也參與了,萬一有人給你扣帽子咋整。”

    說白了,哪有你不滿的份?

    趙蘭花沒想到她會這么說,一時有些抓瞎,正常人不應該和她一起吐槽不公平嗎?劉霞一個清理糞便的,本來就不該這么高。他們要是不甘心跑去鬧,說不準還能給劉霞降工資呢。

    不等趙蘭花多思考,陳小雪就笑著轉移了話題,“以后廠里肯定還要招人的,二哥不是初中學歷嗎?后面還能繼續報名,接下來,你多盯著點二哥,讓他好好復習,沒準會考上老師呢,到時比進養殖廠還體面。”

    這次陸鐵新也參加了報名考試,他也是初中生,不像大哥陸鐵柱,初二就不想讀了,沒繼續往下念,不過他孩子都幾歲了,畢業好多年了,復習沒咋進入狀態,自然沒考上。

    趙蘭花這才高興起來,是啊,他男人是初中學歷,這就意味著以后還能考,不像大哥,這輩子都沒機會。

    她多盯著點,沒準他真能考上。

    她比劉霞晚嫁過來一年,頭幾年,肚子不如劉霞爭氣,一直沒生男娃,總覺得被劉霞壓了一頭,以至于她啥事都要和劉霞攀比一下,這次劉霞成為工人,對她的打擊自然大。

    陸鐵成也成了工人,她都沒嫉妒,話說回來,一個月三塊錢,她也委實嫉妒不起來,當學徒估計就得兩年,能不能學成還不好說呢。

    趙蘭花只盯屋里的劉霞了,沒留意到院門口剛回來的婆婆。

    最近大隊里的婦人全跟著花大娘在割豬草,曹春葉也是,割完豬草,還要給豬草分類,一個個都得割細,才拿去給小豬仔。

    他們伺候起這些小豬仔,比伺候祖宗都要用心,好在養殖廠的豬長得還挺好,剛來時其實有十幾頭小豬仔情況不太好,一個個都拉稀,不咋吃東西,虧得鐘獸醫有法子,在他的指導下,養殖廠的技術員都學到不少東西,如今這些小豬仔一個個也活蹦亂跳的。

    一切辛苦倒是挺值,等弄好豬草,曹春葉才回來,回得比劉霞還晚了會兒。

    廚房又沒關門,這不,她路過時恰好聽到兩人的話,臉色當即有些不好,只覺得這個二兒媳真真是個攪家精,她和二兒子也是同學,算是自由戀愛,她剛嫁進來時曹春葉對她印象也還行,干活麻利,嘴皮子也利索,還比劉霞會表現,處久了才發現這人肚子里總是不憋好屁,反倒是劉霞挺踏實穩重。

    她對三兒媳的反應倒是滿意,本以為那種家庭教不出什么好人,沒想到,倒是個拎得清的。

    她直接進了廚房,瞪了二兒媳一眼,絲毫沒給她留臉,“少背后嘀咕這個嘀咕那個,整日不憋好屁,有那個精力,就多干點活兒,再讓我聽見你背后挑撥,我饒不了你。”

    趙蘭花臉一白,內心又埋怨她不給自己面子,委委屈屈說:“娘,我能嘀咕啥,我就是覺得老三工資太低了,沒忍住念叨兩句。”

    曹春葉哼了一聲,眼神帶刀,“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以后少自作聰明,真當別人都是傻子?”

    說完,不顧趙蘭花臊紅的臉,看向陳小雪,臉色都緩和了些,“飯快做好沒?”

    “菜炒好了,我這就盛。”陳小雪忙應了一聲,邊盛菜,邊說,“二嫂,你看一下粥好沒好?要是好了,我就喊他們洗手吃飯。”

    “哦哦,好的。”趙蘭花內心感激,順著她給的臺階下來了,忙掀開鍋,看了看里面的粥。

    陸小言回到家時,王月勤也做好了飯,他們家今天也炒了菜,八月底好多菜都成熟了,各家各戶都分了些,一天只吃一頓的話,能吃一段時間。

    王月勤笑著說:“炒的是你愛吃的茄子。”

    陸小言聳聳鼻子,雀躍地湊了過去,“我說咋這么香,還真是紅燒茄子啊。”

    她洗洗手就將菜端上了桌,喊了一聲,“爹,吃飯了。”

    陸大山還在院子里忙活,地里的玉米,得九月底才開始收,最近不算太忙,他是個閑不住的,最近便跟人換了點木料,自己在做床,他之前去公社的家具廠打過零工,簡單的樣式倒是會一些。

    自己做能省不少錢。

    他應了一聲才停下手里的活,陸小言化身為小管家公,忍不住念叨他,“爹,您手臂還沒徹底好呢,別干太久了。”

    陸大山有些好笑,“早不要緊了,就劃了一下,都結痂了。”

    陸小言振振有詞,“就算手臂不要緊,天色也暗了啊,以后天一暗,您別干了,院子里又沒燈,多傷眼睛。”

    真真是個小管家精。

    陸大山心中暖乎乎的,笑著點頭,“知道了,爹以后注意。”

    怕閨女念叨起來,沒完沒了,陸大山巧妙地轉移了話題,你們這周末不是要去省城?小北就休一天,是不是得請一天假?”

    “他已經和單位打好招呼了,最近車間正好不忙,請一天沒關系。”

    周五晚上,傅沉就回來了,將陸小言要的會計類書籍買了回來,既然要當會計,就算是臨時的,也不能一竅不通,既然大隊長信任她,陸小言總要做好本職工作。

    陸小言將書放在了書桌上,打算每天看一些,結果又瞧見,他拎出幾盒吃食。

    陸小言眨眨眼,臉上不自覺露出一個笑,驚喜地說:“你又買好吃的了?”

    說完,又忍不住念叨一句,“你從哪兒弄來的錢?是不是又借錢了?”

    傅沉喜歡她此刻的模樣,唇邊帶笑,將五盒吃食遞給了她,“沒,用你的畫換的,對方沒工業券,家里正好有果脯和芝麻片,你不是說換什么都行嗎?我干脆換了些。”

    陸小言更驚喜啦,“哎呀,竟然是我的功勞嘛?不錯不錯,我看看,芝麻片我還沒吃過呢。”

    陸小言已經歡快地拆開了紙盒,第一盒是青梅,第二盒酸角脯,第三盒是杏脯,另外兩盒是芝麻片,色澤乳白,質地細密。

    陸小言眼睛亮了亮,拿起一片咬了一口,松脆爽口,第一口很不錯,真真是甜香宜人,吃一片還不錯,就是有點太甜,吃多了會齁嗓子。

    “咱爹咱娘肯定喜歡。”她拿起一片,遞給了他,“你嘗嘗。”

    傅沉沒接,低頭湊近,俊臉直接懟到了陸小言跟前,她眼睫輕顫了一下,無端有些不自在。

    傅沉直接咬了一口,將薄薄的芝麻片,叼走了,舌尖一挑,進了嘴里。

    他這才站直身體,嚼了嚼,“有點甜。”

    何止是有點。

    陸小言也覺得甜,甜度爆表的甜,她捏起青梅吃了一口,酸酸甜甜很可口,她這次竟沒敢直接遞給他,而是連盒子給了他。

    傅沉眸中帶笑,伸手拿了一枚。

    第53章 第53章他們大隊真要通電了。

    嘗完零嘴,陸小言拿去了廚房,讓王月勤也嘗了嘗,她正在做晚飯。

    陸大山剛剛出去借工具去了,還沒回,陸小言干脆帶著傅北去新房看了看。

    打開大門后,就是院子,農村地多,院子也挺大,可以種一顆棗樹。

    洗手間設在東邊,到時讓父母住在堂屋東邊,兩人可以離洗手間近一些,等兩人年齡大了,也不怕,離得近,方便些。

    陸小言帶他來了西邊,“刮白后,房間一下顯得亮堂了很多,你過來看看,地上的水泥已經干了,可以進屋。”

    屋里是平整的水泥地,踩上去,感覺還不錯,滿地泥濘的土房子,陸小言真是住不習慣,“還是水泥地好,以后再不用害怕下雨了。”

    傅沉也四處看了眼,雖然比不上木地板和瓷磚,卻比泥地強得多。

    陸小言還在興奮地說:“原本我還想要一個獨立的書房,不過建太多房間,也挺惹眼,既然有了浴室,就先不要書房吧,西邊這兩間,咱倆一人一間,你看看你想住哪間。”

    這是打算分開住。

    傅沉神情頓了頓,才說:“我都行,不然把我的這間設置成書房?我不常住,床小一點就行,這邊可以弄一張大點的雙人書桌,再打個書架,咱們都可以放書,你房間弄個雙人床,衣柜也做雙人的,直接放你那兒,省得爹娘看出不對。”

    陸小言挺喜歡大床的,倒是沒t啥意見,“成是成,不過以后你要是想結婚了咋辦?到時,有個雙人書桌就礙事了。”

    房間雖然寬敞,其實也沒那么大,放雙人床的話,再放雙人書桌和書架,肯定會擁擠。

    傅沉垂眸瞥向她,“我沒打算娶別人。”

    他眼神過于專注,這一刻陸小言才發現他的眼睛是很漂亮的桃花眼,盯著人看時會給人一種很深情的感覺。有那么一刻,陸小言都以為,他下一刻會說:“我只想娶你。”

    就在陸小言心中莫名發慌時,他已經移開了目光,“書房挨著堂屋更合適,白天西邊會有行人,來回估計有腳步聲,你睡覺的地兒選西邊吧,晚上沒人,可以安靜些。”

    說完,就走了出去,拐去了隔壁屋。

    陸小言悄悄松口氣,還好還好,只是錯覺。

    陸小言揉了揉鼻尖,也跟了出去,說:“可以,那我就選西邊這間。”

    他們看完時,正好聽到拖拉機的突突突聲,兩人走出了院子,果然瞧見了拖拉機正朝這邊開來,幾十秒鐘就開到了他們跟前。

    陸小言已經瞧見了鐘獸醫一家。老爺子率先從拖拉機上下來的,陸小言忙扶了他一把,他還挺不服輸,“沒事,站得穩。”

    陸小言笑了笑,等他站穩,才松手,她和傅沉一起,幫著將行禮搬到了他們屋。

    他們行禮不多,一人就兩兜衣服,至于床和被褥,都是買的新的,倒騰票還讓傅沉幫了忙,也幸虧他在機械廠,人多。

    廖獸醫家里的布局和陸小言家一模一樣,連堂屋也是蓋了五間,如今有三間已經刮白了,另外兩間還沒刮,他們要暫住一段時間。

    看著這幾間格外寬敞的房間,秦英心情都舒暢了起來,笑著對小言說:“當初多虧了你跑去紅旗公社,勸我們老鐘,不然我們哪能住這么寬敞的房子。”

    在老家時別提多擠了,大伯一家就給他們騰出一個房間,還是老鐘想法弄了個隔斷,隔成了兩小間,他們仨這才勉強有個落腳地。

    房間擁擠,事也多,別說她,連她爹都住得很憋屈,一度想出去租房子,秦英放心不下,才勸住了,如今總算脫離苦海了。

    陸小言也笑了笑,“這兒雖然寬敞,不過用水用電沒那么麻煩,家里沒壓水井。”

    秦英眉眼都是笑,“沒事,咱們東地就有一個水井,走兩步就能打到水,也不算遠,離河也近,河水還挺清澈,洗衣服可以直接在河里洗,也能省點事。”

    就算用電不方便,能遠離公婆一家子也值了,那老太太真真是尖酸刻薄,無理也要鬧三分。

    大伯人雖然不錯,他媳婦連同他大兒媳同樣滿是算計,就因為家里的房子是老鐘出錢蓋的,一家子就總覺得他們回鄉是和他們搶房子來了,整日防賊一樣盯著他們,說話也陰陽怪氣的。

    秦英實在跟她們處不來,再住下去,她都能抑郁,如今搬來陸家大隊真是山高皇帝遠,她臉上的笑都多了幾分。

    “我們一會兒去找大隊長開介紹信,嬸子,你們是不是也沒開?”

    他們已經定好了明天去省城添置東西,正好陸小言存的有錢,鐘獸醫他們今天就要入住了,安裝個馬桶還是很有必要的。

    秦英點頭:“對,還沒開呢。”

    陸小言說:“你們剛過來,先休息休息吧,介紹信,我幫你們捎上就行,你們是倆人都去,還是就鐘叔去?

    秦英是省城人,小時候家里條件還挺好的,她不敢去冒險,雖然很想念兒子,還是不敢去。秦英說:“我就不去了,讓老鐘自己去就行,可以捎帶嗎?會不會很麻煩?”

    陸小言笑著說:“沒事,大隊長知道你們搬家的事,剛一過來還得收拾,我幫忙開一下就行,明天見了再交給鐘叔,晚飯你們應該還沒吃吧?要不然今天別做了,直接去我家湊合一下。”

    “沒事,家里有糧食,柴火啥的,你鐘叔也提前備好了,我們隨便做點就行。”

    見他們不肯去,陸小言也沒堅持,去大隊長家開完介紹信,他們才回去。

    陸小言將自己全部的錢拿了出來,還剩七張大團結,一張一塊錢的,一張兩毛的,一共七十一塊五,“不知道浴缸和馬桶貴不貴。”

    “應該二三十塊錢。”

    二三十真的不低了,工人一個月的工資。

    陸小言倒是放心了些,“夠用就行,還能再買點其他東西。”

    原本陸小言不打算去,去一趟省城得兩三個小時,坐車還挺累人,她又怕東西多,傅沉不好拿,另外,下個月是王月勤的生日,她苦了一輩子,從來沒好好過過生日,陸小言打算去省城看看,有沒有合適的禮物,省城不要票的東西應該多一些。

    倆人都怕熱,這會兒也開著小風扇。

    傅沉沒拿錢,將兜里的票拿了出來,也就糧票和工業券多一些,其他的都是一張兩張的,有兩張糖票,還有一張面包票,憑票能購買五塊面包,除此之外,竟然還有棉花票。

    棉花票倒是有三張,一張七兩的,兩張八兩的,加一起是兩斤三,別小看這兩斤多,好多人湊好幾個月也未必能有這么多。

    陸小言挺高興,“再攢攢,等冬天來了,咱們說不準能加一個棉被,咱倆好歹有個厚點的被子,爹娘都沒有。”

    傅沉:“我再多留意一下,爭取多換點。”

    冬天沒厚被子實在難熬,不僅爹娘需要,他們倆的被子也不算太厚,這里又沒暖氣,她肯定扛不住。

    點完錢和票,陸小言一起放進了手帕里,全遞給了他,“你收著吧。”

    傅沉沒跟她客氣,接住了錢和票。

    陸小言這才去洗漱,她還沒開始構思新內容,擦完頭發就躺下了,打算早點睡,明天正好要早起。

    她將小風扇放到了床頭,對著兩人吹的,風不算小,兩人都能吹到一些,就是特別費電池,時不時就得更換。

    陸小言躺下沒多久就睡著了,許是睡前喝了綠豆水的緣故,睡到半夜,她迷迷糊糊醒來了,想去廁所,她下意識抱著被子蹭了蹭,還沒睜眼,就察覺出了不對。

    懷里的觸感并非被子,反而熱乎乎的,陸小言心臟露跳一拍,一下睜開了眼,室內黑漆漆的,雖然伸手不見五指,也能感受到男人近在咫尺的呼吸。

    嗚嗚,被子不知道被她踢到哪兒,竟然將他一個大活人當成了被子。

    陸小言身子有些僵硬,試圖挪一挪,腦袋剛動了一下,就察覺到他平穩的呼吸變了,陸小言心臟再次漏了一拍,嗖地一下從他懷里閃開,猛地坐了起來。

    沒想到動作過猛,一下閃到了腰,陸小言疼得“嘶”了一聲,“疼疼疼。”

    傅沉也坐了起來,伸手摸了摸她,“怎么了?”

    陸小言欲哭無淚,這一下實在疼,疼得生理淚都流了出來。

    傅沉伸手按亮了臺燈,室內一下有了亮光,小姑娘呆萌地坐在床上,小臉皺成一團,眼睫毛都濕漉漉的,小模樣可憐兮兮的。

    傅沉有些擔心,俯身湊了過去,跪坐她身旁,下意識扶住了她的腰,“哪兒疼?肚子?”

    算了算日期,好像不對,還不該來,見她的手捂著腰,他才明白過來。

    難道是閃到了?

    傅沉說:“你先躺下,休息一下,別坐著,先別下床。”

    陸小言實在疼,疼得她想爆粗,嗚嗚嗚,她不就抱了他一下嘛,心虛個啥,又不是故意的。

    好了吧,用力過猛。

    陸小言姨媽來,都沒這么疼過,就很操蛋。一閃到腰,心里的別扭倒是散了大半。

    陸小言欲哭無淚,整個人眼淚汪汪的,哼哼唧唧,疼得都躺不下去。

    隔壁,王月勤被那句一跌聲的“疼疼疼”吵醒了,她豎著耳朵聽了一下,隱約聽到一小聲哼唧。

    她瞬間清醒了。

    不都是頭一次才疼嗎?

    咋后面也疼?

    兩人難不成到現在還沒成事?

    他倆結婚前,王月勤身為母親,其實應該教導一下陸小言,但是她面皮薄,便啥也沒說,想著傅北一個大小伙子,應該不至于啥都不懂。

    難不成兩人真不懂?

    直到今晚她才聽到一點動靜,老房子隔音不好,如果真圓房了,按理說,她應該能聽到點動靜才對,但是沒有,之前兩個月,她都沒聽到。

    王月勤越想越不對,敢情今天兩人才同房?

    她一翻身,陸大山也醒了,“怎么了?”

    王月勤哪里好意思說這些,忙擺手,“你睡吧,沒事。”

    陸大山做了一天的木工,也確實累了,又睡了過去。

    此時的傅沉莫名有t些想笑,沒忍住低笑一聲,下一刻果然瞧見她兇巴巴瞪了過來。

    傅沉又輕笑了一聲,“需要幫忙嗎?”

    陸小言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這還是人話嗎?她疼,壓根躺不下去,他就干看著?

    陸小言想拿小眼神刀死他。

    傅沉忍住笑,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在他的攙扶下,陸小言才躺下來,不對,她起來是想去廁所,怎么躺下了?

    不想不著急,一想有點憋得慌了。

    嗚嗚嗚,陸小言難受。

    嗚嗚嗚,陸小言不好意思說。

    嗚嗚嗚,就很操蛋。

    倒是傅沉先開了口,“你先躺著休息會兒,我去陸大夫那兒給你拿點膏藥。”

    躺下后,腰上的疼痛好多了,陸小言也開了口:“不用拿了吧,感覺好點了,大晚上的,還是別折騰陸大夫了,我記得好像可以冷敷或者熱敷,咱家沒冰袋,不然我熱敷一下吧,你幫我擺個熱毛巾,正好暖壺里有熱水。”

    傅沉已經下了床,晚上睡覺,他穿的短袖、大褲衩,“先別熱敷,我去問一下陸大夫,別萬一拖久了會更嚴重。”

    他已經拿上手電筒出了門。

    王月勤聽到動靜,問了一聲,“咋了?”

    傅沉沒想到會將她吵醒,低聲回了一句,“小言扭到腰了,不要緊,娘,您繼續睡吧,我去陸大夫那兒拿些膏藥。”

    說完,他就拿著手電筒,走遠了。

    王月勤不放心,干脆下了床,陸大山也想起來,被王月勤按了下去,“大晚上的,你別起來了,我去看一眼就行。”

    她推門進來時,陸小言正一臉郁悶地躺在床上,她只偏了下腦袋,“娘,你咋來了?”

    “看看你咋回事,怎么扭到腰了?要緊不?”

    陸小言忍不住揉了下鼻尖,不好意思地說:“沒事,就是起來上廁所時,動作有些猛,不小心扭到了。”

    她一臉的心虛。

    見她眼睫毛濕漉漉的,王月勤隱隱明白了什么,閃到腰有啥好哭的,敢情今晚才是第一次。

    估計是小兩口姿勢不正確,才弄傷了腰。

    王月勤也有些不自在,“那、那你休息休息吧,等會兒讓小北給你貼個膏藥,這兩天先別折騰了。”

    說完,活似被燙到一般,忙開溜了。

    陸小言還有些疼,沒留意到她話中的深意,只乖巧點頭,“知道了,娘,你們也早點睡。”

    王月勤點頭。

    傅沉速度倒是挺快,不到十分鐘就回來了,手里還拿著膏藥,“陸大夫說,48小時內先別熱敷,過了48小時如果還疼,再熱敷,先貼一些膏藥吧,可以促進血液循環,能止疼、活血化瘀,可以趴下嗎?我給你貼上。”

    陸小言在他的幫助下,翻了個身,幸虧今天沒穿裙子,要不然還真不好貼。

    等陸小言趴下后,傅沉便掀起了她的上衣,只往上掀了一點,少女纖細的腰肢,白得晃眼。

    傅沉眼睛都沒眨一下,她原本的皮膚更白,五官還是明艷款,很惹眼,有一段時間,她還喜歡穿那種可愛俏皮的衣服,一伸懶腰,就會露出平坦的小腹和可愛的肚臍眼,少年時期的傅沉不知道看過多少次,早已經練了出來。

    如今可以做到面不改色。他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碰了一下她的后腰,“這兒疼?還是這兒疼?”

    按到左邊時,陸小言才倒抽一口涼氣,“疼疼疼。”

    傅沉收了手,他心中已然有數,小姑娘趴在床上,又哼唧了一聲,似是從喉嚨深處發出的,像極了小奶狗,委屈巴巴的。

    他的目光不自覺落在她臉上,她白皙的面容如凝脂一般,燈光下眉眼逐漸與現代的重疊,精致纖美,像月光下耀眼的明珠,惹人垂涎。

    傅沉喉結不自覺滾動了一下,纖長的眼睫微顫,垂下了眸,直接將膏藥貼了上去。

    她這邊一叫喚,隔壁屋的王月勤一下豎起了耳朵,心中也一陣忐忑,這倆小年輕不會又嘗試起來了吧?

    哎呦,腰都閃了,快歇著吧。

    小北瞧著怪穩重一個人,遇見這事,竟也這么不知輕重。

    好在后面沒了動靜,她總算松口氣。

    貼上膏藥后,陸小言才呼出一口氣,總算可以去上廁所了,她趴在床上試著想自己起來,一動腰還是疼,看她想起來,傅沉微微挑眉,“去廁所?”

    陸小言臉頰有些熱,耳根悄悄紅了,她咳了一聲,才伸手撩了一下耳邊的發絲,廁所怎么啦?

    人有三急。

    她佯裝坦然地點頭,“嗯,去廁所。”

    傅沉沒說什么,伸手扶住了她,在他的幫助下,陸小言才老太太一般慢慢下了床,別說,貼上后,還真舒服了點兒。

    上廁所的艱難過程不提也罷,從廁所出來時,她白皙額頭上都出了汗,纖細的身子在夜色下格外單薄。

    傅沉已經打好了水,清楚她彎腰時,肯定會疼,傅沉直接將水端到了她跟前,“洗吧。”

    倒是難得細心。

    哼,之前還笑話她,陸小言才不感動,她繃著小臉,洗了洗手,傅沉將盆放下后,又扶她上了床。

    躺下時,腰又疼了一下。好在緩解了許多,尚且能忍,陸小言沒叫出聲,躺床上后,她才發現,兩人挨得有一點點近,她幾乎能感受到他的溫度。

    她一下又想起剛醒來時,整個人都趴在他懷里的事實。

    陸小言臉頰又一陣熱意,她想翻個身,離他遠一點。

    剛動一下,腰又疼了。陸小言扯起被子,默默擋住了臉。

    反正她又不是故意占他便宜,陸小言你撐住。她又悄摸扯起被子,夾在了兩人中間,這下陸小言是徹底放心啦。

    天大地大,睡覺最大,只要我不尷尬,就沒人尷尬,陸小言在心中碎碎念了兩遍,打了個哈欠。

    她也確實心大,沒一會兒還是睡著了,第二天醒來時,傅沉已經起來,意識回籠后,才想起昨天一系列囧事,她抹了一把臉,坐了起來,貼了一碗膏藥,還是很有用的,自己起床完全沒問題。

    也不像昨天晚上那么疼了。

    陸小言神清氣爽地起了床,腰上的疼痛,都可以忽略不計了。

    見她起來了,陸大山才從屋里出來,繼續在院子里做床,“鍋里給你留了飯,洗漱好先去吃飯。”

    陸小言哦了一聲,“你們都吃了嗎?我娘呢?”

