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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41章陸小言簡直是落荒而逃,……

    從趙大妞家離開時,陸小言簡直是落荒而逃,腦海中總閃過那個不堪入目的詞。

    嗚嗚嗚她的耳朵,她的眼睛。

    這已婚婦女的戰斗力,果然比未婚的強多了。

    幸虧傅北已經上班去了,得一周才回來,要不然陸小言簡直不知道怎么面對他。

    直到回到家,她臉上的熱意,才消散一些。她又打了兩壺綠豆水,給他們送去后,才回來做飯,剛點上火,大隊長大馬金刀地來了,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臉上還有些不好意思。

    陸小言笑著說:“有啥事,你直說就是。”

    大隊長清了清嗓子,說:“咱豬圈蓋的差不多了,我和花大娘商量了一下,決定過兩天就舉行選拔考試,從符合條件的人里,選出幾個成績優秀的,小豬仔沒來之前,可以讓他們有針對的學習,不過我們不懂怎么出題,那幾本書,你不是翻過一遍,要不然你幫忙出一t下試卷?當然不讓你白忙活,我們給你算七個工分。”

    七個工分是壯勞力一整天所掙的工分,不算少了。

    不過讓她一個人出,多少有些不合適,萬一有人質疑考試的公平性咋整。

    陸小言想了想,才說:“雖然您信任我,不代表所有人都信任我,這樣吧,中午吃完飯,我和鐘獸醫一起出吧,他當了好多年的獸醫,對養豬也有一些心得,干脆我們倆商量著來,等咱們吃完飯,您將鐘獸醫喊來,我們倆一起出,出完題,立馬就考試,省的拖久了不小心泄露了考題,有人質疑公平性。”

    大隊長有些遲疑,“最近幾天有出去打零工的,今天考倉促不。”

    “沒啥倉促不倉促的,他們都準備了好幾天了,打零工的基本都在公社,中午也會回來休息,下午他們考試時,讓家人去幫他們干一下就行,雖然麻煩了點,起碼公平,試卷要是出個好幾天,大家肯定心思浮動,說不準有人想送禮,萬一沒考好的,覺得考好的,找我們送了禮可咋整,咱們還是提前杜絕得好。”

    陸小言可不想被人懷疑。

    大隊長覺得有道理,“行,那你做飯吧,我先去跟鐘獸醫說一下,一會兒用大喇叭通知一下考試的事。”

    陸小言點頭。

    聽到喇叭聲時,大家還挺驚訝,干農活的都停了下來,“咋不提前通知,這下打零工的可咋整?”

    “沒聽是下午嗎?等會兒大家又不是不回來,著啥急。”

    話雖如此,還是有人急得不行,唯恐自家崽子,嫌路遠,中午直接在公社休息,不肯回來吃飯了,大家都膽戰心驚的,直到家里報名的人,準點回來后,一個個才松口氣。

    參加考試的同樣很驚訝,陸紅兵也要參加考試,他老娘消息最靈通,他忍不住問了一句,“咋不明天再考?”

    崔老太說:“誰知道,大隊長自有安排吧,你倆趕緊再復習一下。”

    養殖的這四本書,大家都傳閱著翻了翻,崔老太家里有錢,怕兒子、孫子看不完,拿到書后,還拖人在公社的印刷廠印了出來,雖然花了不少錢,為了讓兒子、孫子多看幾天書,還是咬牙印了。

    印的自然不止他們,還有發動家里的孩子,一起抄寫的,為了考上工人,一個比一個努力,有的吃飯時,都捧著書,有的連飯都不吃了,趕緊復習。

    家里有雞蛋的,都給煮了一個,吃完飯,陸小言就去了會議室,等了不到五分鐘,大隊長就領著鐘獸醫過來了。

    兩人在會議室合計了一下,一共出了十道題,他們商量時,大隊長也沒閑著,他把會議室又布置了一下,四十來個人考試,會議室可沒那么多桌子,只能坐十來個人,他用大喇叭吆喝了一下,讓本大隊的考生自帶桌子、板凳。

    他和花大娘則在門口守著,暫時沒讓考生進去,所有的桌子板凳,都是他和花大娘搬進去的。

    大隊里沒有印卷子的條件,陸小言干脆將考題寫在了小黑板上,等考題確定后,花大娘才讓大家進來,大隊長邊發草稿紙,邊說:“一共十道題,每道題十分,家里有女娃上學的,額外加一分,行啦,開始答吧,一共考兩個小時。”

    他們大隊沒手表,只能用沙漏確定時間,大隊長便將沙漏放到了書桌上,考生都是自帶的鋼筆,一個個拿出鋼筆后,看完考題,就開始唰唰作答了,有眉頭舒展的,也有皺成一張苦瓜臉的。

    考完后,大家更是愁眉苦臉的,都說:“哎呦,真難,有的都沒復習到。”

    就陸紅兵欠打地來了一句,“嘿嘿,我全復習到了,感覺我能考上。”

    這小子從小臭屁,五分的本領,能被他炫耀成十分,大家壓根沒信,紛紛白他一眼,“等你考上再說吧。”

    陸小言還得給孩子們上課,考試試卷是鐘獸醫批改的,一個小時的課程結束時,鐘獸醫已經批好了十一份,陸小言幫著將剩下的批改好了。

    當天排名就出來了,考的最好的竟然真是陸紅兵,他比知青點的徐寬,還多考了三分。

    陸小言舒展了一下腰身,對大隊長說:“名單您公布吧,我就先回去做飯了。”

    忙了一下午,天都要黑了。

    大隊長笑著說:“辛苦了,來來來,這是額外給你和鐘獸醫的補貼,拿去吃吧。”

    陸小言這才瞧見,會議室的桌上,不知道啥時候,放了一大籃子的菜,一眼望去,有茄子、西葫蘆、黃瓜,小青菜,連西紅柿都有四個。

    陸小言可真是太高興了,“嘻嘻,大隊長您真是英明神武!”

    大隊長好笑不已,“行了,趕緊回去做飯吧。”

    連鐘獸醫都很高興,他都有一段時間沒吃過菜了,一籃子,拎起來都十斤了,夠吃幾天的,別看陸家大隊用水、用電不方便,大隊長和書記卻都是好的,在這群人手底下工作,還是挺舒心的。

    鐘獸醫好久沒回家了,今兒得了菜,打算回紅旗公社一趟,還沒回去,就能想象出媳婦看到菜時驚喜的模樣,他忍不住翹了下嘴角。

    陸小言同樣開心,都已經在琢磨晚上吃什么了,先炒個西紅柿西葫蘆,再炒個西紅柿茄子,再炒個小青菜,還能涼拌個黃瓜,西葫蘆能放久一些,可以等傅北回來再吃。

    她正美美地暢想著,好幾人就攔住了她的去路,有知青點的知青,還有他們大隊的人,一個個七嘴八舌的問了起來,“是不是批好試卷了,怎么樣,怎么樣,小言,我考上沒?”

    陸小言笑著說:“我負責批改了十三份,剩下的二十幾份都是鐘獸醫批改的,具體排名我也不清楚,明天一早大隊長就公布名次了,大家耐心等等吧。”

    說完,就溜之夭夭了。

    見她沒批改幾個,大家都放過了她。

    陸小言松口氣,一路上好多問排名的,好容易才回到自家小巷,沒想到崔奶奶一家,也在門口等著,陸紅兵還沒開口,崔奶奶就問了出來,“小言呀,我家紅兵和小銘,考上了沒?我也不指望全都考上,能考上一個就謝天謝地了。”

    自打穿來后,崔奶奶一直對她很照拂,陸小言能敷衍別人,卻沒敷衍她,她笑瞇瞇說:“那崔奶奶今晚可以吃肉啦。”

    她拿出一個茄子,一個西紅柿塞給她,俏皮地眨眼,“喏,再加一道菜,好好慶祝一下。”

    崔奶奶眼睛一亮,都顧不得推辭了,一個勁兒叫好,“哎呦,太好了,太好了!真是謝謝小言了,我這就回去做肉去。”

    崔紅兵興奮地擊拳,“我果然考上了,我就說題很簡單,我指定成!”

    他記性一直不錯,幾本書都翻了好幾遍,考不上他才覺得奇怪,他興奮地上躥下跳的,“哈哈哈,以后我也是工人了。”

    一旁的小銘神情卻有些黯然,哎,看來肯定是小叔考上了,小叔腦袋本就比他好使,他也看了好多遍的書,但是還有一道題沒記住答案,全是按自己的理解答的。

    他們家人個頭都高,小銘今年十九,也一米八多了,佝僂著背,往那兒一站,怪可憐的。

    陸小言笑著拍了一下他的背,“打起精神,你考得也不錯。”

    他成績雖然不如陸紅兵,卻也考上了,正好是最后一名,要不然說崔奶奶有先見之明呢,為了兩個孩子,她特意掏錢將書都印了,他們家娃,比別人家多復習好幾遍,他們考上也不奇怪,機會總是給有準備的人。

    說完不管他什么反應,陸小言拎著菜回去了。

    這下陸小銘也有些激動,頓時抓住了他娘的手臂,“娘,你聽到小言說啥沒?她說我考得不錯,啥意思啊?我也考上了嗎?”

    他娘也有些暈乎,他兒子成績一直不算太好,小學、初中,都只能排在中游,這幾本書,她雖然盯著兒子看了好多遍,也不敢奢望他真能考上。

    她緊張地看向老太太,“娘,你說小言啥意思?”

    崔老太一張老臉已經樂開了花,“能啥意思,小言這丫頭再穩妥不過,不可能白白讓人高興的,她既然這么說,小銘一準兒也考上了,我的天老爺呀,咱們家這下真是要發達了。”

    崔家一個個都高興壞了,這可是兩個工人呀,連陸小曼她娘陳素云都真心實意地高興,如今他們家沒分家,甭管誰賺的t,那都是要交到公中的,最后還不是一家子一起花,多一個工人,就多一份收入,他們家以后真是越來越好了。

    陸小言剛拎著菜籃子回到家,門就被敲響了,陸小言邊往外走,邊問了一句,“誰呀?”

    只要門沒關,大隊里的人都是自個就進來了,這人卻敲了好幾下,都沒進來,她家門明明沒關。

    陸小言好奇地走了出去,結果門外竟然是蕭寧,他身側還停著大隊的自行車,后座上還捆著一個背簍,陸小言眨眼,“蕭知青?有事嗎?”

    蕭寧走到了自行車旁,將背簍搬了下來,放到了地上,里面竟然是滿滿一筐綠豆,陸小言瞬間睜圓了眼睛,“這、這得有二三十斤吧?供銷社的綠豆,都被你清空了吧?”

    蕭寧很滿意,為了換票,他足足折騰了一下午,才湊夠這點綠豆,周圍有票的全被他收購了,原本還覺得操蛋,這會兒見她驚訝成這樣,他勾了下唇角,“做個交易干不干?”

    陸小言已經猜到了,“讓我幫你熬綠豆水?”

    他的綠豆雖然挺多,陸小言還是拒絕了,“你還是找別人吧,我家就兩個鍋,兩個火一起開,也就熬六瓶左右,我還得畫畫,還得給孩子上課,沒那么多時間。”

    蕭寧直接說:“熬一天一塊錢。”

    陸小言倒抽一口冷氣,“多少?”

    蕭寧很滿意,笑瞇瞇說:“不讓你白忙活,我找的人多,一個多月能完工,三十塊賺不賺吧?”

    陸小言可恥地心動了。

    不答應,簡直是跟錢過不去。

    最近這段時間,她也算了解了大少爺的做派,聽說小李幫他洗一個月的衣服都能換十五斤白面。

    真是有錢燒的。

    陸小言點頭,果斷說:“賺!不過我不要錢,你送我郵票就行。”

    金錢往來多少有些危險,陸小言才不想被人抓住小辮子,她笑瞇瞇地說:“我喜歡集郵,如果是全國山河一片紅的郵票,能給我一枚就行,如果是普通郵票,一張好像就幾分錢,三十塊錢,足夠買六百枚的,我也不占你便宜,給你半價,你買三百枚就行。”

    其他郵票值不值錢陸小言不太清楚,她只知道,猴票和全國山河一片紅相當珍貴,尤其是全國山河一片紅,曾創下了單枚郵票拍賣的最新記錄,成交價高達上千萬,沒錯,真的上千萬。

    猴票80年才發行,現在還沒有,反倒是全國山河一片紅是67年設計的,因為尺寸過大,被停止發行,但是有極少數的試印版卻流入了市場,截止到陸小言穿越前,大一片紅,全國已知的好像就九枚,她要真能得到一枚大一片紅,一輩子都不用愁了。小一片紅因為地圖錯誤,也叫停發行了,不過量多一些,到了現代,成交價三百萬左右,不管得到哪個,都挺值的。

    蕭寧有些驚訝,根本沒想到,她竟然喜歡郵票,他爽快地點了頭,“那我先讓北京的朋友給你找個試試,如果找不到山河一片紅,再給你買其他的。”

    陸小言點頭。

    蕭寧抱起了背簍,“走吧,給你送進廚房,你在前面開路。”

    看著不著調,倒是挺紳士。

    陸小言道了聲謝,有了這些綠豆,這一個月肯定是足夠了,蕭寧離開后,陸小言專心做起了飯。

    跟崔家喜氣洋洋不同,其他人可都不知道消息,還有人跑去了大隊長家,想打聽自家娃考上沒,甚至有拎著東西過去的,擺明了想送禮,大隊長最是剛正,將人訓了一通,攆走了,東西也讓人拎走了。

    怕這一晚上都不得安寧,他干脆提前公布了名單,前十名都被錄取了,沒錯,這次一下錄取了十個。

    再等二十天,他們能多一百頭小豬仔,以后養殖廠不僅需要技術員、養殖員啥的,肯定還需要會計,干脆多招點,前期就算活不多,工資也可以少發,反正是自己大隊的廠,比較靈活,總比規模變大后,找不到人的強。

    他和花大娘等人一合計,就多招了兩個。

    除了崔家的兩個,這次趙振南和陸鐵成也考上了,一共十個人,他們大隊的隊員考上六個,知青則考上四個,名單出來后,一家歡喜一家愁。

    果然有鬧事的,見崔老太家考上兩個,劉荷花的婆婆便叫上了,“我小兒子、大孫子也都是初中生,咋就一個沒考上,崔老太家還一下考上兩個,這不是欺負人嘛?誰不知道,她家和陸小言交好,肯定有貓膩。”

    劉荷花有點腦子,說:“娘,這么大的事,她應該不敢弄虛作假吧?小叔子書都沒看完,考不上也正常。”

    “就算他考不上,我大孫子也能考上吧?他都說了他可用工了,看了兩遍呢,我就不信他考不上,不行,我非得給他討回公道。”

    王奶奶扯著他就要出門。

    少年羞紅了臉,“我不去,要鬧你自己鬧去,別扯我,還不夠丟人的。”

    他們家最是重男輕女,因為是男娃,還是長孫,他基本都沒干過啥活,直到初中畢業,沒找見啥好工作,才不得已下地,才干一年的農活,他就受不了了,這次招工時,他確實挺努力。

    但是關于養豬的書就有兩本,他哪里背得完,好不容易翻完了兩遍,好多都沒記住,回來時,他奶非催著他問考得怎么樣,他要面子,才含糊地說了一句考得還可以,誰知道這么快就出成績了啊。

    王奶奶一直覺得自家大孫子是最牛的,根本不信崔家那小子比她孫子能耐,“不行,我得去問問。”

    劉荷花也沒再攔,反正丟人的不是她,她是二房媳婦,和大嫂一直不對付,真鬧大了,丟人的也是大房,她兒子今年還在讀小學五年級,還得兩年才初中畢業呢,這次的招工,壓根沒趕上。

    大隊長正吃飯呢,就聽到了嚷嚷聲。

    像王奶奶這樣,覺得有貓膩的可不止一個,三個老太婆一起嚷嚷著,來了大隊長家。

    陳紅葉也一并來了,她兒媳、兒子也是初中生,兒媳雖然沒報名,兒子卻報了名,同樣沒考上,鄰居們也探頭探腦的。

    還有幾個心眼多的,雖然沒來鬧,也一并跟上了,想看看究竟有沒有貓膩,畢竟他們家也是有人落榜了的。

    王奶奶率先開了口,“洪均啊,你可得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孫子那么努力,咋就沒考上?崔家那小兒子還考了第一,誰信呢,以前上學時,他一直中不溜秋的,可沒見他考過第一,連他侄子都考上了,這其中肯定有貓膩。”

    “對啊,我兒子都沒考上,他們憑啥考上倆?大隊長,你可得給我們主持公道。”

    大隊長真沒想到,小言那丫頭擔心的事,竟然成真了,也是,這可是工人名額,都說財帛動人心,一個工人,以后可能掙不少錢,大隊長飯也不吃了,說:“這么想的肯定不止一個兩個。”

    他干脆又啟用了大喇叭,說:“關于今天招工的事,我先說兩句。”

    他將陸小言的話,巴拉巴拉說了一下,繼續說:“怕大家質疑考試不公平,所以才提前考試的,下午她和鐘獸醫出考題時,我和花大娘全程在門口盯著,期間沒任何人進入會議室,考題一出好,就直接考試的,所以,不存在泄露考題的情況。”

    說到最后,他又說:“今天參考的人員,都來一下我家吧,大家考試的卷子都好好保存著,你們過來瞅瞅自己的,再看看前十名是怎么答的,如果存在判錯的可能,咱們肯定第一時間改正過來。”

    他一番話,說的條理清晰,王奶奶還想說啥,劉荷花連忙扯住了她的手臂,是的,就是劉荷花,她也來了,怕婆婆再鬧下去,會惹大隊長不高興,她第一時間制止住了。

    她壓低聲音說:“娘,先看看試卷吧,看完試卷,就知道誰考得好了。”

    王奶奶這才不再吭聲,等人陸陸續續到齊后,大隊長就讓花大娘將試卷一一發了下去,大家互相傳閱著看的,連王老太這個不識字的,都看到大孫子草稿紙上,沒寫多少內容。

    人家陸紅兵則寫得滿當當的,每一道都是紅勾勾,連考第二的徐寬看到他的答題后,都說了一句,“這小子答得真好,肯定沒少背誦,全是書上的標準答案。”

    陸紅兵得意地翹起了尾巴,“我上學時就很聰明好么,就是t不肯干,平時不學習,考前隨便翻翻,都能考個十幾名,這次,小爺可不是隨便翻翻,翻了七八十來遍呢。”

    “嘿,你就吹牛吧,這么多人,一個人平均就看了兩天的書,你咋可能看這么多遍?”

    有清楚的當即說:“崔大娘去公社把書印下來了,他們家有一套書。”

    一個個都覺得他家雞賊,心中倒是服氣了,最后還鬧啥,自然是消停了,大隊長說:“我知道大家是心急,才跑來鬧,不過大家可以放心,不僅這次考試絕對公平,以后所有的招工,我們都可以保證公平,沒考上的也別失落,等咱們廠擴大規模時,還會繼續招工,明年有了錢咱們還會建學校,到時還會招老師,只要大家足夠努力,肯定能考上的。”

    大家聽得熱血沸騰的,甚至有人想立馬回去找課本,趕緊復習去,當老師可比在養殖廠還體面呢,這次沒考上未必不是好事。

    鬧事的也灰溜溜跑開了,唯恐礙了大隊長和花廠長的眼,以后招工也不招他們。

    等人都走后,夜色都已經深了,月亮也跑到了半空中,花大娘感慨了一句,“小言這丫頭以后不得了啊,這么年輕,考慮事情都這么周道,我都沒想到這一點。”

    大隊長笑了笑,還挺驕傲,“她確實機靈,你以后遇見事,盡管找她咨詢,這個顧問,她絕對當得起,只要你們有商有量的,咱們廠子就差不了。”

    陸小言也聽到了喇叭聲,倒是沒太驚訝,哪個大隊都有幾個胡攪蠻纏的老太太,自家娃考不上,肯定會質疑一下考試的公平性。

    她甚至沒去湊熱鬧,一直安靜畫著畫,一直到第二天,她才知道,這十個人,有四個都被鐘獸醫挑走了。

    鐘獸醫的原話是:“想當好獸醫不僅看勤奮程度,也看天賦,不是所有人都能學成,別看我挑了四個,最后有一個能學成都是好的。”

    這么一來,被挑走的四個人,頓時高興不起來了,一個個反而緊張兮兮的,陸鐵成倒是憑借厚臉皮,成功擠進了這四人里。

    別看他挺不著調,其實是個有成算的,他一早就打著當獸醫學徒的主意,學習學累時,他也沒少往鐘獸醫跟前湊,端茶倒水的,狗腿得很,完全將自己當成了個小太監來使喚。

    他這股毅力,倒是讓鐘獸醫高看一眼,他第一個選的就是陸鐵成,然后是崔紅兵、趙振南,還有一個是秦紅梅,花大娘的大兒媳婦。

    他選的全是本大隊的,倒不是瞧不起知青,而是怕知青學成后,又回程了,等他退休,陸家大隊還是沒獸醫,陸家大隊給他的待遇這么好,他總要給大隊培養出一個獸醫來。

    知青點也挺熱鬧的,老知青一共有十一人,一下考上四個,這個比例真的不低了,弱不禁風的小李也考上了,別提多高興了。

    他們一回來,新知青就好奇地湊了過去,韓曉云最近干活干得可是累死了,哪怕這會兒農閑,地里壓根沒啥活,也就除除草、割割豬草啥的,她都扛不住。

    她還將自己的衣服包了出去,當然了,她沒蕭寧有錢,洗一個月的衣服只給四斤白面,女知青還要輪著做飯,八個女知青,一替一天做,一個月要輪四天呢,她哪會做飯,會吃還差不多,這不,也承包了出去,幫她做飯,又得扣掉兩斤白面。

    加一起,得花六塊錢。

    鄭黎安是個干活麻利的,她家有四個閨女,她最不受寵,才被推出來下鄉的,在家時家里的家務活都是她的,她早習慣了干活,來了鄉下,也就最開始幾個月不適應,現在已經干得像模像樣的,她這次也考上了工人。

    韓曉云和她一個宿舍,跟她關系也挺好的,這會兒見他們喜氣洋洋的,羨慕得不要不要的,“黎安姐,小李哥,徐哥哥,你們也太棒啦,嗚嗚嗚,我也想當工人,我們咋就沒多來兩天,要是來了,說不準我也能考上。”

    沒考上的陳橙嗤笑了一聲,“真以為那么好考啊,有那腦子,也不會割豬草都割不明白。”

    她是杭州來的,家庭條件也不錯,原本在知青點是最受歡迎的女同志,結果又來個韓曉云,同樣嬌滴滴的,比她還會拍馬屁,幾個男知青最近都只會幫韓曉云干活了。

    她本就不爽,忍她好幾天了,這會兒自己沒考上,韓曉云還大張旗鼓地夸獎別人,更不爽了。

    韓曉云眨眼,“小橙姐,你咋這么笨,難怪沒考上,我割不明白,是因為我想偷懶啊,干活那么累,我才不會傻乎乎往死里干呢,你看你就是大夏天活干多了,都曬成煤球了。”

    她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看著單純,卻氣死人不償命。陳橙呼氣再呼氣,還是沒忍住,怒氣沖天地罵:“你說煤球呢,就你白,你全家都白!”

    “嗯吶,我全家確實白。”

    陳橙氣得吐血,手指頭都有些抖,“你、你你。”

    徐寬連忙出來勸,“哎,小陳,曉云年齡小,不會說話,沒有惡意,你別往心里去。”

    韓曉云嘟了嘟嘴,“徐哥哥,我都十八啦,不小了,我都沒生氣,她氣什么呀,我本來就白呀,我也不笨,換成我肯定能考上,明年不是還招老師,不信我們比比,看誰能考上。”

    “比就比,誰怕誰!誰輸誰學狗叫。”

    韓曉云可是很有自信的,干活不行,讀書她也沒那么差的好么,哪次不是前幾名?

    “好呀。”她得意地揚起了小下巴,那神情,仿佛陳橙輸定了。

    陳橙簡直氣死了,再待下去非要吐血,她狠狠剜了韓曉云一眼,才砰地一聲推開門,回屋復習去了。

    她不信她考不上。

    大家都面面相覷,就韓曉云沒心沒肺的,見蕭寧也回來了,當即邁著小碎步跑了過去,“寧哥哥,我今天看見你去找小言同志了哦,你給她送啥去了?那么大一個背簍,哼哼,之前可沒見你跟哪個女生接觸過,你不會看上人家了吧?人家可結婚了,你可不能犯糊涂!”

    滿院子還沒散去的人,都“嗖嗖嗖”地轉過了頭,全朝蕭寧看去,耳朵也高高豎起。

    這大少爺竟然喜歡陸同志?

    別看他剛來,可是很受歡迎的,陳橙就屢屢朝他示好,她這么討厭韓曉云也是因為韓曉云總一口一個寧哥哥,簡直膩歪死人。

    室內的陳橙也聽到了這話,頓時咬緊了唇。

    蕭寧瞟她一眼,“不會說話就閉嘴。”

    他目光涼颼颼的,韓曉云瞬間像被掐住脖子的小雞仔,安靜如雞。

    第42章 第42章啊啊啊小北哥好可怕,……

    聽了大隊長那番話后,大家的情緒竟然更高漲了,包括那些落榜的,畢竟明年還要招工呢。他們大隊今年一下多了十個工人,這可是十個!

    明年一建學校,說不準更高,大家都無比堅信要建學校的事,畢竟大隊長說話向來算數,他們已經有了獸醫,那一百頭小豬仔起碼能養大一半吧?

    一半是什么概念,一頭豬養個一百多斤是沒啥大問題的,一斤豬肉差不多能賣七毛,五十頭就是幾千塊!建個學校兩千塊錢的磚瓦足夠了,他們大隊還能有剩余,等還完賬,還能再多買小豬仔,規模不愁不大,就算考不上老師,也能去考養殖廠的工人,只是想想,大家就幸福得不行不行的。

    家里有課本的都挺高興,一回家就暗搓搓拿起了課本。這次有一年時間的準備,他們就不信考不上!一個個斗志昂揚,仿佛明天就要上戰場了。

    陸小言也很勤奮,為了將小丫的故事盡快畫好,她拿出了奮戰高考和考研的勁頭,每晚都要加班,好在有小臺燈陪伴著她,要不然眼睛都要壞掉了。

    倒是小曼那里最先傳來了好消息。這小丫頭是個爭氣的,竟然真考上了高中,考上高中的名單其實還沒公布,不過崔奶奶有個侄女正好在公社初中當老師,老師們已經批改好試卷了,她便留意了一下小曼的成績,按名次能被錄取。

    周六下午,陸小曼一得到這個好消息,就跑來了陸小言這兒,告訴給了小言姐。

    陸小言也很是替她高興,在她看來,多學點知識,比啥都強。她還特意為陸小曼畫了一幅有花、有草,有溪流,有陽光,有一群小伙伴的畫。

    畫的正是他們下河捉魚的場景,陸小言將畫從抽屜里拿了出來,t又在上面寫了祝小曼考上高中幾個字。

    寫完,她笑著說:“你不是想學畫畫,起初就從臨摹開始吧,平日要善于發現大自然的美,要留意生活中的一景一物,送你的這幅畫,小到太陽、小草,大到人物,都囊括在內了,等你能一一臨摹好時,我再教你別的。”

    里面不僅有弟弟,小言姐,還有她,她頭上還別了特別漂亮的小發卡,這是她所沒有的。

    簡直把她畫得太漂亮啦。

    陸小曼好喜歡這幅畫呀,愛不釋手地摸了又摸,激動地小臉紅撲撲的,一腔喜愛之情,幾乎無法表達,她一彎腰在陸小言白皙的臉蛋上親了一下,“小言姐,我可太喜歡你了,真的好謝謝你呀。”

    恰好歸來的傅沉:……

    他漆黑深邃的目光,不自覺涼了一分,帶著一絲力道瞥向陸小曼。

    感受到壓力后,陸小曼回過了頭,瞧見他略有些不善的眼神,頓時緊張了起來。

    啊啊啊,她這是做了什么?親了小言姐嗎?啊啊啊小北哥好可怕,她只是親一下,不是要非禮他媳婦啊。

    真不是!

    快聽我狡辯,啊呸!不是,她是想解釋!

