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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31章肩膀和雪白的小腿都裸露……

    陸大山神情仍舊落寞。

    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陸小言將錢拿了出來,說:“爹,你先去把崔奶奶和滿福爺爺送來的錢還了吧,還有小姑家,其他幾家我和小北哥去還,咱今天就把賬清了,對了家里還有小北哥買的紅糖,你給我小姑拎一斤,排骨也送去一半吧。”

    這些錢畢竟是給傅沉拿的,他理應去道謝,附近幾家陸小言都送過糕點,也都道謝過,可以少跑一趟,其他家還是應該去一下。

    陸大山應了一聲,“好!

    陸小言看向傅沉,傅沉回屋將錢拿了出來,天已經逐漸黑了下來,他又拿上了油燈,將油燈點亮后,他才意識到,只顧著做臺燈了,應該再弄個手電筒出來。

    他出來時,陸小言在院子里等著,他將錢遞給了她,“走吧!

    陸小言也沒說啥,順從地接過了錢。

    兩人一同出了院子,他個頭高,腿也長,兩三步就超過她,走在了前面,見她沒跟上,才放慢腳步,“先去誰家還?”

    “先去花大娘家吧,順便恭喜一下她成了廠長,對了,你昏迷時,振南哥還給你送雞蛋了呢,記得也感謝一下。”

    趙振南是花大娘的小兒子,也是傅沉的好朋友,傅沉點頭,跟他肩并肩后,陸小言才看向他,“剛剛謝了哈!

    “謝什么?”

    陸小言難得卡殼一下,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真不知道她在謝啥?

    傅沉已經移開了目光,淡淡拋下一句,“真想感謝,就來點實際的!

    陸小言一頭霧水,什么實際的?

    遲疑的功夫,他已經走到了崔奶奶家門口,兩只威武的大狗狗瞬間又叫了起來,嘹亮的嗷嗚聲,直接劃破天際,直沖天靈蓋,陸小言險些嚇了個半死,小跑著追到他跟前,才安心。

    過了小橋,又走了好幾分鐘才到花大娘家,他哥趙鎮東結婚早,已經有了兩個孩子,此時,兩個小不點正在門口瘋跑,村里的小孩就是這樣,天黑后也要在門口玩一會兒才去睡覺。

    陸小言揪住大娃,問了句,“你奶奶在家吧?”

    花大娘正是為了照顧這小子,才辭了婦女主任的工作,小男娃點頭,脆生生應了一句,“在呢!

    說完一溜煙跑回了自己家,喊道:“奶奶奶,小北哥和他媳婦來啦!

    那句他媳婦讓傅沉耳尖微動,不自覺垂眸,陸小言也抬起了頭,四目相對時,兩人都有些不自在。

    陸小言咳了一聲,移開了目光,對著大娃喊了一句,“叫小言姐就行!

    大娃嘿嘿樂,一頭扎進她奶懷里,花大娘牽著他的小手迎了出來,“大晚上的,你倆咋跑來了?”

    她也不過四十多歲,圓臉,丹鳳眼,眉毛很英氣,笑起來相當爽朗,因為多年的操勞,臉上卻有不少皺眉,不止她,這個年代好多人都很顯老。

    沒法子,整日風吹日曬的,也不用任何護膚品,皮膚都很糙。

    陸小言笑著說:“小北哥今天發工資了,我們來還錢!

    花大娘嘿了一聲,“這著啥急,快進來,哎,咋還拿紅糖了!

    陸小言笑瞇瞇說:“沒多少,讓家里的娃娃甜甜嘴!

    這年頭紅糖可相當金貴,不僅要票,也不便宜,誰家來客人,要是沖一碗紅糖水,那絕對是頂呱呱的待遇。

    花大娘招呼著趙振南去倒水,“別忘了沏紅糖!

    陸小言笑瞇瞇說:“快別讓振南哥忙活了,我們剛從家里過來,不渴,坐一會兒就走了,還要恭喜您成為廠長!

    花大娘笑得謙虛,“恭喜啥,我都沒管理廠子的經驗,讓我說還是由你來當得好,聽說這廠子都是你提議辦起來的!

    陸小言笑著說:“你當婦聯主任時,管理的人可不少,論管理能力,可沒幾個比您強的,還是由你當,廠子才能發展得更好!

    雖然能力被得到了認可,花大娘也沒咋驕傲,笑盈盈的說:“既然大家信任我,那我姑且試試吧,以后少不得要辛苦你指導,聽說獸醫都是你請來的,你這個小娃娃以前多內向呀,不顯山不露水的,沒t成想這么有主意,真該讓振南向你多學學!

    田桂鳳不是東西,陸小言七八歲時,就沒少挨打,小小一個女娃,身上都是傷,花大娘是婦聯主任,對他們家的事自然有所耳聞,她怕陸小言受欺負,往她家跑過好幾次,想讓田桂鳳對孫女好一些。

    往她家跑得次數多了,她對陸小言也算了解,這丫頭再孝順不過,可惜太逆來順受了,沒成想,大了大了,反倒立了起來,這人呀,果然應該多學知識,眼界一開闊,心中也有章程。

    陸小言:“大娘快別夸我了,我需要學習的地方還多著呢,哪里教得了振南哥。”

    趙振南端著兩碗水走了進來,傅沉這才開口,“說了不用倒,客氣什么?”