    陸大山說:“嗯,你娘出去割豬草了。”

    最近她娘每天早出晚歸的,割了不少豬草。

    還是很能干的。

    今天云多,天上也沒出太陽,陸小言一時沒看出幾點,進屋看了眼時間,才發現已經八點多了,平時,她都是六點多就醒了,今天還真是起晚了。

    “不對,爹,小北哥呢?”

    陸大山說:“他已經去省城了。”

    陸小言不可思議地瞪眼,這個傅北,竟然丟下她,一個人去了!她還要去買禮物呢!

    陸小言鼓腮,“你們怎么不喊我?他怎么一個人去了?”

    陸大山笑著說:“你不是閃到腰了嗎?去省城坐車多折騰,小北特意叮囑了,讓你多睡會兒,萬一去趟省城嚴重了咋整。”

    陸小言揉了揉腰,如今只是隱隱有點疼,已經沒事啦。

    就郁悶。

    罷了罷了,以后有時間去縣城買吧,反正她娘的生日還沒到。萬一路上坐太久的車,把腰搞嚴重了,還真不值得。

    陸小言原本還想給陸大山打打下手,這會兒因為不方便彎腰,也沒再幫忙,而是臥床休息去了。

    傅沉他們此時已經到了縣城,到了客運中心,才遇見蕭寧,這小子不想一次坐太久的車,昨天就來了縣城,說是今天和他們匯合。

    瞧見他倆,他意外地一挑眉,“小言同志不是要一起去?怎么不去了?”

    鐘獸醫笑呵呵道:“這丫頭昨天半夜不小心扭到腰了,小北估計怕她累到,早上出來時沒喊她,這會兒說不準正郁悶呢。”

    好端端的扭到腰?

    蕭寧上下狐疑地掃了傅沉一眼,這小子,別是不想讓她跟著,故意沒喊她吧?

    他們一路舟車勞頓,一直到十一點才到省城,找了個國營飯店吃了個飯,三人就找了個招待所,蕭寧扭頭往后看了好幾眼。

    他爺爺是老紅軍,他在大院里長大的,時不時還會被爺爺丟到部隊操練一下,早練出了警覺性,總覺得有人跟蹤他們。

    直到進了招待所,他還不放心,打開窗戶,往下張望了一眼,傅沉和鐘獸醫倒是一派淡定,不知道是毫無所覺,還是不在意。

    傅沉倒是知道有人跟著的事,他接連上交兩個圖紙后,省城研究所的人就想將他挖到省城工作,傅沉當時就拒絕了。

    新型發動機也t好,太陽能熱水器也罷,經過研究,都表明是一項很成熟的技術,就算他偷偷跟著金教授學習過,他所表現出的天賦也足夠讓人重視,他再三拒絕后,廠領導就跟他打過招呼,說是省城那邊可能會派個人暗中保護他,這個年代有不少特務,他們怕萬一走漏風聲,有人對傅沉不利。

    這人只是遠遠跟著,因為距離遠,并不會打擾他的生活,也不會監聽他和家人的對話,傅沉便也沒在意,沒想到蕭寧這么警覺。

    傅沉上交完圖紙后,原本指望省城研究所那邊速度能快一些,盡快將太陽能熱水器投入生產,幾個月時間,總能大批量生產出來。

    他想等到過年,就給家里添一臺,他并不知道的是省城研究所已經將圖紙上交給了國家,如今在等首都那邊下達指令。

    這款太陽能熱水器涉及的技術已經很成熟,能運用到很多領域,包括太陽能發電,單這一項就足以讓研究所的各位大佬癡狂了,出于各方面考量,國家并不想過早暴露這項技術,要不是首都的實驗進行得如火如荼,肯定要有人跑來和傅沉交流一下學術問題。

    傅沉剛買完浴缸和馬桶回到招待所時,身后的那條尾巴,就敲響了他的門。說是研究所省城某位領導想見他一下。

    傅沉也想詢問一下太陽能熱水器的事,就隨他走了一趟,結果卻是允諾給他的太陽能熱水器,今年過年肯定給不了,對方還想將他挖到省城研究所,傅沉再次拒絕了。

    省城的人很重視他,當即表示,他如果想搞研究,需要什么材料,也可以直接跟張主任說,縣里沒有的,省城會想法送給他,只希望他能多為國家做貢獻,雖然給不了他太陽能熱水器,出于補償,會給他一臺電熱水器,讓他能用上熱水。

    至于他們大隊沒通電,這壓根不是問題,省里一個電話打下去,縣里就忙活起來了,這不,鄭縣長親自給陳社長打了個電話,“小陳啊,聽說你們公社陸家大隊,響應國家政策養了不少豬,真有一百多頭小豬仔嗎?”

    陳社長還真沒關注小豬仔的事,他只知道,劉書記跑來要磚的事,磨了他兩天,只到陳社長點頭,他才離開。

    見秘書點了頭,陳社長心中才有底,笑著說:“是,之前他們要辦養殖廠時,我還有些愁,我們公社的情況,縣里也是清楚的,那叫個窮啊,地里產量不高,人都吃不飽,更別提拿糧食養豬了,那真是飼料飼料沒有,余糧也不多,獸醫更是招不到,我們公社實在窮,能給的幫助也有限,只能送送磚瓦啥的,也多虧了陸隊長和劉書記一心為百姓解決難題,才請來了獸醫,這不,還想法解決了資金問題,弄來了小豬仔,如今還在種牧草呢。”

    陳社長不由擦了擦腦門上的汗,虧得他扛不住劉書記的磨工,讓人將磚瓦送了去,不然今天真要丟人了。

    他是真沒想到,縣里會重視這個養殖廠。

    鄭縣長聽他說完,才笑著說:“既然養殖廠都已經開了起來,他們大隊也不好一直不通電,晚上總不能摸黑喂養小豬仔吧?給豬洗澡,清理豬圈也不方便,還是通上電吧,更有利以后的發展啊。”

    “是是是,您說的對,他們大隊確實該通電了,就是公社太窮了,要不然我們也想給隊員們通電啊。”

    聽說縣里會撥款,陳社長才翹起嘴角。

    這還真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其他公社,除了發展好的幾個大隊通了電,還有很多大隊都沒通電,沒想到陸家大隊一個最不起眼,最落后的大隊,竟被縣里關照了。

    還真是走了狗屎運啊。

    陸小言還不知道這個好消息,不止她,連大隊長和劉書記也不知道啊。

    這不,掛掉電話后,陳社長將大隊長喊到了公社,明里暗里在詢問他們是不是跟縣長很熟。

    就很懵逼。

    整個縣城,他們除了認識廖獸醫,根本不認識其他人,咋可能跟縣長熟悉?

    陳社長也很懵,難不成,是因為陸家大隊去縣養殖廠買小豬仔時動靜過大,讓縣領導注意到了?

    甭管咋樣,陸家大隊都要通電了。大隊長幾乎要被這個消息砸懵了,離開公社時,整個人都恍恍惚惚。

    唯恐自個在做夢。

    他一個大老爺們,沒忍住,硬是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哎呦,是疼的。

    嘿嘿嘿,他們大隊真要通電了。

    大隊長一回村,就將好消息說了出去,整個村一下沸騰了起來,恍恍惚惚,不可置信。

    陸小言同樣很開心,他們大隊竟然要通電了?

    陸小言對他們省有點印象,挺貧瘠落后的一個大省,尤其是某些偏遠村莊,一直到八十年代都沒通上電,結果他們大隊竟然一下提前十年?

    就因為開了養殖廠嗎?

    這個養殖廠開得也太值了!

    嘿嘿嘿。

    可惜,通電前,還得先立電線桿,建電網,需要時間來解決,不是一下子就能通的,就這大家也高興壞了,一個個恨不得縫人就說說這事。

    這不,短短一天消息就傳了出去,電還沒通上,隔壁幾個大隊就聽說了消息,一個個都不干了,紛紛去了公社,要讓陳社長給個說法,咋地,別的大隊還沒通電,憑啥先輪上他們陸家大隊。去年憑先進時,他們陸家大隊可不是先進。

    陳社長好一番解釋,說其他大隊也會慢慢通的,只是早晚問題,以后每個大隊都會通,陸家大隊是因為開了養殖廠,才被額外關照一分。

    甭管他們多不滿,陸家大隊通電的事,已經提上日程了,通電指日可待。

    陸小言也興奮極了,在她的期盼下,傅沉終于帶著馬桶和浴缸歸來啦。

    第54章 第54章你說,這碗軟飯,我能吃……

    聽說他回來后,陸小言一溜煙跑去了東地,傅沉剛和鐘獸醫一起將浴缸抬進浴室,見她小跑著過來的,傅沉頓時挑了下眉,“腰不疼了?”

    陸小言伸著脖子,往浴室看了眼,馬桶也已經搬了進來,看著很不錯的樣子。

    陸小言隨口答:“今天中午就不疼了,陸大夫的膏藥還是很管用的,怎么樣?好安裝嗎?”

    傅沉點頭,已經抬腿,走了出去,還不忘回答:“不麻煩,咱們的不著急,我下周回來再裝就行,走吧,我先將鐘叔的安裝上。”

    他們得下個月才能搬來,確實不著急,鐘叔都已經入住了。

    陸小言點頭,追了上去,隨著他一起去了鐘叔家。他說不麻煩,也確實挺快,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似乎有魔力一般,做什么都行云流水的,沒多久就安裝好了。

    陸小言開心地說:“咱們大隊要通電了,最遲下個月肯定能通上。”

    鐘獸醫剛剛已經聽說了,這會兒同樣很興奮,“那咱們以后可以找人在家里打個水井,再安裝個抽水泵,裝上水管,還能安上電熱水器,一有電啥都方便了。”

    通電已經是個大工程了,通自來水更麻煩,得建水塔,鋪設水管,可是大工程,近幾年鄉下不可能像城里一樣通上自來水,自己家里倒是可以安裝抽水泵。

    秦英也感慨萬分,聲音難掩激動,“要能給家里通上水,咱們用水也方便了,到時和城里一樣,水龍頭一擰就出水了。”

    秦老爺子更謹慎一些,說:“等豬出欄吧,到時咱們就有分紅了,有了分紅就找人打水井,就是不知道縣城賣的有沒有電熱水器,也不知道安裝麻煩不,他們應該包安裝吧。”

    傅沉看了眼天色,陽光已逐漸西斜,他收回目光說:“不包也沒事,我可以幫著安裝,等我休息時,去供銷社看看吧,如果有賣的,到時可以幫你們買回來,我家也會弄一個。”

    這下不止鐘獸醫,連秦英都高興得不行,“那可真是麻煩你了。”

    陸小言同樣暈乎乎的,總覺得跟做夢一樣,一下子他們不僅有了馬桶,浴缸,等明年,竟然連熱水器也能安裝了?

    咋這么不真實呢?

    從鐘獸醫家出來時,陸小言還在興奮,明亮的大眼都彎成了月牙,“嘻嘻,真沒想到,咱們也能實現用水自由了。”

    她笑容純粹,一雙眸更是熠熠生輝,傅沉垂眸望著她,濃密的眼睫在冷白的皮膚上拓下陰翳,唇角不由揚起,側顏凌冽的線條都柔和了一分。

    他將剩下的錢掏了出來,遞給了她,“去省城花了二十,還有五十一,估計只夠打井的,買其他東西的錢還得再掙。”

    陸小言的重點卻在那二十,她不t由眨眼,同樣一雙眼睛,原身的暗淡怯懦,她的眼睛卻滿是靈動,“只花了二十嗎?比我想象中得要少,你是不是沒舍得吃喝?”

    這下,傅沉眼中都帶了笑,“怕給你花完了,你找我算賬。”

    陸小言哼了一聲,“我才沒那么摳,之前你也花了很多錢,我花點也是應該的,反正咱們不急著搬家,先慢慢掙吧,實在賺不來,就等開春,等豬出欄,咱們肯定有分紅。”

    傅沉身上其實還有點錢,如果拿出來,不僅她會懷疑,也太惹眼了,也容易惹麻煩,“等搬完家再說吧,天冷了。”

    這是不打算回去了。

    陸小言看了眼天色,說:“我借自行車送你去公社吧,走著也太慢了,別萬一遲到。”

    傅沉瞄了一眼她的腰,“徹底好了?”

    他眼中帶笑,陸小言這才想起那晚的尷尬,她扭到腰時,他還笑他,她臉頰微微有些燙,皺了皺鼻子,“再問,不送了哈。”

    傅沉笑了笑,抬手彈了一下她的腦袋,“既然沒事就送吧,省得走了,累。”

    陸小言捂著腦袋,稀奇地看了他一眼,只覺得神奇,從他嘴里竟然還能聽到累。

    在原身的記憶里,他每次不是在學習,就是挑水、砍柴,做盡農活,活似個機器人,也完全不會累。

    這一刻,陸小言才覺得他更真實了點,她哼了一聲,臉上也露出了個笑,“那就可憐可憐你,怎么犒勞我?”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到了大隊,傅沉帶著她去了供銷社,一進去就聞到了月餅的味道,陸小言這才想起,中秋節快到了,難怪月餅這么多。

    傅沉也看到了月餅,“想吃嗎?”

    陸小言搖搖頭,穿來前,中秋節也快到了,家里好多月餅,都是她爸爸拎回來的,她沒少吃。

    傅沉犒勞給她一根綠豆冰棍,陸小言還挺開心,“你不吃嗎?”

    傅沉對雪糕沒啥興趣,就小時候陪著她吃過幾次小神童,上了高中就很少吃了。

    “你自己吃。”

    陸小言毫不客氣地咬了一口,喜滋滋吃了起來,一個吃雪糕,一個推自行車,走到坐車的地兒才停下,一根雪糕剛吃完,還沒來得及將棍子丟掉,陸小言就看見車來了,她忙說:“來了來了,幸虧我送你了,你要是走著來,說不準真會遲到。”

    “回來再犒勞你。”

    說完,傅沉忽地又靠近了些,陸小言捏著雪糕的手,不自覺緊了緊,下一刻男人溫熱的手指,擦過她的臉頰,將她臉上的奶油抹了下來。

    擦完,他才撤開身體,說了一句,“回去吧。”

    他姿態從容,揮揮手,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陸小言心中又升起一絲異樣感,要不是他平時太一本正經,也不像個花心的,陸小言都以為他在刻意撩她。

    又是叼麻片,又是敲她腦袋,又是擦臉的,也太曖昧了些。

    之前他可不這樣,她仔細扒拉了一下原身的記憶,別說敲腦袋了,話說得都少,兩人全是悶葫蘆,之前的相處完全沒法借鑒。

    但凡她陸小言自戀一點點,她都要懷疑傅北是不是喜歡她了,感覺又不像。

    陸小言沒談過戀愛,高中只顧學習了,那時,她滿心滿眼都是傅沉優異的成績,不想被他甩下去,她拼盡全力在學習,想考最厲害的大學,想成為最優秀的學生,想讓爸爸和奶奶都將她視為驕傲。

    大學奶奶又走了,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沉浸在悲傷中,更沒心情戀愛,倒是有幾個男生追過她,她嫌煩,見了都是繞道走,陌生人的微信也從來不加。

    以至于雖然覺得他過于親昵,她也沒多想,她哪里知道,蕭寧的出現讓他有了危機感,他沒再繼續克制。

    等他上車后,陸小言才騎車回去,路過汽車旁邊時,陸小言忍不住往里看了眼,傅沉恰好坐在靠窗的位置,也正在看她。

    陸小言沖他皺了皺鼻子,才騎車離開。

    傅沉低笑一聲,靠在了椅背上,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才收回目光。

    回到家后,陸小言才發現家里有其他人,剛進院子,就聽到了她刻薄的聲音,“不是我說你們,兩個大人被一個小姑娘拿捏住,咋地,你們就任由她胡來嗎?你看看,將爹娘氣成啥樣了。”

    陸小言腳步一頓,是大姑陸大美的聲音。

    王月勤沒吭聲,這個大姑一向跋扈,仗著嫁得好,也瞧不起娘家,更看不上陸大山夫妻倆,說是頤指氣使都不為過。

    陸大山卻沒了以往的容忍,直接站了起來,“小言是我閨女,沒啥拿捏不拿捏的,爹娘也不是我們氣的,你要是想打抱不平,去別處,不用來我家。”

    陸大美不可思議地瞪眼,嘿,還真是跟她娘說的一樣,這個大弟真跟換了個人一樣,以前哪敢這么跟她說話。

    她臉色有些難看,“你啥意思,趕我走?你以為我多想過來?還不是不想看你和爹娘離了心,好心勸你一句,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我要是你,早休了這個不下蛋的母雞,另娶了,你倒好,還將她們母女當寶,你看你老了,誰給你摔盆,誰管你死活。”

    幾個兒女中,她的相貌是最像田桂鳳的一個,也生了一雙三角眼,鼻子不大,嘴唇有些薄,她之所以能嫁到公社,憑的不是相貌,而是因為她男人是二婚,還動手打媳婦,之前那個媳婦,就是被他打跑的。

    陸大美嫁去后,直接給人當了后娘,她并不在乎,她連脾氣都隨了田桂鳳,吃啥不吃虧,自家男人對她動手,她還要嗷嗷撲上去,跟他互毆呢,就沒有能讓她忍氣吞聲的人。

    她又哪里受得了,一向老實的弟弟,突然對她惡語相向,當即懟了回去,一句比一句難聽,“我呸,難怪爹娘說你吃里扒外,狼心狗肺,還真是,為了一個賠錢貨,爹娘老子都不要了,白眼狼。”

    陸大山一張臉也沉了下來,“一口一個賠錢貨,你自己是什么東西,出去,我們家不歡迎你。”

    陸大美氣得站了起來,指了指陸大山,“你以為我想來,好呀,都敢攆我了,以后老了病得走不動時,也別他娘的求著我登門,看誰給你摔盆子。”

    陸大美氣咻咻走了,她肚子爭氣,可是生了三個兒子,原本見他家蓋了新房,想過繼給他家一個,如今,嘿,不給個幾百塊錢,她肯定不干,等著吧,沒個兒子傍身,有他哭著求她的時候。

    陸大美一肚子氣,走出院子,瞧見陸小言時,她哼了一聲,直接泄憤似的往陸小言身上撞去。

    誰知道這死丫頭躲得倒快,陸大美一個沒剎住,一頭栽了下去,摔了個帶響的,“哎呦喂,你這個天殺的小兔崽子,躲得倒快,你屬兔的嗎?”

    她的慘叫,惹得鄰居冒了頭,章老太和陸會計的老娘、兒媳婦都探頭探腦的,見是陸大美摔了,幾人都沒去扶,陸大美的名聲跟田老太不遑多讓,大家還怕好心扶她,被訛上呢。

    當初陸大美可是干過訛人的事,她沒定親時,其實瞧上了劉書記家的大兒子,書記的兒子,真要嫁給他,說出去面上都有光,人長得還不賴,條件也不錯,還是個初中生,可惜人家對她沒一點意思,陸大美勾搭不成,就想落水算計人家,趁人家路過河邊時,栽到了水里。

    河水壓根不深,人家也沒下水救她,就這都能被賴上,說她上岸時,被他看光了。

    那真是為了算計人,臉都不要了,明明穿著衣服,還非要人家負責,將劉書記一家氣得夠嗆,劉文忠可不想娶,直接當兵去了,離開了陸家大隊,到現在人都沒回來,還在部隊呢。

    經此一事,在他們大隊,陸大美的名聲也算徹底壞了,一直沒人娶,田老太這才將她換給了二婚家暴男,要不然,咋地也給她找個頭婚的,比起陸大山和陸二美,她還是挺疼這個閨女的。

    出嫁后,她也沒少惹事,三天兩頭和男人干架,還毆打婆婆,真是應了那句,壞人就得惡人磨。

    他男人好幾次想休妻,都沒休掉,反倒讓人看了不少笑話。有一次,她被打,沒打過自家男人,鄰居好心拉了他男人一把,反被訛上了,說她勾搭自家男人,最后還被訛了兩雞蛋。

    真真是讓人無語。

    大家可不同情她,章老太還幸災樂禍的笑了笑,“嘿,我說咋叫得跟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雞一樣,原來是大美啊,好端端的咋摔了,咋還怪小言躲得快呢t,不會是撞人沒撞成,才摔了吧?”

    陸大美呸了一聲,“你個老虔婆,還敢看我笑話,我娘咋沒薅禿你呢。”

    被薅掉頭發可是章老太心中的痛,她原本頭發就少,又被薅掉一把,她頓時想起田老太的可惡來,一口吐沫星子,吐到了陸大美臉上,“我呸,你個小畜生,罵誰老虔婆?你還有沒有一點禮數!你娘那個老不死的,想薅禿誰?要不是我讓著她,她休想薅我一根頭發。”

    陸大美被她的口水惡心得夠嗆,她哪里受過這個委屈,嗷得一聲,就撲了上來,“你罵誰小畜生,你個老不死的,還敢罵我娘,看我不打死你。”

    陸大美不愧是得了田老太真傳的人,身手那叫個麻溜,一頭就撞到了章老太身上,將她撞得往后踉蹌兩步,直接撲到她身上,伸手去擰她的嘴。

    敢吐她,這個老不死的,看她不撕爛她的嘴。

    章老太一下被壓在了下面,打架她可不帶怕的,這兒可是她的地盤,她伸手就是一個耳光,啪一聲,打在了陸大美臉上。

    剛打完,嘴就一疼,被人撕扯住了,她支吾著瞪向兒媳,嗚哩哇啦,“還、不來幫、幫忙?”

    她大兒媳陳玉苗這才反應過來,伸手去拉陸大美,“快別打了。”

    陸大美坐在章老太肚子上,反手就是一掌,扇在了陳玉苗臉上,“還敢拉偏架,看我不打死你。”

    要不說她彪悍呢,人家兒媳都在呢,她可是一個人,還這么猛。

    陳玉苗也被打惱了,伸手扯住了陸大美的頭發,章老太順勢爬了起來,也撲了過去,去薅陸大美,她還記得頭發被田老太薅掉的恥辱呢。

    這不,一股腦兒報復在了陸大美身上。

    她家老頭子正好不在,她完全沒了顧忌,陸大美被薅紅了眼,嗷嗷直叫喚,“娘的,兩個打一個,你們要不要臉,陸小言,陸大山,你們還不來幫忙,就看著我受欺負是吧?”