    陸小曼活潑開朗,遇見沉默寡言的就一個不理解,大多情況都是繞道走,她心底本就有些怵傅北,這會兒更是慌到不知如何是好,“小小小北哥,我我我,我就是太高興啦,小言姐,我還要做飯,我先走啦。”

    說完小兔子一般溜走啦。

    陸小言壓根沒察覺到她的緊張,實際上她自己也緊張上啦,她坐在凳子上,一偏頭,目光率先對上的是傅沉的下半身。

    頓時“鼓囊囊”三個字,就從腦海深處跳了出來,啊啊啊啊,都過去一周了,竟然還沒忘,簡直要人命。

    該死,給他做褲子時,就應該做的再寬松些,原本以為夠寬松了,結果結果,還是有輪廓啊!

    嗚嗚嗚嗚,簡直要命。

    陸小言耳根刷地一下紅了,目光游移,勉強才鎮定下來,“你、你怎么回來了?”

    傅沉將兜放在了桌子上,瞥了她一眼,“怎么?不想讓我回?”

    這陰陽怪氣的語氣,讓陸小言莫名覺得熟悉,這會兒她只顧緊張了,完全沒深想,而是飛快搖了一下小腦袋,“就是沒想到,這么快又一周了,這次又買了什么嗎?”

    她的目光落在鼓囊囊的布兜上。

    啊呸,什么鼓囊囊,她又飛快搖了一下腦袋,才勉強轉移注意力。

    傅沉抬抬下巴,示意她自己看。

    陸小言伸手去扒兜,兜里竟然還是綠豆,應該有個六七斤那樣,估計他的錢徹底見底了。

    她哪里知道,傅沉還捏著獎金,只不過這筆錢,不好見人罷了。

    陸小言翻看完,揚起小臉說:“下次回來不用買綠豆啦,蕭寧買了好多,夠煮挺長一段時間了。”

    傅沉臉上的神情有片刻的微妙,黝黑的眼神落在了她臉上,半晌問了一句,“和蕭寧關系很好?”

    聽到這話,陸小言也沒放心上,她邊整理畫稿,順口回了一句,“我跟他有啥好的,鐘叔不是拜托我幫忙熬綠豆水嘛,蕭寧估計聽到了,也拎著綠豆找了我,這小子還拿錢砸我,我才不會要他的錢,最后拿郵票做的交換。”

    說完,她站了起來,打算抱著兜,去廚房。

    結果一下子,沒抱起來。

    嘿,還挺重。

    傅沉站在原地一時沒動,過了幾秒鐘,才邁開步伐,走到了她跟前,伸手拎起了大布兜,陸小言也跟進了廚房,碎碎念了一句:“這么多綠豆,肯定夠熬的了,下周回來,你不用買啦。”

    一進廚房,傅沉就瞧見了背簍里的綠豆,他諷刺一笑,“他倒是財大氣粗。”

    他到公社后,找了八個人才換到九斤綠豆的票,估摸著夠她用個十來天的,他才沒繼續換,他這少說也找了二三十個人吧?

    倒是不嫌折騰。

    陸小言將綠豆倒進了背簍里,倒到最后,才發現,綠豆底下還有個包裹,里面裝的竟然是白面,她瞬間驚喜了起來,“哇,竟然還有白面,家里的正好吃完了,你這買得太及時了。”

    難怪她拎不動,這白面估計也有四五斤,“你還有錢嗎?”

    傅沉頓了一下才說:“拿小風扇跟人換的。”

    實際上,他只拿小風扇和宿舍的人換過票,也就那一次。

    不想暴露身份,就只能先瞞著。

    傅沉垂下了眼睫,坐在灶膛前,點著了麥稈,陸小言喜滋滋的,并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他一點火,她就舀了幾舀子水,倒進了鍋里,笑瞇瞇感慨了一句,“你的小風扇在宿舍肯定受歡迎。”

    她自己都很喜歡。

    這個夏天,全靠它救命了。

    “對了前幾天,秦隊長見我私下用過小風扇,知道是你做的后,他還問,能不能幫他也做一個,他愿意拿票換,說是可以出四張工業券、二十張糧票,你覺得成嗎?”

    陸小言也不清楚,小風扇值多錢,這年頭,供銷社賣的倒是有臺扇,一個臺扇估計需要三、四張工業券,額外還得三十塊錢。不過那是大風扇,需要插電,成本高一些也正常。

    傅沉如今轉成了正式工,一年也才十六張工業券,四張工業券需要三個月才能湊夠。

    小風扇所需要的材料,倒是花不了多少錢,工業券相當于白得的,這年頭工業券可不好換,傅沉痛快地點了頭,“我可以幫他做,不過電池讓他自己買,下周我回來時給他小風扇,讓他提前備好電池就行。”

    陸小言點頭,“好,我跟他說,他眼饞得不行,肯定高興。”

    能買的起風扇的,一般也不會心疼那兩塊電池。

    果然,第二天,陸小言一早,將這個消息告訴秦隊長時,他高興壞了,他四處瞄了一眼,見大家沒注意他們,就從兜里掏出了糧票和工業券,他早備著了。

    “喏,你數數。”

    陸小言還沒見過給東西這么著急的,笑著說,“不著急,下周才能給你小風扇。”

    秦隊長已經將票塞給了她,笑著說:“沒事,我信得過你們。”

    這段時間,陸小言可沒少給他們熬綠豆湯,每天他們都能喝三瓷缸,還能吃到綠豆,這可是不少錢,他們一家做人那是沒得說。

    他都這么說了,陸小言也沒再推辭,她也沒數,直接塞進了兜里,同樣信任他,這段時間他們可是相當賣力,進度也很快,蓋得高度都追上蕭寧的房子了,這是想給她省工錢呢。

    陸小言心中門清,要不然說村里人都質樸呢,她不過每天熬些綠豆水,要說多費錢吧,其實也不至于,他們干的活,卻遠高于綠豆的價值。

    陸小言還真怕他們中暑,勸過好幾次讓他們多休息,結果她越勸,他們越感動,越賣力,如今她都不敢再勸了,就怕他們累出個好歹。

    在東邊待了一會兒,陸小言也去了大隊長家,今天是陸鐵成和小雪結婚的日子,大隊長家條件還算可以,雖然不打算大擺酒席,總要請一下親戚朋友,慶祝一下,大兒子、二兒子結婚時,就擺了三桌,輪到小兒子總不能厚此薄彼。

    曹春葉自認是個一碗水端得平的,哪怕對陳小雪的家人不太滿意,也認真操持起了婚事。

    陸小言過來時,家里的門窗、連同大門全貼上了喜字,瞧著喜氣洋洋的。

    傅沉已經來了,正和人往院子里搬桌子,大隊長家只有一張桌子,待三桌的話,還需要借兩張桌子,十幾把椅子,除此之外還得一家家去借盤子,這些活,總不好讓新郎來,傅沉和趙振南連同他兩個哥哥,便借東西去了。

    陸小言過來時,陸鐵成已經換上了新衣,衣服曹春葉給他買的,足足攢了三年的票,才夠一身新衣,藍色短袖,黑色長褲,胸口還別了支花。

    陸小言笑瞇瞇道:“還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鐵成哥今天真精神。”

    陸鐵成笑得一臉燦爛,“那可不,再精神肯定沒我媳婦精神,等會兒見了她,你就知道了。”

    這話說的,好像陸小言不認識她似的,陳小雪可是他們高中的名人,雖然大陸小言一屆,陸小言也是見過她的,畢竟算是公社的校花。

    她有個姑姑嫁到了城里,據說嫁的還是肉聯廠的小領導,她姑姑家也有個女兒,正好大陳小雪三歲,她不要的衣服,都會給陳小雪,每件衣服都有四五成新,陳小雪是他們公社衣服最多的女娃,長得也是好看的,她膚色白皙,這年頭可沒有化妝一說,皮膚白本身就是個優點,t她眼睛又大而有神,鼻子還很挺直,身材也好,是那種走在街上,女生不敢多瞧的身材,凹凸有致,就是瞧著有點傲。

    陸小言如今的相貌也算好看,跟她站一起卻不夠看,畢竟原身從小營養不良,一個像沒發育好的小女娃,一個卻是渾身上下散發著成熟魅力的女人。

    陸小言將新婚賀禮遞給了陸鐵成,他們結婚時,陸鐵成隨了兩塊錢,陸小言便也給了兩塊,禮物則是另外給的,是傅沉給他做的小風扇,畢竟他倆都要留下吃酒席,總不好空著手。

    陸鐵成瞧見小風扇時,很是驚喜,當即打開吹了吹風,唇角也翹得高高的,“謝了,小雪肯定喜歡。”

    真是句句不離小雪。

    陸小言聽得牙酸,還不忘打趣一句,“收起來吧,今天人多,省得不小心摔地上,要是摔壞了,你家小雪肯定饒不了你。”

    陸鐵成嘿嘿直樂,寶貝地將小風扇收了起來。

    很快便到了迎親時間,這年頭,有幾輛自行車去迎親,已經是極有牌面的了,聘禮定親那天就拉過去了,這次他們人過去,把新娘接回來就行。

    大隊長一共借了六輛自行車,六吉利一些,最后,陸鐵成騎著一輛,帶著傅沉等人,前去迎的親。

    陳小雪的爹娘也沒給任何陪嫁,權當賣閨女,陳小雪走后,娘家人連來都沒來,就怕讓隨禮。

    這邊倒也省事了。

    等了一個小時,就聽到了孩子們竄回來報喜的聲音,“新娘子來啦!”

    陳小雪還沒來,家里的娃娃都對她好奇了起來,畢竟,這可是拿收音機換來的小嬸嬸,金貴著呢。

    一個個頓時小坦克一般,沖了出去,嘴里都嚷著看新娘子。

    沒一會兒迎親的隊伍,就來到了門口,鑼鼓聲敲響時,陸鐵成的大哥,親自點響了鞭炮。

    陸鐵成臉都要笑僵了,車子一停下,就牽住了陳小雪的手,嘿嘿笑,“我帶你進家門。”

    陳小雪掙了一下沒掙開,耳根都紅了,在大家的哄鬧聲中,陸鐵成牽著她,雄赳赳氣昂昂地邁進了大門。

    陳小雪只隱晦地打量了一下他家的房屋,一排的土房子,上面用的倒是青色瓦片,不容易漏水,房子也不少,婚后就算有了娃娃,估計也能住開。

    他們家雖然在公社,也是土坯房,陳小雪倒是沒嫌棄,感受到他掌心炙熱的溫度,陳小雪忐忑的心,逐漸平復了下來。

    老鰥夫跑來提親,她娘準備答應時,小雪就有些絕望,見爹娘為了四張工業券,就要和她斷關系,更是徹底死心了,她權當自己沒了家。

    如今這里就是她家了。

    好多孩子跑來看新娘子,今年暑假,這還是第一宗喜事,孩子們都在家,全跑來湊熱鬧了,一眼望去,全是一顆顆毛茸茸的小腦袋。

    鞭炮聲停下后,孩子們就跑去撿鞭炮,剛撿一個鞭炮,那邊就撒喜糖啦,可把孩子們忙壞了,忙又去撿喜糖。就算二柱眼疾手快,也就搶到一顆糖,哎,沒法子,人擠人,實在太多孩子啦。

    壓根搶不過來。

    現在結婚比較簡單,連正兒八經的司儀都沒,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等夫妻對拜完,陸鐵成就將陳小雪帶進了婚房。

    這會兒結婚倒是有鬧洞房的環節,說是鬧,遠不如現代過分,其實就是起起哄,讓小兩口喝個交杯酒就算完事了。

    這可是陸小言第一次參加這種婚禮,看得還挺樂呵,等小兩口喝完交杯酒,就開席了。

    如今糧食最金貴,但凡懂事點的大人都會叮囑自家孩子,不能留別人家蹭飯,孩子們看完熱鬧,都乖乖回家去了。

    陸小言和傅沉倒是留了下來,陸鐵成一共就請了三個朋友,除了他倆,就是趙振南了,他們仨和陸鐵成的哥嫂、幾個娃娃坐在一桌。

    桌上先上的涼菜,一共有八道,除了素菜,還有百葉、牛肚,豬耳朵,上桌后,別說孩子們嘴饞了,大人都不由咽口水。

    新娘子和新郎過來敬酒時,陸大哥打開了一瓶宋河酒,他給自己、傅北、趙振南,還有弟弟各倒了一杯酒,他媳婦不會喝酒,沒給她倒,只給弟媳倒了一杯,“小言你喝酒嗎?”

    陸小言只喝過葡萄酒,不過她對七十年代的酒還挺好奇的,想嘗嘗什么滋味,結果不等她點頭,傅沉就替她拒絕了,“她也不喝,給她來杯汽水就行。”

    陸小言委屈巴巴,她也想喝呀,可她臉皮薄,不好意思張口討要,只能眼睜睜看著陸大哥給她倒了杯汽水。

    好吧好吧,汽水也很棒啦。

    自從來到這個窮苦的地方,她還沒喝過汽水呢,之前點外賣時,每次都要點一罐雪碧的。

    孩子們都是汽水,一個個湊熱鬧似的,都舉起了汽水,要和小嬸嬸碰杯。

    陳小雪看著清冷驕傲,卻最會審時度勢,笑瞇瞇和孩子們碰了杯,每個人都得了她的夸獎,包括陸小言,她夸陸小言變漂亮了。

    陸小言確實變漂亮了,不僅僅是氣質變了,大概是喝藥調理的緣故,蒼白的膚色也紅潤了,一雙眼睛更是烏溜溜的,說不出的靈動,任誰看了,都覺得她好看。

    陳小雪還挺羨慕,羨慕傅北是工人,也羨慕他對陸小言那么專情,難怪大家都說嫁得好,人就會幸福,如今的陸小言看著就很幸福,不再畏畏縮縮,唯唯諾諾。

    陳小雪以為這都是傅北的功勞,想當初,她也想過嫁給傅北,整個公社,傅北是她唯一能瞧得上的男人,只可惜對方對她無意。

    陳小雪有自己的驕傲,示過一次好,見對方無動于衷,也就死心了,她是真沒想到自己會嫁給傅北的朋友。

    她干脆利索地喝了杯中的酒,直接就帶入了鐵成媳婦的角色,“大家開吃吧,一定要吃好喝好,我和鐵成還得去另一桌敬酒,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陸小言笑著擺手,“都是自家人,快別客氣了,這么多菜,我們肯定能吃好,放心放心。”

    陳小雪沒忍住,又多看她一眼,如今的陸小言瞧著自信大方,從頭到腳都散發著光芒。別說,和傅北還挺配。

    她笑了笑,才離開。

    敬完酒,大家就開吃啦。

    酒席還挺豐盛,八個涼菜,四個熱菜,還有雞,有魚,有甜丸子,雞蛋湯,陸小言穿過來后,還是頭一次敞開肚子吃,連不愛吃的百葉,耳朵都夾起來吃了兩筷子。

    一頓飯吃得那叫個過癮,頭一次體會到肚皮溜圓是啥滋味。

    幸福的滋味啊。

    吃完酒席回家時,陸小言卻瞧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往南地拐,她穿著滿是補丁的粗布衣,還是一身黑,背影像極了小姑。

    見她要離開,她連忙喊了一聲,“小姑。”

    陸二美轉過了頭,瞧見她,臉上露出一抹驚喜,“小言,你回來啦。”

    她邊說邊走了回來,“我還以為你們在地里,正打算離開,改天再來呢。”怕去地里,被人瞧見,傳到田老太耳朵里,她都不敢去地里找人,來時都是從南邊繞來的。

    她也怪可憐,就兩身衣服,全是黑的,還都是大姑穿剩下的,結婚時,男方給她買的那身衣服,也被田老太扣下了,她和陸大山就是一對難兄難妹。

    田老太最瞧不上的就是他倆,因為倆人都嘴笨,不像老大、老三嘴巴甜,會拍馬屁,也不如他倆折騰,不然咋都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呢,一點不假。

    陸小言看著她這身滿是補丁的衣服都覺得心酸,可惜現在也沒太多能力幫襯她,她忙打開了門,“小姑咋這個點來了?可是有啥事?”

    陸二美笑著說:“聽說你們在蓋房,你姑父找人換了煙票,給你們買了兩盒煙,我來送煙來了。”

    她臉上喜氣洋洋的,透著開心,顯然為哥哥一家能有好日子,感到高興,“小言真是有出息了,你的事我都聽說了,我們大隊的人還夸你厲害呢,說你不僅請來了獸醫,還有恩于人家,磚瓦都是人家大老遠送來的。”

    不像陸二山和劉蓉,知道她家要蓋時,不僅嫉妒,還滿眼算計。

    陸小言開門,將她迎了進去,這才發現,她不僅拿了煙,還拿了一兜木耳。

    陸小言相當驚訝,這年頭菜可是相當矜貴,尤其木耳,根本不好買。

    “你姑父上個禮拜和人一起去外面打零工去了,想趁農閑,再賺點錢,好過年,他們去的那邊有山,也有很多樹林,一下雨山里有蘑菇、木耳,蘑菇有的有毒,你姑父沒敢采,就采了木耳,我給你們帶來些,讓你們也嘗嘗鮮。”

    這一兜足夠泡t十幾次了,能吃十幾天,這可真是不少。

    陸小言還挺感動,她姑真是好。

    她哪里知道,她姑每次也會被他們感動到,上次陸大山還錢時,可是給他們拎了兩斤的排骨,排骨熬湯,同樣是好東西,上面還有不少肉,他們足足吃了兩頓,三個孩子都開心地跟過年一樣。

    大哥一家人的好,她同樣記得,她看著性子軟,也沒那么傻,要不然也不會偷偷把木耳拎過來,要是她娘看到,她大哥肯定一口都嘗不到,她可不想給二哥一家人,二哥除了會使喚她,奴役她,可不念她一句好。

    這次,陸小言總算將小姑喊進了門,等她離開時,還硬是塞給她兩斤綠豆,兩斤白面。

    陸二美不肯拿,陸小言板起臉來,“我小時候,小姑給我塞過好多次麥芽糖呢,我都接了,可沒給你客氣,這是我給弟弟妹妹的,姑姑也不能拒絕。”

    陸二美說不過她,只好收了,傅沉和陸小言,還出門送了送她。

    這天,傅沉同樣是下午去的單位,周一早上,來到車間時,傅沉卻被張主任喊去了辦公室,這個點剛來幾個人,車間還沒開工,就這,大家也很驚訝,“張主任喊小傅干啥?”

    “能干啥,肯定有事唄。”

    “小傅人年輕,干活也利索,能得領導賞識,不是很正常的事?”說這話的酸溜溜的。

    第43章 第43章莫名有種歸屬感。

    大家壓根沒理,都在猜主任找傅沉干啥,他們車間只生產汽車零件,活不算重,小傅才剛轉正,不可能這么快就評上先進吧?

    大家都有些好奇。

    傅沉倒是一派從容,隨著張主任進了辦公室后,就聽張主任說:“小傅啊,你那個手持小風扇,是你自己做的嗎?”

    傅沉點頭。

    張主任笑著說:“我看到小鄭拿著用,愛不釋手的,我觀察了一下,風還挺大的,而且還帶一個小底座,出門帶著很方便,咱們廠雖然是大廠,你也是知道的,只生產汽車零件,效益也不算好,你之前交的圖紙已經被省里拿走了,因為涉及保密,咱們廠也沒法生產,反倒是這個小風扇,不存在保密協議啥的,我瞧著能生產,前兩天我還特意問過廠領導的意思,廠里也想試試看,要是能增加收益,再好不過,我來問問你的意思。”

    “咱們縣之前沒這種小風扇,這畢竟是你的發明,既然想大量生產,廠里肯定不會委屈你,該給的獎勵,肯定會給的。”

    傅沉自然沒什么意見,多一份收益何樂而不為,想到家里沒多少細糧和白面,他索性直接提了要求,“獎糧票吧,不用給錢,我家比較缺糧。”

    這個要求不算難,他們廠自然是有糧票的,張主任爽快地應了下來。

    傅沉回到車間,大家忙追問了起來,“小傅,主任找你干啥?”

    傅沉將小風扇的事說了說,大家頓時七嘴八舌議論了起來,“哎,那豈不是要重新成立一個車間?不會又招人吧?”

    傅沉如實說:“未必招,前期產量肯定不大,都七月份了,就算生產出來,也賣不了幾個月,就算招人,估計也得明年開春。”

    大家都有些失望,傅沉猜的不錯,廠里果然沒招人,只是從每個車間抽調過去一個,又加班加點生產了幾千個,聽說賣得倒是不錯。

    七月份過得好像格外快,他們的房子進展也十分顯著。

    房子蓋了大半時,陳宇又跑來了陸家村,剛走到東地,他就瞧見了小言,陸小言正好來新房這兒送茶,這不,綠豆水剛倒了一半,陳宇就來了。

    陳宇興奮地將自行車停到了她跟前,笑著說:“小言,廖獸醫那邊傳來好消息了,說是頭一批小豬仔這幾天已經出生啦,目前已經出生了三百多頭,他們養殖場的仔豬大概二十八天斷奶,斷奶后就會往外出售,他已經幫咱們預定了一百只,說是搶到二十七只小母豬,讓咱們二十七天后拿著錢直接過去,千萬別去晚了,早去能早選,對了一頭公豬仔差不多三十塊錢,母的更貴一點,讓咱們最好帶上3400,別拿少了,財務收到錢,才讓拉走。”

    陸小言興奮壞了,“太好啦!竟然有二十七頭。”

    豬仔長到七八月就能配種,來年二三月就能配種了,到時他們就有自己的小豬仔了,一頭豬,一般能生八到十二頭,等明年他們的養殖廠的就能多二百頭小豬仔。

    這可都是肉!

    陳宇也很興奮,養殖廠規模一擴大,以后他們大隊就會富裕起來,身為陸家大隊的人,他們吃肉肯定不用愁啦。

    “嘿嘿,明年咱們的養殖廠起碼能擴大兩三倍,不對,不止,聽說有的地方,養殖得當的,豬每年都能產兩次仔豬,這么算,咱們仔豬會更多。”

    陸小言說:“那得買到飼料才行,飼料不夠的話,咱們的豬一年最多生一次。”

    陳宇還在傻樂,小麥色的皮膚上,滿是饜足,“那也不少了,嘿嘿,明年咱們大隊肯定大豐收。”

    趙大妞每天下午天不熱時,都會帶著娃出來活動一下,孕晚期,孕婦需要多走走,這樣生產時,才不會太艱難。

    誰料,她又撞見了自己哥哥和陸小言開心說笑的模樣,還真是旁若無人。

    兩人臉上都樂開了花,也不知道說什么呢,興奮成這樣,她哥平時可不會這么笑,果然面對喜歡的姑娘,就是不一樣。

    趙大妞簡直覺得牙酸,心中也有些郁悶,上次她從各方面將傅北夸了一通,小言這丫頭應該充分地意識到了傅北的好,不管是從相貌、工資各方面,傅北都無人能及。

    她咋還和她哥接觸?

    前段時間,趙大妞特意留意了一下,見她哥果真沒再找過陸小言,才悄悄松口氣。誰知道,還沒十天,竟又撞見了,這都是什么事?她哥糊涂,小言不應該也這么糊涂啊?

    難不成是太遲鈍沒察覺到她哥的感情?純粹是她哥主動往上湊的?

    倒也不排除這個可能。

    趙大妞干脆牽著兩娃,朝他們走了過來,這邊陸小言正笑著招呼陳宇,“陳宇哥,你下來喝口綠豆水吧,我熬了好多呢,這兩壺都是。”

    陳宇咽了咽口水,他也確實喝了,也沒再客氣,下了車,陸小言又倒了一杯,遞給了他。

    陳宇接住水咕嚕嚕喝了幾口,這一喝才覺出妙來,綠豆水還透著一股子甘甜,一瞧就是放了白糖,哎,這丫頭也太敗家。

    上次招待他們就放了好多紅糖,給他們喝綠豆水也就算了,竟然還有白糖。他頓時一臉肉疼,虧得傅北是工人,不然還真養不起。

    陳宇沒浪費,將搪瓷缸的綠豆水喝完,才說:“那你見了大隊長跟他們說一聲吧,我就不往隊里去了,最近回家太晚了,我娘總罵我。”

    想到這里,陳宇臉上露出一抹羞赧,誠如趙大妞所猜,他確實有了喜歡的姑娘,下班后,時不時會去她家幫她干一下農活,劈柴、挑水啥的。

    可惜對方卻是小寡婦。

    她去年找陳宇修過一次燈,一來二去就熟悉了,她們孤兒寡母的不容易,起初,陳宇只是心生同情,不知啥時候,就喜歡上了。

    陳宇清楚他娘肯定不會同意他娶一個寡婦,何況對方還有一個孩子,他便啥也沒說,他不肯相看就是為了她,打算將自己拖成大齡光棍,再過幾年,他娘肯定著急他的婚事,等他娶不到好姑娘,說不準他娘就會妥協,讓小何進門了。

    想起小何,他臉上那抹羞赧又懷春的表情,簡直讓趙大妞一顆心,都提了起來,唯恐其他人看出他的異常。

    她牽著倆娃也來了東地,過來時,恰好聽到他哥說:“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在還知道輕重,沒待太久。

    陸小言點頭,陳宇壓根沒瞧見自家妹妹,滿心想的都是小何,騎上自行車就走了。

    小花兒倒是憋了下小嘴,奶聲奶氣地喊了聲:“舅舅。”

    不過小姑娘聲音太小,蓋房時又有噪音,陳宇沒聽見,已經騎著自行車離開了。

    小花兒嘟嘟小嘴,腮幫子鼓了起來,小模樣氣咻咻的,還仰著小腦袋,軟乎乎給娘親告狀,“舅舅跑,不理小花兒。”

    趙大妞也沒在意,并沒有喊他,而是摸摸她的小腦袋,哄道:“舅舅沒聽見。”

    她哥難得早回,還是趕緊走吧,省得她娘操心。

    倒是陸小言發現了趙大妞,“大妞,你出來遛娃嗎?哎,你哥剛走。”

    她坦坦蕩蕩的,趙大妞更加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說不準還真是她哥單戀,畢竟長眼睛的,都知道傅t北更好。

    趙大妞笑著說:“沒事,我不是找他的,我就帶著娃到處溜達一下,你家的房子蓋得還挺快的。”

    確實快。

    不僅趕上了蕭寧的進度,如今連鐘獸醫的進度都快趕上了,說不準三人的房子能前后腳蓋好。

    這會兒他們還干得熱火朝天呢,每天都是這樣,都是天快黑才收工,幸虧公社離得不遠,趕回去用不了太多時間。

    陸小言將壺送回家后,才去找了大隊長,將好消息告訴給了他,大隊長果真很高興,二十七頭小母豬,屬實不少了,“那咱們可得好好感謝一下廖獸醫。”

    陸小言最喜歡的就是大隊長這一點,會記住人家做了什么,也不會讓人白出力,她笑瞇瞇地說:“城里缺菜,也缺肉,這次去,送點菜就行,等年底咱們殺豬時,可以再送點肉。”

    大隊長點點頭,“應該的。”

    高興勁兒過去后,他才嘆口氣,“既然他讓準備3400,那咱們還是準備3500吧,更穩妥一些。”

    “貸款不順利嗎?”

    “我們原本預估的是買五十頭,打算貸款一兩千,起初信用社答應得挺痛快,說是能批下來,前些天你說能買到一百頭后,劉書記又往公社跑了幾趟,算是爭取到了三千,但臨到跟前,人家又只批兩千,說是資金不足。”

    未必是資金不足,可能是評估了一下風險,怕他們還不上,不肯多借。

    他們大隊實在窮得叮當響,窮到啥地步呢,可以說在整個縣都有名,連拖拉機用的都是別人淘汰下來的,壓根買不起,最后還只能買個報廢的,讓金教授修了修,才能開。

    整個公社都知道他們大隊有多窮,也害怕他們養殖廠辦不起來,養豬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說是請到了獸醫,萬一技術不咋地,豬病死了,還不上錢可咋整?銀行貸款,也是要評估風險的。

    信用社肯貸給他們兩千,已經不算少了,如今兩千的購買力,相當于現代的二十萬。

    陸小言說:“那就貸兩千吧,咱們大隊還有多少錢?差得多嗎?”

    大隊長幾乎有些難以啟齒,想到小丫這丫頭腦子活,才一咬牙,如實說了:“賬上就剩一百多,差了一千多。”

    陸小言都震驚了,沒忍住又問了一遍,“多少?”