    換成陸鐵成,肯定不會這么客氣。

    趙振南笑瞇瞇地說:“來者即客,我要不倒,等你們走了,我娘一準兒數落我,喝了吧,你們也甭客氣。”

    花大娘笑著搖頭,“你這小子!

    說完,端起碗遞給了陸小言和傅沉,陸小言只好接了,花大娘笑著說:“小言呀,正好你來了,你振南哥還真有個忙,需要你幫一下。”

    “您說!

    紅糖水都遞到了跟前,不喝也不禮貌,陸小言干脆端起來喝了一口。

    傅沉則將他那碗,塞給了趙振南。

    趙振南笑著接過,自個喝了一口。花大娘已經開了口,“聽說搬家后,你和小曼走得還挺近,她本來昨天應該和振南相看的,結果昨個兒那邊遞了消息,說她身體不舒服,推遲一下相看時間,大娘拿你當自己人,干脆找你打聽一下?她真是身體不舒服還是不想相看?”

    陸小言被“相看”兩字嗆了一下,一口水險些噴出來,她忍不住咳了兩聲,傅沉拍了拍她的背。

    “和誰?”她簡直要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小曼那丫頭也才十五吧?

    花大娘嘆口氣,她之所以找陸小言打聽,其實是因為聽說陸小曼昨天跑出村了,大家都是一個大隊的,村與村之間就隔了一條河、一條馬路,消息靈通著呢,她只是想不通,小曼要是沒瞧上振南,說一聲不想相看就行了,咋就跑了呢?

    說實話,要不是媒人主動上門,她也想不起來要和她們家結親,實在是她娘不是很討喜。花大娘是個爽快人,最見不得那些個彎彎繞繞,八百個心眼子的人,不過,小曼那丫頭她也算熟悉,挺開朗一個小姑娘,每次見了她都會開開心心地喊大娘,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很討喜。

    花大娘:“就是小曼,陸小曼,你崔奶奶家三孫女!

    陸小言好容易才緩過來,“小曼不是才十五嗎?”

    花大娘也有些尷尬,“才十五嗎?那確實小了點,媒人說十六七了,我還以為真這么大,村里一般都是十六七就相看了,一般相看也得幾個月,要是能成,十七歲定下來,十八就能結婚了!

    村里結婚都早,這會兒結婚年齡是女的十八,男的二十,還有不少年齡不到就辦酒席的。

    花大娘在婦聯干過,自然清楚太早結婚對女孩不好,說:“原本想著要是能成,讓他們滿結婚年齡再成婚,振南今年也十九了,還差一年!

    趙振南沒想到,他娘又說起了這事,斯文的臉上出現一抹狼狽,“娘,你打聽這個干啥?都跟你說了,先不相看,人家估計也是嫌太早,不想成,你還張羅啥?”

    花大娘說:“你今年十九,正是定親的好時候,拖晚了,好姑娘都被旁人搶走了,你懂啥,你看小北跟小言,人家都成親了,說不準明年就有娃娃了。”

    陸小言也鬧了個大紅臉。

    什么娃娃?她覺得她還是孩子呢,咋可能生娃娃,她和傅北也不是真夫妻。

    她趕忙轉移了話題,“十九歲,也確實可以相看了,畢竟只是相看,也不是立馬定親,小曼那邊我問問吧!

    花大娘笑了笑,“那就麻煩你了,哎,沒想到她才十五,畢竟不是一個村,知道的沒那么清,媒人也是,說媒前也不打聽好年齡,這事鬧得,我是真沒想到這小丫頭這么小,她要是不想相看,如實說就成,我再幫我們振南尋摸就是!

    陸小言答應了下來,離開花大娘家時,還一臉不可思議,崔奶奶是村里難得不重男輕女的老太太,小曼才十五咋就這么著急,讓她相看。

    難怪這幾天總覺得她心事重重的,敢情是因為相看的事,正思索著,手臂突然被人拽住了,耳邊傳來一聲提醒,“小心!

    陸小言這才發現,前面有幾塊石頭,再往前兩步,她就撞上了。

    不遠處還有幾個小娃娃跑來跑去的,在玩官兵抓土匪的游戲,月光暗淡,大家也不怕黑,時不時傳來一聲嬉笑聲。

    陸小言往一旁走了走,繞開了石頭,嘀咕了一句,“崔奶奶咋這么早讓小言相看?”

    這是一門心思還惦記著這事。

    傅沉這才松手,另一只手仍拎著油燈,聞言,才不緊不慢地說:“未必是她張羅的!

    陸小言一拍腦袋,“瞧我!

    確實,崔奶奶挺疼孫女的,應該不至于這么早就攆她出門,陸小言總覺得這個年代都是婆婆做主,才想到了崔奶奶身上,家里的事就算是她做主,當媽的也能張羅閨女的親事。

    他們又去了大隊長家,大隊長瞧見小言,還挺高興,“我還正想去找你,聽趙楠說你要去縣城找廖獸醫問小豬仔的事,甭管成不成,總不能再讓你往里貼錢,喏,我剛剛去菜園,摘了一些菜,明天你帶上吧,還有這框雞蛋也一并拿上,聽說城里也缺物資,好歹算咱一點心意!