    陸大山人老實,小時候經常被陸大美欺負,他心中對這個大姐不是沒怨言,也惱她一口一個賠錢貨,這會兒沒動彈。

    陸小言更不會上去幫忙,只是嘆口氣,“哎,你們快別打了,有啥話,不能好好說,大姑,你也是,嘴巴干嘛那么不干凈,你好好說,章奶奶也不會生氣啊,你看你,把章奶奶氣成啥樣了。”

    章老太聽了都覺得順耳,可不是,她都氣死了,陸大美但凡嘴巴干凈點,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們也不會倆打一個啊,純粹是她自己作的。

    章老太這會兒,都愣是把陸小言看順眼了,之前還嫉妒她家有工人,伙食好呢,這會兒都慚愧了,這丫頭倒是好的,沒傻不愣登站陸大美一邊。

    陸大美卻惱死了,恨他們不幫忙,她倒是虎得很,兩人圍攻她一個,她也沒吃太大的虧,時不時給這一拳,撓那人一下,反正逮著一個打一個,嘴上也罵罵咧咧,將他們祖宗十八輩都招呼了。

    章老太氣得夠嗆,也去撕她的嘴。

    三人真是打成一團,大金、小金原本在街上玩,聽到動靜,都跑了過來。

    一看她娘和她奶被打了,大金頓時不干了。拿起一旁的石頭,就朝陸大美砸了過去,“你個壞女人,我打死你。”

    陸大美捂著腦袋,瞪了他一眼,清楚當娘當奶的都疼兒子,她一個飛撲,朝陸大金撲去,啪啪啪,給了他倆耳光,陸大金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章老太家的小閨女,正擱屋里窩著呢,她也不愛出門,跟原身有的一比,大隊里剛嫁來兩年的小媳婦,她都不認識。

    聽到哭聲,也跑了出來,她今年十六,因為愛美,只要出門就戴著草帽,臉倒是養得挺白,完全沒曬黑,這不,聽到打鬧聲,她都是戴上草帽才出來,明明太陽都快下山了。

    這會兒一看她們在打架,她一張臉更白了,聲音都帶了哭腔,“你們別打了。”

    這個還不如陸大金,陸大金好歹知道拿石子招呼陸大美,這個沒腦子的直接伸手去拉她娘,章老太被扯得往后踉蹌一步,下一刻臉上就挨了一拳,“哎呦。”

    她疼得捂住了臉,沒好氣地瞪了小閨女一眼。

    陸大美得意地笑,頭發被揪住了也不在意,猖狂地笑,“陸茉兒你倒是再扯一下啊,讓我給你老娘倆拳,好歹對稱一下。”

    陸茉咬唇,章老太已經飛撲了過去,趁兒媳揪著她,左右開弓,在她臉上捶了兩拳。

    陸大美呸了一聲,一口吐到了章老太臉上,章老太那叫個氣,原本,章老太還沒下狠手,這會兒直接打紅了眼,她拖掉鞋,拿鞋底去抽她的臉,“你個小賤人,我讓你厲害,我讓你厲害,我讓著你,你還囂張,你當我們真怕了你。”

    大金小金看奶奶打贏了,開心地歡呼,陸大美臉都被抽腫了,疼倒不怕,娘的,她的鞋是真臭啊,臭得她扛不住。

    偏偏腦袋被按著,一時躲不開,她都要被熏暈了,就在她暈乎乎時,遠處傳來一聲爆呵,“干啥呢?打打打,兩天不打架就手癢是不是?”

    是大隊長來了,同來的還有聽到消息的田桂鳳一家。

    章老太瞧見大隊長,才不緊不慢地將鞋穿上。

    陳玉苗也趕忙松了手,她一松手,陸大美就扶住了墻,這個不是人的章老太,這臭腳,得幾年沒洗了吧?

    陸大美被熏得難受一陣頭暈目眩。

    聞到味兒的自然不止她,沒看會計的老娘和兒媳婦,都悄悄往后退了好幾步嗎?

    連陸小言都退了幾步。

    難怪平時從章老太身邊經過時,總似有若無聞到一股淡淡的味兒,敢情是臭腳。

    田桂鳳已經沖了過來,“好你個章婆子,你敢打我閨女!上次咋沒薅禿你,還敢給我囂張。”

    她沖上去,就去薅章老太的頭發,才不管大隊長生氣沒,這老太太就是有這本領,除了兒子和老伴叮囑了,否則絕不看任何人臉色。

    瞧瞧,連腦回路都和陸大美一個樣,不然人家是母女呢。

    章老太一矮身躲了過去,又脫下鞋底,田桂鳳這個可以一冬天不洗澡的老太太,都一陣反胃。

    大隊長也被熏得腦殼痛,“打啥打?一個個的想進局子是不是?”數落完,不忘看章老太一眼,“章嬸子您趕緊穿上吧。”

    章老太倒是給他面子,頂著個雞窩頭,穿上了鞋,壓根不知道她的臭腳,給人帶來了傷害。

    一架下來,三人臉上都掛了彩,有抓撓出的血印子,有烏青,有磕破皮的,地上也有好幾縷頭發,也不知道是誰的。

    問清緣由,大隊長一陣無語,這兩家還真是,“章嬸子,您算是咱們大隊有頭有臉的人家,好端端的,看她笑話干啥?你先笑話的人,還吐了吐沫,你先道個歉。”

    章老太不樂意,“之前黃老婆子先打的我,都沒道歉,憑啥我道歉?我吐人了不假,是她先動的手。”

    上次的恩怨,陸隊長可沒參與,他板起臉來,“陸茉兒你爹呢?把你爹喊回來。”

    章老太頓時慫了,“哎哎哎,喊他干啥,不就是道歉,我道就是。”

    等她道完歉,大隊長才一臉發愁地看向陸大美,這閨女,回娘家十次,有九次會惹事。

    大隊長這個好脾氣的,都想爆粗,“你先打的人,你也道歉。”

    陸大美同樣硬氣,“我呸,想讓我道歉,門都沒有,她嘴賤,就得做好挨打的準備。”

    一個個的都這德行,大隊長真是愁得慌,他板著臉說:“不道歉也行,你先動手打的人,將人打成這樣,如果產生醫藥費,你就正常賠付吧,畢竟是你先動的手。”

    陸建良可不想幫她出錢,這個閨女他是知道的,兜里一有錢,鐵定要買點好吃的,立馬花掉,存不住半個子,道歉也不值當啥,不過一句話的事,不疼不癢的,總比讓他賠錢強。

    他如今聽到賠錢就心口抽抽的疼。

    陸大美撇撇嘴,最終還是道了歉,走前還惡狠狠瞪了陸小言一眼,遠了遠了,還能聽到她的抱怨聲,“他們果真出息了,都敢攆我走,我挨打也不幫著,什么東西,不過蓋了個新房就嘚里嘚瑟的,我呸,啥玩意。”

    陸大山抿了抿唇,不由攥緊了拳,陸小言伸手將他拉了回去,說:“爹,回吧,咱不跟她一般見識。”

    嘴巴這么不干凈,總有人收拾她。

    章老太最后那幾下,打得可不輕,看吧,明天一準兒腫起來。

    王月勤細細的眉蹙著,也輕聲說了一句,“聽小言的,回去吧,哎,原本我們還想去東地看t看,被她絆住了,小北肯定已經走了吧?”

    “嗯,已經走了,時間緊,馬桶和浴缸還沒安裝呢,下周等小北哥回來才能裝。”

    想起馬桶和浴缸,兩人的心情才好點,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著傅北回來,他人還沒回,秋收時間到了。

    秋收可是他們大隊的頭等大事,就連花大娘這個廠長都得下地掰棒子。

    陸小言還沒開始畫畫,也跟著下了地。

    他們種的最多的是玉米,不僅玉米熟了,紅薯也成熟了,都到了豐收的季節,大家都干得熱火朝天的,孩子們都下了地。

    陸小言戴著草帽,穿梭在玉米地里掰玉米棒子時,還瞧見了小曼、秀兒他們。

    連一向不咋出門的陸茉兒也下了地,她不僅戴了草帽,還不知道從哪兒搞了一塊布,掛在了臉上。

    真是格外愛護她那張臉。

    整個陸家大隊的人,都因為秋收忙碌了起來,知青們同樣逃不掉,掙不夠工分的,就只能自己出錢買糧,投資過后,大家兜里錢都不多了,只能咬牙干。

    韓曉云都累哭三次了,邊哭邊干活,那叫個慘,連楚航這個小少年,都瘦了好幾斤,快成竹竿了,一看就遭了大罪。

    陸小言有原身的記憶都想撂攤子,倒也能感同身受。

    這不,干著干著,韓曉云又哭了,“嗚嗚嗚,熱死個人,掰得手也疼,真是太難了,我后悔了,我哥要替我下來時,我干嘛傻乎乎拒絕,不就聽我嫂子說幾句酸話嗎?我咋就沒扛住,嗚嗚嗚。”

    知青們也被分到了西地,韓曉云這幾個女知青,就在陸小言斜對面。

    陸小言也有些扛不住,跑到地頭喝水時,恰好聽到她的話,見她哭成了小花貓,陸小言有些好笑。

    雖然扛不住,這妹子也不能凈說實話啊,萬一被舉報,有她好果子吃。

    怕韓曉云禍從口出,陸小言走到了韓曉云身旁,今天的韓曉云,沒穿列寧裝,而是一條布拉吉裙子,跟玉米地格格不入,原本白皙漂亮的臉蛋,也被曬得通紅,臉上還有兩道淚痕。

    陸小言遞給她一個手帕,“你太累了,人都迷糊了,快休息一下,清醒一下腦子吧,你們能響應國家政策,跑來支援農村,我們別提多感激了,別累壞了身體。”

    韓曉云拿起帕子擦了擦臉,“我沒迷糊……”

    說到一半,忽然意識到有些話不能說,人家是好心提點她呢。

    她連忙捂了一下嘴巴,幸虧她干得慢,還在外圍掰呢,其他幾個知青都跑里面去了,尤其和她關系差的那位,離她還挺遠,要是聽見她的話,保不齊要說她思想覺悟不行,說不準會給她穿小鞋。

    韓曉云心中感激,睜著雙漂亮的大眼,真誠道謝,“小言同志,謝謝了呀,我、我會努力支援建設的。”

    說完,她又沮喪地耷拉下腦袋,不止楚航瘦了,她也瘦了,也不如之前白了,“我媽媽果然沒說錯,她說我來了肯定會拖后腿,肯定撐不了多久就想回去,我之前還不信,我果然拖后腿了,鄉下太苦太苦了,你們能活到這么大,太不容易了。”

    這丫頭凈說大實話。

    韓曉云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亮了一下,“哎,來之前,我聽說我們街道,有個小哥哥受不了鄉下的苦,果斷吃了軟飯,娶了大隊長的閨女,有了幫襯后就不用下地干活了,你說,這碗軟飯,我能吃嗎?大隊長有幾個兒子呀,有長得好看的嗎?”

    第55章 第55章陸小言一口水沒咽下去,……

    陸小言抽了抽嘴角,嘿,這丫頭不會是認真的吧?

    陸小言嗓子渴得冒煙,先將人扯到了樹蔭下,拿起水壺里的水咕嚕嚕灌了幾口,才勸,“你這念頭有點危險啊,大隊長三個兒子都結婚了。”

    韓曉云又無精打采下來,“好吧,有婦之夫我可不惦記,那劉書記呢,這么老了,應該也有幾個兒子吧?有長得好看的嗎?”

    對長得好看這一點,還挺執著,陸小言毫不留情破她的希望,“也都結婚了。”

    韓曉云瞬間成了霜打的茄子,“哎,軟飯也不好吃啊。”

    蕭寧也被分在西地,男知青和女知青負責掰棒子的地兒離得不算太遠,天不熱時蕭寧還能掰會兒,天一熱,他就準備開溜了,算下來一天只干一半時間,問就是陽光過敏。

    剛路過這邊,蕭寧就聽見了兩人的話,他狹長的眉微微挑起。

    兩人背對著他,沒瞧見他的身影,陸小言勸道:“當然不好吃,萬一遇見個人渣,不僅讓你干活,還會打你罵你,榨光你所有的錢,再狠一點的,會逼你不停地生孩子。”

    韓曉云驚恐的睜大眼,“啊,你們鄉下人這么恐怖的嗎?”

    這丫頭真是涉世未深啊。

    陸小言沒忍住多說了兩句,“不是鄉下人恐怖,城里人一樣有人渣啊,壞人又不是按地域出生的,你們城里,照樣有壞男人吧?看到年輕漂亮的小姑娘,騙錢又騙身,壓榨完最后一點價值,再拋棄人家,難道你們身邊沒這樣的例子?”

    韓曉云咽了咽口水,他們大院都是軍屬,沒這種亂七八糟的事,不過其他街道還真有這種人渣,將人小姑娘肚子都搞大了,又拋棄了人家,死活不肯娶,后來被舉報了,人也進了局子,仗著家里有背景,逼女方改了口供,愣是被放了出來。

    韓曉云瞬間打消了吃軟飯的念頭,嗚嗚嗚,騙錢騙身什么的,也太可怕了。

    她慫慫地縮了縮脖子。

    陸小言很滿意,成功嚇唬住,不對,成功挽救了一個險些失足的少女。

    她笑瞇瞇摸了摸韓曉云的腦袋,“知道怕就對了,你年輕又漂亮,靠自己多好,干嘛吃男人的軟飯?女生力氣小,你又在城里長大的,也確實不適合干這些農活,那就努力復習吧,明年咱們大隊肯定要招老師的。”

    韓曉云嘆氣,忍不住碎碎念,“就怕剛建學校,招不多,寧哥哥,就是蕭寧,你知道吧?哼,別看他整日懶唧唧的,腦子很好使的,他要是也報名,肯定能考上,還有楚航,別看他年齡小,聽說成績也很厲害,一路跳級,高考要是不取消,一準兒是他們那兒的狀元,還有還有,我們宿舍的人也好刻苦,晚上每天挑燈復習,我這兩天都累死了,回去后根本爬不起來,她們還變態地背課文呢,你沒聽錯,就是背,嗚嗚,我還沒看幾頁,她們都開始背誦了。”

    她巴拉巴拉說了一通,越說越絕望,“我、我還是努力去吃一下軟飯吧,只要好看就成,小言同志,你對村里人了解得多,給我介紹個靠譜的男人吧。”

    陸小言一口水沒咽下去,直接嗆住了,驚天動地咳嗽了起來,韓曉云無辜臉,連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哎,你咋這么不小心?”

    這是她不小心的問題嗎?她她她,她做不來拉皮條的事啊!

    不不不,她做不了媒婆啊。

    陸小言又咳了一聲,才平復下來,“你別老盯著鄉下的男人,以后的政策估計會讓你們回城,在這兒結了婚,你還怎么返城?難道拋夫棄子嗎?”

    韓曉云仿佛被她打通了任督二脈,“你的意思是,讓我從知青里找?”

    幸虧陸小言沒再喝水,不然非得二次嗆到不可。

    這小姑娘腦回路真是不一般啊。

    韓曉云嘟嘴,“哎,可是知青點的男人,就寧哥哥和楚航長得好看,楚航才十五肯定不行的,至于寧哥哥,我要敢打他主意,他肯定打斷我的狗腿。”

    韓曉云就是餓死,也吃不下蕭寧這個軟飯啊,她打了個寒顫,“不成不成,知青點的人真不成。”

    蕭寧懶得多聽,從樹后走了出來,“知道不成,就少想那些有的沒的,敢吃軟飯,你哥肯定出得起火車票,一準兒跑來打斷你的狗腿。”

    韓曉云沒想到他竟然聽到了,瞬間瞪圓了眼睛,“我我我,我可沒吃,你不許跟我哥胡說。”

    韓曉云不怕爸爸媽媽,卻害怕蕭寧和她哥哥,嗚嗚嗚,一個個都是大魔頭,家屬院倆大刺頭,真能將人腿打斷的刺頭。

    她親眼看見過。

    蕭寧哼笑一聲,“你可以吃。”

    說完,看向陸小言,“這個蠢丫頭腦子不好使,你要是能幫忙,就多盯著點兒,她哥肯定會重謝,對了,前幾天去公社,你不是往首都郵寄了十塊錢?收錢的就是他哥,反正你知道地址,沒準她哥一高興,能給你找更多郵票,上次我不是給養殖廠找了幾本書嗎?也是他幫忙找的,只要你盯著這蠢丫頭,他們家肯定會記得你的大恩。”

    韓曉云驚恐地瞪大了眼,t二話不說,就麻利地抱住了陸小言的大腿,“小言同志,我就是累死,也不會再讓你給我介紹男人的,你信我,我會好好復習,考上老師,你別找我哥,嗚嗚嗚,我求你,讓我給你當牛做馬都成,我堅決不吃軟飯了,真的。”

    她哥要是知道了,她豈止會斷腿,說不準腦袋都能被擰斷。

    嗚嗚嗚,鄉下雖然苦,她還沒活夠啊。好死不如賴活著,這個道理她還是懂啊。

    她認慫認得毫不遲疑,猶豫一秒都是對生命的不尊重。

    見這丫頭嚇成這樣,陸小言忍俊不禁,“行了,那就好好復習吧,爭取考上老師,明年肯定還招工,就算考不上老師,還能考養殖廠的工人,你還是有希望的。”

    韓曉云小雞啄米般點頭。

    蕭寧哼笑一聲,回知青點去了,沒法子,熱鬧再好看,也扛不住這艷陽天。

    陸小言從布兜里,將小風扇掏了出來,打開小風扇吹了吹,小風一吹,韓曉云眼睛瞪圓了些,“你竟然還有安電池的小風扇,也太爽了吧。”

    陸小言還真怕她賊心不死,悄悄吃軟飯。

    軟飯也不是誰都能吃的,她一個傻白甜,才十八歲,真選錯了路,以后肯定會后悔,見她喜歡,陸小言干脆拋下一個誘餌,“今年熱天快過去了,你好好考,要是能考上工人,明年我送你一個。”

    韓曉云驚喜地蹦了起來,“真的嗎?”

    見陸小言點了頭,她開心地晃腦袋,“小言同志,你也太好了吧,我肯定好好考!”

    秋收無疑是累的,收完玉米和高粱還不算,地里的紅薯也得挖,一連幾天,大家都忙得腳不沾地的,回家后都是倒頭就睡。

    陸小言也累得夠嗆,周六傅沉回來后,就將馬桶和浴缸安裝好了,陸大山和王月勤過去圍觀時,陸小言都沒力氣爬起來,直接沖了個澡,躺床上休息去了。

    傅沉回到家時,她已經睡著了,小姑娘半張小臉埋在枕頭里,雙手仍抱著被子,也不怕熱。

    傅沉出去時,王月勤才問了一句,“睡著了?”

    “嗯。”

    陸大山說:“這幾天她也一直在幫忙,估計累得夠嗆,讓她睡會兒吧,鍋里給她留點飯就行,啥時候醒了,再讓她吃。”

    陸小言這一覺,直接睡到了早上,天蒙蒙亮,她才醒,意識尚未回籠,她就往旁邊摸了一下,隱約記得傅北回來的事。

    一摸,摸了個空,陸小言徹底清醒了,抱著被子坐了起來。

    最近伙食不錯,她一頭長發黑了不少,分叉的地方,已經被她剪掉了,如今頭發瞧著倒是又黑又亮,只可惜睡覺不老實,瞧著亂糟糟的。

    陸小言頂著雞窩頭跳下了床,眼尖地發現桌子上有一包板栗,陸小言眼睛不由一亮,這可是好東西。

    她很喜歡呢,也不知道他從哪兒搞來的,每次都能帶好吃的回來。

    陸小言還沒洗漱,雖然嘴饞,也就看了看,她出來刷牙時,看見她娘在洗紅薯,便問了一聲,“娘,小北哥呢?”

    王月勤溫聲說:“趁沒上工,和你爹、你衛軍叔一起去出樹了。”

    陸小言眨眼,“做家具的木材不夠嗎?”

    “當然不夠,木材可是相當緊俏的。”

    大隊里的樹,有一部分屬于大隊,也有一些分給了隊員,一般等到孩子成年后,需要添置家具時,就會把樹砍了,晾曬幾個月,就能打家具了。

    田老太是個摳門精,又嫌棄陸小言是賠錢貨,家里的樹自然沒她的份。所以她和傅北結婚時,啥都沒有,搬家時,舊床也沒讓他們帶走。

    家里兩張床,一張是陸爺爺的,一張是找陸會計借的,總不能一直用他們的,所以前段時間陸大山一直在努力做床,不過借的木材只夠做一張的,還得再借點兒。

    正好陸衛軍家兩個小子年齡都還小呢,得十年才能用到木材,他家的樹已經長成了,陸大山便和他商量了一下,幫他種兩顆樹,長成的這一顆就先讓他們用一下。

    陸衛軍是個爽快人,已經答應了,這不,還幫著砍了一下樹。

    村里人過日子就是這樣,啥都要精打細算。

    嗚嗚嗚,是她太天真了,以為有了新房,自己就能一個屋了,完全不用擔心,睡到半夜,把他當被子,抱來抱去的問題了。

    事實卻是他們壓根沒床,想分都分不開,哎,何止沒床,冬天的被子,他們也沒有呀。

    陸小言決定奮起了,種完冬小麥,就開始畫連環畫,趕緊多賺點錢,嗚嗚嗚,她想要大床,想要大書桌,還想要個可以放書的大書架。

    洗漱好,她便進了廚房,幫著燒了燒鍋,飯做好后,陸小言說:“我去喊他們回來吃飯,娘,衛民叔家的樹,在哪兒啊?在河堤還是西地地頭啊?”

    “在河堤上,你去吧,讓你衛民叔,也來咱家吃,做著他的呢。”

    “好。”陸小言應了一聲,才出門,拐到主街上后,正是吃飯的點,好幾個人都端著紅薯粥,在街上邊吃邊嘮嗑。

    陸小言沒走多遠,就聽到陳紅葉在那兒跟人吐槽趙大妞,“別人生孩子,都是在家生,她倒是金貴,昨天羊水一破,就讓我兒子送她去衛生院,大半夜的也不嫌折騰,就會折騰自家男人。”

    陸小言心中一動,大妞這是終于要生了?

    上周她還肚子疼了一次,陸小言原本以為前幾天就能生,結果拖到現在,聽陸大夫說倒也正常,畢竟嚴格算,還不到九個月。

    趙大妞嫁來兩三年,人緣還是不錯的,這不,當即有人替她說話,“陸晨可不單單是你兒子,還是人大妞的男人,不使喚他,難道使喚別的男人嗎?陸晨也不干啊。”

    這話一出,大家哄然大笑。

    “可不是這個理,去衛生院怎么了?人大妞可是懷了雙胎,在家生多危險,陸大夫都特意叮囑了讓她去衛生院,你可倒好,一大早,就在這兒念叨兒媳婦,她生產,你就在家窩著?也不去看看?”

    陳紅葉才不會說她剛從衛生院回來呢,都守了四五個小時了,還沒生,她兒子看天亮了,讓她回來拿東西,順便熬點粥,昨天走得匆忙,他們啥都沒來得及帶。

    趙大妞虎不拉幾的,陳紅葉可不敢不去,怕她事后又找她算賬,不過怕歸怕,這會兒也擋不住她吹牛,“哼,我去啥去,一準兒又生兩閨女,懷相跟上次一模一樣,肯定還是兩個賠錢貨,等生了兒子我再去。”

    劉桂花:“啥賠錢貨不賠錢貨的,來到你家,就是你家的娃,大隊長都說了,不能重男輕女,咱們可是新社會,要平等對待男娃女娃。”

    “就是,不能重男輕女。”

    陳紅葉不樂意了,“一個個裝啥大尾巴狼,嘴上說著平等對待,真平等了嗎?尤其是你,劉桂花,說的像模像樣的,我咋沒看到你給賠錢貨吃雞蛋,還不都喂給了孫子?”

    劉桂花神情訕訕的,“咋,我給誰吃,還非得讓你看見,一口一個賠錢貨,讓你孫女聽見多難受,積點口德吧。”

    陸小言也聽不得“賠錢貨”三個字,不由抿緊了唇。

    陳紅葉不以為然,哼道:“我愿意喊啥,是我的事,她趙大妞有本事生女娃,還不準我叫嗎?”

    有一個哼笑道:“有時間放狠話,還是趕緊去衛生院看看吧,別萬一生了兒子,沒人照看,被人偷了去,衛生院可是丟過男娃娃。”

    陳紅葉撇撇嘴,壓根不覺得這胎是男娃,“肚子圓滾滾的,咋可能是男娃,等明后年給我們老陸家生了男娃我再去照看,兩個女娃娃著啥急,小偷都不要。”

    “咋還生?聽說這次也是雙胎,這一出生,你家都四個小娃娃了,單靠陸晨咋養得起?”