    大隊長耳根子都紅了,挺羞愧,“咱們不是剛買了拖拉機嗎?雖然是人家淘汰下來的,也花不少錢呢,就一百多了。”

    一百多,還真夠窮的。

    大隊長嘆口氣,點著焊煙,蹲在了地上,就一個字,愁啊。

    大隊長:“我再想想辦法吧,公社是別指望了,公社蓋衛生院還貸款了,也沒余錢資助咱們,我看看能不能去隔壁大隊借點,咱們倆公社都窮,也算是難兄難弟了。”

    去隔壁大隊借,多少有些不靠譜,畢竟人家也窮,就算肯借,頂多借你個一兩百,一千多呢,根本湊不夠。

    陸小言也蹲在了他身側,穿到這個年代后,蹲著聊天、吃飯的技能,倒是學得很快。

    陸小言想了想,有了個主意,“找咱們大隊的隊員借吧,咱們大隊三百戶左右,家里沒存款的應該就二十幾戶,保守估計每家五塊錢,也有一千出頭了。”

    大隊長說:“我和劉書記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你是不知道,咱們大隊的人精著呢。前幾年,公社不是說能撥款讓咱們建學校嗎?最后資金不夠,把學校建在了隔壁大隊,相當于兩個大隊一個學校,咱們大隊的娃娃只能去隔壁大隊念書,看著近,因為隔著田地河流,實際上也有兩公里呢,天暖和時還好,天冷時娃娃們既沒有厚衣服,也沒有厚鞋子,每天來回得走好幾公里,挺受罪的,中午也是,如果早上帶著飯去學校,只能吃涼的,回來吧,小小的娃來回折騰,還挺辛苦。”

    大隊長嘆口氣說:“當時,我和劉書記商量了一下,決定借錢蓋學校,等公社啥時候能撥款了再還給他們,結果就十幾戶人家愿意出錢,加一起也才二三十塊錢,這哪里夠建一所學校的,最后只好不了了之了,讓他們出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陸小言說:“既然如此就不借了,讓他們直接投資,按出資比例,每年年底給他們分紅。”

    大隊長一聽,就覺得她心里有了成算,忙追問,“你詳細說說。”

    陸小言:“咱們先按總投資三千五算吧,這個數肯定不準,我就給您舉個例子。”

    陸小言隨手撿了小木棍,在地上算了一下,繼續說,“如果咱們大隊貸款兩千,建養殖廠花的錢也得算,先算二百吧,兩千二除以三千五,咱們大隊相當于占了62.86%的份額,剩下的37.14%就按各家出資多少,每年給他們分紅,我舉個例子吧,如果你家能投三十五塊錢,相當占了0.01的份額,等豬出欄時,扣除成本,如果盈利是5000塊,那你家就能分五十塊錢,以后每年都可以拿分紅。”

    大隊長雖然是小學學歷,簡單的數學還是算的懂的,小言這樣一算,他基本就聽懂了,“那也太好了,只投三十五,每年都拿五十的分紅,肯定有人樂意。”

    “第一年能不能有五千的盈利不好說,但是第二年肯定可以,不樂意出錢的也不用勉強,讓他們自己決定就行,實在湊不夠,咱們就去隔壁大隊募資,總有人愿意投資,他們如果肯出錢,同樣給他們分紅就行,不愁湊不齊。”

    大隊長臉上的愁容一掃而光,他直接弄滅了焊煙,拍了一下小言的肩膀,“這個法子好,有了分紅,大家的日子也會紅火起來,咱們開廠子本來就是為人民服務的,這才是真正的帶老百姓致富啊,你這丫頭真是咱們大隊的軍師。”

    陸小言謙虛地擺手,實在受之有愧,“您快別夸我了。”

    換成其他穿越者,也都能想出來,這畢竟不是什么大難題,只是很簡單的募資。

    大隊長卻很興奮,當即去找了劉書記,兩人一合計,第二天就召集了會議,這次同樣是大家投票決定的,能當上干部的,基本都有些學問和遠見,都清楚這事對大家有利,一個個都舉手贊同,陸二山這次學乖了,見大家都舉了手,他也跟著舉手,這次的會議是全票通過的。

    當天上午,大隊里的大喇叭,再次啟用啦,大隊長播報了三遍,給大家十天時間的準備,有意投資的,十天后可以找他交錢,交錢時間只有三天,過期不候,主要是錢如果湊不夠,他們還得去隔壁大隊籌錢,得留出時間來。

    因為給了十天的時間,大家也沒著急,不少人心中犯嘀咕,開個廠還讓大家交錢,總覺得是在剝削大家,好多不識字的,壓根不懂什么分紅,就算大隊長是個實誠人,也不是所有人都信任他。

    再說了,他今年也五十多了,估計用不了幾年就退下來了,新上任的大隊長啥樣,他們可說不好,有多半家庭都準備先觀望一下。

    和陸小言交好的幾戶都跑來她家打聽了一下消息,陸小言如實說的:“第一年因為只有一百頭小豬仔,還不確定能成活多少,沒法估算具體的盈利,如果沒豬瘟,說不準第一年你們就賺回來了,如果遇見了就說不好,只要廠子不倒閉,兩年回本是沒問題的。”

    陸小言是保守估計的,其實這一百頭小豬仔只要能成活70頭,第一年分紅時不僅能回本,還能賺一些,不過究竟能活多少,陸小言也沒法保證,她是因為信任廖獸醫和鐘獸醫,覺得成活率能有70%,遇見遇見豬瘟、天災人禍,誰也說不好,她只能將最差的情況說上。

    大家一聽也是這個理。

    崔奶奶最聰明,問陸小言:“你家打算投嗎?”

    陸小言說:“我是想投,但是我沒錢,明天小北哥正好回來,問問他吧,如果他還有錢,我們就全投上。”

    崔奶奶這下心中有譜了,也打算把余錢都投進去,豬瘟也不是年年有,萬一沒豬瘟,他們很快就能回本,以后只要廠子在,肯定是能賺的。

    傅沉回來時,陸小言便說了一下投資的事,問他還有錢沒,要不要投資。

    傅沉眼眸一動,金教授他們實驗過后,他就將熱水器的圖紙也交了上去,前段時間聽說,圖紙已經被縣長秘書,親自送到了省研究院,保密級別都又加了一級,獎金也下來了,他兜里如今有一千塊錢。

    怕掉馬,這筆錢,傅沉沒告訴她,如果知道他的身份,她不t可能這么平和地和他相處。

    傅沉不希望她拿有色眼鏡看自己,只能暫且瞞著,果然,撒了一個謊,就得用無數個謊言去圓。

    傅沉垂下了眼睫,說:“那就投吧,多多益善,我可以先找同事借點,或者先找單位預支一年的工資。”

    陸小言:“單位肯定不好預支吧。”

    “那就找同事借,我有個同事挺有錢,我記得他存了兩百塊,他原本打算買個收音機,現在一個名牌收音機得一百左右,他雖然有錢,還沒攢夠工業券,我可以把我宿舍那個收音機送給他,等把錢還他后,再讓他買新的,他應該會同意。”

    如果真能借來,投二百挺多了。陸小言還挺高興,說:“我明天上午去小姑家一趟吧,將這個消息告訴她,也讓她盡量多投點。”

    傅沉說:“我和你一起,走著也挺遠,我去借輛自行車,咱們先拐去供銷社一趟,看看能不能買點糖。”

    “你有糖票啦?”

    傅沉點頭,“就換了半斤,不多,你留一點,剩下的給小姑送去。”

    半斤糖,在現代相當拿不出手,在這個年代,可是很多很多的糖,陸小言確實可以留幾顆。

    “既然去公社,要不然我先把手頭的畫稿投了吧?他們審稿需要時間,來回郵寄路上也需要時間。”

    她還得十來天才能把小丫的故事畫完,等畫完再投,多少有些晚,陸小言想早點知道結果,如果選的出版社沒通過,還可以再去投另一家。

    這樣能提高效率。

    傅沉覺得成,“投吧,晚上將畫稿整理一下。”

    陸小言點頭,第二天出發時,陸小言小心翼翼將畫稿報到了懷里,一路上還挺忐忑的,比考研面試時,都緊張。

    來到郵局后,陸小言特意多出錢寄的掛號信,掛號信需要登記一下,到達目的地后,投遞員會送上門,等收信人簽字之后才算送達,畢竟安全。

    郵寄出去后,陸小言才沒那么忐忑,接下來就看結果了,他們買完糖,就去了小姑家,小姑家離公社不算遠,跟陸家大隊緊挨著,騎車就幾分鐘。

    他們大隊運氣好,當初學校正好建在了他們大隊,陸家大隊很多娃娃在他們大隊讀小學。

    小姑家就在學校斜對面。

    傅沉騎著自行車來到了傅家大隊,原身的親生父親也是這個大隊的,傅沉沒進去,說:“我在外面等你。”

    陸小言還以為,他是害怕撞見他叔嬸,點點頭,“你先回去也行,不用等我。”

    也就兩里地的路,走回去也挺快的。

    傅沉沒說什么,只是道:“去吧。”

    陸小言點頭,她溜達到小學門口時,瞧見校門口有一群小孩在玩,陸小言一眼就看到了傅小磊,她的表弟。

    小家伙今年八歲了,是姑姑的長子,他還有一個三歲的弟弟,一個五歲的妹妹。

    陸小言喊了一聲小磊。

    小磊每年過年時,會跟娘一起去姥姥家,還記得陸小言,他眼睛頓時一亮,“小言姐!”

    “我姐來了,我家的綠豆和白面就是我姐給的,我姐可好了。”小家伙挺著小胸脯,給小伙伴炫耀了一句,就跑了過來。

    陸小言聽得好笑不已,“走啦,回家。”

    說著還剝開一顆硬糖,塞到了他嘴里,小家伙原本正興奮地領路呢,壓根沒看清她的動作,懵了一瞬,才品出一絲甜來,“姐,是糖嗎?”

    “對呀,小言姐是不是更好啦,還給你糖吃。”

    小男娃喜滋滋翹起了嘴角,還不忘重重點頭,“小言姐最好了。”

    陸小言彎唇,只覺得他這小嘴,可以跟二柱媲美了,陸小言牽著小家伙拐進了姑姑家,姑姑剛洗完衣服,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兩個小不點,都黏在她跟前。

    瞧見陸小言,小姑很高興,“小言來啦。”

    陸小言喊了聲姑姑,這才將兜里的糖,掏出來,給三個娃一人一大把,加一起少說二十個,小姑忍不住瞪眼,“你看你,咋還買這么多糖,這得多少錢啊。”

    她簡直心疼壞了。

    陸小言彎唇,“嘻嘻,這是給弟弟妹妹的,姑姑可不許說我。”

    連三歲大的小男娃都知道糖是好東西,小不點眼睛都直了,哈喇子也流了下來。小磊和小晴卻已經懂事了,都無措地看向娘親,不知道要不要收。

    陸二美知道小言的脾氣,也沒再推拒,“行了,姐姐給的你們就收著吧,長大了也要對姐姐好,知道嗎?”

    小磊和小晴都忙不迭點頭,小磊說:“我一定對姐姐好。”

    小晴話少一些,長得也有點像陸小言,一笑露出了小酒窩,小聲重復,“對姐姐好。”

    陸小言莞爾,摸了摸兩人的小腦袋,小不點怯生生看著她,也將毛茸茸的腦袋伸了過去,陸小言一愣,也揉了揉他,小不點頓時心滿意足地咧了下小嘴,小模樣可可愛愛,看得人心都化了。

    陸二美帶著陸小言進了屋,三個小孩也跟進了屋,小磊膽子最大,也最黏人,直接依偎到了陸小言懷里。

    進屋后,陸小言切入了正題,將養殖廠的情況說了一下,隨后勸,“小姑,你和姑父多投點吧,有多少投多少,錢要是不多,就借點,小北找他同事借了二百呢,打算都投進去。”

    陸二美瞪大了眼,“二百!乖乖,咋這么多,要是賠了可咋整。”

    別說二百,借二十她都心慌啊,錢可不是好借的,上次,她借五塊還找了兩個人呢,也虧她和她男人名聲好,才借來了。

    陸小言說:“大概率不會賠,小姑,你要是信我,就大膽的投吧,能借多少算多少。”

    “那估計也借不多,關系遠的人家也不會借,關系特別近的也就那么幾家,之前傅北去看病,我們還找兩家借過了。”

    陸小言想了想,說:“你每個家借個兩塊,多找幾家,關系一般的也成,就說開春后肯定還他們,只欠十個月,到時不僅會準時還錢,還會多給兩個雞蛋。”如今一個雞蛋六分錢,兩個雞蛋,一毛二呢,大家捏著錢可不會生雞蛋,現在也沒人去存款,這樣一來,肯定有人愿意借。

    怕她心疼雞蛋,陸小言繼續說:“小姑,我可以這么說,只要不得豬瘟,肯定有賺頭,第一年你的本錢就能回來,還能讓你把雞蛋還了,從第二年起,每年的分紅都是白得的,真的,只要廠子不倒閉,你就能一直拿錢。你不用擔心豬生病的事,我們請了獸醫,要是真賠了,你借的錢,我會想法幫你還上,如果賺了,你和姑父也能過得好一點。”

    陸二美是個實誠人,連忙說:“哎,哪能讓你還。”

    “沒事,后續肯定能賺回來,有了錢,你再給我就是,這樣你就不用擔心了。”

    話都到這份上,陸二美也清楚,小言是想提攜她一把,她咬了咬牙,“那我等會兒就去借錢。”

    陸小言點頭,還不忘提醒,“借錢的時候,你不用瞞著,實話實說就行,別來年你賺了錢,他們怪你,你記得把有風險的事,也一并說一下,省得其他人也跟著投,萬一賠了,又怨你。咱大隊肯定會緊著自己大隊的人來,錢如果湊不夠,才會讓其他人投,如果能湊夠,估計就不找他們了,你都說清楚,不過湊夠的可能性不算大,如果只有十幾戶想投,肯定是可以投的。”

    陸二美點頭。

    從小姑家出來后,三個小娃娃也跟了出來,送了她一截兒,一個個都依依不舍的。

    陸小言挨個摸了摸他們的小腦袋,“成了,都回吧,下次閑了姐姐再來玩,小姑,你也回去吧。”

    陸二美點頭,特意叮囑了一句,“以后來不能再買東西了。”

    小磊也鄭重點頭,還不忘加一句,“姥姥罵。”

    印象中,姥姥可是相當兇,不僅會罵人,還會打人,小磊是聰明娃,還記得呢。

    他仰著小腦袋,認真說:“不買糖小磊也喜歡姐姐。”

    原身雖然膽小,卻很喜歡姑姑家這幾個孩子,每次小姑來走親戚,她都會帶三個孩子出去玩。

    這話別說原身了,陸小言聽在耳朵里,心中都暖乎乎的,她揉了一下小磊的小腦袋。

    剛揉完,就聽見另外兩個年齡小的,也急急補了一句,“喜歡姐姐。”

    最后一個小家伙,急得小臉都憋紅了,姑姑正抱著他呢,都擋不住他伸出小腦袋讓陸小言揉。

    陸小言心中軟成一團,又擼了一下兩娃的腦袋。

    陸小言沒讓他們再送,走出村莊后,陸小言一眼就瞧見了傅沉。

    他肩寬腿長,正倚在自行車上等她,地頭的樹都比較稀疏,斑駁的陽光,灑在他臉上,他半瞇著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陸小言心中一動,快步朝他走t了過去,“不是讓你先回去?你咋還沒走,不熱嗎?”

    她在小姑家,待了半個多時間呢,他都不怕熱的嗎?

    “一起。”

    他聲音低沉,一句“一起”竟讓陸小言生出一絲不一樣的感觸來,莫名有種歸屬感。

    傅沉站直了身體,見她抿著唇不說話,才解釋了一句,“也沒等多久,你走回去更熱,走吧,我帶你。”

    陸小言還挺感動的,等傅沉跨坐在自行車上后,她也跳了上去。

    等她坐穩后,傅沉才騎,“扶好。”

    陸小言揪住了后座,真心夸獎了一句,“小北哥,你也太好了。”

    傅沉眼皮都沒抬一下。

    披著傅北的皮囊覺得他好,如果知道他的真實身份,肯定分分鐘拉下小臉。

    他還不了解她?

    第44章 第44章小言再優秀,那也是結了……

    陸小言剛走沒多久,她來傅家大隊的消息就傳到了傅北的小嬸鄭紅艷耳中。

    這不,一瞧見自家男人,鄭紅艷就念叨上了,“聽說陸小言來了,剛剛她姑家的娃娃還顯擺呢,說給他們拿了好多糖。”

    她板著張圓臉,眼睛半瞇著,語氣那叫個酸溜溜,“聽陸家大隊的人說,他們家還開始蓋房子了,她連個工作都沒有,咋可能有人給她送磚瓦,一準兒是傅北那小兔崽子買的。哎,還真是發達了,連陸二美那個倒霉催的都跟著吃香喝辣了,你這個當叔的還不如一個外人。”

    傅愛國說:“還提這些干啥,他當上工人時,你一樣眼熱,還非要去借錢,討到好了嗎?田老太婆也不是好惹的。”

    他們說是去借錢,其實壓根沒打算還,偏偏遇上了田老太婆這個摳門精,一眼就看出了他們打著什么主意,錢沒借到不說,還被打了出去。

    想起那老太婆的彪悍勁兒,傅愛國都臉疼,當時可不止他媳婦挨了打,他臉上也被撓了好幾下,不知讓人看了多少笑話。反正他是不可能往上湊了,也沒那個臉。

    大家可都在笑話他,背地里還說他不是人,他也委屈呀,當時不想養他,還不是窮惹的禍,但凡家里富裕點,能棄養嗎?

    在媳婦日復一日的洗腦下,他都要忘記他們家人險些將傅北淹死的事了。

    鄭紅艷卻說:“那老巫婆確實不好惹,他們這不是分家了嗎?我都打聽清楚了,真分了,都快分一個月了,要是沒分,錢一準兒被老巫婆捏著,咋可能讓他們蓋房子,他可是工人,總不能不管弟弟妹妹的死活吧?他小的時候,還吃過小西給的糊糊呢,那句話咋說的,滴水之恩,滴水之恩。”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對對對,就是這個理,他理應報恩。”鄭紅艷越說越覺得是這個理,人可不能忘本,總不能發達了,就不管親叔、親堂弟吧。

    傅愛國也有些心動,半晌說:“他們蓋房子咋地也要花點錢,他們要說全花了,咱也沒轍,等秋收吧,等他們分完糧食再去,就算借不到錢,陸家那小丫頭肯定不好意思讓咱空手回,最好弄它個二百斤糧食。”

    鄭紅艷哪里看得上那點糧食,她更惦記傅北的工資,一個月二十多呢,咋地也得借個一百,不過她男人說得也對,現在去他們未必有錢。

    還是再等等。

    陸小言并不知道,他們家被盯上了,轉眼就到了交錢這一天,第一天大家都在觀望,還真沒人去交錢,就陸小言去了大隊長家。

    平時管錢的都是陸會計,不過這幾天他也出去打零工了,好不容易才有的工作機會,收錢的任務,暫且由大隊長接替了。

    陸小言拿出二百塊時,大隊長眼睛都瞪成了銅玲,“不是,你哪來的錢?”

    大隊長打算投三十五,他以為三十五夠多了,結果這小丫頭又讓他震驚了。

    陸小言笑著說:“小北哥找同事借的,以后發了工資可以慢慢還,難得能投資,他就多借了點兒,這二百先交給您吧,接下來兩天如果跑來交錢得很多,能湊夠這一千五,我們家出二十塊就行,如果湊不夠,我們就交二百。”

    這是怕交的人多了,大隊長最后為難,錢咋地賺都成,也不是非得搶很多份額,萬一落下埋怨就不好了。

    不過大概率不會太多,畢竟如今當家做主的都是家里的老人,他們大多都沒念過書,一輩子都在地里刨食,也都不敢冒險,謹慎的人都會觀望一下。

    果然,第二天才陸陸續續有人交款,崔奶奶家也投了三十五,劉書記和花大娘、會計家都是二十,這幾人投得最多,其他幾個村干部為了起帶頭作用也或多或少都投了幾塊。

    陸二山原本不想投,一見其他小隊長都投了,多的五塊,少的三塊,他也忍痛,讓他娘拿了三塊出來。

    三塊錢都可以買150斤的青菜了。

    這可是一百五十斤,他簡直肉疼死,臨到掏錢時,他又覺得有些多,萬一鐘獸醫技術不行,廠子倒閉,這三塊錢不就打水漂了?他可不信陸小言有啥大能耐。反正他只是暫代的小組長,少交點估計也沒人說啥,他干脆昧下兩塊,只交了一塊。

    這一天,陸續有三十八戶來交錢,大家一看交得還挺多,有些本就心動的,最后一天也來了,只不過都沒多交,見有不少人家都是交個兩塊錢,他們大部分也都是兩、三塊,真打了水漂,兩塊錢還能承受。

    陸家大隊一共二百八十九戶人家,陸小言他們一分家,等于又多一戶,算上鐘獸醫家,現在是二百九十一戶,截止到第三天中午,一共一百三十九戶投了錢,將近一半了。

    這個比例不算少,不過有九十多戶,只投了兩、三塊錢,還有幾戶,就投了一塊,大頭還是不多,加上陸小言那二百,才湊了六百多,連一半都沒有。

    大隊長還挺愁,干脆又啟用了大喇叭,動員了一下大家,最后說:“還有一下午時間,大家再考慮一下吧,別明年豬出欄時,看到其他人分錢又眼紅,就算投個一兩塊,也可以啊,多投多賺,少投就少賺點,總比一分不投得強。”

    沒投的人家,都是不看好廠子的發展,覺得擴大規模不太靠譜,幾年前豬瘟時,一只豬都不剩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呢,他們可不想把錢打水漂。

    大隊長動員完,倒是又有二十幾戶人家,一咬牙投了兩塊,加一起又多五十,總算突破了七百,還是遠遠不夠。

    知青點的人也聽到了動員消息,老知青沒啥感覺,韓曉云倒是好奇地問了一句,“咱們能投嗎?”

    徐寬說:“不一定讓投吧。”

    蕭寧卻瞥了她一眼,呵,沒想到這蠢丫頭,竟然還知道錢生錢了,看來還不算太蠢,“想投?”

    韓曉云確實有點心動,忙不迭點頭。

    她家條件算不錯的,但架不住她家孩子多呀,她上頭還有一個哥哥,兩個姐姐,還都結婚了,連孩子就有六個,她爸媽雖然是雙職工,一個月工資雖然有一兩百,大嫂還沒工作,他們還得養孫子、外孫呢。

    就算她媽最疼她,能給她的也有限,一個月就十五塊錢,這個月洗衣服就扣掉四塊,做飯又扣兩塊。

    她一個月就剩九塊錢的零花,還要買生活用品啥的,想頓頓吃白面都是奢想,更別提吃肉了,嗚嗚嗚真心不夠啊。

    她想吃肉,想吃冰棍,還想買漂亮裙子。

    韓曉云嘟嘴:“不知道讓不讓咱們投,寧哥哥,你有法子嗎?”

    蕭寧已經站了起來,丟下一句,“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既然在動員全大隊,說明錢沒湊夠,大概率是讓投的。

    蕭寧的外祖父曾經是資本家,家里還挺有錢,不過他外祖父很愛國,抗日時將家產基本全捐了,那可是一大筆錢,都能在國外買一架飛機。

    也正因為他老人家將資產全捐了,這次革命,他們的成分并未受到影響,他爸爸堅持讓他下鄉,也有這個緣故。

    雖然外祖父已經走了,錢也全捐了,實際上還是給蕭寧留了不少好東西,這也是蕭寧敢大手大腳的原因,就算兜里的幾百塊錢全花完,他也有法子換到錢。

    這年頭,誰嫌錢少呢?不窮途末路時,他也不想冒險去黑市換錢。

    還是投資好啊。

    見他們倆站了起來,林媛媛和楚航也連忙跟上了,老知青互相對視了一眼,也有些心動,干脆一并跟上了,打算過去了解一下情況。

    他們過來時,陸二美倒是先到了,和她一起來的,還有關系好的兩個人,她們也想投,只不過她們不t像陸二美這么大膽,打算一人投五塊。

    陸二美倒是借了二十塊錢,她原本存的五塊錢,花的就剩四塊五了,所以她要投二十四。

    她還是第一次摸這么多錢,一路上都緊張得直出汗,幸虧沒人搶劫,直到將錢交給大隊長,她才松口氣。

    瞧見她們,大隊長還挺驚訝,隨后就笑了,問二美,“是小言讓你投的吧?那丫頭是個好的,有好事,還知道惦記著你。”

    陸二美點頭,原本她還有些忐忑,怕萬一虧本,雖然信任小言,心中照樣有些怕,見大隊長也覺得能賺錢,她才松口氣。

    傅沉也提醒了陸鐵成和趙振南,讓他們盡量投點,趙振南手里倒是有幾塊錢,都投了進去,陸鐵成哪有錢,還跟小雪說了一下這事。

    陳小雪聽完,倒是沒說啥,在她心里,傅北是個聰明人,他和陸鐵成又是兄弟,肯定是出于好心才提醒的他們,她不吭不響地跑回了公社,找相熟的人家,借了十塊錢,也交給了公爹,算是小兩口額外投的。

    大隊長還挺驚訝,一問才知道是兒媳借的,他原本還跟老伴一個想法,覺得小兒媳有家庭的拖累,算不得好,沒想到她卻是個有成算的,大隊長都不由高看她一眼,就沖她能借來十塊,就說明人品不錯,那些個為人差的可借不到一分錢。

    大隊長正感慨著,就見知青們呼啦啦一群都來了。

    蕭寧進門后,直接拿出了三百,“我們也可以投吧?”

    大隊長還挺驚訝,這會兒他正缺錢,自然不會拒絕,不過還是勸了一句,“可以是可以,萬一你們以后返城的話,只能將錢匯給你們,匯款比較慢,每匯兩百,會有兩塊的匯費,匯費會從你們的分紅里扣,你們要是沒意見再投。”

    一聽匯費還得自己出,楚航和林媛媛都有些遲疑。

    韓曉云卻喜滋滋的,“要是能分二百,兩塊的匯費,才多少呀,不虧,我要投。”

    幸虧她娘怕匯錢麻煩,還額外給了蕭寧一百五,讓他幫忙保存一下,一個月給她十五塊,“寧哥哥,你把那一百五給我吧,我都投了。”

    陳橙直勾勾盯著他倆,就算知道他倆關系不一般,也沒想到,他們竟然會好到韓曉云張口就要錢的地步。

    蕭寧會給嗎?

    蕭寧瞥韓曉云一眼,“全投了,接下來每個月吃土?”

    韓曉云狗腿子似的笑,“嘿嘿,這不是還有你嗎,寧哥哥最好了,你借我點不就好了么,等有了分紅我再還你。”

    想得還挺美。

    蕭寧連自己都不想養,何況養個大累贅,只睨她一眼,給了她一百,剩下五十,每個月可以給她五塊,豬出欄前,餓不死就行。

    陳橙死死地盯著這一百,眼底的嫉妒都快冒了出來,她家條件算不錯的,父母都是職工,但是下鄉時,她爸也不過給了她三十塊錢,在鄉下待了一年,兜里就剩三塊。

    見他倆這么大手筆,楚航這個小少年,也有些遲疑,少年人總有些熱血,一咬牙,將他媽媽偷偷塞給他的錢全拿了出來,五張嶄新的大團結,“我投五十。”

    雖然才認識蕭寧一段時間,林媛媛卻清楚,蕭寧是個聰明的,來之前她媽媽特意叮囑過她,跟著聰明人走,準沒錯,她也慢慢吞吞掏出五十,依照蕭寧留給韓曉云的,給自己留了五十。

    老知青們都倒抽一口涼氣,蕭寧和韓曉云有錢也就算了,楚航和林媛媛竟然也有這么多。

    詫異歸詫異,大家倒也沒太震驚,剛下鄉的知青,都會有一筆貼補,他們初來乍到,還沒花多少呢,就算兜里有個一百,倒也情有可原。

    四個知青就貢獻了五百,這戰斗力,可真是杠杠的,大隊長笑得合不攏嘴,老知青們也紛紛掏兜,不過他們錢不多,每個人都是三塊、兩塊,就魏榮生兜里一個子都沒,啥都沒投,新老知青,加一起湊了五百二十五。

    這下總算不用愁了,一千二百六十五,就差二百多,終于快湊夠了,大隊長一顆心總算放松了些,這二百多,他心中還是惦記自己大隊的人,想了想,干脆將知青們投資五百二十五的消息放了出去。

    果然投資的消息一放出,全大隊都沸騰啦,“我嘞個乖乖,城里娃娃這么有錢的嗎?”