    陸小言也沒拒絕,“成,那我就帶上了,還不知道能不能辦成,我盡力吧。”

    大隊長也明白其中的艱辛,“你盡管去,能多買一頭是一頭,總比沒希望強,對了,今年又有一批知青下鄉,都是中學畢業沒找到工作的年輕人,咱們大隊得分來四個,你下午回來時,順便從縣里將人領回來吧!

    “往年不都是從公社領嗎?”

    “對,之前都是公社派人去領,你不是正好要去縣里?我讓趙楠跟小李說一聲,直接讓你去知青辦幫著領一下,這樣一來,也省得他們跑了,咱們大隊也能先選人,你爭取選幾個身強體壯的男娃娃,往年送咱們大隊的都是別人撿剩下的,一個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這次咱們也先選一次!

    陸小言爽快地應了下來。

    從大隊長家離開時,傅沉將油燈遞給了她,自己一手拎雞蛋,一手拎菜全包了,陸小言還挺不好意思,“我幫你分擔些吧!

    “沒事,不重!

    陸小言樂得清閑,也沒再問,拎著油燈在前面開路,路過原身爺奶家時,她往里瞄了一眼,院子里黑乎乎的,沒啥動靜,陸小言咕噥一句,“不會拉去看病了吧?”

    原身她爺爺沒那么蠢,說不準還真看病去了,看一次病不過花五分錢,依他們的陰險,事后估計會顛倒黑白,說他們不管他死活。

    陸小言才不會讓他們得逞,笑著說:“小北哥,你在路口等我一下吧,我去陸大夫那兒看看!北緛硐胝f,你先回去,又怕路太黑,他拎著雞蛋,看不清路。

    傅沉有些好笑,“一起吧!

    陸小言指了指他手里的東西,“太沉了吧,我幫你拎一個。”

    傅沉沒給她,“沒事!

    陸小言:“走走走,咱們快去快回。”

    她眼睛晶亮,想到他們一家氣得吐血,又無可奈何的模樣,眸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促狹。

    傅沉唇角也不自覺上揚了一下。

    陸大夫家燈火通明,確實很熱鬧,劉蓉、陸二山也在,剛走到院門口,陸小言就聽到了,陸建良的“哎呦”聲。

    田桂鳳說:“對對對,這兒也疼!

    田桂鳳繼續說:“膝蓋也疼,剛剛來時,都不能走路,我特意讓兒媳婦借了個板車,還有肩膀,腰,腦袋,哪哪都疼。”

    陸建良有些汗顏,這死老婆子,不會說話就閉嘴吧,整天蠢死得了。他就少叮囑一句!

    陸大夫也有些無語。

    他這一跤摔得可真神奇,哪哪兒都疼,這是摔了前面,摔后面嗎?連個破皮、紅腫的地兒都沒。

    他醫術就算一般,也瞧出了建良叔這是裝的,不知道他這是玩哪出。

    陸建良連忙找補了一句,“沒t她說的夸張,就腿疼,腰也閃到了,小陸啊,你瞧瞧我這腿骨折沒?需不需要多休養休養?”

    陸大夫答得還算中規中矩,“骨折倒是沒有,我也沒瞧出有啥大問題,你們要是實在想休養那就休唄!

    反正扣得不是他的工分。

    田桂鳳沒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啥叫沒啥大問題,哪兒都疼,一看問題就不輕!

    陸大夫最不喜歡的就是她,也懶得跟她爭,隨口敷衍,“是是是,你說不輕就不輕,就休養著吧。”

    “這還差不多!碧锕瘌P肉疼地掏出五分錢,這次倒是沒講價。

    她給錢可從來沒這么利索過,每次都想討價還價,恨不得一分不給,陸大夫覺得有貓膩,連忙說:“既沒上藥,也不需要喝藥,慢慢養著就行,這次不用付錢!

    聽到這些,陸小言簡直要笑死。

    田桂鳳不滿意了,“咋不用錢呢,我們可不是那等會拖欠醫藥費的,雖然老大不管我們,我們可還有老二呢。”

    說著要將錢塞給陸大夫。

    陸小言適時走了出去,笑著說:“既然我爺情況不嚴重,那就慢慢休養吧,陸叔,以后我爺奶來看病,我叔嬸出一半,剩下的一半我們家來出,省得我爺奶到處說我爹不孝!

    陸建良沒料到,她會直截了當地點明一切,臉也有些黑,嫌這丫頭不給他們留面子。

    陸大夫是個聰明人,隱約猜到了什么,笑道:“行,以后只收他們一半,剩下的找你們報銷!

    陸小言拿出五分,遞給了他,笑著說:“不用找了,我把他們下次來看病的錢,先交上,你記賬就行!

    田桂鳳氣得頭頂冒煙,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惱得劉海都要翹了起來,“這是干啥?咒誰生病呢?”

    陸小言臉上仍掛著笑,“這不是怕您老也摔倒嗎?營養費誤工費沒有,醫藥費我們還是掏得起的!

    說完,拎著油燈就轉了身,一秒鐘都沒多呆。

    田桂鳳簡直要氣死,扯著陸建良說:“你看看,你看看,囂張成了啥樣!”

    陸建良臉色也不好看,她這一出現,他們也沒法拿醫藥費說事了,小算盤再次落空。

    陸小言和傅沉還完錢,就沿著主街回了家,她仍惦記小曼的事,瞧見一群孩子在街上亂跑,她多看了幾眼,沒瞧見小軍和小曼,反而看到了二柱。

    二柱也瞧見了他們,一溜煙跑了過來,沖到了陸小言跟前,“小言姐,你也出來玩嗎?”