    “就是啊,咋地,真要是女娃,還要生啊?”

    陳紅葉哼道:“那當然得生,王青青為了生男娃,都生了九個閨女了,人家都有這決心,我家也有。”

    劉桂花幸災樂禍地說:“吹啥牛,我咋聽大妞說,生完這一胎,她就不生了,四個娃娃就可以了,這可是她親口說的。”

    “她敢!”陳紅葉只生了陸晨這一個兒子,這一直是她的心病,無論如何,她也得多要幾個孫子,“她起碼也要給我老陸家生三個男娃才行,她要不生,自有旁人生,我非讓陸晨休了她。”

    說完,懶得再搭理他們,氣哼哼回家了。

    劉桂花:“吹牛不帶打草稿的,大妞可不是任她擺布的性子,她和陸晨感情好著呢,陸晨才舍不得休她。”

    連劉蓉都湊了過來,哼道:“那可未必,現在感情好,不代表以后也會好,男人不都一個德性?有幾個老實的?她t這胎要還是閨女,陸晨肯定也不高興,女娃哪比得上男娃,看吧,她要是沒兒子,還有得鬧呢。”

    她語氣還挺驕傲,她肚皮爭氣,可是生了兩個兒子,不用遭遇這些,王月勤沒兒子,不就被老巫婆磋磨了大半輩子?

    劉蓉繼續八卦,“王青青不就是,生了一個又一個都是閨女,她男人不就生了外心,還將人養在了家里。”

    “可不就是,她男人真不是東西,還說什么遠房表妹,擱家里住一段時間,無非是想找個人生兒子,王青青也是個糊涂的,都讓人登堂入室了,換我,一準兒去公安局舉報,判他一個流氓罪。”

    “這不是生不出兒子,自己理虧嗎?”

    陸小言簡直聽不下去,兒子、兒子。兒子就那么重要?

    原身就因為是女娃,從小就要遭受虐待,命都沒了,趙大妞已經生了兩個女娃,二胎肚子圓一點,就被灌打胎藥,王青青,她也是知道的,幾乎是一年多就要生一個,結婚十來年,已經生了九個女娃了,早就淪為了生育機器。

    簡直可怕。

    見大家說得熱火朝天的,也沒留意到她,她索性拐到了另一個巷子里,繞到北地,去的河堤,王青青家就在北地。

    路過北池塘時,陸小言還看到,兩個女娃正在北地的池塘里洗衣服,正是王青青的閨女,一個老大,一個是老四。

    最大的那個還不到十歲,老四更小,才五六歲,兩人身邊連個大人都沒有,就不怕萬一掉進河里,淹著嗎?

    北池塘的水,也不算淺,到陸小言胸口呢,孩子栽進去,同樣有危險,這個池塘不是沒淹死過人。

    陸小言心情又糟糕了一分,“你們倆怎么自己出來洗衣服?你們的爹娘呢?”

    兩人都跟著陸小言在上課,瞧見她,陸倩倩眼睛里帶了抹驚喜,連忙說:“小言姐姐,我娘刷鍋呢,我爹不知道去哪兒了,你找他們有事嗎?”

    “我不找他們,你們倆還小,以后別來池塘洗衣服了,很危險,萬一掉池塘里怎么辦?”

    陸倩倩不好意思地揉鼻尖,“小言姐,我們很小心的,不會掉進去。”

    陸艷艷則仰著小臉說:“奶奶說女娃的命不值錢,白送給閻王,人家都不稀罕,淹不死,死了也沒關系,反正家里女娃多。”

    小姑娘不過五六歲,甚至不明白,這句話有多殘忍,還是陸倩倩見小言姐臉色難看,扯了一下妹妹的衣服,讓她別說了。

    陸艷艷眨巴著眼睛,一臉懵懂,她是姐姐帶大的,很聽姐姐的,乖巧地不吭聲了。

    陸小言走過去,將衣服放到了盆里,說:“走,我送你們回去,池塘太危險了,以后沒大人跟著,你們別來池塘了。”

    陸小言心中憋著一口氣,尤其是來到門口,發現她們的家人都在家后,更生氣了,她們的爹爹和爺爺正在院子里抽旱煙,她奶奶倒是沒閑著,正在拾掇院子里的柴火,柴火扔的有些亂,沒有摞起來,一看就是孩子們放的。

    陸小言進了大門,將盆子,直接放在了地上,笑著看向一家之主,“陸爺爺,你們要是不想讓孩子閑著,可以幫著撿柴,刷鍋、掃地,多的是活,別讓她們去池塘洗衣服了。女娃再不值錢,淹死了,也是一條命,要是查出哪個有歹念,就算只是嘴上說說,也是要償命的。你們也不想蹲監獄吧?”

    她雖然笑盈盈的,語氣卻涼颼颼的,尤其是最后一句,莫名讓人瘆得慌,陸倩倩的奶奶忍不住縮了下脖子,“誰、誰有歹念了?好端端一條命,長大了還能換彩禮呢,就算再不喜歡女娃,我們也不會害她的命啊。”

    她不過嘴上放過狠話罷了,哪會真弄死她們。

    這話陸小言倒也信。不過是嚇嚇他們,這不,秦婆子都有些語無倫次的,“也沒人嘴上說啥,真的,孩子的話,你可不能信,我們可沒胡咧咧過啥。”

    陸小言笑了笑,“沒有最好,要是孩子真出事,說過的話,很可能被當成害人的證據。我也相信你們是疼孩子的,既然這樣,就別讓孩子去洗衣服了。”

    陸老爺子也忙說:“你說得對,讓孩子去池塘洗衣服多少有些危險,你放心,我肯定多叮囑她娘,一定看好孩子。”

    王青青還在廚房刷鍋,忙擦了擦手,出來認錯,“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來洗,不會讓孩子洗了。”

    陸小言點了點頭,“那就行,我也沒其他事,就是不放心她們,才跑了一趟,打擾了,我們家還沒吃飯,那我先走了。”

    幾人都笑臉相送。

    來到河堤時,傅沉和陸衛軍還在樹上,陸小言不由多看一眼,沒想到他們會爬樹,底下有三個樹枝被他們據斷了,陸大山已經將樹葉全拽掉了,歸整到了一起。

    陸小言喊了一聲,“回去吃飯啦。”

    兩人將第四根鋸斷,才從樹上下來,陸衛軍笑著拍了拍傅沉的肩,“你小子,爬樹還挺麻利。”

    傅沉笑了笑。

    陸小言:“衛軍叔,家里做著你的飯呢,都做好了,我娘讓我務必將您喊過去,您去我家吃。”

    陸衛軍死活不肯去,“我家估計也做好了,都是一家人,我也沒幫啥大忙,快別客氣了。”

    陸衛軍的爹和陸建良是一個爺爺,算是堂兄弟,他和陸大山也有血緣關系,確實能稱得上一句一家人。

    陸小言拉人失敗。

    路上,傅沉看了她好幾眼,他也沒多說什么,回到家,陸大山去洗手時,傅沉才垂眸問了她一句,“心情不好?”

    第56章 第56章目光情不自禁落在他身上……

    陸小言有些驚訝地抬起頭。

    她心情確實不太好,可剛剛一路上,她沒少勸衛軍叔來他們家吃飯,臉上一直帶著笑,他怎么知道她心情不好?

    傅沉沒解釋,只是又問了一句,“怎么了?”

    陸小言也不知道怎么說,半晌,才嘆口氣,“就是突然覺得,這個時代的女人挺可悲的,女娃也有點慘。”

    到了現代,男女其實也沒那么平等,只不過這里的思想格外落后,為了生兒子,也無所不用其極。

    陸小言又想到了原身的服毒自殺,她得多絕望,才會一走了之,哪怕有她的記憶,陸小言也沒辦法完全感同深受。

    從小爺爺奶奶就很疼她,爸爸雖然很忙,同樣很愛她,哪怕媽媽走得早,她也一直被愛包裹著,從小就是個自信開朗的小孩。

    原身和她截然不同,她從小活在辱罵中,像陰溝里的苔蘚,得不到關注,也沒有哪一天是真正快樂的。

    她挺不理解,為什么女娃就要遭受這些?

    傅沉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腦袋,沉聲說:“會好起來。”

    他話不多,聲音卻很有力量。

    陸小言怔了怔,下一刻,就聽王月勤說:“你們倆咋還不洗手?趕緊洗手吃飯了。”

    陸小言應了一聲,“來啦來啦。”

    早飯還是紅薯粥,白面饅頭,以為衛軍要來,還特意炒了兩個菜,油放的也比較多,單聞味兒就香噴噴的,吃完飯,傅沉隨著陸大山去了地里,王月勤和陸小言留下刷的鍋。

    剛將鍋刷好,陸小曼、陸小軍就帶著二柱這個小尾巴,來了他們家,二柱歡快地撲了過來,揚著小腦袋說:“小言姐,咱們捉魚去吧。”

    “你們不去挖紅薯啦?”

    陸小軍撓撓腦袋,“都累了好幾天了,咱們也休息一下吧。”

    每到農忙時,學校都會給學生們放十來天假,孩子們也可以幫幫忙,最近他們也累壞了。

    二柱也說:“小孩力氣大,挖不了多少,咱們還是捉魚去吧,我姐姐還給我做了兩個魚鉤,我和小曼姐可以釣魚,你和小軍哥負責抓,咱們雙劍合璧。”

    這小不點,上幾天學都會用成語啦。

    王月勤也心疼閨女,最近又是掰棒子,又是割谷子的,手上都磨紅了,她說:“去抓魚吧,正好歇一下,要是能捉到一兩條,咱們也能改善一下伙食。”

    陸小言也想喝魚湯了,爽快地應了下來,還問了一句,“秀兒不去嗎?”

    “秀兒的弟弟中暑了,這兩天身體不舒服,秀兒要在家看他。”

    別看秀兒還小,已經是半個勞動力了,她哥哥更是,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一點不假,陸石一個大半小子,每天都能掙五個工分,比知青點許多男知青都強。

    幾個人來到了河里,大概是大夏天沒啥人抓魚的緣故,今天遇見的魚兒,是以往的兩倍,陸小言和小軍配合得極好,但凡看見的魚兒,都被他倆抓到了,足足抓了t五條。

    小曼和二柱也釣到一條,他們這一上午真真是收獲滿滿,四個人愣是弄到六條魚,其中有兩條還挺大,足足有二斤重,不僅陸小軍他們高興,連陸小言都興奮壞了,早上那點子糟糕情緒,一掃而光。

    二柱興奮地直轉圈,小腦袋一晃晃的,直搖擺,“咱們太牛了,要是每天都能收獲這么多,咱們肯定要發大財啦。”

    陸小言:“嘻嘻。”

    陸小言也跟做夢似的,抓到四條小的不稀奇,那兩條大的,真是讓人驚艷,單這兩條都足夠他們吃了。

    一下來了六條,怎么吃的完,嗚嗚嗚根本吃不完!

    嘿嘿,這也太幸福了吧。

    陸小言都忍不住傻樂,“這四條半大的,你們仨拿回去吧,一家兩條,讓你們家人也沾沾光,中午可以熬魚湯喝,這兩條大的我紅燒一條,咱們中午吃個紅燒魚,再給你們做個剁椒魚頭,剩下的咱們幾個熬湯喝。”

    只是想想,陸小言就忍不住流口水。

    二柱小臉紅撲撲的,抓了抓頭發,認真說:“我都沒釣到,跟著你們蹭飯,我都不好意思啦,還讓我拿回家,我娘知道了都會打我屁股,小言姐,我可不想挨打,你和小軍哥哥抓得多,你們倆分吧,我不要。”

    這小娃娃人不大,倒是很機靈。

    陸小言笑嘻嘻說:“你貢獻漁網和魚鉤了呀,沒有你家的東西,你小曼姐姐釣不到魚,我們也抓不到這么多,拿著吧。”

    陸小軍這個實誠人,也跟著說:“對呀,嬸子人很好的,才不會打你呢,我都沒見過她打人,她可不像我娘那么兇,你快收下吧。”

    這小子愣是沒聽出來二柱那句話不過是推辭。

    陸小言忍俊不禁。

    二柱也咧開了小嘴,跟著樂,他最終還是收下了兩條魚,拎著小桶回家時,小家伙腳步都是飄的,真是沒想到,有朝一日,他二柱也能讓家里喝上魚湯。

    嘿嘿嘿。

    二柱家在東地,先到的就是他家,將魚拎回家時,他娘已經回來做飯啦,負責做飯的能提前一個小時回來,回得早,工分也少,遠遠的她就聽到了小家伙歡快的聲音,“娘娘娘,快看我給你們帶回了什么?”

    二柱他娘王杏花配合地伸長脖頸,看了眼他的水桶,笑著說:“你慢點跑,帶回了什么?總不能捉到魚了吧?”

    她確實不兇,說話也溫聲細語的,很溫柔。

    “嘿嘿,娘真聰明!”二柱跑的額頭上都是汗,秀氣的小臉紅彤彤的,“我們今天抓到六條哦,小言姐姐讓我帶回來兩條,你們也能喝到魚湯了,不說啦,我今天還要去小言姐姐家蹭飯,今天我們要吃紅燒魚,還有剁椒魚頭哦,真沒想到魚頭也是一道菜呢,我到時看看小言姐怎么做的,我學會了教你。”

    這小家伙,還沒吃到,都想學著偷師了。

    王杏花拿帕子給他擦了擦汗,溫聲說:“你們咋又去蹭飯,蹭多了可不好,你見過誰總跑去別人家蹭飯的?”

    二柱一雙大眼黑白分明的,怪認真地解釋,“沒事,小言姐是真心邀請我們,她可不是摳了吧唧的人,和田奶奶可不一樣,娘,小言姐是我見過的最最好的人,太客氣了她還不高興呢,真的,咱家不是還有青菜嗎?你給我點,我帶過去就好了,禮尚往來嘛。”

    這小東西又整日賣弄他的成語。

    王杏花笑得寵溺,不僅將青菜拿了出來,還額外拿了兩個鴨蛋,她家也沒啥好東西,就鴨蛋一直沒舍得吃,“鴨蛋也拿去吧,記得謝謝你小言姐,別虛了吧唧的,就會拍馬屁,要真誠些。”

    二柱長長的眼睫毛垂了下來,一副傷心模樣,哼哼唧唧,“我才不是拍馬屁呢,娘,我難道還不夠真誠嗎?你看看你,咋忍心這么說你寶貝兒子?我還是不是你的金疙瘩了?”

    王杏花翹起了嘴角,這小子,“行了,不是要學剁椒魚頭?不怕去晚了,學不到?”

    陸小言這會兒還沒回到家呢,剛走到主街,他們就碰到了大隊長的二兒媳趙蘭花,趙蘭花剛從地里回來,這周輪到她做飯。

    瞧見陸小言,就和她聊了會兒。

    趙蘭花和趙大妞一樣,也是趙古同的,兩家關系還不錯,她記得趙大妞和陸小言是同學,就跟她說了一下趙大妞已經生產的事。

    趙大妞這次倒是挺幸運,生了一個男娃,一個女娃,趙蘭花還挺感慨,“也虧得有個男娃,要不然陳嬸子不定怎么惡心人,現在有個男娃,她好歹會用心照顧孫子。”

    這倒也是。

    陳紅葉一直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盼著孫子的出生,就算她不疼女娃,好歹會照顧一下男娃,要不然趙大妞還真照看不過來。

    陸小言:“確實,有個男娃也挺好的,正好她不想再生了,如今有了男娃,一了百了。”

    趙蘭花沒那么樂觀,清楚公爹特別看重陸小言,她有意交好,便多聊了兩句,“陳嬸子想要的可不止一個孫子,看吧,她肯定還要逼著大妞生產,以后還有的鬧,一哭二鬧三上吊,這老太太在行得很。”

    陸小言只是笑了笑,雖然不喜歡陳紅葉的為人處事,背后也沒論人是非。

    趙蘭花和她也沒那么熟,沒深入聊這些,而是問道:“她估計明天就出院了,你隨多少禮?”

    一般生娃,有隨五毛的,也有隨一塊的,個別親近的才隨兩元。

    趙大妞生一胎時,陸小言家也隨了錢,不過是她娘出的,隨了一塊,如今陸小言結了婚,按理也得隨,陸小言想了想,說:“我隨兩塊吧,她生一胎時,是我娘隨的,我沒隨,這次干脆兩塊。”

    趙蘭花點頭,“那你也快回去做飯吧。”

    她們倆聊天時,陸小軍已經拎著另外兩條魚跑回家了,就陸小曼在一邊等著她。

    和趙蘭花道別后,她們繼續往家走,這個點回家做飯的人很多,陸小言還瞧見幾人,春鳳嫂子瞄見她的魚,還笑著說:“嘿,你咋也買魚了?你們家傅北不是去供銷社買了?”

    陸小言心中一動,他不是去地里干活了?

    好端端的去買魚干啥?難道是怕她捉不到?才提前買的,他也想吃魚肉啦?

    陸小言笑了笑,不動聲色地問,“嫂子今天也去供銷社了?在供銷社遇見的傅北嗎?”

    “對,我娘家嫂子今天中午過來,我也去買魚了,不過我過去時,他已經拎著魚離開了,估計沒瞧見我,他也買了兩條,還要的活魚,直接放進了小桶里。哎,活魚多麻煩,還得自己殺,我都是讓他們幫著殺好才帶回來,省事了。他買的和你們這兩條大的差不多大,你這也是去供銷社買的嗎?咋還買了兩條小的?你們弄這么多魚干啥?”

    陸小曼驕傲地說:“我們可不是買的,是在湖水里抓的。”

    “難怪。”春鳳羨慕得不行不行的,“哎,你們可真能耐,竟然能抓到這么肥的魚,還一下兩條大的,這運氣真是沒誰了。”

    陸小言笑了笑,又和她寒暄兩句,才回去,他們回到家時,二柱和陸小軍都已經跑到家門口了。

    比她們速度還要快。

    見兩人懷里又抱著菜,陸小言皺皺眉,“你們真是,來就來了,干啥還拿東西,再拿,我真要把你們攆走了,魚都已經抓到了,我還管不起你們一頓飯嗎?”

    陸小軍嘿嘿樂,撓著腦袋不知道咋說。

    二柱脆生生說:“小言姐,這菜可不是給你拿的,是我們自己想吃,干啥攆我們,咋?我們還不能給自己加個菜嗎?”說到最后,委屈巴巴,整個人糯嘰嘰的。

    這小機靈鬼。

    陸小言沒忍住,捏了一下他的小臉,這小鬼臉上沒一點肉,瞧著還是皮包骨頭的,一雙眼睛顯得格外大。

    二柱嘿嘿笑,毛茸茸的小腦袋也湊了上去,覺得小言姐肯定最最喜歡他。

    一進院子,陸小言就去了自家廚房,找到了家里的小桶,小桶干干凈凈,哪里有魚?連根魚刺都沒有,不過,一向干凈的小桶,卻有點潮濕,上面還有一些小水珠,沒來得及晾干。

    看樣子真的裝過魚。

    他們家就小姑一家親戚,舅舅離得遠,這些年都沒走動過,如果需要去小姑家,頭一晚,爹娘肯定會提起,他們什么都沒說。

    所以買魚,肯定是他自己的主意。

    陸小言又看了眼自己桶里的魚,想起了春鳳嫂子那句,“他買的和你們這兩條大的差不多大”。

    哼,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她就說,水里怎么有這么肥美的魚,還幾分鐘內瞧見兩條,t原來是他搗的鬼,這是買完魚,朝他們的方向放生了?

    不是不可能,他們這條河并不寬,他們在橋北頭抓的魚,他如果在橋南頭放魚,他們根本看不到,只要確保魚不往南游,兩三分鐘后就會經過他們身邊。

    陸小言將魚遞給了陸小軍,問了一句,“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捉魚?”

    陸小軍撓撓腦袋,“就是農忙有點累,放松一下。”

    “不是你小北哥讓你喊的我?”

    “啊。”陸小軍一呆,“小北哥告訴你啦?”

    陸小言哼笑一聲,都不用再問了,“行了,去殺魚吧,我給你們做大餐。”

    陸小軍“哦”了一聲,還不忘偷瞄她一眼,怪緊張的,見小言姐沒生氣,才樂顛顛去殺魚。

    陸小言自然沒生氣,她嘴角還不自覺上揚了一些,這家伙看著一本正經的,沒想到背地里還會搞這些。是看她心情不好,才故意讓孩子們,找她抓魚散心?

    竟然還提前買了魚,想起抓到大魚的興奮勁兒,陸小言嘴角彎了彎。

    算了算了,原諒他了。

    陸小言熬了魚湯,做了剁椒魚頭,還炒了小青菜,芹菜臘肉,臘肉又是陸小軍拿來的,又添一道菜,她還將自家的鴨蛋也拿了出來,切開湊了一盤。

    傅沉他們一進院子就聞到了香味,陸小言指揮著孩子們將菜端到了桌上,瞧見盤子里的大魚,王月勤和陸大山都很驚訝,“今天收獲這么豐盛?”

    陸小言意味深長看了傅沉一眼,“對啊,運氣好。”

    一頓飯,幾人都吃得異常滿足。

    不僅將菜干完了,還喝了一大碗魚湯,吃飽喝足,二柱摸著圓滾滾的小肚子,一時沒站起來,小家伙還快樂地拍了拍鼓囊囊的小肚子,“小言姐,原來吃撐是這種感受啊,肚子真圓溜。”

    陸小言摸了一下他的小腦袋,“剛吃飽,別跑來跑去了,半個小時才能跑動,省得肚子疼,知道半個小時是多久嗎?”

    “知道知道,我已經學著認鐘表了,能預估個大概,我們在學校,一堂課四十五分鐘。”

    陸小言夸了他一句,“真棒。”

    二柱嘿嘿樂,吃完飯,大家都是休息會兒,才去上工,孩子們離開后,王月勤和陸大山回屋休息去了,陸小言也回了屋,傅沉也跟了進來。

    他肩寬腿長,天生的衣服架子,因為要下地干活,身上穿的是之前的舊衣服,雖然滿是補丁,依然難掩他自身的光芒。

    陸小言不自覺又想起趙大妞那番話,村里好多女人饞他的身子。她莫名有一點點臉熱,這一刻,竟不敢直視他的目光,“那啥,謝謝了啊。”

    傅沉走了進來,高大的身軀,擋住了陽光,“謝什么?”

    哼,還裝。

    隨著他的靠近,陸小言本能地揚起腦袋,只覺得他好高呀,上一個給她這種壓迫感的,還是她的便宜哥哥,傅沉。

    明明兩人長得不一樣,行事作風不一樣,她甚至生出一個錯覺,有那么一刻,面前的人好像變成了傅沉。

    她立馬將這個恐怖的念頭拋開了。

    怎么可能是傅沉?