    震驚之后,又開始反思,連城里娃娃都敢投,是不是說明,賺錢的幾率還挺大的?卻也有不少老人覺得城里娃娃瞎胡鬧,活活不會干,整天凈想著天上掉餡餅的事,說不準一個個虧得褲衩都不剩,到時候可哭去吧。

    大隊長又動員了一下大家,恨不得自家也多投一些,要不是剛給小兒子辦了婚事,家里就剩三十六,他們家肯定不會就投資三十五。

    想到小兒媳都敢借錢,大隊長一顆心頓時活絡了起來。他將三個兒子、兒媳喊到了跟前,說:“咱家這次一共投了三十五,這三十五是咱家所有的積蓄,算是公賬,等我們老兩口走后,才能平均分給你們,鐵成媳婦是個有成算的,一早借了十塊錢,剛剛也投了進去,這十塊以后就是他們小兩口的,老大、老二,你們如果想要點私房錢,也投點吧?”

    老二媳婦卻不想擔風險,“萬一賠了可咋整?”

    大隊長也不能按著她的腦袋投資,說:“害怕賠就少投吧,你們自己決定,自己借的自己還,以后有了分紅,也自己收著。”

    劉霞倒是心動了,她一直很敬佩公爹,見公爹也支持投資,她干脆地點了頭,當即回娘家借錢去了,她哥哥多,直接借了十五,他們小兩口還攢了三塊,一共有十八了。

    不僅如此,她還給娘家嫂子說了這事,問他們要不要投,二嫂和三嫂倒是心動了,她們不像劉霞大膽,各投了三塊。

    再說崔奶奶家,她可是一直關注著這事,見劉霞都打算回娘家借錢了,她當即也發動了幾個兒子、兒媳婦,她可不像大隊長那么好說話,當即要求,“你們也必須投,投多投少,我不管,反正每個兒子都得投。”

    陳素云有些不高興,覺得老巫婆就會折騰人,借錢哪是那么好借的,借錢投,也不怕賠干。

    她有些怕婆婆,雖然心中不滿,也沒嚷嚷,只是耐心說:“娘,家里不是投過了?”

    崔老太太說:“那是我和你爹投的,是我們的養老錢,以后養老,我們不靠你們任何人,就花分紅,花不完的再分給你們。”

    陳素云抽了抽嘴角,還花不完,口氣倒是挺大。

    陸紅兵心思卻動了動,“娘,我們自個投的,得了分紅,不用交給您嗎?”

    這個小兒子,最雞賊,怕他不肯去借錢,崔老太直接點了頭,“對,有了分紅,你們自己收著,不用給我們,我和你爹投了三十五呢,分紅指定比你們多。行了,別啰嗦,趕緊借錢去,等秋收分糧食時,我會按工分先分給你們一部分,讓你們把錢先還了。”

    聽到這話,陳素云才高興一點。

    陸紅兵可不是個嘴巴嚴實的,去借錢時,嚷得全大隊的人都知道了,倒是又有十幾個人心動了,跑來追加了投資,都是剛開始怕賠錢,只投一兩塊的,每人又多投了兩塊。

    那些一分沒投的,仍舊無動于衷,這些老人都比較頑固,見知青們也跟著胡鬧,更不看好廠子了,反倒是有些人家的年輕人,起了小心思,也偷偷跑去借錢了,沒看人家崔大娘都逼著兒子借錢嗎?

    如果鐵定賠錢,他們哪里敢這么冒險,崔大娘可是他們村最有先見之明的老太太,之前還讓兒子去學蓋房呢,每次農閑都打了不少零工,他家可是連自行車都有了。

    他們廠還有了獸醫,應該不至于賠很多錢,本就動搖的,這下更加心動了,去借錢的年輕人都多了起來,多的借不到,咬咬牙使使勁,幾塊錢還是可以的。

    家里的長輩知道后,還挺生氣,直接放了狠話,“要是賠錢了就自己還,可別指望公中出錢。”

    下午的時候,時不時就有人拿著錢,去大隊長家,晚上七點時,這一千五總算是湊夠了,崔奶奶的六個兒子,加起來也貢獻幾十塊,老大、老二少一些,剩下四個兒子都挺多的,尤其是沒結婚的陸紅兵,一個小年輕竟然投了二十,也不知道從哪兒搞來的錢,大隊長是真驚訝了,這眼光,這執行力,就沖這兩點,他以后的日子肯定比很多人過得好。

    一直到七點半,天徹底黑了后,還有人來送錢。

    在大隊長看來,愿意投資對大家自然是好t事,錢雖然夠了,再有人過來交錢時,他也一并收了。

    八九點又陸陸續續來了十幾個人,直到十點才沒人過來,大隊長又重新加了一下金額,這次倒是多出八十五塊錢,比預計好了很多。

    原本大隊長都做好了去隔壁大隊籌錢的準備。

    大隊長思忖再三,決定退給蕭寧一百,這么做雖然不太妥當,總得照顧一下大隊里的人,難得大家愿意投資,至于差的那十五塊錢,還是便宜一下大隊里的人吧,人家崔奶奶都能逼著兒子投資,他干脆也當一次壞人。

    他知道二兒子和兒媳手里是捏著錢的,干脆將已經躺下的兒子喊了起來,說:“你大哥一家投了十八塊錢,鐵成那小子也將自己手里的工業券換了出去,又追加了二十,你要是不投,以后兄弟賺了錢,你不難受?”

    陸鐵新倒是也想投,只不過他怕媳婦,啥都是聽媳婦的,因為媳婦沒發話,他才不敢投,實際上,他們小兩口攢了六塊錢呢。

    見他縮著腦袋不吭聲,大隊長是真失望,這個兒子一把子好力氣,小時候也是最聽話的一個,本以為不用為他操心,沒想到娶了媳婦后更聽媳婦的,她說得對,可以聽,但不能沒自己的主意啊,如今真是越大越沒出息,在媳婦面前連個屁都不敢放。

    大隊長真不希望以后兒子們的差距越來越大,他一咬牙說:“你們投吧,這會兒也不好去借錢了,手里不是還有存款?全投了吧,萬一真虧了,我再想法補給你們。”

    當然了,這話只是套路,跟小言那丫頭混久后,他腦子也變活了,會解決問題了,他可不是那等子偏心的,如果真到了需要補給二兒子的那一步,他肯定也不會虧了大兒子、小兒子,他對廠子充滿了信心,真心覺得沒這一天。

    陸鐵新被他爹感動得不行,嗚嗚他就知道,他爹看著威嚴,還是最疼他的,“爹,兒子回去和媳婦商量一下。”

    大隊長瞪了他一眼。

    這個沒出息的,飯都喂他嘴里了,都不敢吃。

    他媳婦剛剛一直豎著耳朵聽呢,也聽見了公爹的話,有人兜底,那還怕個啥?賺了是他們的,賠了是公公的,趙蘭花是真高興啊,以往她總覺得公爹更偏心老大家,處處跟劉霞攀比。

    沒想到真遇見事,公爹還是最疼她男人,她喜滋滋掏出了六塊錢,其實她還有十塊錢的私房錢呢,這是當初結婚時,她娘給她的嫁妝,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拿出來,這筆錢,連她男人都不知道呢,還是攢著吧,指不定以后就有用呢。

    陸鐵新上交給大隊長六塊錢,倒比想象中多了一塊。如今好多人還吃不飽肚子,有個存款并不容易,大隊長家算條件好的,農閑時兒子兒媳去打零工時賺的錢,他們老兩口只收一半,大兒媳那么勤快一個人,也就存了三塊錢,二兒媳是摳門慣了,不定從哪兒省出來的。

    如此一來,還差九塊。

    大隊長仔細看了一下交錢的名單,今天下午有不少年輕人來交錢,仔細算下來,全大隊二百九十一戶,一共有四十七戶一分沒投。

    但這四十七戶有一部分家里并不是那么窮,真正窮的是秀兒家,他們家都一咬牙借了八塊呢。

    大隊長干脆從這四十七戶,選了九戶有可能說動的,一一敲了他們家的門。

    這個點,大家雖然還沒睡著,不過基本都躺下了,鄉下沒啥娛樂,上床歇息的都比較早,見大隊長竟然跑來敲門,一個個還挺驚訝。

    大隊長勸完,他們都有些抹不開面子,也不好不出,每一戶干脆都投了一塊,他們哪里知道,日后他們會多感激大隊長的登門。這一塊錢,可真是如下蛋的母雞一般,給他們下了一個又一個一塊。

    第二天,吃過早飯,大隊長便拿著那一百塊錢,來到了蕭寧這兒,說:“你們交錢后,又有不少隊員跑來交錢,一個個都是血汗錢,還有不少是找人借的,我也不好拒收,干脆全收下了,本來這項投資,就優先對本大隊的人開放,你投二百也不少了,全大隊,也就你和傅北投的是二百。”

    蕭寧微微挑眉,倒也沒多說什么,換成他,也會緊著自己大隊的人,能理解。

    他伸手接住了這一百。

    大隊長松口氣,原本以為這小子是個刺頭,不會輕易妥協,這會兒他才發現,蕭寧也沒那么難說話,也就愛偷懶了點,花錢大手大腳了點。

    他笑著說:“如果你還想投,等開食品廠時,再投吧,養的豬多了,我們以后肯定還要開廠的。”

    他是唯一一個對陸小言的話,深信不疑的人。

    蕭寧這下是真意外了,“還要開食品廠?”

    這么個破落的地方,能開啥食品廠?蕭寧挑挑眉,“不會要加工豬肉,賣熟食吧?”

    大隊長瞬間來了興致,笑道:“對啊,小言說了,等規模大了,我們可以賣臘肉,賣肉罐頭,還可以賣肉脯、肉干啥的,加工熟食的利潤肯定比賣豬肉高,嘿嘿,短時間內先不想,這幾年我們得將養殖廠慢慢做大,要不然哪有錢開食品廠,不僅得蓋廠房,還得買生產線呢。”

    又是她?

    蕭寧唇邊挑起一抹笑,突然問了一句,“她滿十八了嗎?”

    大隊長瞬間警惕起來,“你問這個干啥?”

    小言是八月底出生的,仔細算,確實沒滿十八歲,他總覺得這小子沒憋好屁,難道是看小言太優秀,對她有意思?

    這可不成。

    大隊長上下掃他一眼,眼中的警惕更濃了一分,“我跟你說,小言再優秀,那也是結了婚的人,她和小北再般配不過,雖然還沒領證,兩人是實打實擺了酒席的……”

    不對,田老婆子那個摳門精,連酒席都沒給他們擺,就算沒擺,他們也是結了婚的。

    大隊長咳了一聲,“反正人家結婚了,夫妻倆好著呢。”

    第45章 第45章人傅北可是有媳婦。……

    此時的陸小言一大早就在畫畫,最近她經常熬夜畫,在她的努力下,小丫的故事終于要完工啦。

    她將最后一幅認真畫完,隨后又檢查了一下,確認無需修改后,在右下角,很有儀式感地寫了個《完》字。

    這兩天,她一直在等出版社的消息,都十天了,仍舊杳無音信。

    陸小言選的是省城的一家小人書出版社,為了穩妥起見,甚至沒敢選最有名的那家,就怕對方收到的畫稿太多,遲遲審不到她的或者好不容易審到了,結果她的故事沒法跟大佬們相比,將她打回來。

    就這都等了十天,也不知道還要等幾天,才會有消息。她又重新檢查了一下頁碼,見順序都正確,才將剩下的畫稿收起來。

    昨天下班時,出版社的曹編輯已經審到她的畫稿了,她順手翻了幾頁,原本想大致看一下具體是什么故事,結果,這一看,就被圖稿吸引了。

    沒錯,就是圖稿。

    他們出版社收到的小人書,全是線條氏的繪畫,對于人物表情細節很難刻畫到位,基本只能反映個大概,還有很多作家是只投稿故事,插畫配圖則需要再約畫師。

    這本畫稿,直接按小人書的尺寸進行創作的,不僅有圖稿,下面還配著文字。

    不僅如此,她手里這本畫稿,還是彩色連環畫,沒錯,彩色的,每個場景、人物神情、穿著佩戴……都栩栩如生,畫工相當好,根本不是簡單的線條繪畫能比的。

    一看到這些畫,曹編輯都有些激動,以她的眼光,自然能看出這些畫的價值,第一次下班后,她沒著急回家,而是看起了故事。

    這一看她就入迷了,大丫的故事,陸小言畫的不是特別多,她的悲慘經歷,只占了全稿的四分之一,就這四分之一,都看的曹編輯雙眼通紅,大丫麻木的神情,挨打時瑟縮恐懼的模樣,無不揪著她的心,她恨不得沖進畫里,將這小丫頭拯救出來。

    新中國成立后,頒布的一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里已經嚴禁童養媳的存在,但是這個習俗在某些偏遠的鄉村依然盛行,無數女孩就如同大丫一樣,仍舊飽受摧殘。

    曹編輯已審過許多稿,不是初入茅廬的小年輕,一顆心早已冷硬起來,尋常故事已經無法打動她了,能讓她落淚的,無不大賣。

    她還在為大丫揪心時,小丫的劇情展開了,與姐姐的認命不同,這是一個非常具有反t抗精神的人物,她的每一次思考、每一次反抗都讓曹編輯拍案叫絕。

    故事很快進展到了小丫的夢境,故事情節曲折離奇,一直吊著人的心。

    原來,小丫暈倒后,就被學校老師發現了,這位老師問清緣由后,就懲罰了那幾個壞孩子,讓他們不許欺負小丫,見她這么愛學習,還送給她一本書。

    小丫很感激這位老師,收下書本后,閑暇時間,她就開始一個個臨摹書里的字,認識了更多的字,也更向往外面的世界。

    十一歲時她的字體寫得跟印刷體一樣,她也開始了打零工,過年時,悄悄幫大家寫對聯,換糧食,大人們都挺同情她的遭遇,也愿意買她的對聯,每寫一副對聯,她就能換一碗糧食。

    除了寫對聯,她還幫人寫信,抄書賣錢,攢夠三袋糧食后,她就把藏起來的糧食從山洞里拖了出來,拖到了婆婆家,寫了一封斷絕關系的書,當初爺奶就是拿她換了三袋糧食。

    多諷刺,三袋糧食,就將她買走了。一個活生生的小姑娘就只值三袋糧食。

    此刻,她終于還清債務了,小丫天真地以為,還完東西,就可以回家啦,她雄赳赳氣昂昂地跑回了自己家,故事卻在這里戛然而止。

    曹編輯抓耳撓腮地想看后續,不知道等待小姑娘的會是什么。卻只看到一封陸小言的來信,上面寫著后續的大綱,還說如果能過稿,她會將剩下的畫稿一并寄過來,沒過稿的話,還勞請他們將畫稿郵寄給她,她講了自己創作的不易,并貼心地在里面放了郵票和郵費。

    曹編輯看得有些好笑,不過,這事也不稀奇,一本畫稿往往是創作者好幾個月的心血,按正常流程,不過稿的,他們都會將原稿退回,也有些小的出版社,懶得退,需要畫師自己來取。像陸小言這樣,附上郵票和郵費的還真發生過。

    等站起來后,她才發現,天早已黑透了。

    她是編輯部的主編,組員覺得有價值的稿子,才會送到她手中。她審稿過,覺得可以出版的,就可以和作者協商出版事宜了。

    她此刻恨不得拿著稿子去找主編,可惜夜已深了,這不,睡醒后,她一大早就來了總編的辦公室,激動道:“鄭總編,您快來看看這個畫稿,咱今年不是沒有大力推廣的書稿嗎?我覺得這本就成。畫稿生動精彩,文章構思新穎,真真是文情并茂,很能引發共鳴,你快看看,跟看電影一樣精彩,不,我甚至覺得比看電影還精彩。”

    總編還是頭一次,見她興奮成這樣,也重視起來,一看到畫稿質量,眼睛就亮了一下,“我先看看內容,既然能出版,你先通知作者吧。”

    曹編輯:“我先讓她把剩下的畫稿郵寄過來,還剩下一部分,她還沒郵完。”

    “這可不像你的作風,沒郵完,都敢讓我大力推廣,不怕作者爛尾?”

    “故事已經快到尾聲了,從前面的構思到上色,等細節,都能看出作者的用心,她哪里舍得爛尾,何況大綱都寄來了,不會有問題的。”

    總編知道她辦事穩妥,笑著說:“讓她盡快將剩下的畫稿郵寄過來,咱們這先籌辦出版的事,如果值得大力推廣,那再好不過,好點的稿子都投去了隔壁出版社,咱們都被打壓多久了?今年收到的這些,都差點意思,得盡快崛起了啊,出版社都關門多少家了,咱們可不能步他們后塵。”

    *

    進入八月份后,他們三家的房子已經蓋得差不多了,用不了幾天就能封頂,不得不說干勁兒十足可比消極怠工干得快多了。

    他們干得相當起勁兒,不僅有綠豆水喝,每天一到時間,陸大山還會讓他們聽收音機,小日子別提多美了。

    這不,都下工了,幾人還在討論哪個唱段最好聽,大家各抒己見,聲音大的隔了老遠都能聽到,劉蓉上午在家呢,十點多端著洗衣盆去北池塘洗衣服去了,北池塘的水要干凈一些,她抱著洗衣盆打另一條街拐出來時,恰好聽到他們的討論聲。

    陸紅兵發表完意見,還不忘感慨一句,“大山哥真好,有了收音機,也不忘記咱,每天都開最大音量,干活都不覺得累了。”

    “是啊,收音機也就算了,好歹是小北的單位發的,不額外花錢,綠豆可是挺貴的,咱這么多人,少說也得熬了二十斤吧,不花不花一兩塊都沒了,買白面都夠吃好幾天的。”

    陸紅武這個話少的都說了一句,“他們家是厚道人,咱們也算跟著沾光了。”

    這話不假,如果不是小言開的頭,鐘獸醫也想不起來,讓她幫著熬綠豆水,他們確實沾光了。

    劉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啥,端著盆愣在了原地,天天聽收音機,還天天喝綠豆水?咋不像真事呢。

    都過去一個月了,她竟然完全不知道!

    等陸紅兵他們走遠后,她端著盆頓時跑回了家,“娘,娘!”

    田老太正做飯呢,劉蓉每次做飯時,都偷吃,壓根沒王月勤老實,就算她時不時盯著,也防不住這個好吃鬼,田老太如今都是自個做飯。

    她吊著三角眼,沒好氣道:“娘啥娘,大老遠都聽到你的狼嚎聲,多大點事,一點兒都不穩重,二山咋就娶了你這個婆娘。”

    劉蓉神情有些訕訕的,在心里暗罵了一句老不死的,要不是知道她兜里還揣著一百塊錢,以后還指望他們貼補家里,劉蓉早和她對罵了,王月勤一走,反倒是她成了這死老太婆的出氣筒,私下和男人抱怨時,他根本不樂意聽,實在煩了,還嫌她事多。

    劉蓉那叫個郁悶,總覺得家一分,最倒霉的就是她,家務活全成了她的。

    她壓下不憤,委屈巴巴地開了口,“娘,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您是不知道,小言那死丫頭不僅得了個錄音機,還天天熬綠豆水給人喝呢。”

    “啥玩意?”田老太震驚地站了起來,“收音機?她哪來的收音機?你莫不是在誆我吧?你聽誰說的,消息屬實嗎?”

    收音機可是大件,他們全大隊也就劉書記有,小言這死丫頭竟然有了一個收音機?

    “當然屬實,我啥時候騙過您,我洗衣服回來,聽紅武、紅兵他們幾個說的,最近蓋房他們天天聽,好像是傅北的單位發的,聽他們的意思,已經發了快一個月了吧。”

    見是單位發的,田老太才沒那么震驚,她就說嘛,他們怎么可能買得起收音機,單是收音機的票都不好弄,她心中卻又難受起來,將傅北的單位罵了個狗血噴頭,早不發晚不發,偏偏分家后才發,真是氣死人。

    “啥破單位,沒一點眼力見兒,早干啥去了?不對,發了一個月了,咱們咋一點消息沒聽到?”

    田桂鳳頓時又罵了起來,“都什么鄰居,一個二個的,都不是東西,沒一個好的,他娘的,全都見不得咱們有收音機,連通知咱一聲的都沒有。”

    左鄰右舍的都知道她啥德行,要是知道陸大山有收音機,以她的脾氣,肯定會去搶,田老太如果真搶走收音機,他們肯定聽不到,加上她人緣本就不好,當然沒人給她通風報信。

    劉蓉也挺不高興,她婆婆不會做人,她可是有兩三個朋友的,連她們都沒知會她一聲。

    什么玩意兒。一個個吃里扒外的東西,平時白籠絡她們了。

    劉蓉還不忘上眼藥,“他們不僅有收音機,還天天給工人熬綠豆水呢,大熱的天,您和兩個孩子,都喝不上綠豆水,小言倒是大方,寧肯給外人喝,也不讓您喝,真不是東西,要是傳出去,不知道還以為您怎么作踐了她,她才這么打您的臉。”

    田老太也很生氣,可不就是在打她的臉?她和老頭子還沒死呢,有了收音機,讓外人聽,都不讓她聽,熬了綠豆水,還不讓她和孩子喝。

    她當即撂攤子,鍋也不燒了,直接就要往外沖,“這個沒良心的狗東西,真是要氣死我,還天天熬,她咋不上天?我今天非要教訓一下這個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劉蓉巴不得她過去鬧,卻又怕她鬧個寂寞,陸小言那死丫頭,如今可是難纏得緊,她上次去,不僅沒要到醫藥費,還險些害他們丟人。

    劉蓉忙拽住了她,“娘,您先別沖動,等爹t回來,咱們合計一下再說,咱直接上門就怕沒啥用,要是小言那丫頭就是不肯給你收音機,咱也沒轍,旁的沒啥,就怕鬧大了,爹回來后不高興,咱們還是等等吧,等他倆回來,看看爹和二山怎么說。”

    田老太這才稍微冷靜點,是這個理,那死丫頭如今可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如果就是不肯給她收音機,她豈不是白鬧了?

    大熱的天,她還嫌累得慌呢。

    兒子和老頭子都聰明,肯定有辦法。

    陸小言并不知道,他們又盯上了自己的收音機,何止收音機,連綠豆水都被惦記了,將小丫的故事畫完后,她并未閑著,怕萬一不過稿,她總得想法子賺點錢,這不,前天,她便跑去供銷社買了宣紙、毛筆和墨汁。

    說起來還得感謝傅北,他離開時,又在床頭給她留下一張十元的大團結,大概是怕家里沒錢花。

    陸小言便也沒跟他客氣,這些年,傅北早已成了家里的一份子,就算不是夫妻,倆人也是兄妹,以后等她賺了錢,多給他買點東西就好了,如果分太清,他估計也不舒坦。

    將東西買回來后,陸小言就開始畫了,這兩天已經畫了兩幅山水畫,城里人比較講究,好多人總會在堂屋掛兩幅山水畫充門面。

    陸小言想試試,看看有沒有人愿意要,能私下換下點東西,就算只換點糧票補貼一下家用也是好的。

    今天她打算將第三幅畫好。

    她只打算畫三幅,怕畫多了萬一沒人要,如果真沒人要,可以送給小姑一幅,自家留兩幅,掛在新家,也不算白忙活。

    做飯時,她又想起了她的畫稿,也不知道能不能過稿,雖然不迷信,陸小言都恨不得拜拜菩薩,祈求快一點了,再拖下去,肯定耽誤工錢。

    她剛做好飯,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小言,在家嗎?”

    陸小言聽出了陳宇的聲音,忙走了出去,她一眼就看到了陳宇從布包里拿出來的信,聲音激動了一分,“陳宇哥,是我的信嗎?”

    “對,從省城寄來的掛號信,你來簽收一下,需要簽字。”

    陸小言簽了字,等陳宇走后,她才有些緊張地拆開信,也不知道過稿沒,拆開后,她飛快瞄了一眼,隨即開心地蹦了起來。

    啊啊啊啊,太好啦,過稿了。

    **期間,作者是沒有稿費的,之前稿費高的作家、詩人幾乎都被戴高帽、掛黑牌游街示眾。前兩年,根本沒人敢創作,出版社倒閉了一家又一家。如今因為沒稿費拿,倒是又有一批作者,在創作,一般過稿后只贈送作者報刊圖書和文具。

    他們付給陸小言的是插畫的錢,給小人書畫插畫的畫家,畫一本小人書能掙幾塊到幾十不等。

    陸小言不太懂行情,重點看了一下給她的插畫費,上面寫的是81塊錢,曹編輯言辭懇切,說出版社很看好她的作品,會努力推廣,她覺得如果沒問題,可以將剩下的畫稿郵寄過去,等她們收到稿子,會第一時間把錢匯給她。

    對陸小言來說,81塊真的不少了,相當于一個月40塊了,傅北一個月才二十多呢,雖說她沒少熬夜,也很值得了。

    這個年代單純的畫家,賺得并不多,大部分人給連環畫配插圖,一本也就能賺幾塊錢,她內容挺多,可以分上中下三本出版,能給她這么多,還是因為出版社看好她的作品,很多小人書賣得好的,后續都會繼續加印。

    如今很多單冊或成套的連環畫,起印都有幾十萬的數量,上百萬都算平常。這個年代可是連環畫冊的黃金時代。

    出版社定下的初印是九千冊,就這還是因為她沒啥名氣,就算曹編輯看好她,出版社也不會太冒險。

    陸小言還在因為這81塊錢興奮,正開心著,陸大山和王月勤一起也進了家門,王月勤走在前面,說:“大熱的天,咋在這兒站著?”

    陸小言開心地將信遞給了她,想到她不識字,又遞給了陸大山,驚喜地說:“爹娘,我畫的小人書,過稿啦,嘿嘿,有81塊錢呢。”

    兩人都瞪圓了眼睛,陸大山驚喜地去看稿件,果然看到了上面的金額,閨女這兩個月的努力,他都看在眼中,還挺怕她失敗的,畢竟浪費了那么多心血。

    真沒想到,不僅投稿成功了,還這么多錢。

    王月勤也興奮壞了,“不行,咱必須給小言慶祝慶祝,我去崔大娘家借一塊肉,今天給小言炒肉吃。”

    說完就小跑了出去,那紅光滿臉的模樣,哪還有之前的膽怯。

    娘親愿意對她好,陸小言也挺開心,并沒阻攔,沒多久,王月勤拎著一塊風干的肉回來了,身后還跟著兩個小尾巴,小曼和小軍都來了。

    陸小曼率先問出了口,“小言姐,你的畫稿過啦?真的能出版了?這也太好了吧!”

    最近兩人都知道她在忙著畫畫,都沒敢找她捉魚,陸小言也很高興,“僥幸出版的,等上市后,我送你倆一本。”

    陸小軍說:“我攢錢啦,有兩毛呢,夠買一本,小言姐,我到時買一本,我要支持你。”

    他也好開心,他最喜歡的就是小人書,沒想到小言姐就要出書了,真是太棒了,班里那群朋友要是知道這事,肯定羨慕死他。

    他倆都沒多待,陸小言留他們在這兒吃飯時,陸小曼連忙擺手,“我們家也做好啦,我們就來恭喜你一下,嘿嘿,小言姐,既然你沒那么忙了,改天天沒那么曬時,我們找你來捉魚哈。”

    陸小言剛應了一聲,他倆就溜走啦,跑得比兔子還快,陸小言一吃過飯,就整理畫稿去了。

    她對自己的畫稿可是相當珍貴,甚至沒借自行車,就怕自己技術不熟練,騎二八大杠時,不夠穩,萬一和人撞車或者拐溝里,將畫稿撒出來可就慘了,她必須要保證畫稿的干凈整潔。

    走了快四十分鐘,才來到郵局,她激動地將畫稿郵寄了出去,還特意花錢將剛畫好的那三幅畫裱了起來,這么一看大氣多了。

    陸小言倒是想買一些肉,可惜沒有票,供銷社附近,也沒遇見換票的,她只好看了一些不要票的商品,公社的供銷社,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里面賣的東西同樣挺多,像胡椒粉、五香粉這些都不要票,陸小言干脆買了一些,以后煲湯、炒菜都能用。

    她的目光不由落在了花生醬、芝麻醬上,突然好想吃火鍋,可惜芝麻醬需要憑副食本供應。

    陸小言又買了一些不要票的,因為沒騎自行車,她也沒買太多東西,走路回去東西拎多了,真的扛不住,瞧見電話時,陸小言心中動了動,傅北前天走的,還得四天才能回來。

    陸小言想將好消息告訴他,干脆在供銷社多轉悠了一會兒,估摸他該下班時,陸小言便打通了他單位的電話,接電話的是接線員,經過轉接之后,電話才打到機械廠,又等了一會兒才聽到他的聲音,“喂?傅北,哪位?”