    小家伙腦門上跑得都是汗,小臉也紅撲撲的,頭發都豎了起來。

    陸小言笑著擼了一下她的小腦袋,一摸一手的汗,“跑這么快不熱嗎?我出來還錢,對了,你晚上有看到小軍哥哥和小曼姐姐嗎?”

    二柱搖頭,“沒看到小曼姐,小軍哥剛剛也出來玩了,應該是回去寫作業了,你找他們嗎?我去幫你喊人。”

    小家伙龍卷風似的呼呼跑開了,一轉眼就沒了人影兒,陸小言嚇一跳,喊了他一聲,“你慢點,天黑,別摔了。”

    “沒事!

    等他們拐到小巷時,小軍已經隨著二柱跑了出來,“小言姐,你找我們有事嗎?我姐不在家!

    那邊幾個小孩在喊二柱的名字,小家伙跟她說了一聲,就小兔子一般跑開了。陸小言拉著小軍往巷子里走了走,這才小聲問:“你姐不在家嗎?”

    陸小軍看了眼傅沉,也壓低了聲音,“聽我奶說昨天去我姥姥家了!

    陸小軍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我娘剛剛又去喊她了,估計等會兒就回來了,她要是再不回來,我娘肯定要發飆的。”

    “我聽花大娘說你姐身體不舒服,才沒相看成,不會是不想相看跑了吧?”

    陸小言將花大娘的話重復了一遍,才說,“花大娘說,之前不知道你姐年齡這么小,她要是不同意跟她說一聲就行,她會再尋摸其他人!

    人家花大娘也是個精明的,這是瞧出了陸小曼不愿意,才托陸小言傳的話。強扭的瓜不甜,陸小曼又這么小,他兒子總不好等她三年,萬一最后她心里還是不樂意,那不是耽誤她兒子嗎?

    陸小軍眼睛亮了亮,“那好呀,我姐確實不想相看,她想等開學去讀高中,都給我娘說了先不相,我娘不同意,讓她必須去,還說讀書沒用,讀啥讀,趁年輕找個好人家才是正經的,見廠里招工,還幫我姐報名了,我姐一氣之下,才跑去我姥姥家,昨天我娘就去喊了,她不肯回來,這不,今天又去了!

    說到最后他又有些愁,“現在花大娘成了廠長,我娘肯定更不肯放棄了,她一直希望我姐嫁得好點,最好超過堂姐!

    陸小言不好評價他娘,只說:“想讀書是好事,你姐才十五,沒必要急著嫁人,進廠也是,學歷高了,以后干啥工作不行,那等你姐回來,你悄悄跟她說一聲,就說花大娘說了,她要是不愿意,人家會再尋摸,不會勉強她,你娘總不能按著她腦袋,讓她相看吧?”

    陸小軍憂愁地嘆口氣,小言姐不了解他娘,他確實知道的,只怕沒那么容易妥協。

    陸小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行了,別愁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我也跟花大娘說一聲,就說你姐想去讀高中,還不想這么早結婚!

    陸小軍撓撓頭,“行,那就謝謝小言姐了。”

    “客氣啥,行了,回去寫作業吧,咱們村還沒通電,晚上燈光暗,別學太久,愛護好眼睛,明天周末還能寫!

    陸小軍嘿嘿笑,“我在復習,我們下禮拜就考試了,考完試就放暑假了。”

    “加油!

    陸小言給他鼓了鼓勁兒,隨后就回了家,剛洗完澡,家里的門就被敲響了,陸小言剛將洗澡水倒在院子里,正準備去開門,傅沉走了出來。

    他上下掃她一眼,小姑娘已經換上了紅色睡裙,肩膀和雪白的小腿都裸露在外,在現代很常見,在這個年代,這個衣服多少有些不合適,“我去開!

    察覺到他的目光,陸小言瞄了眼自己的裙子,這才意識到,貌似有些不妥。

    她揉揉鼻尖,回了屋。

    第32章 第32章陸小言有片刻的晃神,心……

    門外是賊兮兮的陸鐵成。

    許是有些心虛,他那么一個大高個,硬是縮著脖子,莫名有些慫,瞧見是傅沉開的門,還悄悄松口氣。

    他將傅沉往外拉了拉,壓低聲音說:“小北,哥們找你辦點事,這次你可得幫我!

    邊說邊四處望了一眼,見沒人還不放心,將手電筒都關了,鬼鬼祟祟的,活像接頭的特務。

    傅沉挑眉,倒也沒拒絕,原身雖然不愛說話,跟陸鐵成和趙振南關系卻不錯,“說!

    陸鐵成說:“我想找你幫我換點工業券,咱們供銷社附近雖然也有換票的,基本都是糧票,偶爾也就能換個肉票,沒有工業券,你在縣城,應該好換一點吧?”

    憑工業券購買商品的范圍較廣,像毛巾、毛毯、電池、暖水壺、鬧鐘、收音機、白酒等,都能用工業券來買。

    工業券是對在職人員按其工資收入比例發放的,平均每20元工資配一張券,城里公職人員多,工業券也多一些。

    “你要幾張?”

    傅沉兜里確實有幾張工業券。

    陸鐵成左右看了眼,確定沒人,才壓低聲音說:“需要八張!