    記憶中的傅沉,雖然長了一張過于好看的臉,卻眉眼冷厲,不茍言笑,經常獨來獨往的,不論面對誰,都似睥睨者的姿態,也從來不搭理她。

    傅北卻不一樣,雖然也不愛說話,卻是個很貼心的人,對原身也很好很好。陸小言忍不住羨慕起原身來,有個這么好的未婚夫,還喜歡別人,嘖嘖嘖,真不知道什么眼光。

    傅沉骨節分明的手,在她跟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陸小言的目光又聚集在他臉上,他五官深邃立體,是一張很英俊的臉。

    其實依照從小的審美,陸小言更偏愛便宜哥哥那一款,眉眼凌冽,身姿修長,一張毫無瑕疵的臉,纖長的眼睫會在冷白的皮膚上拓下淡淡的陰翳,眼尾那顆小痣,更是惹人側目,像從漫畫中走出來的美少年。

    一舉一動都很惹眼。

    陸小言初中時,他已經考進了少年班,一次下雨,他給她送傘被同學瞧見,周圍都是女生興奮尖叫的聲音。

    他似乎有種與生俱來的氣場。

    很耀眼。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什么大名星。

    雖然討厭他的裝模作樣,陸小言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好看。好看到哪怕她所在的高中,大學,不乏俊男靚女,卻沒哪個像他這么耀眼,就算追劇時,她偶爾也會冒出一個念頭,覺得讓他去演男主角,興許會更好看。

    只可惜,他雖然長了張神顏,眼底卻沒任何情緒,總是顯得無欲無求,頂著一張性冷淡的臉,估計也不可能和女主談戀愛。

    他拽是拽了點,說實話,除了他,陸小言還沒覺得哪個男人特別好看過。

    大概是看多最頂尖的,很難覺得旁人入眼。

    此刻她的目光,卻情不自禁被傅北吸引。九月陽光正曬,他逆光而立,輪廓深邃,姿態懶散,隨著他挑眉的動作,她無端咽了一下口水。

    總覺得這一刻,他那雙眸子蘊滿了清雋的光芒,灰撲撲的補丁衣衫都難掩周身的氣質。

    變得和傅沉一樣耀眼起來。

    陸小言有點心虛地咳了一聲,纖長的手指,無意識勾住了額前的發絲,“沒啥,就是,就是想到不知道咱們的電什么時候弄好。那個,你休息會兒吧,我去畫畫。”

    說完一溜煙,繞過他,跑到了書桌前,這張書桌也是借的,是陸鐵成之前用過的。

    陸小言坐到了書桌前,裝模作樣地將書掏了出來,緊繃的身體略放松了些,她望著畫本,眼神空空。

    傅沉挑眉,黑漆漆的目光落在她背上,唇角掀起一點輕微的弧度,他原地站了一分鐘,抬腳跟了過去,頎長的身軀斜靠在桌子上,“新故事構思好了?”

    陸小言“啊”了一聲,意外地抬眸,“你不去休息嗎?”

    傅沉垂著眼,側臉淡漠而溫和,“不休了。”

    她干了一上午活,肯定能累死,想到他中途還去了供銷社一趟,來回能休息個二十分鐘,她又收回了視線,無意識地抓了一下小臉,“還沒構思好。”

    她還沒構思,早上有些生氣時,倒是產生了創作欲望,想以已婚婦女為主角,一個被夫家強迫,不停生孩子的女人,窩囊了半輩子,被夫家傷得體無完膚,最后覺醒的故事。

    這種故事想寫好,多少有些難,尤其是想寫得富有趣味性,更是難上加難,還是得構思一下,好好想一個切入點。

    傅沉卻說:“你去睡會兒。”

    陸小言確實有午休的習慣,這不是怕他累嗎?看在兩條魚的份上,她才將床讓了出來。

    見他不休息,陸小言也不再謙讓了,她打了盆水,洗了個腳,才躺下睡了會兒,二十分鐘后,又是一條好漢,下午,陸小言跟著他們去了西地,西地的玉米已經掰完啦,最近將紅薯挖了就成。

    她爹無疑是干活的好手,動作麻利得很,一鐵鍬下去,就能挖出兩個來。

    遠遠的,她還看到了知青們,天正熱著,蕭寧沒來,說起蕭寧,也真是一個奇人,每天只干半天工,頂多拿三個工分,卻是整個大隊活得最滋潤的一個,又是蓋房又是投資的,就這,兜里還有錢。

    誰讓他父母每個月都會給他郵寄一百塊錢的生活補貼呢,沒錯,一個月一百。

    聽說他爸是食品廠副廠長,工資二百出頭,雖然得養家,每個月還是雷打不動,郵給他一百。不僅他爹給錢,連他繼母也會給他錢花。

    沒錯,就是繼母。

    他父母在他七八歲時就離婚了,他媽媽在藥廠上班,因為就他一個兒子,也整日給他花錢。

    也不知道,他哪輩子修來的福氣,親媽給錢也就算了,連后媽都給他錢,具體給多少,大家卻不知道,因為韓曉云也稀里糊涂的。

    關于蕭寧的消息,都是女知青從韓曉云那兒套出來的,自然是韓曉云知道多少,大家套來多少。她實在是個沒心眼的。

    大家也不覺得她會撒謊,畢竟,明眼人都瞧見了,這個后媽,上個月還給蕭寧寄了麥乳精,一瓶麥乳精可不少錢,就算不給錢,能把麥乳精寄給繼子的,也算絕世好后媽了。

    真真是讓人羨慕。

    偏偏這小子還不愛喝,隨手送給了楚航,沒錯,就是送,直接丟垃圾一樣,丟給了楚航。

    在場的知青,有一個算一個,真是嫉妒得眼睛都紅了。

    也就徐寬淡定一些,維持住了驚訝的神情。

    楚航也興奮壞了,他在省城,家庭條件算不錯的,也不是每個月都能t喝到麥乳精,結果跟在蕭寧身邊,整日能撿漏。

    年齡小還有這好事。

    嘿嘿,他一下都覺得,鄉下也沒那么苦了。

    甭管蕭寧多有錢,人家的錢都有正當途徑,就算有人想舉報他也沒法子,誰讓人家還有個厲害爺爺呢,據說還是某軍區一把手,真真是根正苗紅。

    整個知青點最讓人艷羨的估計就是蕭寧了。

    林媛媛和楚航家里算條件不錯的,父母頂多給他們郵寄點吃食,給錢是不可能的,畢竟家里還有其他孩子,也就剛下鄉時父母將下鄉的補貼交給了他們。

    大家累得扛不住時,蕭寧才邁著悠閑的步伐,姍姍來遲,頭上還戴了一個咖色帽子。

    這帽子不僅知青們羨慕,陸茉兒等人也羨慕壞了,這不,蕭寧一出現,大家都朝他看了過去,這年頭,鄉下的衣服都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一件衣服能毫不夸張地穿個十年,他蕭寧不僅一身新,連帽子都是布的,一看就很時髦。

    陸小言都不由多看兩眼。連她都有些驚訝,七十年代,竟然已經有棒球帽了嗎?

    她也有個差不多款式的呢。

    察覺到她的目光落在了蕭寧身上,傅沉攥著鐵鍬的手,微微緊了一下。

    第57章 第57章撞進他懷里,

    傅沉手上用了點兒勁兒,挖了一下,一下竟挖出三個紅薯,他用鐵鍬一揚,放到了一邊,陸小言看到后,眼睛彎了彎,“哇,中間這個好大,我還沒挖過這么大的紅薯。”

    傅沉沒吭聲,繼續挖紅薯,一鐵鍬,又一鐵鍬,不一會兒就挖了不少,這速度都超過陸大山了,沒想到他瞧著瘦削,力氣竟還挺大。

    西地這一片有三十幾畝種的都是紅薯,知青和第一生產小隊的人,今天都被分到了這兒,任務就是挖紅薯。

    一旁的崔奶奶瞧見傅沉麻利的動作,忍不住夸道:“嘿,小北這速度真夠快的,沒想到不僅腦子好使,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小言今天一準兒拿七八個工分。”

    機械廠轉正時,需要是城里戶口,為了轉正傅北已經將戶口和糧食關系轉到了他們單位,他干再多,也不計工分,算是幫陸小言干的,工分可以加在陸小言身上。

    陸小言笑了笑,“我還沒拿過這么多工分呢。”

    高興歸高興,陸小言卻忍不住多看他好幾眼,總覺得他有些怪怪的,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傅沉就得離開了,他下午只能干三個小時,還得坐車去單位。

    陸小言也放下了鐵鍬,說:“我騎車送你吧。”

    傅沉擦了一下額頭的汗,眸中有一閃而過的情緒,最終還是點了頭。

    紅薯地三十畝呢,他們和知青不在同一畝,還隔了好幾十米,離得不算近,路過知青勞作的地方時,蕭寧喊了她一聲,“小言同志。”

    他腔調拖得有些長,那張俊秀的臉,總是帶著一絲痞笑,眉眼間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涼薄。

    陸小言偏頭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蕭寧意味深長看了看傅沉,才悠哉悠哉地走到她跟前,說:“郵票寄過來了。”

    陸小言伸手,“謝謝了啊。”

    蕭寧卻沒遞給她,笑著說:“等下午忙完,你去知青點找我拿吧,我沒帶。”

    韓曉云也聽到了郵票,小姑娘瞬間豎起了耳朵,一時沒忍住湊了過來,“我哥幫忙找的郵票嗎?”

    陸小言:“對。”

    韓曉云小臉瞬間耷拉了下來,嗚嗚嗚,原來,她真認識她哥啊。

    哎,這口軟飯,看來是徹底吃不成了。

    就委屈。

    陸小言不過也沒多說什么,對蕭寧點了點頭,就隨著傅沉離開了。

    他們去大隊借了自行車,說是借,其實是租,每次收一分錢,起初大隊剛添自行車時,并不收錢,結果每天都有人來借車,還不止一次地借,借了沒幾天,大隊里的人就煩得不行,最后還是劉書記出的主意,從免費借,改成了收錢租,收錢后,大家才舍不得亂借。他們也清凈了。

    路上傅沉也沒說話,陸小言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關心地說:“是不是干太快,累到了?哎,天熱,一會兒坐車也挺遭罪,每次回來坐車都得一兩個小時,也挺辛苦,你要是覺得累,下周不回來也行。”

    傅沉修長的身影,忽地停住,漆黑的眸子被烏黑的眼睫壓著,一時讓人瞧不出情緒,他垂下眸,瞥她一眼,哼笑了一聲,“不想讓我回?”

    “啊?”陸小言懵了片刻,連忙解釋,“不是呀。”

    說完,咕噥一句,“這不是怕你累嗎?”

    傅沉緊繃的下巴,微微一揚,唇角不明顯地彎起,修長的手指上移,來到她腦袋上,毫不留情地揉了一把。

    陸小言哎呦叫出了聲,“你干嘛?我扎的丸子頭,弄亂了你負責啊?”

    傅沉已經抬腿,上了自行車,兩條筆直的腿,隨意撐著地,聲音繾綣,莫名有一點兒勾人的意味,“成,我負責。”

    陸小言嘖了一聲,嘀咕了一句,“說的就跟你會扎一樣。”

    別以為丸子頭簡單,她自己都扎不太好呢。

    傅沉騎得不算快,慢悠悠的,因為不遠,幾分鐘就到了公社,陸小言從自行車上跳下來后,他才低聲說:“想要山河一片紅?剩下的我幫你收集,最好別跟知青點的人有金錢往來。”

    就差說蕭寧的名字了。

    第一張郵票是幫蕭寧燒一個月綠豆水換來的,第二張算掏錢買的。這個年代,私下有金錢交易,還是挺危險的。

    陸小言原本也沒打算再麻煩他們,收藏一兩張可以說是愛好,多了容易說不清。

    以為他是擔心被人舉報,陸小言彎唇,眼睛也軟軟地彎了下來,“小北哥,你真好,有兩張就很可了,后面我沒打算收集,你也不用幫著忙活了,謝謝啦,以后有其他郵票,去郵局買就行。”

    她記得八零年的猴票也挺值錢,到時可以瞅準時間,多入手點。

    小姑娘聲音軟乎乎的,能甜到人心坎里,那句“你真好”余音繞梁一般,在耳邊轉了好幾圈,他忽地想起一個詞,好人卡。

    傅沉好轉的心情,都卡頓了一下,半晌,揉了一下她的腦袋,見她捂著丸子頭,嘟嘟囔囔的,他才揚了一下唇。

    將他送到車站后,陸小言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給你買兩塊月餅帶著吧,后天就是中秋節了,你一個人在廠里,也可以吃塊月餅。”

    “沒事,廠里會發,不用買。”

    大廠待遇就是好。陸小言也沒堅持,等他上車后,陸小言就回去了,最近農忙,學生的課也停了,陸小言又去西地的紅薯地挖了會兒紅薯,等知青們收工后,她才去知青點找蕭寧。

    蕭寧一出去,就有兩個女知青探頭探腦的,沒法子,蕭寧長得不錯,條件還好,好幾個女知青都動了心思,要是能和他好,就算以后結不了婚,也不虧啊。

    他對楚航都那么大方,要是跟他交往,好處肯定多多,雖然起了心思,這幾個女知青還是挺矜持的,也沒敢主動追人,這會兒見陸小言來找他,大家都有些好奇。

    下午他和陸小言說話時,好幾個知青都聽到了,都有些納悶,他和陸小言怎么會有交集。連陳橙都忍不住往外看了好幾眼。

    蕭寧拿出一個信封,遞給了陸小言,信封里有一張郵票,一摸厚度就不對,陸小言眨眼,“怎么回事?”

    蕭寧抬了抬下巴,示意出去說。

    兩人又往外走了走,走出知青點后,陸小言才拆開信封,果然里面是兩塊錢。

    蕭寧壓低了聲音,“我朋友沒要,你要是感謝他,就幫忙盯一下韓曉云。”

    出發前,不僅好友讓他照顧韓曉云,連秦阿姨也特意叮囑了他,讓他幫忙照看一下。

    蕭寧小的時候時常在她家蹭飯,在蕭寧心底,秦阿姨比他親媽更像媽媽,她的叮囑,蕭寧還是挺上心的,就算兩家是世交,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總盯著這蠢丫頭。

    這丫頭時常想一出是一出,一般人還真盯不住。

    蕭寧說:“不讓你白忙活,你不是喜歡全國山河一片紅?我再讓他幫你弄兩張郵票,他消息廣,弄來的可能性比較大。”

    蕭寧也知道全國山河一片紅量不多。他打小聰明,眼光也比較毒,不管什么東西,只要量少,就有一定的收藏價值,他也猜出了這種郵票會有紀念意義,說不準還會升值。

    說實話,最初聽陸小言提起這版郵票時,他還挺詫異,沒想到她一個鄉下小丫頭還知道這些。

    陸小言讓他驚訝的地方t,不止這一點,他也沒過多吃驚。

    陸小言僅遲疑了片刻,她對韓曉云印象還挺好的,之前給孩子上課時,恰趕上韓曉云回來打水,這丫頭還將自己的小餅干分給了孩子們,就算他不提,她能幫也會幫一下。

    對方幫她找郵票,也不涉及金錢交易,其實問題不大,“成,我可以幫忙盯一下,不過我畢竟不住在知青點,也只能偶爾留意一下,不可能天天看著。”

    “這樣就行,過段時間,我搬家時,會將她也帶過去。”

    陸小言還挺驚訝,想到兩人男未婚女未嫁,她還好心提醒了一句,“還帶其他人嗎?”

    夕陽的余輝灑進了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他似笑非笑地揚唇,“你猜。”

    陸小言嘖了一聲,懶得猜,這人看似不著調,既然知道關心韓曉云,應該會考慮她的名聲。

    她也沒再操心。

    第二天,趙大妞果然出院了,不像現代,順產也會住三天醫院。

    陸小言跑去看了看她,她不僅帶了兩塊錢,還拎了一斤紅糖,六個雞蛋,這已經是極重的禮了。

    她過來時,趙蘭花剛走一會兒,她們家還有一個人,陸小言進來時,她也站起了身,打算離開,大家都是來送錢來了。

    陳紅葉出門送的人,因為得了一個寶貝孫子,她臉上一直掛著笑,眉眼都顯得溫和了幾分,瞧見陸小言,還笑著打了聲招呼,“哎呦,來就來了,咋還拎這么多東西,花這個錢干啥,快進來吧。”

    以她平日的為人,可說不出這種話,只怕還嫌人拎的少呢,還真是應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

    陸小言便也笑著喊了聲,“大娘。”

    趙大妞剛生產完,身體還很虛弱,這會兒正在床上躺著,瞧見陸小言才拍拍床,笑著說:“快坐吧。”

    陸小言的眼睛已經落在了兩個小娃娃身上,兩人身上都包著小包裹,小臉都紅巴巴的,還有一點點皺,大花兒、小花兒正跪在床上看弟弟妹妹,兩個小丫頭被大妞教得乖巧得很,知道娘親沒精力照看她們,也不鬧騰,單看弟弟妹妹都能看一天。

    陸小言笑著說:“長得還挺像,完全分不出哪個是哥哥,哪個是妹妹。”

    趙大妞指了一下其中一個小娃娃,“這個是妹妹,眼尾有顆小痣。”

    陸小言仔細一瞧還真是。盯著這顆小痣,她莫名想起了她的便宜哥哥,傅沉,他也有一顆這樣的小痣,針尖大小。

    四五歲傅沉剛來她家時,陸小言很喜歡這個漂亮小哥哥,眼睛總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覺得小哥哥好漂亮,可每次夸他漂亮,他都臉黑。

    夸都不讓夸,就……委屈巴巴。很長一段時間,陸小言都覺得這個小哥哥是個小心眼。

    哪怕覺得他沒那么好相處,陸小言還是喜歡跟他玩,被嫌棄了,也只會嘟嘟小嘴。

    總體來說對他還是挺好的。

    長大一些,得知爸爸和他媽媽在大學短暫交往過,陸小言就有些別扭,尤其是后來,誤以為他是爸爸的私生子后,陸小言對他就沒那么友善了,哪怕上了大學,知道是自己誤會后,兩人的相處也是疏離中透著別扭。

    嗐,但愿她走后,他能看在小時候的情分,照顧好爸爸。

    陸小言笑著夸了一句,“妹妹真可愛。”

    趙大妞臉上多了絲笑,“喜歡就和傅北生一個,你倆長得都好看,生出的娃娃肯定更可愛。”

    陸小言只是笑,她才不要生呢。

    陸小言沒有久坐,清楚趙大妞肯定精神不濟,將錢放下,寒暄兩句就離開了,“你好好休息,我閑了再來看你。”

    陸小言拐去了大隊。

    他們大隊地雖然不少,產量卻不高,這也是為啥忙一年,農民卻吃不飽的原因。

    陸小言大概預估了一下這次的秋收產量,跟現代,差得實在太多了,陸小言找到了大隊長和劉書記,說了一下化肥的作用。

    大隊長也看過報紙,有些地方用了化肥,產量確實高了不少,“但是化肥很緊俏,咱們縣就一個小型化肥廠,本就生產不了多少,還得去縣革委會計經委搞到化肥票才行,想多買,難得很。”

    劉書記也感慨,“咱們大隊又很窮,別說咱大隊,咱整個公社都買不了多少,每年全靠農家肥。”

    陸小言知道這事,農閑時大隊還會開展積肥運動,割茅草、挖泥塘、燒草木灰,拆舊土磚屋,將牲口和家里的糞便,一擔擔往地里挑,就這也遠遠不夠。

    陸小言笑著說:“楚航你們還記得吧?他的父母一個是化肥廠的主任,一個在農業局上班,他每半個月就能收到一次家里寄來的包裹,可見父母多疼他,他如果愿意出面,他父母應該能幫些忙。”

    大隊長眼睛倒是亮了亮,對啊,怎么把這茬忘了,當時陸小言將他選來時,大隊長還有些納悶,她怎么還選了一個年齡最小的,還特意看過楚航的資料,看完就明白了。

    秋收一忙,徹底忘了這事,劉書記心中也動了動,“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幫上忙。”

    化肥多緊俏,他心中也有數,雖然很多人不信任化肥,在國家的推廣下,還是有一批人知道化肥的好處,用化肥的地區產量也確實增加了。

    陸小言:“那就看咱大隊能給他什么照顧了。”

    大隊長嘆口氣,“他一個小少年,也干不了多少活,工分肯定沒法給他加,頂多給他補貼些糧食。”

    劉書記也說:“咱們大隊差不多兩千畝地,畝產也就三百來斤左右,用完化肥,畝產要真能增加個幾十斤,倒是可以多給他點糧食。”

    陸會計正好進來找大隊長,見他們在談話,也找了個地兒坐了下來。

    陸小言說:“他父母還往鄉下給他郵寄過白面,單純地給糧食,未必能打動他們,畢竟他們也能弄到糧食,如果嫌麻煩,很可能推掉,咱大隊兩千畝地呢,需要的化肥不是一點,想提高畝產,得好幾十噸的化肥。”

    劉書記嘆口氣,“確實需要不少,一噸就得十幾袋化肥,就算他父親是主任,也未必能幫上忙吧,話說回來,就算他能幫上忙,咱今年也沒錢買,化肥可不便宜。”

    大隊長眼含期盼地看向陸小言,“你有什么法子沒?”

    “咱們缺化肥,他們城里缺豬肉,我覺得可以互相幫忙一下,來個內部交換,如果他們廠,能夠提前賒給咱們化肥,等到三月份,豬出欄,咱們就將這些化肥,轉化成同等價值的大肥豬,給他們送過去,不要票,他們給的化肥越多,咱們給他們的豬也越多,省化肥廠規模挺大,工人也多,如果廠領導能弄到豬肉,對他們廠也是好事,沒人舍得拒絕。”

    “當然了,咱們也不讓他父母白忙活,我之前跟楚航聊過,他最愛吃雞蛋,如果他父母真能弄到化肥,我覺得可以以噸為單位,每加一噸,咱們獎勵楚航一百個雞蛋,為了孩子能過好,他們應該愿意費點功夫。”

    陸會計一臉心疼,實在沒忍住插了嘴,“一噸一百個雞蛋也太多了,要是弄來十噸,難道真給他一千個雞蛋嗎?”

    陸小言笑了,“要真能弄來十噸,咱們起碼能多十幾噸的糧食,明年咱們大隊大部分人都可以填飽肚子,一千個雞蛋,看著多,多養三四只母雞就可以了。”

    劉書記笑著指了指陸小言,“你這小丫頭,難怪洪均總說你腦子活。”

    陸小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主要是咱大隊太苦了,大家都吃不飽飯,如果畝產提上來,以后也不用害怕餓肚子了,一切都是為人民服務。”

    “好一句為人民服務。”一想到隊員可以不再餓肚子,別說大隊長,劉書記身上都有了干勁兒,他笑著說:“咱們不就是奔著這點去的?那就努力落實下來,這事我去和他們父母談,楚航是吧?小言,你出去時,將這小伙子喊來大隊,我和他聊聊。”

    劉書記在他們大隊,可是定海神針一般的存在,由他出馬,基本沒有不成的事。

    陸小言笑瞇瞇應了下來,也沒關注他們怎么談的,接下來,他們大隊著實忙了一段時間,就連中秋節都沒咋過,紅薯挖完還不算,一連幾天,碾麥場都熱鬧得很,大家聚在一起,剝了好幾天的玉米棒子,一顆顆玉米全剝完,才算完事。

    休息了沒幾天,又開始種冬小麥了,一個個忙得t腳不沾地的。

    直到這時,陸小言才聽大隊傳來好消息,劉書記和化肥廠已經將化肥的事談妥了。

    今年會讓工人加班加點,額外生產十二噸的化肥,等開春他們送去的大肥豬,會當做福利,給廠里的工人分肉。

    這一場合作可謂是皆大歡喜。

    楚小少年也會收獲一千二百個雞蛋,會按月發給他,一天吃兩個,都能吃一年。

    嘿嘿嘿。楚航剛收到一筐雞蛋就嘚瑟上了,不僅給陸小言送來二十個,還一口讓他們的大廚煮了十個,一人兩個!