    他聲音透著一股子清冷。

    陸小言笑了笑,“小北哥,我的畫稿過稿了。”

    傅沉沒想到會是她,眉眼瞬間柔和下來,笑著夸了一句,“很棒,想要什么禮物?”

    陸小言莞爾,“嘻嘻,我是給你分享一下好消息,可不是找你討要禮物的,我剛剛把剩下的稿子郵寄了過去,估計再過幾天,就能收到匯款了。”

    見有人偷聽,陸小言壓低了聲音,“你不用再借錢了,稿費一到,咱蓋房子的工錢就有了,到時咱們想法弄點票,再去供銷社買點糧食。”

    傅沉喜歡聽她說咱,唇邊揚起一抹笑。

    又嘮了兩句,陸小言就掛了電話,她交了四分錢的電話錢,開開心心回了家。

    傅沉掛掉電話后,就去了食堂,他的舍友孟延安打趣了一句,“大老遠就看到你神采飛揚的,什么事這么高興?媳婦打來的?”

    他這么一問,周圍好幾人看了過來。

    包括薛玲,她有意無意撩了一下頭發,耳朵不自覺豎了起來,她都找人打聽過了,傅北是那家的童養夫,兩人既沒擺酒席,也沒領證,算什么他媳婦?

    他如今是正式工,戶口也轉到了他們單位,已經是城里人了,只要他肯脫離那個家,也不是給不起補償,再說還有她呢,只要兩人走到一起,她也能幫幫他,她長得漂亮,周圍好幾個男生,都在偷瞄她,薛玲又撩了一下發絲,見傅沉完全沒看她,不由咬唇t。

    傅沉情緒內斂,就算高興,頂多揚一下唇角,“嗯,她過稿了。”

    “呦呵,就是你之前說的什么小人書?真要出版了?哪家出版社呀?”

    傅沉之前買過小人書,大家都想搶著看,傅沉說是給媳婦的,大家才沒繼續爭,隔壁宿舍一個年輕人,還陰陽怪氣地問他,一個農村姑娘識字嗎?

    滿滿的嘲諷。

    傅沉不是忍氣吞聲的脾氣,當時就反諷了一句,“說不準你日后收藏的小人書,就有她畫的。”

    大家這才知道,陸小言一直在畫小人書。

    傅沉點頭,“省城的一家出版社。”

    趙慶國也說了一句,“不錯呀,有了稿費也能補貼家用了,以后既是畫家又是作家,雙重榮譽,你也不用再發愁她有沒有工作了。”

    之前陸小言一直找不到工作,很長一段時間都郁郁寡歡的,雖然原身沒說啥,興致也不大高,舍友還問過咋回事,他說妹妹一直沒找到工作,后來,大家才知道,他口中的妹妹,并非親生的,如今兩人都已經結婚了。

    薛玲不自覺看向傅沉,男人肩寬腿長,那張臉更是無可挑剔,機械廠是縣里最大的廠子,有不少單身年輕人,卻沒哪個像他這樣,生了一張毫無瑕疵的臉,氣質還出眾。

    就算他那個小媳婦會寫小人書又咋樣,農村出來的,都要干農活,肯定皮膚粗糙,手上滿是繭子。

    她家那些個農村親戚,都是又丑又土,滿是補丁的衣服,露腳趾的布鞋,一個個土不拉幾,壓根不會打扮。

    她就不信,傅北放著她一個正式工不要,會喜歡一個村姑?

    很快就輪到了薛玲打飯,她打完飯,卻沒找座位坐下,而是又去小窗口,買了一份牛奶。等傅沉他們坐下后,她才端著餐盤,走過去,笑盈盈地說:“不介意拼個桌吧?”

    這姑娘最近往他們跟前湊了三、四次了,有兩個聰明的都看出了她對傅北有意思,其中一個還挺羨慕,他咋就沒這樣的桃花運?

    聽說人家還有個好爹,是車間副主任,傅北要是跟她在一起,前途肯定一派光明。

    孟延安卻有些不齒,人傅北可是有媳婦的。

    第46章 第46章名聲徹底壞掉,才算完事……

    傅沉眼皮都沒抬一下,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淡,仍在扒飯,薛玲看向了穆濤,穆濤也是傅沉宿舍的,他對薛玲有點意思,忙說:“你坐吧。”

    薛玲倒也算矜持,她清楚像傅沉這樣性格冷淡的,肯定不喜歡女孩過于主動,除了時不時看傅沉一眼,并不主動和他搭話,都是和傅沉的舍友說,她則時不時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惹得周圍好幾個年輕人看她。

    她時不時撩一下她的波浪卷,這是她新燙的,連一向眼光挑剔的表姐都說她這么打扮最漂亮,她不信見的次數多了,傅北還這么冷淡。

    傅北那張臉本就好看,傅沉穿來后,氣質又格外獨特,不少女孩對他有好感,不過這個年代,大家表達感情都很含蓄,頂多出現一個鼓起勇氣搭話的,見他態度冷淡,自然就退縮了。

    像薛玲這樣,大著膽子跟他們坐一桌的,還真沒有,甚至有女孩偷偷議論薛玲,“之前都沒見她多關注傅北,人一轉正就瞧上了,還真是勢利眼。”

    說實話,這倒是有點冤枉薛玲了,機械廠還挺大的,薛玲一個女娃又沒在車間,壓根沒怎么接觸過傅北,去年就見過一面,雖然覺得他相貌挺英俊,也沒太在意,她條件好,好看的不是沒見過,還是前段時間傅北轉正時,聽她爹說了一句,這小子不簡單,她才注意到傅北,結果越看越覺得他很吸引人。

    說不清為啥,明明人還是那個人,卻好像完全不一樣了,似乎比去年更好看,更穩重,更從容,舉手投足都透著一股矜貴,她頭一次體會到什么叫怦然心動。

    吃完飯,薛玲才問大家,“晚上八點食品廠要播放電影,你們想去看嗎?如果想去,我可以帶你們去,廠里有我認識的人,可以行個方便。”

    廠里播放電影時,一般允許帶家屬,她估計是讓大家混成家屬進去,這種事倒是挺常見。

    穆濤忙說:“好呀,一起唄。”

    孟延安和趙慶國也有些心動,趙慶國說:“那就一起吧,謝謝了啊。”

    孟延安看向了傅沉,“小北,你去嗎?”

    傅沉這才開口,“我就不去了,你們去吧。”

    薛玲咬咬唇,這才光明正大地看向傅沉,嬌嗔道:“這么早回去也很無聊呀,既然大家都想去,那就一起唄。”

    傅沉插兜站在原地,夕陽恰好灑在他身上,他深邃俊美的五官像鍍了一層金,神情卻說不出的淡漠,聲音也沒任何起伏,“沒興趣。”

    說完,看向了孟延安,說:“我先回去了。”

    孟延安雖然有興趣,但是挺看不上薛玲,覺得她人品一般,人家傅北都有媳婦,還往跟前湊。

    他笑嘻嘻地說:“我也不想看了,看來看去也就那樣,你們去吧,我倆先回了。”

    薛玲臉色有些難看,紅唇抿了起來,死死盯著傅沉的背影。

    他步伐從容,走得毫不留戀,根本不是欲擒故縱,是真的沒興趣。

    兩人走出一截兒后,傅沉才問:“你知道咱們廠里誰有手表票嗎?有想換的沒?”

    孟延安性格外向,可不像傅沉沒啥朋友,他在廠里人緣還挺好的,朋友也多,跟誰都能嘮上幾句,“嘿,你問我算是問對了,我還真知道誰有,不過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換,咋地,你想買手表了?”

    傅沉“嗯”了一聲,他作息規律,每天醒得都早,上工下工,都是跟著大部隊走,沒手表也無所謂,反倒是她需要一個。

    之前沒理由買,如今她過稿了,總要表示一下。考慮到手表有些扎眼,有掉馬的風險,他又改了說辭,“工業券或者鬧鐘票也行。”

    手表是大件,反倒鬧鐘便宜很多,十幾塊錢就能買。

    孟延安說:“鬧鐘票挺好換,用工業券也能買,你還想做小風扇嗎?咱們車間就有人眼熱你的小風扇,你如果還愿意做,我保準能幫你弄到鬧鐘票,你想要兩張都沒問題。”

    傅沉點頭,懶洋洋回了一句,“那就做一個吧。”

    陸小言這時剛走回陸家大隊,陸紅兵這個大嘴巴,已經將她過稿的事宣揚了出去,好在崔奶奶心中有數,沒讓他們打聽稿費多少。

    王月勤怕傳到田老太耳中,也沒主動說,大家高興歸高興,并沒有覺得價格多高,畢竟這年頭作家都沒啥錢。

    就算錢不多,能出書,都是頂頂有出息的,大家都在夸她能干,干啥啥行。

    劉蓉也知道了這事,嫉妒的眼睛都綠了,就算錢不多,好歹也有幾塊吧,足夠買好幾斤肉了。

    哎呦,一想起他們的日子越來越好了,反倒是她越來越慘,她就無比后悔分家的事。

    她在心里將陸小言罵了個狗血噴頭,正罵著,陸二山和她公爹就從公社回來了,這兩人最近也去打零工了,一個是臨時的搬運工,可以干個十天,一個是去了衛生院幫忙,同樣干不了太久,兩人掙的錢只夠給娃娃交學費的。

    這三瓜兩棗跟傅北的工資差遠了,他可是每個月都有,哎呦,不能想,越想越心疼。

    她連忙上前迎接了一下,兩人一進屋,她就巴拉巴拉,將傅北有收音機,還整天給人熬綠豆水的事說了,她還指著公爹給他們賺錢呢,對他態度極好,“爹,你說咱怎么辦?”

    陸建良和陸二山都很震撼,陸二山率先問了出來,“他真有收音機?”

    “對,說是單位發的獎勵,估計做了什么好事吧?這小子看著不吭不響的,挺會攬事的,幾年前二毛被街溜子圍堵,他才十四歲吧?不就沖上去了,險些被打出內傷來,估計又見義勇為了,那些個大廠最要臉,通常都會給補償。”

    田桂鳳也惡狠狠開了口,“還天天喝綠豆水,真是錢多燒的,對,今天還畫什么稿,說是過稿了,一個個都捧她臭腳呢,估計又多了幾塊錢,這些錢本來都是咱的,他們倒是窮大方,全揮霍出去了,哎呦,我攢著給兩乖孫買肉多好,一家子白眼狼,給外人吃,都不記得孝順咱,真該讓閻王爺收了他們。”

    “行了,說再多有啥用,家都分了。”提起分家,陸建良還挺生氣的,要不是劉蓉攛掇,他們也t不會分,直到現在,街坊鄰居一提他們分家的事,都說分得好呢,還有那些個缺德的,直接當著老婆子的面陰陽怪氣,說他們總算饒過陸大山了,算是做了一回人。

    陸建良都聽見過兩次,簡直氣得人肝疼,又不得不出面澄清,說不放心兩個小孫子,跟著老二能照顧一二,這才蒙混過去。

    田桂鳳撇撇嘴,“那你說咋整,我本來想去鬧,被二山家的攔住了,讓我聽聽你們咋說。”

    這一點倒是做得挺好,真由老太婆去鬧,指定討不到好,小言那死丫頭現在可是強硬得很,一點虧不肯吃,陸建良發了話,“明天你們就去給他們幫忙去。”

    “啥玩意?讓我們去幫忙,嘿,她咋不怕天打雷劈?我們憑啥給她幫忙。”

    其實這次蓋房子,他和小兒子就應該去幫忙,幫了忙以后再住進他們的新房,也順理成章一些,就算他們開口攆人,鄰居也會說她不地道,可陸建良舍不得打零工的錢,冬天凍得扛不住,一出去干活,就滿手滿腳的凍瘡,太遭罪,一年到頭也就夏天能打個零工,賺個煙錢。

    陸建良說:“你們去,將孩子也帶上,這不就可以喝他們的綠豆水了?至于活,干多少還不是你們說得算,能偷懶時就偷偷懶,干個三四天,感情緩和后,晚上下工時,就讓小林抱走收音機,就說這么好的東西,爺爺還沒聽過,想給爺爺聽聽,我就不信當著眾人的面,她會和孩子搶東西,小林那么小都知道孝順爺爺,她但凡要點臉,就不敢攔。”

    不得不說,陸建良是有點腦子的,田桂鳳和劉蓉都笑了,劉蓉開心地說:“還是爹有成算,那就按爹說的來,我這就叮囑小林去。”

    陸建良也沒說啥,他大孫子雖然貪吃了些,還是挺機靈的,肯定能配合好,他就叮囑了一句,“讓他們嘴巴嚴點,要不然以后就沒收音機聽了。”

    陸小言還在興奮,回到家后,就將裱好的畫,放在了柜子里,打算去縣城時再拿出來。鄉下路不好走,每次去城里挺遭罪,實在不行讓傅北拿去廠里問問也行,他們廠那么多人呢,指不定就有人愿意拿票換。

    第二天陸小言沒再畫畫,前段時間精神崩得太緊了,正好休息個兩三天,她打算去新房那兒看看,下午上完課,正好涼快點些,到時再和小軍他們去抓抓魚。

    吃完早飯,陸小言先燒了兩鍋綠豆水,等一個小時,綠豆水涼了,她才回來盛,她來到新房這兒時,一眼就瞧見了劉蓉和田桂鳳兩人,小林小森竟然也在。

    兩個娃正在新房跟前跳格子,劉蓉和田桂鳳則假裝忙碌呢,王月勤恨不得將自己縮起來,正埋頭干活呢,離她們倆遠遠的,她爹陸大山緊緊抿著唇。

    陸小言笑盈盈走了過去,“奶,嬸,我們房子都要蓋好了,你們咋來了?”

    小林和小森兩兄弟沒少聽奶奶和娘罵她,兩人對陸小言也沒少好臉色,小林頓時呸了一口,“賠錢貨。”

    小森有樣學樣,“呸,掃把星。”

    他還得意,這個詞他也記得呢。

    被劉蓉瞪了一眼,兩人才吐吐舌,扮個鬼臉,繼續跳格子,兩小孩的反應,引起了大家的矚目,劉蓉忙說:“嘿,這死東西,真是不懂事,哪有這么說姐姐的,都是我沒教好,小言啊,你別跟他們一般見識,等他們回家,我一準兒揍他們。”

    小林頓時不樂意,憑啥他們要挨揍,他仰著脖子頂嘴,“啥死東西,娘,您咋罵我倆,還打我倆,我們還是不是你兒子了,我和弟弟明明很懂事。”

    弟弟也跟著嚷,他年齡小,啥都看不懂,就會跟著哥哥瞎鬧,“就是,我才不挨打,明明是你和奶經常罵她賠錢貨,掃把星,憑啥打我們?”

    劉蓉臉色一變,忙給他們使眼色,“我啥時候罵她了?你們別胡說,別敗壞娘的名聲。”

    小林嚇了一跳,看懂了一些,忙閉了嘴,小森可看不懂眉眼高低,聽她說自己胡說,這熊孩子頓時嚷得更厲害了,“我才沒胡說,你有你有。”

    為了證明他沒胡說,他大聲說:“你還罵大娘是不下蛋的母雞,大爺是窩囊廢,罵小北哥……”

    不等他說完,哥哥小林就捂住了他的嘴,小家伙嗚嗚嗚沒叫出來,小林看了一眼娘親的臉色,忙將他扯走了。

    這下,周圍人望著劉蓉的目光全變了,真不知道,她背地里也這么不是東西,罵小輩也就算了,連哥嫂也罵。

    劉蓉神情有些訕訕的,“我真沒罵,是這孩子聽岔了。”

    有些話,田老太可以罵,她卻不成,田桂鳳撇撇嘴,關鍵時候,還不是要她出馬。

    她搬了一塊磚,遞給了陸大山,“成了,趕緊干活,多大點事,嚷嚷個啥,沒得讓人看笑話。”

    陸大山沒接,執拗地站在原地,“你罵我們也就算了,弟媳憑啥罵我們?我們一沒招她,二沒惹她,家里的活還全是我們干,就因為我們老實,我們好欺負,就要給家里當牛做馬,事后還被罵得那么難聽嗎?”

    劉蓉還想辯解,田桂鳳卻不耐煩了,“罵你兩句能死啊,不就干點活,天天放嘴里,你眼底還有沒有我這個當娘的,吼啥吼?少給我瞪眼,你瞧瞧,自己都變成什么樣了?一個不爽就吼,就瞪眼,沒大沒小。”

    田桂鳳還不高興呢,好好一個兒子,任勞任怨的,也被陸小言帶的不像話起來。

    這死丫頭就是個攪家精。

    她還當自己是大家長呢,說:“趕緊閉嘴吧,來給你幫忙,還不感恩,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干啥呢?不知道的還以為掘了你祖墳,委屈個屁,連個賠錢貨都管不住,早知道你這么不中用,我就該掐死你。”

    她一貫如此,跟個機關槍一樣,才不管別人的目光,只圖自己高興。

    當著眾人的面,她都這么囂張,私下更不用說。別說自個大隊的,連隔壁大隊的,都開始同情陸大山他們一家了,真真倒了八輩子霉,才攤上這么個老太婆。

    陸大山抖著唇,氣憤地說:“對,你就該掐死我,我寧愿自己是從石頭里蹦出……”

    不等他說完,陸小言就上前一步,擋在了他跟前,紅著眼眶,一副小可憐樣兒,“奶,你這是干啥啊?這一個月,別人又送煙,又是恭喜我們的,就你們不露頭,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們一家人,嫌我們窩囊,沒本事,雖然房子快蓋好了,就算嬸子空著手,見你們愿意露面,我還是很高興,可您干啥總向著叔嬸?”

    劉蓉和田老太被她一番話砸懵了,這死丫頭是怪他們沒拿煙嗎?劉蓉這才想起,他們確實沒拿,都是一家人拿啥拿。

    她才不想掏錢。

    田老太也不高興,不等劉蓉辯解,她就氣哄哄罵了起來,“你個死丫頭,竟然還惦記我們的錢包呢,你咋這么不要臉,就不給你拿煙,你能咋地,不維護她,我維護你個賠錢貨嗎?”

    還怪她維護小兒子一家?咋不上天。

    陸小言一臉心碎,唇動了動,眼淚也掉了下來,她委屈地說:“我咋可能惦記您的錢包,您兜里那一百塊錢,也都是我和小北哥孝敬的,之前花掉的二百,也都是小北哥的錢,你哪里有錢?家里親戚蓋房,哪個不表示一下?不是惦記那點東西,是太瞧不起人,就算往外說,也不是我們的錯,換成旁人只怕能慪死。”

    大家都深以為然,又不是徹底撕破臉,老死不相往來了,咋就不知道付出?鄰居們都知道送煙,親弟弟卻不送,別說不知道,都蓋了一個月了,可不是蓋一天,啥都不送,不就是瞧不起人,擱誰身上都難受。

    陸小言不給他們辯解的機會,繼續說:“尤其是嬸嬸,她罵我們不是一次兩次了,背地里也沒少攛掇您苛待我,您識人不清,我不怪您,可您不能次次都維護嬸子,卻整日踩著我們,誰家嬸子整日罵哥嫂,罵侄女的,還教得孩子跟著罵?我們一家人已經受夠委屈了,為啥分了家,還不消停,算我求求您,您就讓她離我們家遠點吧。”

    劉蓉白著臉解釋,“我不是,我沒有,煙、煙我以為二山送了,罵人的話,真是孩子胡說。”

    這會兒才沒人信她。

    陸紅兵是真真瞧不上眼,他性子直率,才不會給人留面子,當即開了口,“可別留著礙眼了,趕緊滾吧,人家房子都快干完了,才t露頭,不定打著什么壞主意,還不夠惡心人的,誰稀罕你幫忙。”

    話雖然難聽,卻是這個理。

    劉蓉臉色更白了,“紅兵,你咋說話的?”

    “嘿,小爺就這么說話,咋地?要教我做人嗎?話糙理不糙,趕緊別礙眼了。”

    隔壁大隊的人都開了口,“對啊,人家蓋房這么大的事,連煙都不送,這還是親兄弟呢,既然不拿人家當人,就少礙人家的眼。”

    “就是,趕緊走吧。”

    田老太有些傻眼,咋地一個個全幫著小言這死丫頭了?真真是眼瞎啊,眼瞎,這死丫頭就瞧著可憐巴巴,真是會裝,實際就是個黑心肝啊。

    還有人說她,“田大娘,你可不能太偏心,這分明是你小兒媳做得不對,沒得這么欺負人的,你趕緊讓她走吧。”

    劉蓉想解釋,卻沒人聽她的,一個個還讓她別狡辯了,她平日比田老太會做人,可沒人這么說過她,今天偏偏是倆兒子拆的臺,她終究是面皮薄,有些扛不住眾人鄙視的目光,跺跺腳,哭著跑開了。

    見她哭了,還有人哼了一聲,“一句道歉都沒有,還有臉哭。”

    田老太倒也沒去追,她還記得劉蓉偷吃的事呢,干點活就嘰嘰歪歪的,說實話,她對這個小兒媳也沒啥太好的印象,剛開始維護也不過是為了兒子。

    她還惦記收音機和綠豆水呢,這會兒也只是撇撇嘴,瞪了大家一眼,“人都跑了,還嚷嚷啥,一個個積點德吧,綠豆水呢?都這個點了,還不趕緊送水來,不會是騙人的吧?不是說天天有綠豆水?”

    這話一出,大家簡直不知道什么神情,這老太婆,還真是,敢情是聽說了綠豆水,才跑來幫忙的?難怪一個勁兒偷懶,啥都不干,就來個人,竟是另有所圖。

    陸小言有意扒干凈他們的皮,讓人人唾棄他們,這會兒只是溫聲說:“讓大家看笑話了,大家多擔待,我這就回去拎。”

    說回去拎,一點不含糊,沒多久,就將兩壺綠豆水拎了過來,不等她招呼,田桂鳳就沖了過去,還不忘招呼小林小森,“你倆別玩了,趕緊來喝綠豆水。”

    說著,奪走了陸小言手里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茶瓷缸,沒錯,她是帶著茶瓷缸來的,一家幾口的,全拿來了,劉蓉雖然跑開了,茶瓷缸還在呢,她一口氣,給自家倒了四茶瓷缸,小林、小森已經咕嘟嘟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小孩子沒個譜,因為喝得太急太快,好多綠豆水順著下巴流到了衣服上,大家看得都肉疼,這也太浪費了,秦隊長忍不住說了一句,“哎,你們慢點喝。”

    田老太頓時不滿了,“慢啥慢,就快點喝,喝完我趕緊再給你們倒一杯,多喝點,這么好的東西,也不能便宜外人,喝飽了,別忘了給你爺和你爹再端回去兩杯。”

    她說話一向如此,才不管別人,秦隊長等人都抽了抽嘴角,陸小言對大家歉意一笑,見她朝自己走了過來,田老太死死護著手里的壺,嚷道:“這壺我們要喝,你要敢搶,看我不罵死你。”

    陸小言沒跟她起沖突,拎起另一個壺,給大家倒的水,就這田老太還不滿意,將壺里的水,遞給了小林,給小林使了個眼色。

    小林直接往家里拎,她則伸手去搶陸小言的。

    這時小森卻說:“娘親偷偷拎了一個,埋在了草地里,哥,你倒咱壺里。”

    說著將劉蓉埋起來的壺,扒拉了出來,劉蓉做事,沒背著小兒子,哪里能想到,他這么蠢,將她賣了個干凈。她是想趁大家不注意,偷偷往壺里倒的。

    見陸小言沒跟自己搶,田老太還挺得意,也不給眾人倒了,管他們死活,她又自己倒了一杯,見小林往自家壺里倒,她反而覺得她孫子好樣的,知道往自家扒拉好東西,她也拎著壺跑了過去,將自家那壺倒滿才算完。

    這下大家都抽了抽嘴角,老的不像話,小的也長歪了,其實小的也不算小了,一個十歲,一個七歲,放在別人家,都是半個勞動力了,他們卻跟土匪一樣。

    他們二房一家子,竟沒一個好東西,敢情真是沖著綠豆水來的,這吃相委實難看,說出去都讓人笑話。

    陸小言隨他們作,她是晚輩,就算再占理,也不好指責田桂鳳,這世道就是這樣,一個孝道就大于天,再不講理的老太太,那也是長輩,一旦你過于強勢,別人就會覺得你也不像話。

    陸小言只是抱歉地笑,對大家說:“家里還有,我再去拎兩壺。”

    田老太和小林將壺倒空,才將空壺丟一旁,陸小言也不多言,拎著空壺,就往外走。

    趁大家不留神,走到了棚子里,直接將收音機里的電池扣走了,省得吃飽喝足后,他們又惦記上收音機。

    要真敢惦記,她鐵定讓他們退一層皮。

    陸小言又拎來兩壺,第一壺仍舊被田老太搶走了,她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把小林、小森的杯子也全滿上了。

    她還得上課,沒功夫跟她糾纏,說:“娘,等會兒你回家給他們拎綠豆水吧,我先上課去了。”

    王月勤被田老太欺負慣了。

    他們真是連喝帶混,還往家拎。被他們一鬧,一上午,其他人就只喝了一茶瓷缸綠豆水,他們要是不來,每人都能喝三大茶瓷缸。

    自己的利益被侵犯了,大家自然不爽,看著田老太的眼神,比看劉蓉時都厭惡。

    陸小言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只他們一家討厭田老太有什么用,大家一起討厭,一起厭惡,他們的名聲徹底壞掉,才算完事。

    第47章 第47章我呸!呸呸呸!

    田老太喝得很滿足,能不滿足嗎?她和兩個小孩每人都足足喝了四缸,沒看倆孩子都靠在樹上,動彈不了嗎?一個個肚皮溜圓。

    不僅如此,他們還往家弄走兩壺呢,這一上午可是戰功赫赫。

    等陸小言上完課過來時,就聽到肚皮滾圓的田老太沖著陸大山嚷嚷:“咋回事,我一來,咋連收音機都不播放了?昨天劉蓉可是聽紅兵那幾個小子說了,說你們不僅有綠豆水,還天天聽收音機。”

    陸大山一上午都在生悶氣,偏偏對方是自己的老娘,攆都不好攆,陸大山這下是真真厭惡她,哪還顧得上收音機。

    大家也都豎起了耳朵,隔壁幾個漢子都睜大了眼,敢情是他們昨天聊天時,不小心被劉蓉聽到了,這才將他們招來。

    大家都有些心虛,尤其陸紅兵,一個大高個,慫慫地縮起了肩膀,完全沒料到是自個嘴賤,惹來的禍,正好瞧見小言來了,他忙道歉,“小言,是叔不好。”

    陸小言搖頭,“叔,哪里能怪你。”

    她腦門上明晃晃的幾個字:“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只不過有些話,不好明說,大家都挺同情他們一家的。

    田桂鳳還在嚷嚷,“又裝啞巴是不是?沒死就吱一聲,收音機呢?”

    兩個小子也聽見了收音機,他們撐得都坐在了地上,大的聽見這話,又爬了起來,賊眉鼠眼的亂瞄,他娘可是說了,讓他在這聽個幾天,最后要抱走收音機,就說給他爺聽,以后收音機就是他家的了。

    十歲大的男娃,其實都不能稱孩子了,他一眼就瞅見了棚子,沖進棚子就去翻找,果然在陸大山床上,發現了收音機,他抱著收音機就往外沖,“奶、奶,收音機在這兒。”

    陸小言趁人不備,手中那顆不起眼的小石子砸了過去,準頭果然不錯,一下砸在了他膝蓋上。

    等陸小林繞出棚子,沖到大家眼前時,只覺得膝蓋一疼,他下意識去摸膝蓋,一動,手里的收音機掉在了地上。

    田桂鳳臉上的驚喜,轉為了震驚,“哎呦,我的大乖孫,你咋這么不小心,這可是收音機。”

    小森也站了起來,他也稀罕收音機呢,也跟著嚷,“哥哥笨,摔壞了賠得起嗎?娘就應該交代給我,讓我最后將收音機抱回家,根本指望不上你!”