    傅沉幾乎以為聽錯了,買一個縫紉機才需要八張工業券,像搪瓷臉盆只需半張,他一張口就是八張,“怎么要這么多券?”

    “噓,你小點聲!标戣F成嚇得想去捂他的嘴,傅沉嫌棄的后退了一步,覺得這小子沒打什么好主意。

    “不說我回去了!

    陸鐵成連忙攔住了他,“哎哎哎,別走啊,我說就是,我說,是小雪她哥,她哥前段時間相親成功了,不過女方要一個縫紉機,你也知道,買縫紉機需要八張工業券,他們家哪有券,所以我想幫忙尋摸一下!

    小雪是他們倆的高中同學,是他們隔壁班的,挺漂亮一個女生,在他們學校算還挺有名,陸鐵成從高中就喜歡她,畢業后也沒忘,如今都惦記好幾年了。

    傅沉看傻子一樣看著他,“她讓你幫忙的?給你多少錢?”

    “哎,分這么清干嘛,你就說幫不幫這個忙吧?我如果能幫她弄來票,說不準她就肯嫁給我了,兄弟,哥的幸福就拜托在你身上了,拜托拜托!彼粋大男人,t膩膩歪歪的,恨不得掛到傅沉身上。

    傅沉往一側躲了躲,據他所知,這個小雪可不是什么善茬,就算他弄來票,也未必會嫁給他,人家眼光高著呢,根本看不上陸鐵成鄉下人出身。

    她想嫁的是城里的工人,傅沉還從原身記憶中,扒拉出一段回憶,成為臨時工后,有一次去公社,傅北遇見了小雪,她還朝他示過好,羞答答的,什么目的不言而喻,傅北顧及自家兄弟的面子,才沒告訴陸鐵成。

    傅沉倒也尊重原身的意愿,完全沒了待下去的意思,丟下一句就要回去,“管好自己就行,人家券不夠會自己想法子,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傅沉抬腳就往回走,陸鐵成忙拉住了他,“兄弟要不要這么絕情?真的,哥的幸福,全系在你身上了,真的,她都說了,我要能弄來券,她會考慮和我在一起。”

    傅沉嗤笑一聲,“你還是別弄來的好!

    “哎哎哎,怎么說話呢,你自己都有媳婦了,怎么就不能幫幫我?”陸鐵成扯著他不肯撒手,語氣也軟了下來,聽著可憐巴巴的,“哥長這么大,還沒求過人,就求你這一次,你就幫幫我吧?我知道你瞧不上小雪,我也知道她風評不太好,但我是真喜歡她,她也就有點愛慕虛榮,人還是善良的,真的,我還見她給過二毛吃的!

    二毛是他們公社有名的小傻子,大冬天都光著腚亂跑的那種,啥都不懂,他爹和他娘是表兄妹,他和他姐智力都有點問題。

    陸鐵成說:“糧食有多金貴,你也清楚,她要真的是個壞女孩,不會這么好心,我也沒那么傻,她就是家庭不富裕,過慣了苦日子,眼光才高了點,也是我不爭氣,沒考上城里的招工。這次咱大隊的招工,我還報了呢,再幫她弄弄票,說不準我們真能成呢!

    傅沉眉頭緊緊蹙了起來,半晌問他一句,“認準她了?”

    陸鐵成一聽有戲,眼睛都亮了幾分,恨不得搖尾巴,“對,我就喜歡她,只想娶她,你就幫幫我吧,我雖然沒錢,但有個好東西,是我老爺傳給我的,當初他不是在地主家當過長工嗎?機緣巧合救了他們家小少爺一次,東西是他們送的,一個白玉貔貅,十厘米長的一個小擺件,拿黑市賣應該能值幾張工業券,你幫我換個試試吧!

    他邊說邊將自己的貔貅從懷里掏了出來,遞給了傅沉,入手沉甸甸的,傅沉蹙眉,只覺得他敗家,“白玉現在收的人雖然不多,等再過個幾十年肯定值錢,說不準夠讓你在縣城買一套房子的,你現在換券太虧了!

    “幾十年我都成老頭子了,還是娶媳婦更重要,你幫我換了吧,我要求不多,能換八張就行!

    他知道傅北不喜歡小雪,剛開始也沒敢找他,趙古同有個小子,在村里倒騰雞蛋,時不時會去黑市,今天下午,陸鐵成去找了他,他說玉貔貅只能幫著換五張工業券,多了沒有,畢竟這東西,被人發現了,也挺危險。

    縫紉機需要八張券,五張也太少了,他又弄不來另外三張,只好咬咬牙,來求傅北了。

    “真的,要是能換來,以后你但凡需要幫忙,喊哥一聲就行,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成吧,那我幫你問問。”

    陸鐵成捶了一下他的肩,“謝了兄弟,就知道你夠意思,就是要害你冒險了,等我和她成了,肯定請你喝喜酒。”

    陸鐵成高興得不行,離開時,還哼上了小曲。嘚里嘚瑟的,好像已經要抱得美人歸了。

    傅沉總覺得他還有的磨。

    這年頭八張工業券可不是少數,估計也就他班長能吃下,就是不知道他對玉貔貅有沒有興趣。

    他回到屋時,陸小言剛擦好頭發,正晃著腳丫構思小丫的故事,見傅沉走了進來,才好奇地問了一句,“誰呀?”