    一連幾天,他走路都帶風,可驕傲壞了。

    麥子播種到一半時,立電線桿的工人終于到了他們大隊,電線是從公社扯過來的,需要一根根立電線桿,他們也已經忙了好些天了,瞧見這些工人時,大家興奮壞了,直到這一刻,眾人才徹底放心下來。

    不止孩子們跑去看熱鬧,連大人都跑了過去,陸小言也沒見過這場面,畫也不畫了,也顛顛跑去湊熱鬧去了。

    場面十分熱鬧,工人在他們村忙了好幾天,電線桿立好,布好電線時,宣傳用電知識的電管站工作人員也來了,還說了許多注意事項,讓他們別接觸裸體電線,說中電后能電死人。

    大家的興奮勁兒這才轉為害怕,有些膽子小的對用電都產生了敬畏。好在只要多注意就沒事,電不會主動電人。

    他們村是九月三十號正式通上電的,并不是所有人家都報了名,也有幾戶平時就摳摳搜搜,舍不得花錢的,一聽到以后每個月還得交電費,就不肯通電了。

    田老太也不想通,覺得有油燈就行,費那個錢干啥,九月份給娃娃們交完學費后,他家就剩四毛錢的存款,可不通不行啊,兒子覺得丟面,孫子也鬧騰,他們家最終還是通了。

    下午四點,陸家大隊便正式通上了電,工作人員,讓大家一一檢查了一下,看看室內燈泡亮不亮。

    陸小言打算過幾天就搬到新家,所以只給新家通了電,他們也跟著檢查了一下,都能正常使用,每個屋都有一個燈泡,墻上垂著根線,一拉線,燈泡就會發出暖黃色光芒,跟現代的開關沒法比,不過陸小言還是很高興。

    有了電,以后可方便多啦。

    不僅她興奮,其他人也都興奮壞了,王月勤仍舊覺得不可思議,望著亮堂堂的燈泡,還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這小小的一個燈泡,真能照明嗎?也不知道晚上能有多亮。”

    陸小言笑瞇瞇說:“晚上您就知道啦。”

    可不就是,一到晚上,整個陸家大隊又沸騰一次,這可真是亮堂啊,比大家想象中的還要亮,大家都興奮壞了,一出門,嘿,同樣是亮的,站在門口都能瞧見院子里的亮光。

    一些老人甚至激動地抹眼淚,覺得新社會真是好啊,不僅餓不死人,死之前,還能瞧見這等稀罕物。

    連那幾戶沒通電的都心動了,見別人家亮“堂堂的,一個個眼熱得不行,瞄見自家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樣,蔫啦吧唧的,有三個家長一咬牙,說:“明天我去找大隊長,咱們也通電!”

    這話一出,孩子們頓時歡呼了起來,開心地竄出了家門,人跑出老遠了,還能聽到他們的尖叫聲,“啊啊啊,我們家也要通電啦。”

    秀兒她娘也是,狠狠心也給家里通了電,秀兒和石頭同樣高興壞了,秀兒還將小言姐姐送她的課本拿了出來,有了電,晚上也能學習啦。

    第二天心動的這幾戶就找到了大隊長家,也想通電,到最后,就劉荷花家里沒通,她家是她婆婆王奶奶當家,老太太是個頑固的,嫌浪費錢,小輩也不敢吭聲,只能眼巴巴羨慕著別人,去好朋友家里蹭一下電。

    一直到十月三號傅沉才回來,四號這天他們開始搬的家,因為每日保持通風,屋里已經沒啥味道了。

    王月勤和陸大山還要種麥子,傅沉和陸小言一起搬的,他們東西不多,所以一共就用板車拉了兩次。

    陸大山做的新床,頭一晚就搬到了新房,直接放在了西屋,打算讓小兩口用,他們先用著陸會計的,等明年另一張床做出來,才能還給他,說起來也挺心酸,床都是借的。

    雖然沒家具,能搬到新家,陸小言還是挺開心的,新家下雨時,好歹不會漏雨呀,屋里也是水泥地,住著舒服多了。

    陸小言將東西歸整了一下,新房里只放了一張床,一個木箱,陸小言干脆將木箱當成了床頭柜,放個手電筒啥的。

    這個木箱倒是新做的。

    做床剩下一點木料,陸大山干脆做了兩個小木箱子,家里沒衣柜,衣服也只能放在木箱里。也虧得一人就兩三身衣服,要不然還真放不下。

    書桌則放在了隔壁屋,用的還是陸鐵成的,也幸虧陸鐵成結婚時打了新家具,要不然他們連舊書桌都沒有,只能湊合著用了。

    因為沒啥家具,家里顯得格外寬敞,盡管如此,陸小言也高興得不行,天一暗,她就拉開了燈,房間里亮堂堂的,到處都很順眼。

    陸小言正欣賞著新家,門就被敲響了,陸小言隱約聽到個清脆的女聲,“小言同志。”

    她去開了門,門外竟然是韓曉云,小姑娘笑瞇瞇地說:“聽說你們今天搬過來,我來說聲恭喜,以后咱們就是鄰居啦,嘿嘿嘿。”

    韓曉云昨天也搬了過來,就住在陸小言后面。

    蕭寧蓋的房子和陸小言格局一樣,有三個臥室可以住人,蕭寧選在了西邊,他一搬來,連幫他洗衣服的小李,都一并帶來了。

    他旁邊那間讓給了小李,新房子不僅寬敞,還有洗手間,住著自然舒坦,小李當然樂意來,屁顛顛跟了過來。

    楚航也想住磚瓦房,他和小李都是省城的,來到鄉下后,小李對他很照顧,小李一走,他還挺不習慣,他都問過小李了,只要蕭寧同意,小李愿意和他一個屋,楚航便找了蕭寧,他是個聰明人,沒仗著年齡小就耍賴,而是正兒八經談判的,還愿意一個月交給蕭寧三塊錢的租金,蕭寧沒要房租,將劈柴、撿柴的活全交給了他。

    楚航可不怕撿柴、劈柴,待在知青點,這些活同樣要干,來了蕭寧這兒,可以住得舒坦點,多好啊,他喜滋滋答應了。

    知青點其他人都羨慕壞了,都覺得這小少年還挺雞賊,竟然還知道跑去爭取,一個個都有些后悔沒提前一步,他們哪里知道,蕭寧是看這小子還算順眼,才準的,換成其他人還真未必同意。

    這不,楚航搬來后,魏榮生也動了心思,也想搬到磚瓦房,和蕭寧一間,他厚著臉皮,跑來找了蕭寧,蕭寧直接拒絕了。

    他就是想住得舒心,才搬出來的,知青點廟小妖風大,矛盾委實不少,整天烏煙瘴氣的,他可不希望,他的院子一堆屁事。

    另外一間給了韓曉云和鄭黎安,他是不指望韓曉云會做飯,這大小姐餓不死就謝天謝地了,鄭黎安是老知青,和徐寬是同一批知青,在鄉下待得最久,話不多,人卻是個勤快的,見她愿意每天做飯,蕭寧就讓她和韓曉云一起搬了過來。

    如今陸小言屋后,可是住了五個人。

    住了一段時間的泥土屋,如今突然住上了磚瓦房,韓曉云還是挺興奮,小嘴叭叭的,“嘿嘿,我都沒想到,蕭寧哥哥會讓我住進來,沒想到有一天我還能占他的便宜,真是不可思議,你是不知道,他以前多難說話,整個一刺頭。”

    余光瞥見蕭寧的身影后,陸小言沖她使了個眼色。

    韓曉云壓根沒察覺到,還在叭叭個不停,直接將人老底都掀了,“真的,小孩子看到他都能嚇哭,還整日跟人打架,下手是真狠,蕭叔叔整日頭疼死了,整個大院,就他和我哥最……”

    還沒說完,就覺得脖子一涼,一扭頭,對上了蕭寧涼颼颼的目光。

    韓曉云頓時一慫,雙手摟住了陸小言的手臂,哆里哆嗦說:“寧、寧哥哥,你、你你怎么也出來了?我正和小言姐姐夸你好呢,真的,蓋了房子,還不忘拉把我,都不求回報讓我搬進來了,你真是大好人。”

    “誰說不求回報?”蕭寧狹長的眉挑起,眼底透著絲不耐,“還不滾去燒鍋。”

    韓曉云慫慫地“哦”了一聲,沖陸小言揮了揮手,就縮著肩膀,從他身邊溜了回去。

    陸小言揉了t揉鼻尖,抬了抬下巴,沖蕭寧笑了笑,搶先一步說:“我們家也要做飯了,我也回去燒鍋了。”

    說完,一轉頭,小兔子似的也躥了出去。

    那一小截兒雪白的后頸明晃晃的,像是最干凈的羊脂白玉雕刻出來的,勾著人的目光。

    等她跑進門,蕭寧漆黑的眸子里,才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陸小言剛跑兩步,就撞進一個人懷里,她鼻子一酸,貓崽子似的嗚了一聲。

    天色已徹底暗了下來,他的身影又與夜色融為一體,陸小言才沒瞧見,抬起眸時,已經有人快她一步,揉了一下她的額頭,“撞到了?”

    小姑娘膚色又白了些,仿佛一用力,就能摸出紅色痕跡,傅沉猝不及防收了手。

    陸小言一抬頭,便對上了他漆黑深邃的眸,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廚房后面又有一顆遮天蔽日的梧桐樹,斑駁的樹影下壓,他眸中的情緒讓人難以瞧懂。

    陸小言捂著額頭,咕噥了一聲,“你怎么突然出來了?”

    傅沉黑眸下壓,不輕不重睨她一眼,啞著嗓音,輕嘲一聲,“看你一直不回,以為你忘了做飯的事。”

    “???”

    不對,她哪有一直不回?從出去開門,到跑回來,她在外面待的時間,連五分鐘都沒有吧?

    陸小言皺了皺鼻子,懷疑他在陰陽怪氣,可惜沒證據。

    第58章 第58章陸小言總覺得心尖像被麥……

    見她沒撞出好歹,傅沉轉身進了廚房,走到小馬扎前,坐了下來,陸小言也跟了進去,王月勤已經切好菜了,搬家第一頓,總要吃得好一點,放了許久的冬瓜,都被王月勤拿了出來。

    陸小言瞄了傅沉一眼,“我燒吧。”

    傅沉淡淡回了一句,“不用。”

    他那雙骨節分明的手,已經在扒拉麥秸稈了,他的手白皙修長,跟枯黃的麥秸稈絲毫不搭,但是做起農活,毫不含糊,他拿起火柴一擦,直接將點燃的麥秸稈丟到了灶膛里,動作行云流水一般,別有一股漫不經心的從容。

    陸小言走到他身邊,在小鍋前坐了下來,“那我燒小鍋吧。”

    傅沉瞥她一眼,沒說話,橙黃色燈光打在他身上,他高挺的鼻梁顯得格外挺拔,五官都好似更立體了一分。

    陸小言總覺得心尖像被麥秸稈撓了一下,有些坐立不安,咋感覺,他好像又不高興了?

    她疑惑地撓了下腦袋,天大地大吃飯最大,陸小言干脆點燃了麥秸稈,點著后,又加入了火柴。

    兩人安靜地燒著鍋。

    王月勤瞅了小兩口一眼,一個人燒完全兼顧得過來,燒個鍋還一起,小年輕真是膩膩歪歪。

    不過見兩人感情好,她還挺高興,巴不得抱外孫外孫女呢,她笑著說:“家里還有咸蛋鴨,再給你們煮一個吧。”

    陸小言記得鴨蛋不多了,“我不吃了,讓小北哥吃吧,他難得回來,給他好好補補。”

    說完這話,陸小言就偷瞄了傅沉一眼,果然瞧見他黢黑的眸子多了絲溫度,不再涼颼颼的,“不用,給小言煮吧。”

    陸小言默默給自己點了個贊,不愧是我。

    這不就哄好了?

    嘻嘻。

    王月勤將切好的冬瓜,倒進了鍋里,冬瓜一入鍋,油滋啦響,沒一會兒香味就飄了出來,她一共炒了兩個菜,還算豐富,吃飽喝足后,陸小言便去浴室洗澡去了,有了浴室,真是方便多了,陸小言并沒有泡澡,十月份天仍舊挺熱,都用不了多少熱水,沖一沖就好了。

    洗完澡,一身清爽,時間還早,她先去書房畫畫去了,第二個故事已經畫了十來天了,這次故事的主角叫小歡,沒結婚前,她是在父母的期盼下長大的,父母只有她這一個閨女,只愿她平安順遂,歲歲常歡愉。

    她父母是軍人,為了執行任務,為國捐軀了,年僅五歲的她,只能跟著叔嬸過活,嬸子是個刻薄的,哪怕捏著她父母的撫恤金,也沒少苛待她。

    小歡是個愛笑的小姑娘,哪怕生活苦巴巴的,像地里的小白菜,她也不會掉眼淚。半夜餓醒了,只能去廚房舀水喝時,她也能自娛自樂,覺得半夜的星空好美啊。

    叔嬸是個要面子的,雖然吃食上苛待她,面上卻做得不錯,小歡還可以和弟弟妹妹一起去上學。

    她喜歡上學,有小朋友一起玩,還能學知識,哪怕被人罵是野孩子,她也不生氣,反而會驕傲地挺起胸膛反駁我不是野孩子,我爹娘是烈士。

    她沒有因為寄人籬下就自卑怯懦,反而豁達開朗,耀眼得像一團光,她想像爹娘期盼的那樣,快快樂樂地長大,所以,她整日都樂呵呵的,好像沒什么能擊垮她。

    戀愛后的她,更是從頭到腳都散發著光芒,她以為自己是最幸福的,卻不知道她的婚姻反而是另一場災難的開始。

    陸小言畫了兩個小時,肩膀發酸時,才站起來,一轉身,她嚇了一跳,傅沉竟然倚在門上,靜靜望著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小北哥,你怎么在這兒?”

    傅沉微微站直了身體,那聲“小北哥”似裹著糖漿的面團,軟乎乎的,一下砸進了沸騰的油鍋里,泛起點點漣漪。

    傅沉喉結動了動,忽地有些煩躁,比起小北哥,他顯然更想聽另一個稱呼。

    他瞥了眼暗沉的天色,啞聲說:“天色不早了,喊你休息。”

    陸小言“哦”了一聲,揉了揉脖頸,伸手拉了一下繩子,屋子里的燈瞬間滅了。

    “哎,好黑。”視線一下沒能適應黑暗,她摸索著往前走去,結果走歪了,小腿撞到了一個紙箱。

    陸小言驚呼一聲,才反應過來,今天搬東西時,她把原身的書籍收攏到了紙箱里,也搬到了書房,因為沒柜子,直接放到了地上,不小心踢到了。

    她彎腰揉了一下小腿,下一刻手臂就被攥住了,“磕到了?要緊嗎?”

    他摸索著要去拉燈。

    陸小言忙搖頭,“沒事,就碰了一下,不疼,就是沒啥防備,嚇了一跳,不要緊,走吧,回屋休息。”

    傅沉攥著她沒松手,直接牽著她的手腕,出了書房,他的手掌很干燥,被他觸碰的地方,似是起了靜電,酥酥麻麻的。

    陸小言耳尖發燙,一時竟忘了掙扎,走出去后,陸小言才瞧見隔壁屋關著門,只能透過窗戶,瞧見一些光,爹娘早就熄燈歇下了。

    難怪這么黑。

    她正想趁勢收回手,他已經放開了她,推開門走了進去,姿態從容,神情再正常不過。

    顯然是情急之下,才牽的她。

    陸小言的神色也自然了一些,一進屋,她就上了床,滾到了最里面,還將被子,抱了出來,往中間多放了些,怕自己一混床,將被子踢到一邊,半夜又將他當成抱枕。

    傅沉懶洋洋看著,若無其事移開了目光。

    在床上躺下后,他才丟下一個重磅消息,說:“我換到一張家具票,柜子一個,不知道買一個柜子需要多少錢,家里的錢,夠買一個嗎?”

    陸小言驚喜地轉過身來,一雙烏溜溜的眸盈滿了驚喜,“真的假的?你竟然弄到票了?最近都沒花錢,我還有五十呢,肯定夠買一個吧?”

    傅沉點頭,發出了邀請,“不然明天一起去供銷社看看?”

    陸小言彎唇,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像倒影著兩汪清泉,“好呀,你也太厲害啦,連家具票都能弄到,過幾天就是娘的生日,我正愁送她什么好呢,要不然咱們就給她買個衣柜吧。”

    她聲音軟乎乎的,溫熱的呼吸也灑了過來,傅沉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心尖微癢,聲音在夜色下,都啞了一分,“成。”

    陸小言還挺高興,她最不擅長買禮物了,這下不用發愁了,如今正好家徒四壁,有個衣柜,比什么都實用。

    第二天吃完早飯,她和傅沉一起去了公社,兩人甚至沒騎自行車,怕公社萬一沒有好看的款式,還可以去縣城瞧瞧。

    十月份,天已經涼快了些,兩人并排朝公社走去,路上倒也愜意,走到公社主街上后,兩人竟瞧見一個熟人,是陳宇。

    他推著車子,站在一戶人家門口,正和一個女人說著什么,女子相貌清秀,臉上羞答答的,陳宇也一臉不好意思。

    兩人的目光勾勾纏纏。

    大妞之前還懷疑她哥喜歡她?這個姑娘才是陳宇真正喜歡的人吧?

    陸小言沒想到會撞見這一幕,有些小興奮,離近后,就看到陳宇直接掏出一個十元的大團結遞給了她。

    見女子四處張望了一下,陸小言莫名覺得心虛,拉著傅沉往大樹后躲了一下。t

    總覺得撞見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果然,那邊傳來了女人嬌滴滴的聲音,“哎,陳大哥,你人怎么這么好啊,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么好的人。你都幫襯我很多了,我總要你的錢,多不好意思,你還是自己留著花吧,我就是整日挨罵,去撿破爛,也不能再要你的錢了,我本就配不上陳大哥,可不能拖累你。”

    那句“陳大哥”真是叫的百轉千回。

    陸小言露出小腦袋偷瞄了一眼,女人接住錢后,又將錢往陳宇跟前推,一雙杏眸水汪汪的,眼神能拉絲。

    那叫個欲擒故縱。

    陳宇偏偏上頭了,“什么拖累不拖累的,這是我的工資,我樂意幫襯誰幫襯誰,你拿著花就行。”

    陳宇并非不心疼,他平日一向摳摳搜搜的,節省得很,十塊錢可是他半個月的工資,可再心疼,能幫到喜歡的姑娘,也是件很高興的事,他又勸了一句,“快拿著吧。”

    小寡婦感動地眼淚汪汪的,伸手主動握住了陳宇的手,“陳大哥,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報答你好了,你怎么這么好啊。”

    握之前,又四處瞅了眼,虧得陸小言機靈,這顆樹又格外粗,她并未瞧見他們的身影。

    陳宇一張臉臊得通紅,既興奮又靦腆,只覺得她那雙小手,真是軟乎乎的,他也想握一下,卻不敢,他咳了一聲,飛快收回了手,“我、我還得送信,上午得把這些送完,就先走了。”

    陳宇也沒看見陸小言和傅沉,說完,就騎上了自行車,一陣風似的逃走了。

    他一走,女人臉上的嬌弱就收得一干二凈,反而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了一句,“膽小如鼠的東西。”

    陳宇長得高高大大的,五官也周正,關鍵是年輕,一瞧就是個體力好的,小寡婦挺饞他的身子。

    沒法子,誰讓她死了男人呢,時不時總得快活一下,她明里暗里都暗示過陳宇好幾次了,這小子總是憨憨的,一到關鍵時候就跑,要不是掏錢大方,她都懶得應付他,真是沒見過這么傻的。

    小寡婦嘀咕完,關上門,進了院子。

    陸小言下意識往里面瞄了一眼,門沒關嚴,透過門縫,隱約瞧見一個老婆子,走了出來。

    瞧見她手里的錢,她笑得眉開眼笑的,人在院子里都忍不住夸獎了一句,“嘿,還是我兒媳婦厲害,能將人哄住,他還是挺大方的,你多下點功夫,一定要吊住了,十塊夠咱們花幾天的了,就是讓你受委屈了。”

    小寡婦將錢揣到了兜里,將婆婆拉到了屋里,“娘,咱都是為了這個家。”

    剩下的話,徹底聽不清了,就算前面的只隱約聽見幾句,陸小言簡直要炸裂了,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

    當婆婆的竟然讓兒媳,主動哄男人?

    她眨了眨眼,做賊似的將傅沉往前拉了拉,走到一旁,才看向傅沉,小聲嘀咕了一句,“你聽見沒?是不是說陳宇大方,讓她兒媳婦多下功夫?”

    傅沉也聽見了,見她睜著烏溜溜的眸,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傅沉漆黑的眸子里浸染上絲絲笑意,“嗯。”

    陸小言這才松開手,長長呼出一口氣,“哎,陳宇真是個冤大頭,那可是十塊,看樣子沒少給。”

    她又喃喃了一句,“不知道大妞知道不。”

    她恍恍惚惚,三觀炸裂,這這這,當婆婆的,親自教導兒媳婦哄人,還讓她多下功夫,這真是開了眼界啊。

    傅沉沒答,陸小言也不需要她回,整個人都備受沖擊,恍恍惚惚朝前走去。

    傅沉抬腿跟上,清雋立體的側顏,被璀璨的陽光籠罩,愈發俊朗幾分,有人忍不住偷瞄他,他渾不在意,眼中都是面前的小姑娘。

    走了一截兒,伸手拽了她一把,再走下去,都要撞到電線桿了。

    陸小言回過神來,有點不好意思,“走走走,看咱們的家具去。”

    公社供銷社賣的倒是有家具,只不過沒幾樣,款式也比較簡單,做工一般,陸小言果然沒瞧上,她和傅沉干脆坐車去了縣城。

    縣里的衣柜款式多一些,做工也好一些,還有帶玻璃的,只可惜太貴了,得一百多。

    有一款木門的瞧著也不錯,但是也挺貴,得八十九,需要傅沉三個月的工資。

    轉了一圈,陸小言有些喪氣,“好貴啊,買不起啊。”

    是真的買不起,她兜里只有五十塊錢,就算不買玻璃的,退而求次,木門的都要不起。

    傅沉一派從容,見她垂頭喪氣的,一時好笑,“距離生日還有好幾天呢,剩下的我來想辦法。”

    陸小言眨眼,這一刻真心覺得這男人有些帥,“還找人借錢嗎?”

    傅沉搖頭,朝她伸出大掌,“不借也成,把你剩下的五十給我,我來個錢生錢。”

    以為他又要買零件鼓搗收音機,陸小言還挺不放心,“那你小心點,別讓人發現了。”

    就算是私下賣收音機,被人抓到了,也是投機倒把。

    傅沉心中有數,自然不可能拿收音機換錢,廠里那么多人盯著,并非個個友善,他一貫謹慎,不可能冒險,“放心。”

    陸小言對他很信任,便也沒說什么。

    有車從馬路上經過,傅沉拉了一下她的手臂,將人往里帶了帶,自己走到了外邊,“走吧,先帶你去吃午飯。”

    他們錢不寬敞,只要了一碗燴面。

    自打穿來后,陸小言就喜歡上了燴面,很勁道,雖然這家味道不如省城的好吃,她吃得還是很滿足。

    吃完飯,已經一點多了,傅沉沒回去,將她送到了車站,隨后就去了機械廠。

    陸小言自己回的家,回到公社時,都三點多了,下車后,她步行往回走的,路過公社郵局時,她又想起了陳宇的事,三觀再次受到了沖擊。

    她也沒著急回去。

    陳宇擺明了是被人當成了冤大頭,這年頭誰家都不富裕,這么坑人,也太缺德了。

    騙感情也就算了,連錢都騙。

    陸小言正是正義感爆棚的小年輕,自個先替陳宇操心上了,也不知道他,了解人家的情況不?

    哪怕不想多管閑事,這個閑事也得管一管呀。陳宇畢竟是趙大妞的親哥哥,陸小言既然遇見了,總要提醒她一下。

    她順著主街往前走了走,小寡婦家在街南頭,到了她家附近后,她不動聲色打量了一下,街上人不多,就幾個小孩,在門口玩,也虧得陸小言有兜里裝糖的習慣。

    陸小言沖一個十歲出頭的半大孩子,招了招手,笑容甜美,還將糖掏了出來,“你好,你認識這家的人嗎?我想找你打聽一點消息。”

    她順手指了指小寡婦家,“不白打聽,這些硬糖給你當報酬。”

    怕年齡大的孩子警惕性強,她還拆開一顆,塞到了嘴里,“喏,糖也沒問題,都是供銷社買的,沒拆開過,我不是壞人。”

    她穿著白色短袖,黑色褲子,無比清爽的打扮,氣色也好了不少,乍一看,長得很漂亮。

    小少年也沒覺得她是壞人,見她這樣,還有些不好意思,“我認識這家人不假,不過王奶奶可潑辣得很,你最少別招惹他們,你想打聽什么?”