    這話一出,他們一家子的算計算是赤裸裸地展露在了大家跟前,果然,還惦記著搶人收音機呢。

    陸大山也心疼壞了,已經沖到收音機前,將收音機撿了起來,他忙打開了開關,平時一開就響的收音機,完全沒音了。

    最近一個月,這個收音機不知給他們帶來多少歡樂,咋就沒音了呢?

    他輕輕晃了晃,又t去開,還是不響。

    見狀,田桂鳳心中也一咯噔,哎呦喂,收音機還沒到手,就壞了,這可咋整,老頭子要是知道,肯定不高興,昨天當著小輩的面,他還挺矜持,回屋后,可是激動得半宿沒睡著,就盼著他們能成功將收音機帶回去呢。

    這可是她家的收音機啊,咋就壞了呢。

    陸小言也上前了一步,從他爹手中,將收音機拿了過去,看完說:“已經壞了。”

    田桂鳳哼道:“什么破收音機,肯定是早就壞了。”

    鐘獸醫這下忍不住了,這個收音機同樣陪伴了他一個月,都有感情了,這會兒見他們弄壞了收音機,還死不承認,也有些惱,“早上還好好的,我們還聽了早間新聞呢,明明是你孫子摔壞的,一個收音機最便宜的也得幾十,牌子貨得一百,別說讓你們賠償了,咋,連聲道歉都沒有嗎?”

    田老太聽見了賠償,頓時嚷嚷:“道屁的歉,還想讓我們賠償?你憑啥讓我賠償,這是我兒子的收音機,他都不敢讓我賠,你哪兒來的臉?我呸!別以為你是獸醫,就敢在我們大隊欺負人,一個外人,囂張個啥?信不信我一個老婆子,都能把你打趴下。”

    鐘獸醫是個斯文人,沒想到遇見這么個無賴,氣得手都哆嗦,愣是沒說出話來。

    生氣的可不止鐘獸醫,其他人也聽了一個月的收音機呢,還有好幾天他們才能干完活,收音機一壞,接下來幾天都沒法聽,得多無聊。

    見她對鐘獸醫沒半點尊重,陸紅兵不干了,這可是他師傅,以后要教他本領的。

    他頓時擋在了鐘獸醫跟前,虎著臉說:“他如今是我們大隊的人,可不是外人,你想打誰?別以為我師傅好欺負,你敢動手試試?”

    崔奶奶幾個兒子都人高馬大的,陸紅兵還不像其他幾個兄弟老實,從小就調皮,沒少給家里惹事,大家也都知道他不好惹。

    這會兒他一瞪眼,一股子兇悍勁兒撲面而來,還真挺嚇人。

    田老太雖然和好幾個老太太打過架,卻不敢在男人面前逞兇,尤其陸紅兵比她足足高了一個半頭。

    她揚起腦袋,才勉強夠著他的下巴。

    她嚇得后退一步,脖子都縮了起來。

    鐘獸醫還挺感動,沒想到這小子平日油嘴滑舌的,沒個正型,還挺尊師重道,陸小言羞愧道:“鐘叔,真是對不起,我奶這人,說話一向這樣,我替她向您道聲歉。”

    鐘獸醫也知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別看他才來一個來月,已經知道他們一家有多慘了,這會兒還挺同情陸小言,“你道啥歉,又不是你的錯,收音機人為摔壞的,店里可不保修,你們要是修,肯定要花不少錢,買一個新的更貴,可惜了,這么好的東西,就這么壞了。”

    大家壓根沒想到,陸小言動手腳了,見她說壞了,都以為收音機真壞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對啊,確實可惜了。”

    “弄壞東西,還不道歉,真過分,就應該讓他賠。”

    大家真是對他們深惡痛絕,“何止弄壞東西,之前那話的意思,誰聽不懂,這是還想搶你的收音機呢,小言,你可不能輕易饒了他們。”

    陸小言正有此意,不讓他們退一層皮,還真以為,她家的便宜好占呢。

    她又鼓搗了一下收音機,仍舊沒音,陸小言說:“咱們說一下賠償問題吧。”

    小林才不怕她,他已經十歲了,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一點都不假,他相當能吃,田老太也最疼他,沒少給他開小灶,這不,長得也挺高了,站陸小言跟前,氣勢一點不比他弱。

    怕陸小言真讓他賠,他嚷嚷了起來,學著他奶說:“賠個屁,你們家有了好東西,本就該孝順給爺奶,爺奶的東西,就是我的,我想拿就拿,想弄壞就弄壞,我才不賠。”

    田老太也一把將她的乖孫護到了懷里,“就是,我乖孫說的對,有了好東西就該孝順給我們老兩口,這本就是我們的東西,壞了就壞了,賠啥賠。”

    小森見狀不對,忙溜了,跑回家找他娘,通風報信去了。大家也沒在意他一個小孩,都被他奶和他哥的無賴樣氣笑了。

    陸紅兵說:“憑啥孝順給你?這收音機是傅北的東西,傅北摔傷需要看病時,你們一分錢都不肯出,怕替他還錢,將暈迷的他,直接掃地出門了,這才分的家,之前的事,你忘了,我們可沒忘。”

    這下不僅隔壁大隊的,連秦隊長等人都倒抽一口氣,呦呵,還有這缺德事?

    大家紛紛問,咋回事咋回事,陸紅兵頓時科普了起來,田老太有些不高興,“快閉嘴吧,八百年前的事,還值當說,我們分家怎么了?大隊長都沒阻攔,你們議論個屁,就算分了家,陸大山也是我兒子,陸小言也是我孫女!”

    陸小言說:“是,我是你孫女不假,如果這臺收音機是我的,看在你生了我爹的份上,既然你要護著孫子,我自認倒霉,也可以不讓他賠償,可收音機是小北哥的,他得到收音機時,從沒這么高興過,這就是他半條命,如今收音機壞了,他又不在,我必須替他說兩句,他快死時,你們一家人沒借他一分錢,現在也別想占他便宜,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他和小林可不是兄弟,小林十歲了,不是三歲,也不是五歲,摔壞了東西,就應該賠償。”

    田老太臉色難看,最恨陸小言這副鹽油不進的模樣,她氣呼呼道:“我們就不賠,你能咋地?”

    秦隊長都忍不住罵了一句,“呵,摔壞了人家的東西,還這么硬氣,真是不要臉。”

    “對啊,之前那么狼心狗肺地對待人家,現在憑啥不賠,就應該賠償,親兄弟還明算賬呢,這可是大件!”

    大家不懂啥牌子,都覺得單位發的都是好的,當即附和,“對啊,東西要是便宜也就算了,這可是收音機,供銷社得賣一百,還要票,攢一兩年都買不來一臺,如今摔壞了,憑啥不賠。”

    田老太真是恨死這群人了,惡狠狠瞪向他們,“關你們什么事!一個個少他娘的多管閑事。”

    陸小言道:“他們說的都是實話,四年前,劉大叔家娶兒媳婦,找你借了四個盤子,那盤子,家里都用好幾年了,他家孫子不小心摔碎一個,你還讓人家賠了個新的,現在小林摔壞了東西,也應該賠,看在他今年才十歲,還沒成年的份上,可以不讓他賠票,我們自認倒霉,賠一百就好了。”

    劉蓉一過來,就聽到了這話,頓時瞪大了眼,“一百!你咋不去搶!這東西是他單位發的,根本不要錢。”

    “雖然是單位獎勵的,也是因為他做了貢獻,現在壞了,我們想要是不是得買新的?摔壞的東西,專柜根本不給修,就算暫時找人修好了,也會三天兩頭出毛病,這收音機是嶄新的,才用一個月,買一臺確實需要一百,還額外要票!”

    陸小言冷著臉繼續說:“不問自取,就是偷,你既然不會管教孩子,我為什么要為他的行為買單?只讓他賠一百,已經是看在親戚的份上,找人換券也需要不少錢。既然你還不肯滿足,那就去公安局吧,走,咱們去公安局,公安肯定會管。”

    劉蓉頓時嚇壞了,忙將小林拽到了懷里,“什、什么偷,咋就要去公安局了,你、你講不講理?”

    陸小言一把將小林拽了出來。

    小林伸腿就踹她,“呸,你個賠錢貨,掃把星,小畜生,還想讓我賠錢,我就不賠,你憑啥抓我!”

    陸小言躲了一下,他沒踹到。

    陸小言一巴掌甩到了小林臉上,“讓你賠一百,已經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再罵人,我饒不了你。”

    小林畢竟是孩子,頓時哇啦,哭了起來。

    “你他娘的,你敢打我孫子。”田老太嗷嗚一聲,沖了上來。

    不等她碰到陸小言,就躥出兩個人,按住了她的肩膀,一個是陸紅兵,另一個是蕭寧。

    蕭寧眼神有些涼,“老太婆,不會管教孩子,還不準別人管教嗎?咋,還想踹我?”

    蕭寧一個用力,將她按在了地上,笑瞇瞇看向陸小言,吊兒郎當地說:“走吧,我們幫你把人扭送到公安局,偷盜東西,可以直接拘留,我們都是證人,親眼看到他自己t拿的,不問自取就是偷,收音機這么貴,就算他年齡小,不用坐牢,也得在少管所蹲個兩年,接受完改造才能出來。”

    陸紅兵跟著嚇唬,“對啊,我也可以作證,偷東西,還開口罵人,小小年齡滿口臟污,就沖這一點,應該可以多蹲一段時間。”

    劉蓉直接嚇癱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娘,娘,小林還小啊,不能去公安局啊。”

    田老太被死死按在地上,也嚇壞了,她拼命仰起頭,看向陸小言,她眼神冰冷,端的是六親不認,如今的她真干得出將小林扭送到公安局的事。

    她這下真慌了。

    小林可是她的大孫子,是她的命根啊,她求助地看向陸大山,“大山啊,小林可是你侄子,咋能送他去公安局呢,你幫忙說說情,就饒過他這一次吧,他知道錯了。”

    陸大山都氣死了,這個小兔崽子,張口就罵他閨女,還摔壞了小北的收音機,他才不想說情,憑啥饒了他,“小言只讓他賠一百,已經是額外開恩了,換成別人,肯定連票一起賠,一分不少,你們不想賠,那就去公安局。”

    小林的哭聲更大了,他這個年齡已經知道公安局意味著什么了,他才不要進局子,“娘,我不去公安局,嗚嗚嗚我不去,是你們讓我拿收音機的,是你們說收音機該是咱們家的,憑啥讓我進局子,你們賠錢,賠一百,趕緊賠!你們有錢,我都知道,你們要是不賠,我以后長大了,也不養活你們!”

    劉蓉也哭,“嗚嗚嗚,娘,我就兩塊錢,我哪有一百,我知道您手里捏著錢,之前小言不是給了您一百的孝敬費嗎?我知道您還攢著呢,您救救您的孫子吧!”

    小林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可憐地看向他奶。

    田桂鳳還被壓在地上,這可是一百塊,她心疼啊!雖然寶貝孫子比一百塊值錢,她還是不想出啊!他們明明是來占便宜的,咋就要把老底賠上呢!

    她不甘心啊,她不說賠錢的事,就看向陸大山罵道:“你個沒良心的東西,我真想直接掐死你,小林可是你弟的金疙瘩,你就這么對他?”

    陸小言直接拽住了小林的手臂,“走吧,既然你家人舍不得賠錢,就隨我去公安局。”

    “我不我不,我知道她把錢藏在哪里!我給你拿,我賠給你!”

    陸小言順勢放松了力道,小林頓時掙扎開了,連滾帶爬地跑向田老太,田老太藏錢的地兒一直沒變過,小錢藏在床板下,大錢藏在褲衩兜上。

    小林沒直接扒她褲頭,而是說:“奶,你是不是不疼我了?那等你老了,我也不管你死活。”

    他眼神惡毒,田老太嚇壞了,她最疼這個孫子,可不想和他離心,忙說:“奶疼你,奶最疼你,奶幫你賠。”

    陸紅兵和蕭寧這才放松對她的壓制。

    田老太也顧不得旁的,直接往下一伸手,其他人忙躲開了目光,哎呦,我呸,真是辣眼睛啊辣眼睛。

    這個老不修!

    真是不害臊,大家嗖嗖嗖轉過了頭,這才保住自己的眼睛。

    田老太已經將那一百塊錢拿了出來,她心疼的眼淚都掉了下來,這可是最后一百塊,她一直沒舍得動,之前給兒子的那三塊,都是之前老頭子打零工賺的,這一百,她準備當棺材本的,咋就要給出去呢。

    她正心疼著,陸小林已經一把搶過錢,遞給了陸小言,他實在是怕了這個堂姐了,臉到現在還火辣辣疼著,“你拿去,我賠你了,我才不去公安局。”

    這錢田老太一直藏在褲衩外,還怪惡心人的,陸小言都不想接了,“你把手帕拿開,我只要錢。”

    陸小林打開手帕,將錢拿給了陸小言。

    陸小言這才接住錢,她看向幾人,說:“以后不是自家的東西,還是別惦記了,我好說話,只讓你們賠一百,換成旁人,肯定連票也要讓你們賠償,但愿你們長個記性。”

    田老太都恨死了她,還好說話,我呸!呸呸呸!

    這花得可是她的錢。

    她的!

    劉蓉的神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這會兒又將兩個兒子摟到了懷里,她上下檢查了一下兒子,扯著人就跑,唯恐多待一下,陸小言這個瘋婆子出爾反爾,突然想報復他們,將她兒子弄走,過去的十幾年,他們對陸小言委實不算好。

    折騰一遭,田老太頭發都亂了,罵罵咧咧站了起來,突然覺得背脊一涼,是陸小言和蕭寧這兩人的目光都有些不善。

    田老太是有些害怕蕭寧這個城里娃娃的,大家都知道他家里有錢,投資時一出手就是三百,聽說背景也挺硬,這種人可招惹不了。

    她訕訕閉了嘴,又暗自罵了劉蓉一句,她娘的,也不知道等等她,搪瓷缸都沒拿。

    田老太去收拾搪瓷缸時,陸小言才說了一句,“奶,我敬你是長輩,你也不能將我們當傻子,今天你們拿回家的綠豆水就算了,當我孝敬我爺的,明天如果你還扒拉我家的綠豆水,去補貼我叔嬸,我就去找我叔要錢,親兄弟明算賬,他們家已經占了我爹十幾年的便宜了,應該沒臉繼續貪我一個小輩的東西吧?綠豆也是小北哥買的,和陸家一點關系都沒有。”

    “你這個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田老太簡直要氣死了,錢都交出去了,還這么明目張膽地說他兒子不要臉,田老太又跳了起來,伸手就想打陸小言。

    結果這次,卻是陸大山攥住了她,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的手捏斷,田老太破口大罵,“你個鱉孫,不幫著我,還攔我,我養你有什么用,我真該在你出生時就弄死你!”

    陸大山早就心寒了,聽了這些話,也不覺得難過,只冷聲說:“既然你這么想弄死我,以后就當我死了,別一次次來找我們的麻煩,我們已經分家了,房子也給了小勇,按協議以后是小勇給你們養老,小言心善,還想管你們,但凡你們生病還要給你們出醫藥費,如果還想拿醫藥費,請你們不要再來我們跟前鬧事,再鬧事的話,醫藥費我們也不出了,不信你就試試。今天我陸大山就把話撂在這兒,要是有人說我不孝,我寧可扛著,也不想看見你們一次次找小言的麻煩,一次次對她動手,我的閨女,憑啥要整日挨你的打?她身上全是你虐待的痕跡,我媳婦都跟我說了!你幾乎要將她打死,已經逼她喝了一次農藥了,就不能放過她嗎?”

    陸大山深深閉了一下眼,才繼續說:“她現在還喊你奶奶,不是你配當這個奶奶,只是因為你生了我!生恩我已經還了,我活了四十年,有三十五年,都在給你當牛做馬,肚子沒吃飽過一次,活干得是最多的,成年以后次次拿滿工分,一個人頂兩個人,家務活也全是月琴和小言的,我們一家子都在當牛當馬,連傅北的工資好幾百塊,都給了你,我們不欠你的,你再打她一次,我們就斷關系,在場的鄰居就做個見證。”

    陸大山眼眶通紅,說完,松了手,不再管她,只是羞愧地望著閨女,這些話他早該說了,結果卻一次次看著閨女為他出頭,一次次受委屈。

    他不是個好爹啊。

    第48章 第48章真是雞飛蛋打啊。

    陸小言卻沖他笑了笑。

    有些話她說不合適,所以田老太鬧事時,她一直在容忍,沒想到她爹這次竟然提了斷關系,陸小言清楚他多孝順,也清楚讓他說出這句話,有多不容易,但愿田老太能消停些。

    眾人也覺得他早該斷了,陸紅兵還說:“我要是有個這樣的老娘,我早斷了,這個見證我給你當!”

    連秦隊長等人都發了話,實在瞧不上田老太,“我們也給你當見證,沒見過這么欺負人的。”

    田桂鳳有些愣愣的,饒是她一向潑辣,也被那句斷關系唬到了,她想沖上去,扇他兩耳光,問問他憑啥敢這樣,可對上兒子死氣沉沉的目光,她忽然瑟縮了一下,她能感覺到他說的都是真的,老頭子和小兒子還惦記他們的大房子呢,要真鬧到斷關系,他們倆肯定不高興。

    田桂鳳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卻在意他們倆的,她訥訥收回了手,沒再打人,罵t罵咧咧離開了,“嘿呦,這閨女可真金貴,碰不得一下,比人家金疙瘩都寶貝,我看以后能有啥出息。”

    她走后,陸大山才一臉歉意地看向大家,鄭重道歉,“今天讓大家看笑話了。”

    本大隊的對他印象本就很好,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秦隊長都很佩服他,他干活真是一把好手,學東西也快,跟著蓋一段時間后,如今都會蓋房子了,說他干活一個頂倆,一點不夸張。

    秦隊長拍拍他的肩,難得調侃一句,“平時這種場面可不多見,今天也算讓我開眼界了,就沒見過這么對待兒子的老太太。”

    “對啊,綠豆水都連喝帶拿,還拎走兩壺,不分家,你們鐵定被吸干,幸虧分了,她以后要是再鬧事,大不了就斷關系,我們都知道你是啥人,也支持你。”

    陸大山還挺感動。

    陸小言笑了笑,感激地開了口,“今天謝謝大家了,多虧了你們,他們才肯賠償一百,不怕你們笑話,說是賠償,其實這一百塊錢,還是小北哥賺的,分家時作為孝敬給了我奶,本就是小北哥的錢,弄到最后,還讓他損失一臺收音機,哎,這事鬧的。”

    大家也挺唏噓,覺得他們一家子真夠倒霉的。

    陸紅武也安慰道:“以后他們再鬧,就像你爹說的,直接斷關系,要不然肯定要被他們吸干血。”

    “對啊,一次又一次,真是夠了。”

    陸小言感激一笑,“不早了,大家快回去吃飯吧,不早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錢,“雖然這是小北哥的錢,能要到手,也有你們的功勞,下午給你們做頓好吃的。”

    鐘獸醫有些擔心,“一個收音機可不便宜,又趕上蓋房,你們花錢的地方還多呢,還是省著點吧。”

    蕭寧卻意味深長看了一眼她的收音機,他在首都時,也有一臺,不小心摔過兩三次都沒壞,沒道理她這個摔一次就壞了,其中說不定有貓膩,雖然猜出了什么,他倒是沒追問,反而翹了下嘴角。

    有些理解,夢里的自己為啥喜歡這姑娘了,這脾氣很對他的味兒。

    他就喜歡這種小機靈鬼,也向來有仇必報。

    陸小言嘆口氣,“我現在手頭也沒錢,想買新的,還得攢攢,票也不好弄,我先找人修修吧,湊合用一下,沒事,鐘叔不用給我省錢,我買點原材料,自己給你們做,也花不了太多錢。”

    陸紅兵一下來了勁兒,“啥好吃的,是糕點嗎?”上次的糕點,他可是眼饞得緊。

    說著還咂摸了一下嘴巴。

    陸小言莞爾,“既然你喜歡糕點,那我就給你們做糕點吧,家里正好有白面、白糖,我再去供銷社買點鴨蛋和豆沙餡就行。”

    一聽要用白面、白糖,還有鴨蛋、豆沙餡,沒吃過糕點的都抽一口涼氣。

    乖乖這得用多少好東西。

    陸紅武忙說:“鴨蛋不用買了,我家有,我給你拿。”他們六個兄弟呢,也沒幫上人家大忙,六張口實在不好意思白吃。

    他們足足三十多個人呢,鴨蛋起碼得三十個,其他人也陸續開了口,“我家也有,我也給你拿倆!”

    “我家也有。”

    糕點可是矜貴玩意,秦隊長嫌貴都很少買,更多提隊里其他人了,一個個都忍不住分泌口水了。

    見他們大隊里的人開了口,秦隊長也忙開口:“我們正好要回去吃飯,我家離供銷社近,豆沙餡我們包了,這么多人三斤夠嗎?要是不夠我買四斤。”

    鄉下人大多比較淳樸,都白喝人家一個月的綠豆水,就算陸小言不做糕點,他們幫忙買點豆沙餡也是應該的。

    陸小言也沒拒絕,笑瞇瞇道:“夠了夠了,足夠給做你們不少了。”

    其實自己買紅豆,做豆沙餡更劃算,一斤紅豆能熬兩斤多的豆沙餡,不過紅豆還得泡十二個小時,還是直接買豆沙餡吧。

    蕭寧勾了下唇,說:“那我貢獻票吧,買豆沙餡好像需要票,我再買點白面,讓我們也沾沾光。”

    陸小言倒是沒拒絕,“成,不用多買,我家里有兩三斤的白面,夠做一些了。”

    蕭寧點頭。

    隔壁大隊的人也很興奮,這么一來,他們一準兒也有份,最近他們可跟著喝了一個月的綠豆水呢,不得不說,這次的雇主真真是大方。

    陸小言抱著收音機回了家,一路上陸大山和王月勤還在心疼,這么好的東西,就這么摔壞了,小北知道了,肯定更難受。

    哎,真是作孽啊。

    連王月琴這個沒啥脾氣的,都埋怨上了田老太他們一家子。

    陸小言將收音機拿到了自己屋,王月勤做飯時,她沒跟去廚房,而是將電池又裝到收音機,先將音量調到最小,隨后才擰開。

    挺好,沒摔壞。

    陸小言彎唇,又將電池摳了下來,她將收音機收到了自己衣柜里,暫且先休息兩天吧,過兩天就說修好了,再交給他爹。摳掉電池的事,陸小言并不打算告訴她爹,免得他又對那一家子心軟。他和田老太之間,可是隔著原身一條命。

    沒將她送去監獄,已經是陸小言最大的仁慈的了,陸二山那一家可沒一個可靠的,兩娃也被養歪了,她要一點點看著那老太婆自食惡果。

    下午吃過飯,有不少人送來了咸鴨蛋,說來也算他們運氣好,五月底收完麥子時,大隊里剛分了糧食,他們大隊里還養了十來只雞鴨呢,雞蛋、鴨蛋自然是有的。

    每家都分了兩三個鴨蛋,勞動力多的像崔奶奶家,足足分了六個呢。大家可舍不得吃,連同雞蛋一起腌上了,打算留著過年當一道菜。

    在鐘獸醫家幫忙的這十個人,都在翻找自家的鴨蛋,一看自家男人將六個鴨蛋,全拿了出來,陳素云可是心疼壞了,“哎,你拿這么多干啥,送去一兩個意思一下不就得了?”

    陸紅武這個好脾氣的都有些不高興,“她要做的是上次送咱家的糕點,一個糕點,就得一個鴨蛋黃,人多,需要不少鴨蛋,我們六個兄弟,拿一兩個像話嗎?就算拿六個鴨蛋,也是人家小言吃虧,白面、白糖不要錢嗎?又費事又耗力,人家可不欠咱的。”

    陳素云還生氣呢,叨叨,“那也不能拿這么多啊,就算你想拿,也得先看看別人拿不拿吧。”

    崔奶奶也覺得她不像話,“自己既然想吃,沒道理白吃人家的,甭管人家拿不拿,咱家是丟不起這個人,我這個當家的還沒說啥,你找啥不痛快呢?”

    陳素云悄悄撇嘴,人卻瞬間老實了。

    崔奶奶也覺得六個鴨蛋不夠,別說幾個兒子想吃,她都還想吃,那玩意確實費鴨蛋,總不能次次占小言的便宜,她說:“老二,你把家里那六個雞蛋也拿上,都是腌好的,你們人多,鴨蛋要是不夠,就讓她用雞蛋黃湊合一下,咱們家可不能白吃人家這么多好東西。”

    陸紅武還挺高興,“好嘞。”

    怕他哥拿不完,陸紅兵也湊了過去,“我去幫忙。”

    陳素云這下更心疼了,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早知道不勸了,奶奶的,又搭進去幾個雞蛋,要是留到逢年過節吃,六個雞蛋,夠她夾好幾次了。

    哎呦,不能想。一個個敗家玩意。

    這個老太婆同樣敗家,看吧看吧,早晚有一天家里要被她敗干凈。

    大家將鴨蛋都給陸小言送了過來,不止崔奶奶讓兒子多帶了雞蛋,連陸會計都讓兒子多帶了兩個雞蛋,上次他們得了四個糕點,里面可是有四個鴨蛋黃,明事理的都知道不能總占人便宜。

    下午隔壁大隊的人也送了十來個鴨蛋過來,并不是所有人都送了,也有那等子愛占便宜的,總歸是少數,陸小言也沒拒絕,打算將材料全用上。

    算上隔壁大隊送來的鴨蛋,其實也就三十多個,一個鴨蛋只夠做一個蛋黃酥的,幸虧也有人拿了雞蛋,陸小言自己家也有腌好的雞蛋,說起來,有二十幾個還是鄰居送的。

    她不是在教孩子讀書嗎?去的孩子越來越多,有的家長不好意思讓孩子白聽課,就私下塞給了王月勤倆雞蛋,推都推不掉,王月勤拿著雞蛋回來時還挺無措,問陸小言咋整,兩雞蛋也不值當送來送去,陸小言說:“既然給了就收下吧。”

    誰知道其他人知道后,也送了雞蛋,為了還人情,陸小言還將自己喜歡的小餅干拿t了出來,分給了孩子們。

    這不家里就多了一筐雞蛋,王月勤怕夏天容易放壞,也腌了起來。

    下午陸小言沒去送水,王月勤留在家里,給大家熬了一鍋綠豆水,每天用這么多綠豆,她其實也挺心疼,不過她性子好,閨女都決定了,她斷不會說啥的。

    如今一對比,就知道他家房子蓋得有多快了,那真是沒一個偷懶的。

    別人蓋房可沒她家這么快,算下來能省不少工錢呢,她還以為閨女是猜到了這些,才故意弄的綠豆水呢。哪里知道陸小言只是害怕大家中暑。

    陸小言給娃娃們上完課,就回來做蛋黃酥了,今天的糕點可是個大工程,他們人多,一人只給一個也不好看,陸小言打算做六十幾個,一人分兩個。

    今天的事,大家確實幫了忙,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她還指望大家多宣傳一下田老太的不是呢。

    她要是什么表示都沒有,指不定還有人覺得她要得多,一百塊錢夠修多少次收音機了。

    陸小言可不想賭人心,干脆散點財,大多人還是仗義的,都送了鴨蛋,紅豆餡也是秦隊長他們買的,足足三斤呢,蕭寧還送來五斤白面,仔細一算,她費的東西也不多。

    清楚她要做不少糕點,王月勤還回來幫忙燒了燒火,第一鍋快好時,香味就傳了出去,也虧得這個點在家的不多,他們這條小巷,也就陸會計的老娘和章老太在家,不然單聞味兒,都能饞死一群人。

    陸小言讓王月勤將家里的兩個竹籃,拿了出來,取出幾個盤子,放了進去,一個盤子里放了六塊,“娘,你給他們送去吧,正好一人一塊,讓他們先吃著,一會兒第二鍋做好后,再給他們送一次。”

    “好好好。”

    味道香得王月勤都忍不住流口水,看她也有些饞,陸小言彎唇,“里面也有你的,你可以吃完再去送。”

    王月勤臉上都是笑,“沒事沒事,我先給他們送去,到那兒肯定還熱著,趁熱吃好吃,讓他們都嘗嘗我閨女的手藝。”

    她無比驕傲,拎著兩籃子出了門,走路都小心翼翼的,就怕一不小心摔了。

    街上有幾個人正在嘮嗑,聞到香味頓時伸長了脖子,瞧見黃騰騰的糕點,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哎呦,大山家的,你這是打哪兒弄的糕點?這也太香了。”

    有一個嘴饞的,也湊了過去,腦袋恨不得伸籃子里舔一口。

    崔奶奶也在主街上和人嘮嗑呢,現在農閑,已經不用去上工了,清楚王月勤話不多,當即替她解釋了一下,“上午田老太又帶著兒媳婦和兩孫子,去鬧事了,還將小北的收音機給摔壞了,田老太還想打人,這不,我兒子和蕭寧他們攔了下來,小言感激大家,要請他們吃糕點呢。”

    “哎呦,這兩籃子得有三十來個,這真夠大方的,既然這么多,勻給我們點吧,都是鄰居,我家孫子還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呢。”說話的是王奶奶,最會算計,這不,想讓王月勤白給她兩個。

    請別人也是吃,還不如讓她乖孫吃呢,她說不準還能蹭兩口,王老太伸手想拿。

    王月勤忙后退了一步,說:“哎,嬸子,小言做的都是有數的,一人一個,真不能給你兩個。”

    她要是要一個,王月勤咬咬牙,也就給她了,可以把自己的那個讓出去,可一開口就是兩個,這樣一來,她男人可就吃不到了。

    那不成。中午吃飯時,他心情都一直不好,吃點好吃的糕點,說不準就調整過來了。

    可不能將他的讓給別人,王月勤難得拒絕人,正想說,干脆分給她家孩子一個時,王老太就不高興地拉下臉來,“我呸,瞧那小氣吧啦的樣,不給就不給,跟誰沒吃過似的,吃吃吃,咋不吃死你們。”

    王月勤抿了抿唇,這下一個也不樂意給了。

    她還想吃呢。

    憑啥讓給一個滿嘴臟話的。

    這下不僅王月勤不高興,連崔奶奶都板起臉來,“你個老潑婦,還要臉不,這么矜貴的東西,人家憑啥給你,討不到就咒人,你咒誰呢?”