    “鐵成!

    陸小言有些好奇,“他來干啥?我去他家拿小黑板時,還撞見了他,總覺得他哪里怪怪的,不會出啥事了吧?”

    傅沉沒瞞她,“他想找我幫他換幾張工業券!

    陸小言的目光,已經落在了他手上,貔貅是白玉雕成的,瞧著栩栩如生的,很精致,“哇,他竟然還有這好東西?”

    這年頭誰家要有個玉,都是藏著掖著,唯恐被扣了帽子,壓根不敢拿出來,陸鐵成也真夠大膽的,還敢拿去換券。

    陸小言揚起了頭,“他要換多少呀?會不會有危險?”

    “小心些就行,他想換八張工業券!

    陸小言驚訝地瞪大了眼,腳丫子也不晃了,不自覺坐直了身體,“給我看看,他就換八張?這也太虧了!

    傅沉將小貔貅遞給了她,“工業券也不好換,他堅持要換!

    他用三個小風扇,才換來五張工業券,一些糖票,舍友的存票基本都被他全收割了。

    陸小言愛不釋手地摸了摸,“那也太可惜了,這么可愛,只換幾張券。”

    別說幾張券,在陸小言看來,就是換來好幾輛自行車都不值。

    傅沉眸色一動,“喜歡?”

    陸小言當然喜歡,女孩對玉石一類沒啥抵抗力,她下意識點頭。

    “那就留下吧!

    陸小言眨眼,“八張券呢,你去哪兒弄?”

    “轉正后每個月我都有一張工業券,上周我用小風扇還換了五張,就差三張,先找朋友周轉一下就行,到時再還!

    陸小言聽得很心動,想了想還是搖頭,“那我也不能白要你東西呀,算了算了,你還是別借了,也不是那么好借的,直接找個靠譜的人,給他兌換吧!

    傅沉說:“沒那么麻煩,爹娘養我這么大,我養你都是應該的,不過一個擺件,你要不好意思,就當欠我的,有了券再還我就行!

    陸小言可恥地心動了,只覺得原身這老公也太好了,可惜原身沒福氣,看上了另一個男生不說,還早早結束了生命。

    她又摸了摸小貔貅的腦袋,笑彎了眉眼,“你想盡孝,養爹娘就行了,哪里用得著養我,那說好啦,就當欠你的,等我有了就還你!

    “嗯。”

    陸小言開心地碎碎念,“那等有錢了,我去縣城買個帶鎖的小箱子,到時鎖起來!

    她將小貔貅先收到了柜子里,特意放到了舊衣服的口袋里,暫時只能這樣了。

    陸小言還不困,每天晚上,她都會畫上一兩個小時,構思完小丫的故事,她又拿出大丫的故事,看了看哪兒有不足,該改進的都改了一下。

    傅沉也有些好奇她畫了什么,拿起前面的看了看,想起他的身份,陸小言還挺不好意思的,“那個,故事里我涉及了童養媳的事,大多童養媳遭遇都挺悲慘的,遠的不提,咱們隔壁大隊,就有兩個,都過得很凄慘,我干脆以童養媳為題材,寫成了故事,想起到一點點積極的作用,你不會在意吧?”

    不管對原身來說,還是對他來說,被收養都是一件幸運的事,傅沉搖頭,難得自我調侃一句,“我還沒看過小人書,只要允許我提前閱讀就行!

    陸小言莞爾,“看吧看吧,隨你看!

    反正這人話不多,不至于到處說。

    看她笑了,傅沉也無意識勾了下唇角,“收費嗎?”

    陸小言哼哼,“不收成了吧?真是便宜了你,要不然你閑時,幫我給畫稿上一下顏色吧?不讓你白干,等我有了畫稿費,讓你也跟著吃香的喝辣的。”

    市面上的連環畫好多是黑白色,陸小言也不清楚這個題材,會不會被采納,她想一次投稿成功,如果有顏色,肯定會讓人眼前一亮。

    傅沉倒是點了頭,還調侃了一句,“明天閑下來,我去買顏料,就當提前投資!

    陸小言莞爾。

    兩人忙到十點,才關燈歇息,睡到半夜,身旁的小姑娘糯嘰嘰哼唧了起來,睡得很不安穩。

    傅沉一下清醒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入手一片潮意,他打開了臺燈,小姑娘蜷縮成一團,手抱著肚子,小臉埋在被褥里,唇瓣都咬白了。

    他眉毛擰了起來,“哪里不舒服嗎?”

    陸小言昏沉的意識,逐漸聚焦,軟軟開了口,“肚子疼。”

    說完,她才意識到什么,徹底清醒了,趕忙抱著被子跪坐了起來,還好還好,床單沒弄臟。

    原身營養不良,十七歲才來月經,一共也就來那么一回,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事了,很不規律,許是喝藥調理的緣故,竟突然來了。

    陸小言有些抓瞎,她沒有那個t呀。

    她呆呆跪坐在床上,小臉蒼白,神情無措,難得顯出幾分無助來,這時肚子又一陣痛,她臉頰又白了幾分,疼得咬住了唇瓣。

    傅沉還以為她是吃肉吃多了,得了急性腸胃炎,拿衣服一裹,打橫將她抱了起來,“我帶你去陸大夫那兒。”

    陸小言嚇一跳,忙摟住了他的脖頸,因為不舒服,她不自覺蜷起,臉頰也貼在了他頸窩處,“沒事,你給我煮點紅糖水就好!