    陸小言半真半假地說:“我堂哥看上了她兒媳婦,想找人提親,但是吧,我大娘不同意,我堂哥又非她不可,見我大娘愁得整日睡不著,我才想打聽一下她家的情況,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她也沒說,是想幫堂哥,還是想幫大娘,全靠小少年腦補,他要是覺得小寡婦是個好的,自然同情堂哥,要是覺得小寡婦不行,肯定是站在大娘的立場。

    小少年睜大了眼,顯然有些震驚,“啊,你堂哥,看上了清揚嫂子嗎?她結婚了,哦哦哦,不對,清揚哥死了兩年了,她如今是寡婦,確實也能改嫁,可她有兒子啊。”

    小少年嘆口氣,“她兒子今年都五歲了,瘦巴巴的,還沒上學,一家人過得挺可憐的,她也不會改嫁的,她說了要守著兒子長大。”

    陸小言繼續打聽,“她性子怎么樣?”

    “她人挺和善的,也很疼兒子,不過是個可憐的,她婆婆還挺潑辣,聽說總虐待她,大家都可同情她了,之前農閑,她還打了兩份零工,感覺一陣風都能將她刮跑,她婆婆不會讓她改嫁,你堂哥肯定娶不走她,老巫婆還指著她賺錢養家呢。”

    看來這小寡婦名聲倒是挺好。

    小少年眼中閃著八卦的光芒,“你堂哥也是喪偶嗎?”

    陸小言點頭,“不是,他還是個小年輕,還t沒結婚呢,所以我大娘愁得不行,既然她婆婆這么厲害,肯定不同意讓她改嫁,估摸著兩人沒戲了。”

    小少年點頭,“是啊,指定沒戲,你勸勸你堂哥吧,天涯何處無芳草。”

    都拽上詩詞了,陸小言笑了笑,“謝謝了啊。”

    將手里的糖塞給了他。

    她笑容燦爛,瓷白的小臉在太陽下仿佛會發光一般,瞧著不比自己大幾歲,小少年悄悄紅了臉,“不用給我糖,我不是小孩子了。”

    他想還回來,陸小言擺擺手,“拿著吧。”

    說完,就站了起來,走遠了。

    小少年撓了撓腦袋,終究還是將糖揣進了兜里。

    陸小言不得不感嘆,這小寡婦,真是個有手段的,都在家門口勾搭男人了,名聲還那么好,反倒是她婆婆,有個惡婆婆的名聲。

    這小寡婦要是整日被婆婆壓榨,又哪里敢將錢揣自己兜里,她可都瞧見了,小寡婦將錢收起來時,惡婆婆一句話都沒說。可見,這小寡婦在家未必受了欺負。

    也難怪陳宇被她耍得團團轉。

    趙大妞剛生產完,身體還很虛弱,陸小言也沒去打擾她,還是等等吧,反正小寡婦的家就在公社,一時半會兒也跑不了。

    走回家時,都四點多了,陸小言走得還挺累,也沒去地里,就算干一天,她也掙不了幾個工分。

    陸小言干脆又畫畫去了,很快就到了十月九號,這一天正是王月勤的生日,早上陸小言特意早起了一下,不僅給她煮了雞蛋,還做了她愛吃的蛋黃酥。

    王月勤是聞到香味,才醒來的,一出來,才發現閨女一大早竟然做了糕點。

    王月勤還有些納悶,以為是閨女嘴饞了,“今天怎么起這么早?”

    陸大山也起了,笑著說:“閨女肯定是記得你今兒過生,特意給你做了好吃的。”

    王月勤這才想起自己的生日到了,最近趕上農忙,每日都忙得腳不沾地的,還真忘了。

    陸小言拿出了煮好的雞蛋,“娘,你先吃個雞蛋,我燒了水,再給你煮一碗長壽面。”

    王月勤笑得合不攏嘴,“哎,雞蛋和糕點就夠了,不用煮面了,還折騰啥。”

    陸小言堅持要煮,水已經燒開了,她將搟好的面條,下到了鍋里,還打了兩個荷包蛋,煮熟后,盛到碗里時,又灑了一把香菜和小蔥,濃郁的湯池,配著綠油油的小蔥、香菜,聞著就很香。

    陸小言還滴了幾滴香油,給她爹還盛了一碗,“可惜小北哥在上班,回不來,雖然他明天才能回,不過我們倆一起給您準備了個禮物,估計中午就送過來了。”

    王月勤有些驚訝,她還以為長壽面和蛋黃酥就是禮物呢,“咋還買了禮物?費那個錢干啥。”

    陸小言笑得眉眼彎彎的,“早晚都要買,正好提前送給您,中午下工回來,肯定就到了。”

    家具是大件,會有人幫忙配送,她和傅沉都說好了,就生日這天配送,一上午,王月勤都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他們買了啥,竟然還得讓人送。

    一到飯點,她就和陸大山回了家,兩人路上都在好奇,閨女究竟買了啥。

    這時,送貨的師傅已經按地址將衣柜送了過來,送來的還是一百多那款,玻璃柜的。

    師傅送完貨,都已經離開了。

    聽到腳步聲,陸小言就從廚房走了出來,笑道:“東西送來啦,娘,放在你們屋里,您進屋看看。”

    王月勤帶著疑惑,進了屋,眼睛一下睜圓了,這這這,老天爺。她幾乎是震驚地望著屋里的衣柜。

    衣柜比她還要高,足足有兩米出頭,純實木打造的,帶抽屜,帶柜門,寬敞又精致,中間的門還是玻璃門,瞧著真是相當氣派,他們整個大隊,都沒哪家有這么漂亮的衣柜。

    王月勤驚喜地捂住了嘴巴,簡直不敢相信他們送了什么,連王大山都很震驚,“這、這得多少錢?”

    陸小言笑著說:“也沒多少,大頭都是小北哥出的,票也是他弄來的,娘,您喜歡不?”

    王月勤自然喜歡,她都有些受寵若驚了,供銷社最普通的一個衣柜都得好幾十,這么漂亮的衣柜,咋地也得上百塊,這、這、這也太貴了。

    她愛不釋手地摸了摸衣柜,臉上都笑出了褶子,“哎,我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用這么好的東西干啥,還是搬你們屋去,你和小北用。”

    陸小言才不干,笑著說:“這是送給您的,哪有我們搬走的道理,等明年開春有了錢,我們再買一個就是,這個您和爹用,以后賺了錢,我多給你們買點衣服,咱們掛滿整個衣柜。”

    如今的日子都跟做夢似的,那么多衣服,王月勤想都不敢想。

    閨女、女婿孝順,都已經讓她很高興了,她一個性子內斂的,都忍不住想找人炫耀一下,都說閨女沒用,看看她家閨女多孝順,別人十個兒子都不如她一個閨女。

    直到吃完飯,王月勤都還高興著,偏偏有不速之客登門,門被敲響時,王月勤還有些納悶,“誰啊?”

    門外是兩個意想不到的人,王月勤這么好的脾氣都沉下臉來,“你們怎么來了?”

    門口正是傅愛國和鄭紅艷,傅北那對喪良心的叔嬸。

    第59章 第59章傅沉將她抱了下來,……

    鄭紅艷笑著說:“嫂子,前些天秋收,一個個忙得不行,最近才聽說你們家蓋房子了,我和愛國,正好來你們家看看。”

    她忙給傅愛國使了個眼色,傅愛國掏出兩盒勞動牌的煙,這個煙和煙絲都不要票,鄉下大多都是買這種,傅愛國說:“這是我們一點心意,你們收下吧。”

    王月勤細長的眉,皺了皺,心中雖然不高興,也沒說出攆人的話,而是看向了自家男人,陸大山聽到聲音也出來了,他也沒啥好臉色,說:“本來也不是親戚,平時也沒啥走動,這煙你們自己抽吧,不用給我們送。”

    說著就想關門。

    鄭紅艷忙上前一步,用身體擋住了門,臉上也帶著笑,她是圓臉,笑起來就多了分和善,“哎,都是親戚,小北蓋了房子,我們總要有所表示的,這煙是給小北拿的,那孩子就我們這一家親人了,總不好不走動,小時候的事,真是誤會,我家小南是不小心才撞到了他,并不是故意的,誰知道,將他撞進了水里,小南當時也才六歲,一害怕才跑掉的,其實是回去喊人去了,等我們過去時,你都將人救了上來。也虧得你們,小北才沒事。”

    當年的事,本就掰扯不清,還不是他們想怎么說怎么說,傅北也沒證據是他們夫妻指使的。

    陸大山遲疑間,她已經扯著自家男人,走了進來,一雙眼睛直往屋里瞅,瞧見窗戶上那一塊塊玻璃時,難掩貪婪。

    這可是好東西。冬天透過玻璃,太陽能直接照進屋里,他們家可沒有。

    鄭紅艷笑著說:“這房子蓋得也太氣派了,還是你倆有福氣,將小北、小言養得這么好,才享了孩子的福。”

    陸大山和王月勤都有些抓瞎,伸手不打笑臉人,一點不假,他們倆和善了一輩子,人都擠進來了,還真做不到拿著掃帚攆人。

    陸大山和王月勤只好跟了上來,小北也確實就剩這一家親戚了,小時候的事也不知道他咋想的。

    陸小言從自個屋走了出來,見這夫妻倆滿眼算計,心中先生了不喜。

    傅北小的時候,他們從未登門過,權當傅北死了,唯恐探望他一次,就被傅北黏上,唯一一次登門,還是兩年前,聽說傅北成了工人,來借錢,被田老太打了出去。

    他們前腳剛分了糧食,人就來了,一準兒沒安好心。

    鄭紅艷也瞧見了她,臉上瞬間擠出一個笑,歡天喜地地朝她走了過來,“哎,小言這丫頭,出落得可真漂亮,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

    夸人的話,張嘴就來,說完看向王月勤,“嫂子,還是你會生,我家那丫頭黑不溜秋的,還是個不聽話的,整日就知道氣人,你看看小言,一瞧就是個人美心善的。”

    要是個面皮薄的,一準兒害羞了,陸小言也笑,揣著明白裝糊涂,“爹,娘,這是誰啊?咱家還有這門親戚嗎?我咋沒見過?”

    鄭紅艷臉上的笑,僵硬了一下,哪里好意思說,兩年前登過門?那次可是被田老太打出去的,忒沒面子。

    她只好笑著,做了自我介紹,“我男t人是小北的叔叔,我是小北的嬸嬸,以前來往是少了些,你爹娘收養小北后,我們一家子都很感激,怕見了小北,會忍不住將人要回去,我家已經有兩娃了,家里窮得是真揭不開鍋,他要跟著我們,說不準也會餓死,為了小北好,我們才沒登門,這些年也一直記掛著小北。”

    陸小言笑著將他們迎了進來,“哎,原來是這樣,難怪我不認識你們,既然是親戚,那就進來說。”

    陸大山和王月勤都沒想到,她會笑臉相迎,兩人都是老實人,見狀,都以為自家閨女是信了她的話,還挺著急,怕小北知道后不高興,畢竟當年那小崽子,可是真真將小北推下了水,根本就不是故意的。

    陸大山是親眼瞧見了的。

    別看他們夫妻倆說話好聽,其實都不是啥好人,傅北不過在他家生活了兩個月,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兩個大隊緊挨著,陸大山都有所耳聞,還不是因為他們做得太過分。

    他之所以帶傅北離開,就是清楚留在那個家,傅北說不定還會遭毒手。

    陸小言招呼他們坐了下來,笑著說:“登門就是客,我們家實在窮,水都沒燒,嫌費柴火,就不給你們倒水了。”

    她也在兩人身邊坐了下來,苦哈哈地說:“你是不知道我們多窮,連你們屁股底下的凳子,都是用的陸爺爺的,陸爺爺都走了兩三年了,他要是在,見自己做的板凳,還能讓這么多人坐,肯定也高興。”

    鄭紅艷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啥玩意,這板凳,竟然是死人的東西?

    他、他們怎么敢用的?

    她頓時坐立不安了,也不想多待了,想單刀直入提借錢的事,小丫頭面皮薄,就算不借錢,肯定也得借他們些糧食。

    借了就是白得的,還是不可能還的。

    她算盤打得好,正想哭窮呢,不等她開口,陸小言就笑著說:“你們來得正好,既然是親戚,那我就不客氣了,哎,你們是不知道,我們今年多窮,給小北哥看病,花了一筆,蓋房子又花了一筆,偏偏又趕上隊里搞投資,又借不少錢,關系但凡親近點的,都被我們借過錢,如今家里的糧食全拿來還債了,窮得連粗糧都吃不起,你們既然是小北哥唯一的親戚,還一直記掛著小北,不能只嘴上說說,卻眼睜睜看著我們餓死吧?”

    鄭紅艷眼睛都瞪圓了,根本沒想到,她會提借錢,她臉色一時有些訕訕的,這話說得委實狠,她要不借,就是看著他們餓死。

    鄭紅艷自詡有心眼,一時都抓瞎了。

    這、這可咋整?

    她急得看向了自家男人,他們明明是來借錢的啊?咋就被借錢了呢?

    傅愛國也蹙了蹙眉,不等他想出主意,就聽那小姑娘繼續哭窮,“哎,如果不是真揭不開鍋,我也不會在你們登門時,提借錢的事,實在是窮啊,你們看,屋里吃飯的桌子,也是借陸爺爺的,如今秋收剛過去,剛分了糧食,你們肯定有錢吧?借我們一百應應急怎么樣?”

    嘿,這死丫頭,張口就是一百,咋這么會獅子大張口,她算發現了,這丫頭,肯定是看出了他們的目的,才先下手為強的。

    想明白后,鄭紅艷臉色更難看了,“我們哪有這個錢,實在不瞞你,今天我們就是來借錢的,家里實在窮。”

    陸小言瓷白的小臉,頓時拉了下來,“這話說的,你們一沒蓋房,二沒投資,三沒生病,就算窮,好歹有糧吃,還借錢,真窮的揭不開鍋,能買得起勞動牌的煙?不想借就不借,就沒見過這樣的親戚,見我們打算借錢,就找借口是吧?這種親戚,我們還真要不起。”

    說完,就站了起來,一副趕緊滾的架勢。

    這下,不僅鄭紅艷臉色難看,連傅愛國一張臉都有些黑,真沒料到這丫頭說翻臉就翻臉。

    見他們站著不動,陸小言直接去找掃帚,“咋?非得讓我們攆人嗎?”

    兩人都抿緊了唇,根本沒料到,她這么不按理出牌,一個小輩,咋好意思拿掃帚的。

    本以為這丫頭是個面皮薄的,沒想到,也是個難纏的,兩人都有些生氣,鄭紅艷不想鬧這么僵,正想說點什么,就聽見這小丫頭笑嘻嘻伸出了手,“難道是想通了?愿意借這一百了?”

    鄭紅艷深吸一口氣,扯著自家男人就往外走,還借她一百,我呸,咋恁大臉,有這一百,她早給兒子娶上媳婦了。

    兩人是黑著臉離開的,陸小言直接關上了門。

    他們罵罵咧咧的,一路上,都在罵陸小言不是個東西,直到回到家,兩人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們出來得狼狽,桌子上的煙都忘記拿了,奶奶個腿的,錢沒借上,還賠兩盒煙,鬧的這是啥事?

    陸小言倒是淡定,還將煙收了起來,不要白不要,見閨女心里有成算,陸大山和王月勤才松口氣,他們原本還怕她一個小年輕,被鄭紅艷的好話哄了去,結果,是他們天真了,他們閨女心眼比他們還多。

    她還惦記著陳宇的事,估摸著他該發工資時,陸小言就找上門,陳宇的工作也很不錯,整個大隊的年輕人,除了傅北,就數他優秀,他念書時成績也很不錯,完全是憑借自己的本事考到郵局的,前年就轉正了。

    平時也挺機靈一個小伙子,陸小言不知道,他咋會被一個小寡婦耍得團團轉。

    人家擺明了是想哄他的錢。

    這種事,你告訴他,他被騙了,人家指定不信,陸小言也不好直接干涉他的感情問題,只能先找他借錢。

    能保住多少,算多少吧。

    陸小言笑瞇瞇地說:“陳宇哥,挺不好意思的,借錢借到了你身上,哎,我是也沒法子了,最近手頭實在有點緊,咱們大隊,除了小北哥,也就你拿工資,你可以借我一些嗎?過兩個月,小北哥發了工資,我再還你,最多借你三個月。”

    兩三個月,事情應該差不多能解決吧?等他和小寡婦斷了聯系,就能還給他。

    陳宇也有些囊中羞澀,家里沒分家,之前幾年他的錢都是全部上交,家里只有他一個人拿工資,前年他娘覺得他也老大不小了,手里也應該有點錢,每個月才給他五塊錢的零花錢。

    他攢了兩年才攢六十,今年陸陸續續,給小寡婦全花了,因為錢不夠,上個月他還跟他娘商量了一下,能不能一個月給他十塊。

    他一個月工資二十,中午還在外面吃飯,算起來就在家吃兩頓飯,一個月上交十五,說實話,交得確實挺多。

    一直要這么多,其實很容易,讓他和兄弟們離心,他娘便點了頭,上個月,剛將他的零花錢,漲成十塊。

    “四塊夠嗎?我兜里就剩四塊。”他是個實誠人,撓了撓頭說,“三天后,我發工資,到時會上交一半當我的伙食費,還有十塊,我自己收著,要是不夠,我三天后,再給你十塊。”

    陸小言有些遲疑,“都給了我,你怎么辦?中午是不是還得在外面吃飯?”

    “沒事,我有自行車,回來吃也行,我最近都是回來吃。”

    一看就是將錢給了小寡婦,能省一分算一分,陸小言笑了笑,“那太好了,謝謝陳宇哥。”

    “嘿,能幫上忙就行,客氣啥。”

    陸小言便也沒跟他客氣,三天后,陳宇果然給他送來十塊錢,一下到手十四。

    陸小言將錢收了起來,她其實并不需要用錢,暫時也不用買啥,剛分了糧食,家里啥都不缺,主要怕他又給小寡婦,萬一以后要不回來,也怪讓人心疼的。

    傅沉也拿了工資回來,這次給了她二十五,陸小言有些驚訝,忍不住眨了眨眼,“你先還錢吧。”

    傅沉:“已經說好了開春還,工資留著家用,你們拿著花吧,等天冷了可以添兩件衣服,我看看最近能不能換點布票。”

    陸小言便也沒跟他客氣。

    十月底時,天氣已經冷了下來,樹葉也從翠綠變為金黃,一場雨過后,天徹底冷了,出門時,得穿厚外套才行,家里窮,一人也就一身厚點的衣服。

    陸小言又從清爽的白短袖,變成了灰撲撲的補丁外套,也虧得最近伙食不錯,氣色好,瞧著更漂亮了,就算穿得又丑又土,也是個漂亮的小村姑。

    不過北風一吹,只穿短袖和外套,陸小言還真有些扛不住,確實該添衣服了。

    周六等傅沉回來時,兩人才將布票統計了一下,一共五尺。

    五尺只夠給陸小t言做個上衣的,還是因為她個不高,換成傅沉,連件上衣都做不成。

    陸小言也有些愁,說:“我明天和你一起去縣里看看吧,我去李姐那兒問問,看看有沒有瑕疵品,如果有,咱們就買點。”

    “行。”

    兩人商量好,就歇下了。第二天吃過早飯,陸小言先畫了會兒畫,等到十點,才步行去公社,誰料,快路過小寡婦家時,他們竟是瞧見一個男人鬼鬼祟祟,東張西望著,瞧見他們后,神情還頓了頓。

    佯裝無事,繼續朝前走。

    陸小言的第六感瞬間蹦跶了出來,路過小寡婦家后,她應該繼續朝前走,還得往前好幾百米,才到車站,陸小言沒往前,而是跟傅沉使了個眼色。

    在下一個路口,兩人直接右拐,拐到巷子里,陸小言趴在墻邊,往外瞄了一眼,這一看,果然不對。

    這男人本來往南走的,見他們拐了彎后,看街上沒人,又拐了回來,匆匆走到了小寡婦家門口,進門前,又賊眉鼠眼地東張西望了一下。

    陸小言連忙縮回了腦袋,再探出頭,查看時,他已經推開小寡婦的門,走了進去。

    呦呵。

    鬼鬼祟祟。

    一瞧就不是啥好人。

    陸小言心中癢癢的,扯著傅沉往前走,小聲說:“去看看。”

    傅沉有些頭疼地揉了一下太陽穴,腳卻很聽話,順從地跟了上去。

    到了門口,她往里瞄了一眼門關得很嚴,壓根看不見,輕輕一推,門果然從里面插住了,陸小言那叫個著急,想踮起腳尖,趴墻頭上,奈何個頭太矮。

    瞥了眼身姿挺拔的傅沉,陸小言心思微動,用口型示意他,“蹲下。”

    陸小言想踩著他肩膀往里看,傅沉靜靜看她一眼,忽地伸出雙手將她抱了起來。

    他個頭高,手勁兒也大,單憑雙手,竟是將她高高舉了起來,陸小言嚇了一跳,險些叫出聲,虧得反應快,一手捂唇,一手扶住了墻頭。

    傅沉抱著她的腿,又上移了些,陸小言順利地探出了腦袋,也虧得現在的墻頭普遍不高。

    瞧見院子里的場景后,陸小言瞬間瞪大了眼,艸,這也太勁爆了。

    陸小言炸裂地睜圓了眼睛。

    這個鬼鬼祟祟的男人,果然是找小寡婦的,兩人屬實猴急,他一進院子,就熟門熟路地插上了門,小寡婦知道是他。

    花枝招展地迎了出來。

    結果在院子里就被男人推倒了,就是這么猛,男人直接將她按在了院子里的石磨上,急不可耐地去親她。

    小寡婦也有些急,去扯他的衣衫,眨眼的功夫,衣服就掉了一地兒……

    瘋了瘋了。

    陸小言只是想看看有沒有貓膩,不想看這么炸裂的現場版啊,她連忙捂住了眼睛,臉紅心跳地拍了拍傅沉的肩。

    傅沉將她抱了下來,一抬頭,就怔住了。小姑娘瓷白的臉頰,早已染上一抹緋紅,連耳根、脖頸都紅透了,像枝頭上熟透的水蜜桃,散發著誘人的芳香。

    傅沉喉結緊了緊,漆黑的眸子一片暗沉,顯然也猜出了什么,一時有些后悔將她舉了上去,也不知道有沒有污了她的眼睛。

    陸小言沒察覺到他的目光,咕噥了一句,“真是傷風敗俗。”

    傅沉沒說話,伸手牽住她,直接離開了,還說了一句,“別什么都好奇。”

    陸小言鼓鼓腮,她還不知想看看,這人是不是和小寡婦有關系嗎?誰知道兩人這么不講究啊,院子里就胡來。

    哎,這小寡婦這熟稔的模樣,看來,不止找了一個人啊,陳宇這個冤大頭肯定不知道吧?

    嘖嘖嘖。

    直到走到車站,陸小言一顆心才平復下來,這才察覺到傅沉牽著她的手,她小臉又無端有些發燙,掙扎了一下。

    傅沉順勢松了手,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先上車。”

    車已經到了,幸虧還有位置,不過只有后排了,傅沉打開了窗戶,隨后讓開身體,讓她坐在了靠窗的位置,開著窗,稍微好受些,陸小言倒是沒暈車。

    來到縣城時,估摸著快十二點了,陸小言在供銷社門口等了十來分鐘,果然瞧見了李姐的身影。

    她仍舊喬裝打扮了一番,頭上還包著圍巾,穿著碎花褂子,手里提著個籃子,很像農村來城里走親戚的小媳婦。

    李姐先瞧見的她,這兩年都在倒騰票,一雙眼睛早練了出來,她笑著朝陸小言走了過來,“嘿,好久不見了。”

    陸小言彎彎唇,“特意來找你的,我想做兩身厚點的衣服,不知道你們最近有布料沒?”