    他們大隊會蓋房的可是有十來個年輕人呢,中午兒子們要鴨蛋時,家里的長輩都知道小言要給他們做糕點,也有個大娘不高興了,“就是,你咒誰呢?別以為小王好欺負,你就能滿口噴糞,我兒子還在蓋房,你再說一句不干凈的,信不信我讓你吃屎。”

    王老太哼了一聲,訕訕閉了嘴。

    王月勤道了聲謝,才拎著糕點去東地,遠遠的大家就瞧見她拎著籃子過來了,陸紅兵伸長脖子看了眼,呦呵了一聲,“嫂子來了,嘖嘖嘖,我聞到香味了,肯定是糕點出爐了。”

    大家一個個也沒心思干活了。

    不等王月勤來到跟前,有幾個嘴饞的已經湊了過去,“真做好了呀?”

    “哎呦,黃騰騰的,可真好看,嫂子,你家小言也太能干了吧。”

    王月勤抿唇笑,“大家洗洗手,直接拿著吃吧,一人一個,人人有份,等會兒還有一鍋,到時還是一人一個。”

    這么多人,能分一個都足夠讓人開心了,沒想到能有兩個,好幾個年輕人都高興地蹦了起來,有幾個甚至手都沒洗,直接在衣服上擦了擦,就湊了過來。

    沒錯,不干不凈吃了沒病。

    鄉下人不用太講究。

    大家拿到糕點后,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有些個家里有孩子的,只咽口水,不肯吃,想拿回家給兒子,沒結婚的卻沒這個顧慮,沒聽到有兩個嗎?自己吃一個,拿回去孝敬給父母一個。

    妥妥的。

    有兩個年輕人已經嗷嗚一口咬了下去,嗚嗚嗚,真是太好吃了,一個個恨不得吞掉自己的舌頭。

    他們沒啥文化,不知道咋形容,只一個勁兒夸好吃,家里有娃的,都沒受住誘惑,忍不住掰掉一點,一掰就看到了蛋黃。

    哎呦,真的是蛋黃。

    難怪要鴨蛋,這一個糕點正好用了一個鴨蛋黃,真是太舍得了,大家饞得都流口水,最后就六個漢子,受住了誘惑,愣是一口沒嘗,其他人那真是吃了一口,想吃第二口,嗚嗚嗚,根本停不下來,停不下來啊。

    連蕭寧這個大少爺,自認見過世面的,吃得都停不下來。一抬頭,見有人沒舍得吃,直接出價,“兩斤白面換一個,換不換。”

    別看大家都說他是散財童子,他并非沒有腦子,明面上都是以物換物,不會給人落下把柄。

    有兩個人搖頭,他們家孩子多,想讓孩子嘗嘗,有三人卻心動了,一斤白面不僅要一斤糧票,還得花一毛七,兩斤白面,不僅能做饅頭,還能吃一頓面條,蕭寧一下換到三個,其他人都眼巴巴看著他,那叫個羨慕。

    這一天,大家都很滿足,等王月勤帶來第二鍋時,他們都沒吃,全帶回了家。

    最高興的莫過于崔奶奶了,這可是六個黃騰騰的蛋黃酥,老五雖然結婚了,但是還沒娃,老六是單身漢一個吃飽全家不餓,老大、老二、老三、老四都挺不好意思,陸紅奇撓了撓頭說:“本來一人給了我們倆,見老五和老六吃得很香,我們也沒忍住,本來就想嘗一口,誰知道……”

    說到最后他老臉一紅,真沒想到自個會吃得停不下來,之前吃肉也沒見這么饞啊。

    崔奶奶笑著說:“小言那丫頭本來就是做給你們吃的,你們就算全吃完也沒啥,一人能帶回來一個已經不錯了,別說,小言這丫頭做的這糕點是真好吃。”

    陸紅兵人緣好,消息也廣,當即說:“不好吃,也沒法賣啊,聽說縣里賣得還挺火,一個賣兩毛呢。”

    陳素云頓時叫了一聲,“乖乖,這不是搶錢嗎?一個月餅才賣一毛。”

    陸紅兵對這個嫂子,也沒啥好印象,笑著回了一句,“是比月餅貴了點,月餅里可沒一個鴨蛋黃吧?也沒這么多的紅豆餡吧?別看貴,買的人還挺多,聽說每天都有人排隊買,隊伍能排老長,上個月賣的最好的就是蛋黃酥。”

    確實,貴是貴了點兒,味道是真不賴,崔奶奶也點頭,“別說旁人,我都想買幾塊。”

    陸紅兵腆著臉湊了上去,狗腿地給他老娘捏肩膀,“娘,等過年置辦年貨時t,咱們去縣城一趟吧,到時再買點,吃一個真不過癮,還不夠填牙縫的,您發發慈悲,一人給我們買兩個。”

    崔奶奶一巴掌拍開了他的手,“嘿,還一人兩個,你當咱家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別忘了你們一個個還欠著錢呢。”

    陸紅兵也不惱,笑嘻嘻說:“那等分紅下來成了吧?到時欠的錢肯定全還完了,我用自己的錢買行了吧,我可是個大方的,娘,等我有了分紅,我肯定起碼買四個,讓你和爹一人吃倆。”

    崔奶奶笑罵了一句,“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這小子滑頭歸滑頭,還是挺孝順的,崔奶奶笑得合不攏嘴。

    幾個嫂子都悄悄撇嘴,尤其是陳素云只覺得沒眼看。

    這時,陸二山和陸建良也回來了,他們雖然累了一天,一想到過幾天就能有收音機聽,精神頭都不錯,剛拐到主街,就有人說陸小言做糕點的事。

    說話的是陳大娘,她家兒子也會蓋房子,最近一直在幫鐘獸醫蓋房子,想起兒子帶回來的糕點,她就忍不住夸了夸,“你們是不知道,味道多好吃,紅兵可說了,供銷社一個賣兩毛呢,比月餅還貴了一半,雖然不要票,兩毛也委實貴了些,沒吃之前,我還納悶什么蛋黃酥能值兩毛,哎呦,你是不知道多香,還真值這個價,里面除了豆沙、白糖,還放了一整個鴨蛋黃,香得簡直流油。”

    “那你們可真是跟著享福了,我遠遠的都聞到了味兒,小言那丫頭真舍得,幫忙蓋房子的可不少人,算上隔壁大隊的有三十來個人吧?一人兩個蛋黃酥,這得多少錢啊。”

    “可不是。”

    陸建良和陸二山也聽得內心一片火熱,雖然不懂為啥看見他倆后,人家就不說了,他們也挺高興。

    都急匆匆往家趕,他們在公社幫忙時,也聽人提起了蛋黃酥,確實兩毛一個,真沒想到,她今天也做了,一人兩個,嘿,那老婆子肯定會給他爺倆各留一個。

    陸建良步伐都快了些,回到家后,才察覺出冷清來,廚房的煙囪沒冒煙,也沒飯菜香味,平時這個點,老婆子不是在做飯,就是已經做好飯了,今天咋回事?

    總不能被糕點收買了,傻乎乎在東地幫忙幫到天黑,剛回家吧?他嘴角撇了撇,有些不高興,“人呢?這么晚了,咋還不做飯?蛋黃酥呢?”

    他有些疑惑,往自己屋走去,正要進去卻聽到一聲嗚嗚嗚的哭聲,緊跟著房間內傳來老婆子的罵聲:“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啥用,還不是都怪你,你要叮囑好小林,他能摔了收音機?”

    劉蓉也委屈啊,哭得眼睛都腫了,可收音機確實是她兒子摔壞的,她能咋整,老巫婆氣不順,就會拿她撒氣,她偏偏還不能反抗,就算這老巫婆手里沒了錢,公公可是比二山能干,工分掙得多,打零工也能賺幾個,好歹能補貼家用。

    她忍,忍忍忍。

    劉蓉不吭聲,只嗚嗚地哭。

    田老太繼續罵:“哭個屁哭,除了哭你還會干啥,如今收音機壞了,那個死丫頭又訛走了我們的棺材本,咱可就剩那一百塊了,等二山回來,饒不了你。”

    屋外,陸建良和陸二山都覺得晴天霹靂,啥啥啥?啥訛走了棺材本,那一百被訛走了?!

    陸二山三步并作兩步,沖進了屋里,眼睛都紅了,“啥收音機壞了?咱那一百塊也沒啦?咋回事?”

    陸建良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都是抖的,“咋回事?究竟咋回事?”

    見兩人惱成這樣,田老太的罵聲一下收了回去,訥訥將上午的事說了一遍。

    陸建良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老天喲,那可是一百塊!他攢十年也未必攢得夠啊!他咋就嫌買菜管賬啥的麻煩,交給她呢?

    糊涂啊,他糊涂啊。

    咋就把這么重要的事,交給她了呢,真是雞飛蛋打啊。

    他眼睛一閉,氣暈了過去。

    田老太連滾帶爬地沖到了他跟前,“老頭子,你怎么了老頭子,你別嚇我啊。”

    劉蓉也嚇出一身冷汗,頂著個腫眼泡說:“捏人中,快捏人中。”

    他們一家鬧得人仰馬翻的,捏了人中,才將人弄醒。

    陸小言倒是心情不錯,吃完飯,就回了自己屋,今晚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就算畫稿費到得不及時也不用怕了,手里這一百足夠買糧食抵工錢了,就是還得找人換票。

    陸小言心情還挺美,晚上正迷迷糊糊睡著,外面卻亂糟糟的,隱隱聽到一聲,“抓賊啊,癟犢子往南地跑了,大家快起來,抓賊了。”

    什么?

    抓賊?!

    大隊里來小偷了?

    陸小言一下子清醒了,大隊長家沒被偷吧?

    第49章 第49章傅沉的目光落在畫上,眸……

    陸小言穿上鞋就下了床,摸到了手電筒,等她推開門出來時,陸大山已經跑出去了。

    王月勤也跑了出來,“你爹已經出去追賊了,你還是別出去了,大晚上的不安全,萬一賊人手里有刀咋整。”

    陸小言原本還不怕,被她這么一說,莫名有些害怕,“那我爹呢,拿刀沒?”

    王月勤也有些緊張,“沒沒沒,那咋整?”

    陸小言拐去了廚房,拿出一個切水果的小刀,這還是傅北買的,怕她用大刀不習慣,特意買的。

    這刀別看小,還挺鋒利,雖然捅不死人,關鍵時候應該能唬唬人,陸小言還抓走了搟面杖。

    “我出去看看。”陸小言說完,也竄了出去,她倒是不敢和人硬拼,卻也怕陸大山出事,剛剛的喊叫聲是從北邊傳來的,這個賊估計剛跑到他們這邊,就怕陸大山一味地往前沖,跟人起沖突。

    果然,陸小言跑出去時,后面一群人,還沒跑到他們家門口,陸大山則沖南地追了過去,顯然在追人。

    月色下,隱隱能瞧見兩道人影,拼命往前跑。

    陸小言打開了手電筒,這還是小北哥上禮拜買的,還真是派上用場了,手電筒一照,她就瞧見了,后面追的確實是她爹。

    陸小言看得簡直倒抽一口涼氣,陸大山竟然從后面一撲,將那人撲倒了,兩人撕打了起來。

    陸小言心臟險些漏掉一拍。

    她爹也太猛了。

    不怕對方帶著兇器嗎?

    陸小言拔腿追了出去,陸滿福和陸會計也追了上來,距離拉近后,陸小言看見對方掏出了刀,陸小言咽了咽口水,慌忙喊了一聲,“爹,你讓開。”

    也虧得陸大山一直防備著,對方掏出刀時,他往旁邊一滾,躲開了。

    賊人聽到腳步聲,知道后面還有人追,一擊不中,爬起來就跑,陸小言一手拿著手電筒,一手拿著刀和搟面杖,她邊跑,邊將刀塞到了手電筒下,一把將搟面杖甩了出去,她不知道搟面杖能不能砸中,只是試一下手感。

    幸虧原身準頭好,一下正中了男人的腦袋,男人慘叫一聲,卻沒停,捂著后腦勺,繼續往前跑。

    陸大山也爬了起來,他也真是個傻大膽,爬起來后,又追了上去。陸小言簡直要嚇死,他一個赤手空拳的,追這么近,不怕真中一刀嗎?

    陸大山個頭高,跑得越快,干活一頂一的好,這會兒也不帶退縮的,很快又追上了小偷。

    他這次沒敢直接撲,而是一拳朝那人的腦袋揮去,那人又叫了一聲,手里的刀子,直接朝陸大山捅了過去,陸小言看得膽戰心驚的,“爹,你讓開。”

    陸大山這次躲得慢了些,刀子擦住了胳膊,他疼得臉一白,對方并不戀戰,拔腿繼續朝前跑。

    陸小言看得膽戰心驚的,顧不得旁的,手里的刀子一下就甩了出去。幸虧離得不算遠,這下也算給力,刀子插在了那人腿上,他本來跑得正快,一個踉蹌摔倒了,這一刻,陸小言無比感謝原身,練了十年的技能,要不是她,單靠陸小言,根本砸不重。

    小偷倒了下去,陸大山再次沖到了跟前,一腳踢飛了他手里的刀,小偷疼得滿臉蒼白,還掙扎著起來,不忘逃跑,陸滿福和陸會計也追了上來,三人一同按住了小偷。

    陸小言連忙上前一步,拉起陸大山的手臂看了看,幸虧只是劃傷,血滲出來得不多。

    怕閨女擔心,陸大山說:“沒事,小傷。”

    陸小言這才松口氣,又提醒了一聲,“滿倉爺,會計叔,你們再檢查一下他兜里還有刀沒,別萬一被他傷到人,我帶我爹去上個藥,需要止血處理。”

    兩人都瞧見了陸t大山的手臂,確實還在流血,“快去吧。”

    他們扭頭離開時,大隊長他們追了上來,浩浩蕩蕩一群人,蕭寧也在里面,他的目光不自覺落在陸小言身上,小姑娘一身紅色裙子,裸露在外的小腿,細長且筆直,像羊脂白玉一般,十分惹眼。

    蕭寧目光微凝,落在了她臉上,小姑娘長發披在腦后,臉頰白生生的,一雙眸神采奕奕的,神情倒是鎮定。

    見有年輕人在偷看她,蕭寧身軀微動,擋住了他的視線。

    陸小言攙著她爹趕緊離開了,畢竟身上的衣服,嚴格來說算是睡衣,不好讓太多人看到。

    大隊長一眼就認出了這小偷是隔壁大隊的傅金袋,他一腳踹在了這癟犢子身上,說:“偷東西偷到我大隊來了,真他娘的不做人。”

    他一連踹了兩腳,傅金袋嗷嗷叫喚,“刀、刀,我腿上有傷,嗚嗚嗚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偷東西了,你們快救救我,我不想死。”

    大隊長這才看到他腿上的刀傷,小刀還插在他腿上呢,陸滿福說:“多虧了小言這丫頭,要不是她甩出了刀子,這癟三估計還要再逃一會兒。”

    大隊長只顧留意小偷了,都沒注意到她,“小言呢?”

    陸會計說:“大山最先追出去的,將這兔崽子撲倒時,不小心傷到了,他帶著刀,要不是大山躲得快就傷在了肚子上,這狗東西下手真狠。”

    陸會計也覺得不解氣,一腳踹在了他肚子上,“奶奶的,偷東西偷到我們大隊里,真是活膩歪了。”

    大隊長從他兜里翻找了一下,找出一個小布兜,里面是他藏的錢,有三百塊。他就怕招賊,將一千五,分成五份藏的,有兩份藏在劉書記家,雖然偷走的不是全部,也夠讓人生氣的,這可是他們買小豬仔的錢。

    也虧得大隊長警覺,聽見了動靜,只可惜這小兔崽子躥得太快,大隊長愣是沒追上,這才喊了人,幸虧抓住了。

    大隊長也喊了民兵連的人,將這小兔崽子交給了他們,讓他們幫著送去公安局。

    陸大夫先給陸大山止了血,給他上完藥包扎了一下,才給這小偷包扎,以**血過多,昏迷過去。

    陸小言換了身衣服,再出來時,民兵已經將小偷帶走了,大家正打算解散,大隊長也看到了她,說:“幸虧你們警覺,抓住了人,要不然咱大隊非得損失三百塊,你爹沒事吧?”

    “沒事,皮外傷,養養就好了。”

    見只是三百塊,陸小言松口氣,看來大隊長是分開藏的錢,這樣就算招賊,損失也不會太大。

    大隊長說:“時辰還早,你們先回去睡會兒吧,早上公安肯定要請咱們去做筆錄。”

    三百塊不是一筆小金額,當場抓捕小偷的,肯定得去做筆錄。

    陸小言點頭,回去又睡了一覺,再次醒來時,她娘已經做好飯了,陸小言洗漱完,趕緊吃了兩口。

    正在吃,大隊長拎著籃子過來了,這次又是來送東西的,不僅他們家有,陸滿福和陸會計也有獎勵。

    因為陸大山和陸小言功勞最大,獎勵是最多的,不僅有滿滿一籃子菜,還有一籃子雞鴨蛋,大隊長說:“你爹受了傷,這些雞鴨蛋讓他好好補補身體吧。”

    陸小言笑嘻嘻說:“您也拿太多了,這多不好意思,又讓大隊破費了。”

    大隊長笑道:“行了,你抓緊時間吃,吃完了,和我們一起去公安局,咱們得去做筆錄。”

    陸小言忙點頭,三下五除二地吃完飯,就隨著他們去了公安局,路上大隊長還在念叨:“幸虧明天就是交錢的日子了,這不然收著這么多錢,我還真不踏實。”

    “兩千貸款下來了吧?”

    “下來了,前兩天就能去取,不過放家里不安全,打算今天下午再取。就怕招賊,沒想到還是有賊惦記上了。”

    為了讓大家積極投錢,大喇叭吆喝了好多遍,隔壁大隊的人,還有不少在他們大隊蓋房子的,消息根本瞞不住,幸虧大隊長也挺警覺的,聽到動靜,一下就醒了。

    他們一行人坐拖拉機去的公社,陸大山也一并去了,做筆錄倒也挺快,每個人將事情說清楚就好了。

    該審的公安也已經審過了,這個傅金袋正是聽說他們大隊籌了一大筆錢,心動了,才鋌而走險。

    他已經是慣犯了,平時就偷雞摸狗的,時不時偷點人家的糧食,還被他們大隊的人抓到過一次,見他痛哭流涕地求饒,保證以后不會再偷,那人才饒過他,沒想到又跑他們大隊了。

    三百元,金額不低了,他們一年忙到頭,能填飽肚子都是好的,壓根沒余錢,他少說也得在牢里待兩年。

    公安問陸小言:“他腿上的刀子,是你甩出去的?”

    陸小言點了頭,不等她詳細回答,陸大山就急忙說:“公安同志,當時情況危急,這鱉孫拿刀捅我兩次,還砍傷了我,我閨女心中著急,才丟的刀,她不是有意傷人。”

    陳公安也瞧見了他手臂上綁的紗布,笑著安撫,“不用緊張,她是在抓捕中傷的人,不算故意行兇,不會處罰她的,我只是例行詢問。”

    陸大山這才松口氣。

    錄完筆錄,他們就回去了,路上大隊長說:“小言,明天你有事沒?沒事的話,和我們一起去縣養殖場吧,你和廖獸醫更熟悉一些。”

    陸小言點了頭,“好呀,我沒啥事,那就一起吧,等忙完順便去修一下收音機。”

    正好再給傅北送些東西,家里那么多雞蛋、鴨蛋,可以給他送點,他在食堂也未必能吃多好。

    王月勤一大早就將鴨蛋煮好了,“他還有三天就回來了,給他帶六個吧,一天讓他吃兩個。”

    一天吃倆,對王月勤來說,簡直是件極為奢侈的事,不過這是閨女規定的,陸大山就是一天吃倆,這幾年全靠傅北養家,王月勤也心疼他,正好不要錢,也給他好好補補。

    陸小言沒意見,她將自己的畫也帶上了,打算一并交給傅北,機械廠是縣里第一大廠,正好讓他問問,有沒有人愿意要,如果有的話,閑暇時,她可以多畫點。

    為了第一時間趕到養殖場,他們天不亮就起來了,陸小言才發現,除了她,陸會計和大隊長,還有兩人跟著,一個是陸紅武,一個是養殖廠的副廠長陸衛軍,兩人都人高馬大的,一瞧就是干活的好手。

    陸小言有些吃驚,“大隊長,去這么多人嗎?”

    衛軍叔跟著能理解,咋,紅武叔也要去?

    拖拉機能坐下嗎?

    大隊長點頭,“對,一起吧,紅武已經學了怎么挑小豬仔,人也壯實,咱們擠一擠,省得半道遇見搶劫的,喏,我還特意帶了三把刀,你和衛軍準頭好,一人拿一個,真遇見劫匪,直接甩出去。”

    陸小言咽了下口水,被他搞得好緊張,上了拖拉機后,還真是擠一擠,陸小言都快被擠成了肉餅,不過沒法子,第一班車八點從縣城發車,繞一圈,才到他們公社,返程時咋地也得十點了,他們要是去晚了,小豬仔不就被人搶走了,他們只能坐拖拉機提前去。

    幸虧路上沒人,拖拉機開得也快,之前一個半小時的路程,硬是縮短到一個小時,不然真要窒息了。

    大概是他們抓住小偷的壯舉傳了出去,一路上倒也算順利,并沒有遇見搶劫的。

    五個人懷揣三千五,順利抵達縣養殖場,他們到時,天剛剛亮,養殖場還沒開門,幾人等了半個小時,才有人陸續來上班,傳達室的門,也終于打開了,守門的是一位姓王的大爺。

    王大爺讓他們登記完,才將人放進去,還喊了個年輕人給他們帶路,“他們是廖獸醫介紹的人,你先帶他們去找廖獸醫吧。”

    清晨五點有一頭豬難產情況不太好,廖獸醫一大早就被喊到了豬圈,這會兒還在豬圈。

    進了養殖場后,幾人緊繃的神經才放松下來,陸小言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瞧著規模不算小,得有好幾十個豬圈,一個豬圈養十頭豬,起碼七八百頭豬。

    這可都是肉啊。

    陸小言真是眼饞死了。

    他們過來時,母豬已經順利生產了,廖獸醫瞧見他們,笑著洗了洗手,才走出來,“不錯,來得還挺早,你們可以去選了,我先帶你們去找老崔,等會兒老崔會陪著你們選豬,每頭小豬仔,都有編號,你們看中哪只,把編號記下來就成,若拿不準可以咨詢老崔,我跟他打過招呼,他經驗很豐富,能幫襯一二,一百頭選好后,你們就可以去交錢了。”

    大隊長再三道謝,笑著說:“等選好小豬仔,我們請你和老崔吃個飯。”

    廖獸醫笑著說:“客氣t啥,吃飯就不用了,上次你們送來的雞蛋,我還沒吃完呢,老崔那兒也就一句話的事,我已經跟她說好了,你們不用客氣,小言可是幫了我家大忙,今天當務之急是將小豬仔平安運到你們大隊,咱們以后有空再聚。”

    說是有空再聚,其實不過是推辭,廖獸醫是真不希望他們太破費,畢竟買這些小豬仔得不少錢,他們大隊又窮,不定怎么求爺爺告奶奶才借來的。

    他們選到一半時,也遇見一群人來了豬圈,虧得他們下手快,有老崔幫襯,選豬仔的過程,算是十分順利,一個多小時就全選好了,個個都是很壯實的仔豬,一百頭。

    一頭頭全選好后,價錢也核算好了,一共3349,不得不說,廖獸醫預計得挺準。他特意叮囑了他們帶3400,要是只帶3300,這會兒肯定抓瞎。幸虧他們還多帶一百,準備了三千五的。

    大隊長和陸會計在老崔的帶領下去財務交的錢,陸小言等人則留在了原地,看著養殖場的人,將一頭頭豬仔抱上了卡車,

    有熟人就是好,可以提前裝,一會兒帶著收據過來就成,看到收據司機師傅會直接發車,幫忙將小豬仔送到他們大隊。

    這邊正裝著車,那邊就有人將廖獸醫喊了過去,過了近十分鐘,廖獸醫才過來,他神情還挺嚴肅,對陸小言說:“今天來選小豬仔的有三批人,結果有一個大隊的錢,在公交車上被人偷走了,他們已經報了警,但是人還沒抓到,錢一時半會兒估計也追不回來,他們也是攢了好久的錢,還找銀行借了,目前沒法再湊一筆,他們預定的八十頭,這次沒法買了,你們大隊能多要些嗎?如果可以,你們和另外一隊,今天直接拿下,各要四十頭,拿不下的話,廠里會再聯系其他人。”

    陸小言心中動了動,飛快算了一下錢,如果多要四十頭,就是一千三左右,大隊長和陸會計交完錢,還有151,她手里有個100,據她所知,大隊長還退給蕭寧100,把他的也算上,還得湊1000才成。

    努努力未必辦不到。

    陸衛軍和陸紅武正驚訝著,就見陸小言果斷點了頭,“我們要,可以給我們一天時間籌錢嗎?明天上午,我們就將錢送過來,這一百頭小豬仔,可以等明天一起拉。”

    廖獸醫說:“應該沒問題。”

    他們養殖場也是想省事,今天這兩隊如果能吃下,就不用再找人了,現在打電話還得轉線,其實挺麻煩,大家都是本著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的原則,明天給錢也不算晚,一起送140頭也能省不少事,大貨車多跑一個地方其實挺費油。

    果然廖獸醫很快回了話,“可以,只要你們能湊夠錢就行。”

    陸小言點頭,“保證湊齊。”

    陸紅武和陸衛軍都瞪圓了眼睛,一個比一個震驚,這丫頭,咋嫩大口氣呢!

    四十頭,起碼得一千多了吧?他們去哪兒湊去?湊這一千五,都用了十來天呢。

    咋可能湊齊。

    又有人來喊廖獸醫,他說了一聲,先去了豬圈。

    這時,大隊長和陸會計也拿著收據出來了,兩人都滿面春光的,笑得牙不見眼的,他們剛靠近,就看到陸紅武和陸衛軍慘白著一張臉的模樣,“這是咋了?仔豬裝好了嗎?咋不裝了?”