    她說出的話綿軟無力,呼出的氣卻熱烘烘的,灑在他脖頸處,傅沉喉結動了動,隱約明白了什么。

    之前在現代,她每次經期第一天都要疼得死去活來的,他見奶奶給她熬過紅糖水。

    他將人又放了下來,陸小言沒敢躺床上,掙扎著要起來,怕將床上弄臟,這年頭沒姨媽巾,大家都是用月事帶或者干脆用衛生紙疊一下,她根本沒月事帶,幸虧家里有衛生紙。

    她正遲鈍地思考著,傅沉已經將她按了下來,“乖乖躺著,臟了再洗就是。”

    陸小言有些不自在,臉有點紅,“我沒事,你去煮紅糖水吧。”

    她每次疼得厲害時,奶奶都會給她熬,喝完確實能舒服一點點。

    傅沉又瞥她一眼,見她還能堅持才出去。

    他走后,陸小言才找出來衛生紙,厚厚疊了一下,幸虧原身量不多,要不然簡直不敢想象。

    陸小言疼得厲害,已無暇顧忌旁的,昏昏沉沉又睡了過去,被喊醒時,傅沉已經端來了紅糖水,他特意晾了一下,沒那么燙了。

    陸小言還是疼,像只被人拔掉爪牙的小貓兒,委屈噠噠地蜷縮著,乖巧得不行。

    傅沉伸手將她扶起,將碗遞到了她嘴邊,陸小言就著他的手,喝完了紅糖水,隨后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傅沉拉出夏涼被,蓋在了她身上。

    第二天醒來時,腹部的疼痛才逐漸緩和了些,她睜開眼睛爬起來時,傅沉端著一碗紅糖雞蛋水,走了進來,“還疼嗎?把這個吃了吧!

    陸小言搖頭,“好多了,我先刷牙!

    刷牙時,她還忍不住偷瞄他一眼,這個男人雖然瞧著沉默寡言,沒想到如此會照顧人,竟然將吃的端到了她床頭。

    原身還真夠幸福的。

    同樣是養子,她那個便宜哥哥,可從來沒這么溫柔過。別說給她端飯了,她喊他吃飯時,他頂多嗯一聲,大一那年,不過忘了敲門,進了他房間,他一張臉便冷了好多天,平時眉宇間也總是壓著一絲不耐,看她的目光,也活似要吃人,上輩子仿佛欠了他的。

    嘖。

    同樣是人,差距咋就這么大?

    原身和她一樣,差不多疼八個來小時就好了,吃完飯,陸小言已經沒了大礙,她對陸大山和王月勤說:“娘,我今天要去縣里一趟,不確定幾點回來,應該趕不上做午飯,您提前回來會兒吧。”

    需要做飯的婦女,快到飯點時,都是提前一個小時回來,王月勤點頭。

    陸小言又說:“對了娘,我不確定幾點趕回來,你跟秀兒說一聲吧,讓她通知一下孩子們,明天我再給他們上課!

    上課的事,王月勤也是知道的,她大字不識一個,見閨女愿意教別的孩子,還挺高興,昨天下午好幾個家長見了她,都道謝了呢,都夸她將小言教得好。

    王月勤還挺驕傲。

    傅沉卻突然說了一句,“非得今天去?身體受得了嗎?”

    王月勤頓時緊張了起來,“小言這是咋了?身體不舒服嗎?”

    陸小言有些不自在,也不好當著陸大山的面多說,“沒事,就是沒睡好,不要緊,晚上回來,早點睡就行了!

    王月勤卻是個細心的,聯想到傅北一大清早不僅煮了紅糖水,還給她煮了雞蛋,全是補身體的,隱約猜到什么,她眼底眉梢都是笑,“那讓小北陪你去,重東西讓他拎,你別累著!

    陸小言點頭,這個倒是沒拒絕。

    陸大山還有些懵,總覺得媳婦笑得怪怪的,走出門還問,“閨女沒睡好,你高興個啥?”

    王月勤悄悄白他一眼,覺得他真夠粗心的,“我當然高興,兩人總算圓房了,說不準今年我就能抱上外孫外孫女了,能不高興嗎?”

    陸大山也嘿嘿樂,“小北這小子,總算爭氣了,我還以為,他非要等到小言滿十八呢!

    “這不快了嗎?就差一個月了!

    *

    陸建良一家也剛吃完飯,在上工不上工之間掙扎了一下,這時卻聽兒子說:“爹,您還是去上工吧,左右要不到錢,工分還是得掙的,到時您干慢點,時不時哎呦一聲,要是有人問,就說摔傷了,只能慢慢干,我到時再勸您回去,您就是不肯回,就說我知道心疼您,但是您也不想拖累我!

    陸建良有些遲疑,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他們這么裝模作樣,萬一被人識破,只會被人看笑話。

    到時他這張臉還要不要了,別看田桂鳳風評不好,其實他名聲還算可以。

    有啥事都是田桂鳳在前面沖鋒陷陣,他時不時還會勸上兩句,大家都覺得他倒霉,娶了個拎不清的,還真沒多少背地里罵他的,頂多說他怕媳婦。

    實際上,家里真正做主的,還不是他。

    他可不想老了老了,被人看笑話。

    不等他開口,田桂鳳眼睛就亮了,“還是我兒子聰明!我這就去借板車,拉著你爹去,這樣更顯得你哥不是東西!