    李姐嘆口氣,“一到冬天,布料更是短缺,沒人想挨凍,有了瑕疵品,大家也都是緊著自己家人來,出手的真得不多,我怕你想做衣服,一直幫你留意著,也就一個同事想出瑕疵品,量還不多,只夠做一個外套的,你要嗎?要的話,我幫你拿下,是斜紋棉布的。”

    能有就是好的,陸小言當然不嫌棄,“要,價格多少?”

    “冬天的褲子布料厚實些,價格比夏天的衣服貴了一塊,單一個褲子兩塊四,做一條手工費你給我五毛就行。”

    確實不便宜,不過也能理解,好多人都沒厚衣服,愿意買的應該也不少,對方肯定要漲價的,“成,我要了,你給我做成男款吧,我爹穿。”

    陸大山是家里力氣活干得最多的一個,衣服縫縫補補,穿了好多年了,本來就是陸二山穿剩的,如今都爛得不成樣子了,傅北好歹有單位發的工裝。

    李姐又壓低了聲音說:“布料雖然沒有,不過我們有灰毛線,你要嗎?可以織毛衣,加一起應該能織兩件毛衣。”

    他們紡織廠也有毛線,今年評了十個先進,獎勵的就是毛線,有三個女職工和李姐關系不錯,她們幾個都想將毛線換出去,補貼點家用。

    陸小言倒是想要,不過她不會織啊,“價錢多少啊?”

    “你如果全要的話,差不多六塊,不要票,毛線是全新的,給你哥織,能織兩件,如果給你織,省下來的毛線還能織兩雙手套。”

    六塊錢,比一身衣服貴了兩塊,不過織出來的毛衣也確實暖和。供銷社的棉毛褲一件三塊錢,還要將近六尺的票。

    陸小言點了頭,“成,那我要了。”

    李姐說:“讓人織起碼得好幾塊錢的手工費,你們干脆自己學學,閑暇時,織一下。”

    陸小言點頭,她記得崔奶奶的三兒媳婦好像給自家娃織過毛衣,不行就讓她娘去學一下,已經農閑了,地里活不多,閑著也是閑著。

    陸小言將錢交給了李姐,李姐:“我得先去找我同事拿毛線,得四十分鐘,才能拿過來,你先逛逛吧,要是沒吃飯,先去吃個飯,一會兒咱們還在這兒碰頭。”

    陸小言點頭,“對了,李姐,你還有布票嗎?多不多?有的話,我全要了。”

    這口氣還真大。

    李姐好笑,“哎,這個還真不多,我兜里就一張一尺的布票,只夠給小嬰兒做件小衣服的,你要嗎?”

    “要要要。”

    傅北兜里有五尺,加上這一尺,都可以給她爹買件棉毛褲了。她大多時候窩在被窩里,可以先不要外套。

    嗚嗚,窮人就是這么苦逼。

    李姐離開后,陸小言才看向傅沉,“小北哥,咱倆先去吃飯吧,吃完飯再逛一下。”

    傅沉自然沒意見,兩人一起朝國營飯店走去,斜對面的薛玲正要過馬路,一眼就瞧見了他們,不,準確地說是瞧見了傅沉,傅沉的身高、氣度,實在惹眼,總是鶴立雞群一般,人群里永遠的焦點。

    第一眼薛玲并沒看到陸小言,她是來供銷社買鹽的,結果卻看到了傅沉,緊接著才看見陸小言,不過陸小言走在里側,身體被傅沉擋著,她一時沒看清臉。

    這段時間,她早和傅沉的朋友混熟了,和傅沉卻沒任何進展,她倒是從他舍友那兒打聽出一些消息,穆濤還說他很看重她媳婦,就連媳婦畫的畫,都掛床頭,每天都要看幾眼。

    連穆濤都夸她的畫很好看。

    薛玲根本不信,一個農村姑娘,能有多優秀,單看身影,真是灰撲撲的,衣服上也不少補丁,個頭也不是很高。

    她咬了下唇,鹽也不買了,悄悄追了上去,她倒要看看,他這個媳婦究竟什么樣。

    第60章 第60章也許喜歡的并不是你,而……

    供銷社附近就有一家國營飯店,陸小言和傅沉一起進了飯店,正是飯點,店里已經有不少人了,屋里只剩兩個空位,陸小言占了個位,傅沉去窗口點的飯。

    知道她喜歡燴面,傅沉干脆喊了兩碗燴面t,又點了一份她喜歡的豆角燒茄子,因為沒肉票,只點了一份素菜。

    他們倆一起出去吃時,一直都這樣,點多了,根本吃不完,兩人飯量都不多。

    薛玲也跟到了國營飯店,她了解傅沉的性子,一直等到國營飯店另一個空桌被人占了去,她才進去。

    這時傅沉已經點好菜,坐到了陸小言對面,薛玲率先朝陸小言看了過去,小姑娘正托腮看著傅沉,也不知道在說什么。

    陽光下她那張瓷白的小臉,仿佛會發光一般,皮膚好到讓人想伸手捏一把,薛玲所見的鄉下人,大多長了一張粗糙黝黑的臉。

    她則截然不同,靈動的眸,秀挺的鼻,粉嫩嫩的唇,生了一張很秀麗的臉,不算明艷,卻很耐看,十分清純的相貌。

    哪怕身上是灰撲撲的外套,也難掩她的清麗。

    薛玲一直自持貌美,始終認為他那個鄉下媳婦,肯定很丑很普通,直到這一刻,她才有些恍惚,實在是這女孩太惹眼了,尤其是氣質,她身上那股子從容、自信的氣度,很多城里女孩都很難養出來。

    單論相貌,她能比上這小村姑的竟然只有衣著。

    傅北的相貌已經足夠讓人驚艷了,她和傅北坐在一起竟絲毫沒被比下去,反倒讓人覺得兩人很般配。

    啊呸,屁的般配。

    薛玲咬了下唇,才勉強鎮定下來,她不信一個沒工作,整日務農的鄉下姑娘,皮膚會這么好。

    對了。

    她未必就是傅北那個小媳婦。很有可能是親戚,農村咋可能有這么多相貌出眾的人。

    絕對不可能,說不準是親妹妹。

    薛玲重拾了自信,笑著朝傅沉這一桌走了過去,她驚訝地撩了一下湯成波浪卷的長發,笑盈盈地打了個招呼,“哎,好巧,傅北,竟然真的是你,沒想到能在國營飯店碰見你,你這是帶你妹妹來吃飯?”

    傅沉微微挑眉,清雋的側臉勾勒出凌厲的線條,他微抬下巴,向來吝嗇言辭的他,難得開了口,“我媳婦。”

    薛玲呼吸窒了窒,笑著看向陸小言,“你好呀,原來是嫂子啊,我是薛玲,也是機械廠的,早就聽說過你,會寫故事,又會畫畫,還出版了一本小人書,真是久仰大名。”

    陸小言多看了傅沉一眼,他斜靠在椅背上,漆黑的眸子里沒太多情緒,并沒瞧見熟人的熱絡,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陸小言也笑了笑,“你好呀,沒想到我這么有名啊。”

    薛玲笑著說:“嫂子介意拼個桌嗎?沒桌子了,我也想在這兒吃個飯。”

    陸小言當然不介意,不等她開口,傅沉就看向了鄰桌,他輪廓鮮明的下巴,微微一抬,淡淡丟下一句,“那桌快吃完了。”

    陸小言和薛玲順著他的目光一看,人家分明才吃一半。

    這拒絕真是絕了。

    陸小言算是看出來了,小北哥應該挺不喜歡這個女孩,印象中的他,話雖然不多,并不是個難相處的,也沒這么不講情面。

    反倒是她的便宜哥哥傅沉,拒絕人時完全不留余地。

    薛玲就怕他會拒絕,壓根沒問他,特意問的陸小言,結果他還是替她拒絕了。

    媽的,他就這么瞧不上她嗎?

    薛玲修長的手攥成了拳,露出一個憋屈的神情,委屈地看了傅沉一眼,這一眼,眼底可都是戲,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傅北的媳婦。

    陸小言微微挑眉,隱約看出了薛玲的心思。實在是這姑娘也沒咋偽裝。

    她又瞄了傅沉一眼。

    敢情是遇見了爛桃花啊,難怪他眉宇間壓著絲不耐。

    薛玲并未退縮,下一刻勉強扯出個笑,略有些委屈的說:“成,那就不拼了,我坐這兒等會兒吧,這樣應該不會打擾你們了吧。”

    語氣也透著委屈,這做派就仿佛她和傅沉有點什么,傅沉不想讓她出現,她只好委屈求全。

    換成旁的小媳婦估計早誤會了。奈何陸小言見慣了各種綠茶和白蓮花,還在看好戲呢。

    見陸小言完全沒露出擔憂、自卑的情緒,薛玲神情頓了頓。換成其他小媳婦,發現自家男人身邊疑似有紅顏知己,不該這么冷靜啊?

    薛玲有些郁悶地在陸小言身側坐了下來,有點羨慕地看著她,“沒想到嫂子瞧著這么年輕漂亮,應該成年了吧?”

    要是沒成年,她和傅北肯定沒領證,這會兒薛玲巴不得她沒成年。

    陸小言還真不習慣嫂子這個稱呼,點點頭,“成年了,你呢?”

    薛玲笑著說:“我十九了。”

    陸小言澄清的眸一彎,“那你別叫嫂子,你比我小北哥還要大一歲呢,叫我小陸就好。”

    薛玲呼吸又窒了一下,臉上的笑險些沒能維持住,“行,那就叫你小陸吧,我還真羨慕你,家里有農活,竟然還曬不黑,你看我,每天上下班,裹得可嚴實,也沒比你白多少。傅北也是,車間里這么多人,數他皮膚好,大家都羨慕死他了,恨不得跟他換換呢,你是不知道,他在車間多受歡迎。”

    薛玲捂了一下嘴,“哎,我不是說他受女孩子歡迎,那個,是想說他人緣好。”

    陸小言笑得露出了酒窩,“沒關系呀,他這么俊,不受女孩歡迎才奇怪吧?我們大隊,就有很多女孩喜歡他。”

    她一副與有榮焉的神情,堵得薛玲愣是沒反應過來。這個反應和她預期的也完全不一樣好么!

    反倒是傅沉抬了下眉峰,漆黑的眸似是有光在涌動,似笑非笑看了眼陸小言,陸小言嘻嘻笑,一臉無辜。

    這時服務員喊到了他們的號,傅沉站了起來,陸小言也想起來,余光瞥見她的神情,傅沉側過臉,垂眸看她,“等著吧,我端。”

    陸小言坐在里面,也沒跟他客氣,薛玲又說了一下車間的事,陸小言完全不了解,只笑著聽。

    隨后又將兩碗燴面端了過來。

    薛玲不動聲色打量他們的菜色,嘖,帶媳婦出來,就喊了一個菜,還是素菜。

    看來也并不在乎她啊。

    她的追求者請她吃飯還會喊兩個菜,好歹有個肉菜。

    她正得意著,就看到傅沉頂著一張冷峻的神情,將其中一碗面,推給陸小言,骨節分明的手拎起了醋壺,先給她加了點醋,加完醋還不算,又給她加了一勺辣椒油。

    那叫個體貼入微。

    全程都無視了薛玲。

    薛玲對他簡直又愛又恨,既為他冷淡的神情著迷,心中又委實難受。不明白他為啥對自己這么絕情,她明明也是有魅力的啊。

    難道她表現得還不夠明顯?

    他沒察覺到她的心意?

    她起身走到窗口,也喊了一碗燴面,眼不見心不煩,付款時才想起自己是出來買鹽的,壓根沒帶糧票,她摸了半天,果真沒摸到糧票。

    如今能進國營飯店的可沒普通人,這會兒大家的態度也不像現代那么好,服務員當即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說:“沒票吃什么飯。”

    薛玲尷尬地紅了臉,紅唇抿了抿,“那個我……”

    她窘迫地轉過了頭,希望傅北來幫幫她,結果他和陸小言都在悠哉吃飯,壓根沒看她這邊。

    薛玲咬咬唇,說:“抱歉,我忘帶糧票了,可以先欠著嗎?我等會兒肯定來還,你要不放心,我將我的手鏈先壓這兒。”

    說著就摘掉了自己的手鏈,雖然不是金銀的,手鏈也挺漂亮,是一顆顆紫色小珠子串成的。

    服務員哼了一聲,“沒看見概不賒賬嗎?賒糧票也不行,沒有就讓開,別耽誤其他人點菜。”

    薛玲會打扮,涂了粉,抹了口紅,瞧著也挺漂亮,當即有年輕人打抱不平,“什么態度啊,人家都說了會還,還要抵押手鏈,又不是賒賬?不行就不行,不會好好說啊。”

    看吧,她就說,她還是有魅力的。薛玲郁悶的心情,總算好了幾分,她又往傅沉的方向看了眼,動靜這么大,這次該聽見了吧?

    結果這狗男人還在慢條斯理地吃面,吃吃吃,咋就那么好吃!

    陸小言倒是聽見了動靜,轉過了頭。

    服務員可不慣著任何人,當即翻了個白眼,懟了年輕人一句,“就這態度,愛買不買,不買滾蛋,下一個。”

    年輕人也有些不高興,又不敢得罪國營飯店的人,索性掏出了糧票,憤憤地說:“多少糧票,我替她給了,真是,五兩夠不夠?”

    陸小言又瞄了眼傅沉,他還在吃面,察覺到她的目光,才挑了下眉,看向她。

    壓根沒給薛玲解圍的意思。

    這么不憐香惜玉,和她的便宜哥哥倒是很像,不過,這樣也挺好,起碼能讓女生斷了念想。

    明知傅北有媳婦,還往上湊,人也不咋地,說不準是瞧不起原身的農村身份,覺得傅北早晚會甩了她,這才往他跟前湊。

    如果原身還在,以她心思敏感t的模樣,瞧見薛玲,肯定會自卑。薛玲估計就是想讓她知難而退。

    陸小言心思轉了轉,干脆站了起來,走到窗口前,對薛玲說:“我幫你給吧。”

    她掏出糧票遞給了服務員。

    服務員伸手接住了,只要有人給就行,管是誰給的。

    薛玲連忙道謝,“謝謝了啊,我吃完飯就回去拿,等會兒還你。”

    服務員翻了個白眼,“讓一讓,想道謝,去一邊謝,別影響其他人點飯。”

    薛玲吸氣呼氣,才忍住怒火。

    陸小言也算見識了服務員的牛逼,搖搖頭,回了自己的座位。

    薛玲又對年輕人道了聲謝,才坐到陸小言身邊,“真是謝謝了啊。”

    她無比憋屈地看了傅沉一眼,這一刻,愣是把陸小言看順眼了,她這個唯我獨尊的性子,都生出一絲愧疚來,覺得自己不該撬她墻角。

    陸小言彎彎唇,“客氣啥,出門在外,遇見了就是朋友。”

    見她對薛玲這么友善,傅沉反倒是有些不痛快,漆黑的眸子里情緒一閃。

    他輕瞇起眼,瞥向她,最終卻是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吃你的,涼了。”

    陸小言瞳仁烏黑,添了抹惱意,瞄了對面一眼,他一大碗面都快吃完了,她才吃幾根,好吧,確實有資格數落她。

    她低頭認真吃面。

    薛玲看看她,又看看傅沉,心情更糟糕了。

    這和她預想的完全不同好么,她以為,她湊上來,陸小言會吃醋,會不高興,會無理取鬧,結果不高興的卻是狗男人。

    她真是服了,第一次這么郁悶。

    薛玲的面也到了,說來也巧,鄰桌竟然真的吃完離開了,薛玲端著面,坐到了鄰桌。

    不管咋樣,票肯定要還給她。

    薛玲吃得還挺快,一吃完,她就看向了旁邊,陸小言也剛吃完,小姑娘一臉滿足,還意猶未盡地端起碗,喝了口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

    一貫對人冷淡的傅沉正寵溺望著她,眸中是星星點點的笑。

    艸。

    薛玲簡直牙疼,她來不是為了看他們秀恩愛的。

    她嫉妒的眼神,太過明顯,陸小言一扭頭,瞧了個正著。

    罷了罷了,好人做到底,還是讓她再死心一些吧。

    陸小言彎彎唇,起身站了起來,走到了傅沉對面,挽住了他的手臂,親昵地靠在了他肩上,笑著對薛玲說:“我們還要去供銷社,先走啦。”

    傅沉甚至沒道別的意思,直接和她離開了國營飯店。

    兩人肩膀挨著肩膀,手臂挨著手臂,要多親密有多親密。

    薛玲自虐地追了出去,內心無比憋屈,對陸小言說:“我還沒還你糧票,一會兒我也要去供銷社,你等我一下。”

    說完,竟是沒再看傅沉,直接離開了。

    等她走遠后,陸小言松開傅沉的手臂,笑著說:“我聰明吧?幫你解決掉一朵桃花,怎么犒勞我?”

    她笑容透著小小的得意。

    傅沉哼笑一聲,眸中閃過一抹不為人知的情緒,抬手想揉一把她的腦袋,目光觸碰到她的丸子頭時,手下滑,捏了捏她的后頸兒,那句“傻不傻”在舌尖打了轉,又咽了下去,“想要什么?”

    陸小言脖頸癢癢的,躲了一下,被他的大口氣震驚到了,就仿佛她想要什么都成。

    嘖嘖嘖,他工資都上交了,兜里哪兒還有錢?

    陸小言狐疑地看他,“你難道還有錢?”

    傅沉笑了笑,他身材高大,五官立體,平時總是顯得很成熟,很穩重,這一刻,才讓人想起,他也不過十八歲,“你猜。”

    陸小言才不要猜,“那你給我個冰棍吧,買綠豆的。”

    傅沉:“太涼了,換一個。”

    哼,肯定是買不起,算了算了,還是不剝削他啦。

    來到供銷社門口時,李姐竟然已經到了,她將毛線遞給了陸小言,布料她則拿了回去,會幫著做一件外套。

    將毛線抱到懷里后,陸小言才有些開心,她說:“可以織兩件毛衣,我和娘各一件,你兜里的票,再加上李姐給的這張,給咱爹再買一件棉毛褲吧,你的工裝厚實點,還能堅持一兩個月,咱們再努努力,到時看看能不能再換點,我多畫兩幅畫,你也拿去廠里換個試試,如果能換到布票,就給你買一個棉褲。”

    傅沉喜歡聽她的碎碎念,“我不用,工裝很厚,我不怕冷,到時給你添一個外套。”

    陸小言心中暖暖的,“再不怕冷,也不能穿單衣啊,這事聽我的,以后布票多了,再給我買外套。”

    此時的薛玲已經跑回了家,瞧見她,她媽就沒好氣地瞪她一眼,“你個死丫頭,讓你去買鹽,你買到茅坑里去了,鍋里的菜都炒干了,也不見你的人影,這么大個人了,每次都指望不上,像話嗎?”

    薛玲本就煩著呢,也不想聽她念叨,摔上門,就回了自個屋。

    “嘿,這死丫頭,上兩天班,翅膀真是硬了。”

    薛媽媽還想再數落幾句,就見她一陣風似的跑走了,“跑啥跑,又去哪兒,鍋里給你留著飯呢?還吃不吃了?這丫頭最近咋回事?瘋魔了一樣。”

    她爸爸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見狀,說了一句,“行了,你少說兩句吧,估計是有啥事。”

    “她能有啥事?讓去相看也不去,都十九了,也不知道想啥呢。”

    薛副主任倒是聽說一點消息,他搖搖頭,“小年輕,哪個不吃點苦,不撞點南墻不會老實,她這性子,也該有人收拾收拾她。”

    陸小言已經來到了賣毛棉褲的地兒,顏色很單一,除了灰色,就只有黑色,陸小言給她爹選了個灰色的。

    她又買了織毛衣的針,選好付款時,發現傅沉竟然給她買了一兜爆米花,陸小言好久沒吃過爆米花了,還真有些想念,眼睛都亮了一分,“你在哪兒買的?貴嗎?”

    “還好。”傅沉看她一眼,才不經意說了一句,“吃爆米花是不是應該配個電影?想看嗎?”

    陸小言倒是有點心動,七十年代的電影,她還沒看過呢,不過,她還是搖了下頭,“我還得趕回去給學生上課呢,下次有機會吧。”

    傅沉微微頷首。

    買完東西,他給的那二十七,就剩十四塊啦,哎,錢真是不經花。

    陸小言剛走出供銷社,就看到薛玲跑了過來,她將糧票塞給了陸小言,看向傅北時,壓根沒多看一眼,道完謝,就挺著下巴,驕傲地走開了。

    陸小言彎唇,笑得露出了小酒窩,“你這桃花,估計被我攪黃了,你真舍得呀?”

    最后一句拖長了腔調,語氣帶著絲調侃,賊兮兮的。

    傅沉伸手按了一下她的腦袋,大掌在她丸子頭上揉了揉。

    陸小言皺了皺小臉,努力去護自己的丸子頭,“再揉真讓你賠了哈。”

    傅沉哼笑一聲,眼神涼颼颼的,“還嘴欠嗎?”

    她哪里嘴欠了?

    陸小言沖他扮鬼臉,兩人打打鬧鬧,時間好似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就到了車站。

    沒等幾分鐘,車就來了,今天的東西不沉,傅沉沒上車,將東西遞給她后,并沒離開,陸小言找了個靠窗的位置,見他雙手插兜,還沒走,她將東西放在了座位上,又跳下了車,眼睛往下彎了彎,“怎么還沒走?”

    傅沉點頭,“這就走。”

    說著這就走,他仍站在原地,見小姑娘正笑盈盈盯著他,他呼吸微微一頓,目光有片刻的游離,掩飾一般,提起了另一件事,“我問了打水井的事,幾十塊錢就行,如果鐘獸醫也要打,兩家一起還能更便宜,再攢一個月工資,估計就能打了。”

    蕭寧也安了浴缸,按理說,以他慣愛享受的性子,肯定也要打,他卻完全沒提他,總覺得他對蕭寧的態度,有點讓人難以捉摸。

    陸小言點點頭,心中又有種奇怪的感受,像長了草一般,毛毛躁躁的。

    很快就到了發車時間,陸小言沖他揮揮手,跳上了車,車子發動后,她又忍不住探出腦袋瞄他一眼。

    他還雙手插兜,站在原地,斑駁的日影打在他凌厲的側顏上,臉部線條都柔和了一分,察覺到她的目光,他擺擺手,俊挺的眉上揚了一分,像是在提醒她快坐好。

    陸小言收回了目光,心中有些犯嘀咕,以前也沒見他對原身這么照顧吧?車都來了,還不走。

    這么放心不下嗎?

    陸小言臉頰無端有些發熱,莫名想起,剛穿來時,她找他攤牌時的對話,那時她信誓旦旦地說:“其實我知道,你也一直將我當成妹妹,兄妹之間,哪能結婚呢?”

    他卻突然冒出一句,“不是妹妹。”

    陸小言當時還懵了一下,后來,見他同意維持兄妹關系,才沒多想。

    這會兒心中忽然想起了他剛剛的邀約,還問她要不要看電影,當時雖然沒多想,這t會兒仔細一想,多少有些曖昧。

    難道他其實,是對她有意的?

    腦海中忽然閃過許多畫面,他會揉她腦袋,會敲她額頭,完全不像哥哥對妹妹,她的哥哥傅沉就從來沒這么對她。

    陸小言一顆心又像了草一般,毛毛的,癢癢的,像是有根小羽毛在輕輕撓她的心,不至于難受,卻讓人難以忽略。

    不行不行,不能再亂想了,說不準只是誤會了呢。

    就算他真喜歡你,也許喜歡的并不是你,而是原身。

    原身。

    對啊,他是原身的童養夫,又不是自己的。

    陸小言怦怦亂跳的心,總算平靜了點兒,隱約還升起一股酸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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