    陸紅武忙將剛剛的事說了一下,陸會計倒抽一口冷氣,“啥玩意,她答應了?我的小祖宗,這可是四十頭,一千多,咱咋可能一天湊齊?”

    陸小言揉了揉鼻尖,覺得努努力還是有指望的。

    他們大隊再壓榨一下,弄出二三百沒問題,還有隔壁大隊呢,再找小北哥想想辦法。

    鐘叔其實也有錢,他的工作雖然轉給了他兒子,其實老爺子和秦嬸都退休了,兩人是有退休金的,一個月少說也能攢下幾十塊,之前投錢時鐘獸醫是跟著大隊長投的,只投了三十五,他兜里肯定是有錢的。

    見大隊長也一臉震驚,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小聲說:“那個,我就是覺得機會難得,好不容易讓咱撿漏一次,如果不把握住機會,太可惜了。”

    陸會計腦殼疼,覺得這丫頭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油鹽貴,“咱們未必能湊夠啊,這可是一千多,萬一湊不夠咋整?”

    陸小言有些慫,小小回了一句,“又沒立軍令狀,咱們先湊唄,實在湊不夠,就賣賣慘,能湊夠多少要多少唄,哪怕多買個十幾頭也是好的呀,剩下的讓他們再找其他人就是,咱們好好說就行了,反正今天這一百頭,咱先不拉,明天一起,爭取多拉走點,沒準就湊夠了呢。”

    大隊長沒忍住翹了一下嘴角,“你這丫頭,真是鬼機靈,那就這樣,能湊多少算多少吧,走,咱們給廖獸醫打聲招呼就趕緊回去湊錢去。”

    陸小言點頭,邊帶路邊說:“我兜里有一百,先交給您,算是我自個投的,一會兒你們先回去,我再去找小北哥想想辦法,你們回村后,你們再試著動員一下村里的人吧。”

    大隊長清楚她是個有成算的,當即追問道:“關于動員大家,你有啥好法子沒?”

    陸小言也正思考呢,想到什么,她眼睛一亮,“先動員大家吧,盡量讓他們投資,如果沒人投,就改為找他們借錢,以大隊的名義借,截止到晚上睡前,愿意借十五塊的人家,下次招工時他們家工人能額外加一分,能借十元的開春還錢時,還本金的同時會額外給一斤肉,借五元的就給半斤肉。”

    大隊長聽得眼睛也亮了起來,覺得這主意好,給肉倒是無所謂,反正養著豬呢,實在不行多殺一頭,加分的事,總覺得不妥。

    陸會計說:“一有加分,手里沒錢的,估計也會拼命找人借錢,萬一好多人家愿意借給咱這十五塊錢,真給他們加分嗎?”

    大隊長興奮地說:“加唄,就一分,影響不大,真能借來,也算他們的能耐,等于給廠子做了貢獻。”

    陸小言也笑,“借的人多了,大家都加一分,其實等于沒加,咱這其實算拿加分套現金。”

    也算空手套白狼了。

    陸紅武和陸衛軍原本還興奮著,都準備讓自家也去借個十五塊,聽完她的話,都一言難盡地望著她,可不就是,一旦借的人多了,確實等于沒加。

    陸會計這下也覺得妙了,“萬一看到別人肯借錢,其他人肯定不甘心落后,有時候加一分,說不準真能考上,一個工人的名額,對大家吸引力還是挺大的。這么一來,愿意借錢的人家應該不會少,難怪大隊長總夸你,你這丫頭,腦袋就是靈活。”

    陸小言嘿嘿笑,“能幫上忙就好,如果到下午四五點差得挺多,就讓劉書記去隔壁大隊借點吧,咱們大隊這么窮,還有一百來塊錢呢,其他大隊應該也有個兩三百,這樣吧,如果他們愿意借個三百,明天開春,可以送他們一頭小豬仔,就算手里不夠三百,為了小豬仔,他們應該也會想想辦法。”

    陸會計又心疼上了,剛剛那一兩斤肉,他都覺得肉疼,“直接送一頭小豬仔是不是太多了?”

    陸小言卻笑了,“不給好處,人家咋可能借給咱?銀行不是借不到嗎?您可以這么算,三百塊錢,能讓咱買九頭小豬仔,萬一有一頭小母豬,來年還能生個十來頭,只送一頭小的真不算啥。”

    這么一想還真是,陸會計雖然心疼,總共沒那么排斥了。

    跟廖獸醫打完招呼,他們就風風火火出發了,趙楠將他送到機械廠,才離開。

    陸小言這次倒是沒拿籃子,只背了個斜跨的布兜,三幅畫卷了起來,豎放著,有一半還在外杵著呢,她笑瞇瞇喊了一聲,“陳大爺,是不是一會兒就到休息時間啦?”

    機械廠還算人性化,上午能讓工人休息個三次,雖然時間不長,好歹能歇息一下。

    “哎,還得二十分鐘呢,咋?有急事嗎?”

    工作時將人喊出來,終歸不太好,陸小言連忙擺手,“沒,我正好等等,我這不是沒手表嗎?就大概估了一下時間,以為該休息了,我正好陪您嘮嘮。”

    陳大爺笑著招呼她,“進傳達室吧,外面挺曬的,你既然來了,正好陪我下一局,象棋會嗎?”

    陸小言眨眼,她還真不會,她小時候都是玩五子棋和跳棋,也就那個便宜哥哥,喜歡跟老頭們扎堆玩象棋。

    “雖然不會,我可以學呀,你講一下規則就行,我記性還是不錯的,可以陪您玩一局。”

    陳大爺有些嫌棄,“我平時可從來不跟新手玩,沒啥意思,還就愛t悔棋。”

    “那您遇見的新手不是我這樣的,我可知道落棋無悔的道理,像我這么機靈的新棋友,可不好找,您錯過這村也沒這店哦。”

    陳大爺笑了笑,給她講了一下規則,陸小言認真記了一下,反正還挺簡單,兩人有來有回下了起來。

    陳大爺發現這小丫頭還真有兩把刷子,他就講了一遍,她就記住了,下棋時也挺果決,并不是胡亂下,挺有成算,他也認真了幾分,一盤局,下了二十分鐘都沒結束。

    幸虧陳大爺還記得她要找人的事,休息時間一到,就讓小劉幫著進去喊了一下,傅沉很快走了出來,瞧見她在和陳大爺下象棋,他挑了下眉,眼中帶了點笑,“來縣里交錢來了?”

    “嗯。”陸小言趕忙站了起來,笑著說,“陳大爺,我下次再陪你下哈。”

    說完就溜了出去。

    陳大爺笑著搖搖頭,也沒阻攔,畢竟中間休息時間有限,兩人來到樹蔭下后,陸小言先將多買小豬仔的事說了一下,“你還能借到錢嗎?”

    傅沉有一千的獎金,上次投資二百,還剩八百,他其實可以全拿出來,但是太多的話,她肯定懷疑。

    傅沉想了想,才說:“可以,上次只找了一個人借錢,廠子挺大,人也多,只要還錢時,多還一部分,不愁借不到。也有同事提前預支過工資,真借不到,我也可以找財務預支兩年的,估計需要請財務吃個飯,預支的錢讓他們從工資慢慢扣,努努力,拿出四五百,應該沒問題,這樣吧,下午借到后我往公社打個電話,讓陳宇捎帶個消息過去,早上你們來找我拿。”

    陸小言松口氣,原本希望他借二百,他如果能出四五百,說不準他們還真能將錢湊夠。

    “那就辛苦啦。”陸小言將雞蛋掏了出去,言笑晏晏的,“這是娘給你煮的,你這兩天給自己加加餐,還有這三幅畫,畫是我自己畫的,你看看能不能在廠里換點糧票、工業券啥的,要是可以,也能補貼一下家用,總不能老讓你一個人養家,我多少也幫點忙。”

    傅沉的目光落在畫上,眸色都深了一分。

    第50章 第50章啊啊啊,她已經看到了,……

    傅沉勉強收回了目光,“糧票夠嗆,工人也缺糧票,倒是工業券可以倒騰一下,你想換多少?”

    陸小言也不太清楚自己的畫,值多少工業券,好歹忙了兩三天呢,將畫裱起來也花了錢,這畫可是她的心血,太便宜了,她也不想賣,她大概預估了一下,說:“五張吧。”

    傅沉點頭,從兜里掏出一個小鬧鐘,拳頭大小,還挺可愛,昨天下班剛買的,幸虧還揣在兜里,“這個給你。”

    陸小言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給我的?”

    “嗯,小人書過稿的獎勵。”

    陸小言嘿嘿笑了笑,開心地抱進了懷里,“謝謝小北哥,我給學生上課都是看的沙漏,有鬧鐘方便多啦,那你快進去吧,估計該上班啦。”

    傅沉點頭,將畫拿回宿舍已經來不及了,他先將東西放在了傳達室,中午休息時才來拿。

    舍友都去吃飯了,他讓孟延安幫他打的飯,帶回宿舍就成。他則拿著東西直接回了宿舍,他們宿舍面積還挺小,小小的宿舍擺了四張床,一共有一張桌子,桌子是大家共用的,他將雞鴨蛋,放在了桌上,自己將來到了床邊,打開了畫。

    全是水墨畫,第一幅畫的是連綿起伏的高山,皎潔如白布的瀑布從山上咆哮著洶涌而下,落在石頭上卷起層層波濤,迸濺出的水花也畫了出來,最終匯入河流中,景色相當壯觀。

    第二幅畫的還是山和水,這次沒有瀑布,是蒼勁如黛的高山和寬闊雄偉的水面。湖面上有一兩個小舟,晚霞即將落入山間,連山上的樹葉都好似披了一層霞衣。

    第三幅畫的是太陽初升時的山水,到處是是薄紗似的霧氣,白茫茫的,連綿起伏的高山也被霧氣所籠罩,端的是美輪美奐,一輪明月突破層層霧氣,從山間升起,璀璨的亮光一下攫住了人的眼球。

    傅沉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喜歡,之前想要一幅都沒有,如今一下來三幅。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傅沉心情相當愉悅,他將其中兩幅收了起來,和行禮放在了一起,另外一幅,則放到了外面,好在機械廠最不缺的就是釘子,他在墻上釘了一個釘子,將畫掛在了墻上,傅沉滿意地看了一眼,正欣賞著,孟延安拎著飯盒,和另外兩個舍友回來了。

    孟延安一進門,就瞧見了他床邊的畫,“臥槽,你這么早回來,就是鼓搗畫來了?哪兒買的啊,這瀑布也太壯觀了吧,哪個畫師畫的?也太絕了,貴嗎?”

    他一迭聲問了好幾個問題。

    另外兩個舍友也好奇地看了過去,畫得確實挺壯觀的,不過他倆對畫不感興趣,只看一眼就撇開了目光。

    傅沉倒是出奇耐心,平時話少得很,孟延安問五個問題,他能答一個都是好的,今天卻全回了,“不是買的,我家小言畫的。”

    “陸小言?你媳婦?”孟延安隱約記得,他媳婦好像叫這個名字。

    傅沉點頭,唇角微微揚起,“確實挺值錢,不過不外售。”

    不是,他問的好像是貴不貴吧?誰問你值錢不值錢了?饒是孟延安這個單身狗都察覺出一股兒子酸味來。

    這小子,忒欠揍,這是炫耀吧?妥妥的炫耀。

    陸小言此時,已經回了陸家大隊,這會兒陸家大隊正熱鬧著,借給大隊十五塊錢,考試就能加一分的消息一傳出去,整個大隊都沸騰了,心思靈活的,已經行動了起來,陸小軍還遇見兩人急匆匆出去借錢的。

    只要有人去借錢,總有其他人開始心動,這會兒連陸會計都想夸獎陸小言一句了,十五塊錢,真是定的正合適,太高的話大家肯定直接放棄,十五塊,努努力,想想辦法,還是能辦到的。

    這不,連崔奶奶都心動了,哪怕陸紅武將陸小言的算計說了,她也發了話,“得借,咱不借,就會少一分,還是得使使勁,你們幾個兄弟去想想法子,這次一人借兩塊就行,我和你爹去借個三塊,多個工人,咱們家的生活也能更好一些。”

    去借錢的還真不少,大隊長剛放了消息沒多久,就有十幾個人出去借錢去了,陸紅兵這個腦子活的,直接去了知青點,找蕭寧借的。

    這一天,陸家大隊可真是熱鬧極了,陳宇下班時,便傳了消息回來,傅沉借到了五百。

    傅沉并不想冒頭,也不敢投太多,所以這五百,算是幫忙借給大隊的,他自己只投了二百。

    大隊長得知消息時,瞬間眉開眼笑的,覺得這小子真有能耐,五百啊,這可是五百,壓力一下小了一半。

    倒也有幾個追加了投資,不過不多,就幾個人,加起來也就投資十六塊錢,秦隊長也跑來湊熱鬧了,大手筆地投了十五塊錢,雖然他是公社的,大隊長還是收了,左右離得不遠。

    截止到下午五點半,愿意借給大隊錢的就有不少了,單借十五塊的,就有十七戶,還有二十幾戶也跑去借錢了,可惜沒借夠十五,最后為了那一斤肉,也都是十塊、五塊地借給了大隊,全部加一起竟然湊了五百八。加上傅沉、陸小言,還有蕭寧那一百就已經一千二百左右了,就差一點。

    陸會計和大隊長認真算了一下,算完兩人都挺震驚,這樣一來,再努力湊湊,估計都不用去隔壁大隊借錢了。

    鐘獸醫這會兒也有些心動,小言投了一百,蕭寧也投了二百,他其實多投點,也不顯眼,畢竟他手里確實有錢,他干脆去了公社一趟,往紅旗公社打了個電話,打算和媳婦商量一下。

    秦英和老爺子都清楚他的醫術,他當時在省城可是養殖場的一把手,尋常的疾病基本都可以治好,其他人雖然不看好養殖廠的未來,他們倆其實是看好的。

    何況他們還捏著退休金,每個月都能領錢,他們之前是不想太扎眼,才只投了三十五,這會兒蕭寧都投了不少,人家一個小年輕都有魄力投那么多,他們捏著錢,多投點其實也沒啥。

    不過他們還是挺謹慎,最后老爺子發了話,讓鐘獸醫追加三十五,他和閨女各投五十,這樣單看也不起眼。

    鐘獸醫投完錢,他們大隊又沸騰了一下,心思活絡的頓時多想了起來,人家鐘獸醫都敢投這么多,說明他對自己的醫術還是很信任的,竟然又有十幾個人追加了投資,到最后,愣是湊了一千五,比預估的t還超了一百多。

    大隊長和陸會計都很激動,怕大隊里又遭賊,這一晚,大隊長直接和陸會計將床搬到了門口,堵著門口睡的,真有賊的話,只要一推門,他們就能發現,好在一切順利。

    陸小言沒管他們籌錢的事,回家后,就將收音機交給了她爹娘,說是修好了。

    陸大山高興壞了,當即打開聽了聽,還真能聽了,“是不是花了很多錢?”

    陸小言沒說具體的,只笑著說:“也還好,你們放心用吧,只要不摔著,也不容易壞。”

    第二天,大隊長他們再去養殖場時,陸小言沒跟去,他們還是坐拖拉機去的,先去的機械廠,將傅北那五百也帶上了。

    也幸虧五百全帶上了,去了之后,他們才發現,另一隊也是今天來交錢,不過,他們就湊了一千二,沒他們錢多,一千二只能買40頭小公豬。

    好在廠里是按四十頭給算的。

    如此一來,他們花1522,買了21頭小母豬,19頭公豬,多出的二十二,還是找廖獸醫借的,說是借,廖獸醫將錢掏出后,大隊長又靈機一動,問了一下他要不要干脆直接投資,還將鐘獸醫投多少錢的事說了一下。

    廖獸醫自然愿意投,他同樣看好鐘獸醫,兩人一拍即合,最后連錢都不用還了,還多了一個投資者。

    這一下可是多了21頭小母豬啊,大隊長和陸會計嘴都要笑歪了,真真是走了狗屎運啊。

    給小豬仔裝車時,廖獸醫還提醒了一句,“現在剛八月底,天還有些熱,夏季容易滋生細菌,仔豬也容易生病,你們一定要注意衛生,糞便要及時清理,豬圈也要保持通風,雖然十天前喂食時我們已經給仔豬加了些飼料和青草,食物完全變成青草和飼料時可能還是會出現拉稀的情況,你們把青草割細點,青草一定要無毒,不帶蟲卵。”

    廖獸醫還說了幾種草,例如紫花苜蓿,黑麥草,燕麥草,菊苣,尤其是紫花苜蓿,營養豐富,草質柔軟,適合喂養各種牲畜。

    “我記得你們河堤就有不少,你們割完,記得讓鐘獸醫辨認一下,草總有吃完的一天,既然要擴大養殖,后續可以有意識種植這些牧草,黑麥草的種子冬季都能生長,大麥草可以青貯,制干。你們種植的話,冬季也就不怕沒青草了,這些全是優質牧草,對還有幾種產量特別高的,像皇竹草、高丹草,還適合咱縣的氣候,只要種了真的吃不完。”

    種牧草的事,鐘獸醫之前也提了,大隊長對這事還挺上心,還仔細咨詢過什么時候種合適,沒想到廖獸醫也提醒了,大隊長又誠懇地道了謝,怕記不住,還讓陸衛軍這個副廠長趕忙記在了本子上。

    廖獸醫又一一重復了一遍,隨后才笑著說:“你們不嫌我絮叨就行,老鐘到時肯定也會提醒你們,他比我還要嚴厲,肯定讓你們一天起碼清理兩次豬圈,他講的那些,你們別嫌麻煩就行,不執行的話,小豬仔很容易生病。”

    大隊長認真點頭。

    回去的時候,大隊長坐在了司機師傅身旁,給他指的路,少了他和陸小言拖拉機上終于沒那么擠了,真是可喜可賀。

    大家一個個都興奮極了,好在路上一切都好,大卡車順利抵達了陸家大隊,連孩子都知道小豬仔今天要運來他們大隊,一瞧見大卡車,孩子們就蹦蹦跳跳跑回家報喜了。

    等大卡車來到養殖廠門口時,養殖廠已經圍滿了人,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

    大隊長興奮又好笑,“行了行了,大家都讓開點,好歹讓一個道,還得將小豬仔抱進豬圈呢。”

    看著這一排十間的磚瓦房,大隊長心情很是暢快,多虧了小言這丫頭提醒,他們才爭取來了磚瓦房。

    大家也羨慕得不行,他們還沒住上磚瓦房呢,結果這群小豬仔卻住上了。

    還真是讓人眼熱啊。眼熱歸眼熱,想到長大后,就能殺著吃肉了,大家都露出了幸福快活的笑容。

    大家嘿嘿樂,終于讓開了道,陸小言剛上完課,聽到消息,也和其他孩子跑來看了看熱鬧。

    他們過來時,大家正抱著小豬仔,往豬圈運,小豬仔身上都很干凈,烏溜溜的大眼,還怪可愛,一個個顯然有些怕生,哼哼哧哧的。

    鐘獸醫也來了,讓大家都安靜些,別嚇著他們。

    等小豬仔們一只只全被放進豬圈后,大家才意猶未盡地收回目光,大隊長笑了笑,“行了,大家都別看熱鬧,從今天起都開始割豬草吧,給大家算工分,一會兒讓衛軍給大家說一下,什么樣的草營養價值最高,大家割時,記得割得精細點,小豬仔吃不了太大的。”

    一一叮囑完,大隊長才讓大家散開。

    一個個還不肯走呢,大熱的天都不怕曬,紛紛問,“大隊長,真拉回來一百四十頭嗎?”

    不等大隊長開口,一個半大小子就興奮地搭話,“對,一百四,我剛剛都數了,一個不差!”

    大隊長也笑了,“里面四十八頭小母豬呢,來年咱們肯定能多不少小豬仔。”

    大家都歡呼了起來,“四十八頭,也太多了,難怪這次花這么多錢。”

    陸衛軍說:“咱們算是走了狗屎運了,也得感謝小言,讓咱們抓住了機會。”

    大家紛紛追問咋回事。

    陸衛軍便將當時的情況說了說,“你們是不知道,當時我都懵了,人家錢被偷了,買不成,可咱也沒錢啊,籌第一批錢,都險些要了咱得老命,還得再弄一千多,哪里好弄,我下意識想拒絕,虧得小言這丫頭機靈,應了下來,要不然哪里還有這四十頭。”

    陸紅武也跟著點頭,“可不,當時見她答應,大熱的天,我冷汗都冒出來了,唯恐咱們拿不出錢,他們連這一百頭也不肯賣給咱了。”

    兩人唱雙簧似的,將當時緊張的情況說了說,大家都忍不住豎拇指,“小言這丫頭,別看年輕,膽子是真大,換我,我也不敢點頭。”

    花大娘也笑了笑,這幾天她一直在豬圈忙活,昨天還帶著幾個大娘割了一堆豬草,她笑著說:“所以大隊長才說,養殖廠離不開小言這個顧問,沒有她,咱哪有這么多小豬仔。”

    見大家都在夸她,陸小言不好意思地撓頭,“大家快別夸了,要不是大家努力借到了錢,就算我應了下來,咱們也買不到小豬仔啊。”

    花大娘笑著說:“雖然大家都有功勞,還是你家小北的功勞最大。”

    “對啊,工人就是厲害,聽說他又找人借了五百呢。”

    “可不是,五百塊咋借到的?”

    “好多正式工的工資一個月就三十多,沒結婚的一年就能攢三百,多找兩個人不就就到了?還是工人好啊,身邊都是有錢人。”

    “可不就是。”

    陸小言也覺得他厲害,就算身邊有錢人多,這年頭,借五百塊也不是好借的,原本陸小言還以為他不愛說話,應該沒啥朋友,這么一看,朋友倒也不少。

    陸小言:“應該是和朋友說好了,后續拿工資抵。”

    “就算拿工資抵,小北也真是大膽,一下借五百,兩三年的工資,也不怕咱養殖廠賠錢,真賠了,吃土嗎。”

    “呸呸呸,你少烏鴉嘴。”

    那人忙閉了嘴。

    陸小言笑了笑,正要說什么,大隊長喊了她一聲,陸小言也進了養殖廠,大隊長這才說:“小言,你再兼任一下會計如何?幫咱大隊算算賬,本來沒想招會計,打算讓陸會計一并干了,結果他推掉了。”

    陸會計能不推嗎?他也就小學學歷,初中都沒上完,年齡一大,算大隊的賬都有些力不從心了。養殖廠單買小豬仔都花了好幾千了,還算分紅啥的,他搞不定啊。

    不算大隊的投資,只看每個人的投資,他就開始抓瞎了,這不是要他的老命嗎?只是想想,他都愁得腦殼疼,當時就拒絕了。

    大隊長說:“趙振南最是細心,原本陸會計還想推薦他,可他和鐵成那小子鐵了心的要當獸醫學徒,如此一來,咱大隊高中生就剩你了,我和劉書記幾人商量了一下,干脆先讓你當吧。”

    陸小言想了想,說:“只是算分紅、算工資沒問題,我先兼任一段時間吧,不過等后續廠子規模大起來后,還是正兒八經招個會計吧,聽說一個好的會計,是可以為廠子省下很多錢的,這點我肯定是不成的。”

    大隊長點頭,“成,你先當著,厲害點的會計未必肯來咱們大隊,咱們慢慢培養一個吧,到時看看誰算術好,再讓他出去學習一段時間。”

    陸小言點頭,跟著大隊長t算賬去了,第一次買小豬仔,花了3349,第二次花了1522,總投資是4871,給養殖廠買玻璃、鋼筋啥的還花了64,陸小言也一并算了進去,總投資是4935。

    瞧見這個數字,陸小言心中一動,說:“大隊長,咱們大隊原本不是有一百多嗎?建養殖廠花了64塊錢,剩下的有65嗎?”

    “有,還有81。”

    “那大隊再投65吧,這樣總投資就是五千塊,正好需要給小豬仔們備點常見的藥,這65塊可以交給鐘獸醫。”

    “行。”

    陸小言大概算了一下,他們大隊前后花129,欠銀行2000,欠隊員580,欠傅北500,總投入3209元,大隊的投資占64.18%,村民們占了35.82%,傅北和蕭寧的投資稍微多一些,陸小言的占2%。

    她將每個村民的占比都算了出來,列了個明細,以后可以一年分紅一次,不過今年特殊,過年時,豬還不到出欄的時間,得等開春了。

    接下來一段時間,大隊也沒錢,大家的工資也只能先欠著。

    陸小言一一算完,又核對了一遍,見沒問題,又謄抄了兩遍,自己這個會計留一份,另外兩份分別交給了花大娘和大隊長,大隊和廠里各留存一份。

    小豬仔來到后,養殖廠也算開始正式運行了,花大娘和大隊長,還特意召開了一次會議,商量了一下,工人的工資怎么定。

    他們大隊比較窮,也比不得城里,工資肯定沒法多開,商討過后,工資也定了下來。

    廠長一個月十五塊,副廠長十三塊,養殖技術員一個月十二塊,會計一個月十二塊,清理員一個月八塊,獸醫學徒一個月三塊,畢竟有四個小年輕,目前啥也不會,也就給鐘獸醫打打下手,主要還是學習階段,給高了其他人也有意見,等學成后再漲工資。

    技術員也是,如今大家還沒學到多少本領,一個月也就三塊,不過廠里會安排他們陸續出去學習。

    縣里養殖場正好要招臨時工,這次可以收兩個人,省城也有招臨時工的時候,鐘獸醫可以幫忙聯系人,學到本領,再回來工資會變成十二。

    就這大家都很高興,這年頭錢不好賺,他們出去打零工,也不是天天有活,一個月也就賺個十來塊錢,別看如今才三塊,這可是每個月都發,何況大隊長和花大娘也說了,學成后,也不會一直十二,等養殖廠盈利后,肯定還會給大家漲工資。

    陸小言算是特例,她要兼職會計的活,還要兼職顧問,算是打兩份工,工資干脆定成了二十塊,等招到會計再給她減一半。

    讓大隊長和花大娘比較愁的是鐘獸醫的工資,聽廖獸醫說鐘獸醫沒退休前,一個月工資一百多。

    但是他們廠還在起步階段,根本不可能開那么多的工資,大隊長和花大娘等人考慮再三,將他的工資定成了二十五塊,每個月再額外給他補貼五斤糧食,五斤蔬菜,兩斤肉。

    當然啦,目前肯定給不起這么多,只能先給糧食和蔬菜,至于肉先欠著,開春后再還。

    當天晚上,鐘獸醫就知道了補貼的事,陸衛軍跟他說起這事時,他還挺感動。

    雖然工資不算高,這些補貼著實不少,何況年底還有二十斤的雞蛋和肉,單這些東西,都能給他們省不少事。

    鐘獸醫還是挺滿足的,畢竟此一時彼一時,他們在紅旗公社時,不僅要天天干農活,還不敢買太多肉,身子都虧空了,在他看來,陸家大隊除了沒通電,用水不方便,其他啥都很好,以后吃肉也不用遮遮掩掩的。

    陸小言也挺滿意,二十塊錢,在他們大隊,真的不少了,她看著是兩份工作,實際上也就算算賬,出出主意,也不算太忙。

    周六傅北回來時,陸小言還挺期待,忙迎了上去,“小北哥,怎么樣?我的畫換到工業券了嗎?”

    沒有五張,能有三張也是好的呀。在他們大隊,一張工業券都十分難得。這點陸小言還是十分清楚的。

    傅沉直接將兜里的工業券掏出了出來,“換到了,喏,十五張。”

    陸小言瞬間瞪圓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啥啥啥?

    她究竟聽到了啥?

    “多少張?”她不敢置信地問出了口。

    說完,目光一凝。啊啊啊,她已經看到了,厚厚一疊兒,絕對不是三、五張,天啦擼,她不是在做夢吧?

    陸小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說話都結巴了,“這這這是十五張?”

    十五張什么概念?在他們縣一個自行車也才需要十二張工業券,像傅北,已經轉成了正式工,他干一年也才十五張工業券。

    一年,這可是一年的量,還只有正式工才有,在鄉下更難得。

    他一下竟然換了十五張。

    傅沉挑眉,沉默了一瞬,有些好笑,“你打算拿三張畫換五張?”

    “不然呢?”陸小言撓撓腦袋,仍有些不敢置信,將十五張工業券接到手中后,她仍覺得不真實,翻來覆去看了好幾眼,“我的畫這么值錢的嗎?”

    雖然這十五張券費了不少工分,傅沉還是果斷點頭,“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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