    陸建良嘴角抽了抽,“借啥借,按二山說的就行!

    他走出去時一瘸一拐的,果然,一出門,就接受了大家的矚目,陸會計有事找大隊長,來了村東頭,走到主街時,恰好瞧見這一幕。

    他昨天可是看了好大一出戲,這會兒沒忍住,笑了笑,“建良叔,您不是摔傷了要休養幾個月嗎?咋出來了?”

    陸建良斟酌了一下措辭,正要開口,就聽他老婆子神神叨叨地說:“不干能成嗎?老大一家又不肯管,當然得上工了!”

    陸建良悄悄對她使眼色,唯恐她再說下去,把老二也襯得不像話。

    田桂鳳這才閉嘴,她心中也有些不高興,覺得自家老頭子真是事多,整日讓她少說話多做事。她說的哪句不好了?

    陸二山忙勸:“爹,您回去吧,聽我的勸,我和劉蓉多干點,足夠您吃喝了!

    陸建良臉色略好了些,他們演戲時,傅沉和陸小言也出發了,兩人已經坐上了拖拉機,陸小言又問了傅沉一遍,“你真不在家多休息一下?”

    她一般也就疼幾個小時,現在肚子已經不疼了,感覺又是一條好漢,這些東西自己拿估計也沒事,他也就一天假期,如果想多休息會兒,下午五點坐末班車去縣城就行。

    傅沉瞄了一眼她的小身板,“一起吧,廖獸醫那兒要是弄不到磚瓦,我還能幫忙想想法子!

    陸小言記得他那個班長人脈還挺多,便也沒多說什么,“成吧!

    因為傅沉跟著,趙楠只將他們送到了公社,兩人從公社坐車去的縣城,到了縣城后,還要走一段路,也幸虧有他陪著,要不然陸小言肯定覺得累,走這么一截兒,腿都是軟的。

    兩人來到廖獸醫家時,已經十點了,陸小言敲響門時,很快就有人開門了,是孔喜兒。

    瞧見她,孔喜兒臉上瞬間帶了笑,閃身讓出了空,“哎,小陸,快進來。”

    傅沉跟著陸小言走了進來,將東西放在了桌子上,一大兜菜,一筐子雞蛋,單雞蛋得有幾十個,這要是花錢買,可需要不少錢。孔喜兒看得咋舌,傅沉已經將東西放了下來,他對陸小言說:“我下去透透氣,大門口等你。”

    孔喜兒這才回神,“哎,你們也是,干啥又拿東西?透啥氣,進來喝口水再走!

    說著要去倒水,傅沉擺手,“我不渴,嬸子不用招待我,你們聊,我先下去了!

    他性子內斂,不愛說話,陸小言還以為,他是單純地不想和外人打交道,也沒阻攔,畢竟糕點方子的事,她也想保密,只拿出一樣還好,拿多了,肯定會被人懷疑。

    “嬸,你不用倒水!标懶⊙詭椭P上了門。

    孔喜兒說:“下次來可不許拿東西了,再拿我可是要生氣的!

    陸小言笑著說:“這東西可不是我買的,是我們大隊長讓我來的,我這次來,其實是用新糕點方子換點東西,大隊長知道我要來,想讓我幫忙問問咱縣養殖場有沒有出售的小豬仔!

    廖獸醫也在家,聽到t糕點方子時,他心中就動了動,前兩天,廠里已經公布了轉正名額,他媳婦已經成了正式工,下個月就能讓他閨女接班。

    這幾天蛋黃酥在縣里已經開始售賣了,短短幾天就賣了不少,他媳婦最近整日念叨蛋黃酥給廠里帶來了多少利潤,廠領導多高興,他自然清楚陸小言的糕點方子多有值錢,沒想到她竟然還有方子。

    如果能換到手,說不準她媳婦還能憑借方子重新得個正式工的名額,廖獸醫心思轉了轉,有些遺憾地說:“五六月份出生的小豬仔基本都已經被人挑走了,就剩下十幾頭,都是皮毛不太好的,也不大愛動,精神頭一般,不確定能不能長大!

    也不知道這小丫頭想換什么東西,要是以小豬仔做交換,只怕是不成了。

    陸小言記得,母豬懷孕三個多月就生產了,她想了想說:“廖叔,不知道縣里有沒有懷孕的母豬?晚一個月生產也沒關系,我們等得起。”

    “那還真有,縣里有三四百頭母豬,近期懷孕待產的有三十幾頭,最快的二十天生產,其他的基本得一個月,你們如果愿意等,我可以提前幫你預定一下,不過,其他公社也有需要小豬仔的,沒辦法全給你。”

    他們縣的母豬一頭能產8到12只小豬仔,三十多頭估計能有三百多只小豬仔,養豬場的豬賣誰都是賣,基本都是先賣給有關系的。

    他在養殖場也有一定的話柄權,這些年也沒幫人預定過,想起糕點方子,他有意賣個好,主動說:“我盡量幫你訂一百頭吧,一百頭夠嗎?”

    陸小言彎彎唇,“太感謝廖叔了,我們這邊多多益善,因為要擴大規模,最缺的就是小豬仔,最好多來點小母豬!庇辛四肛i,他們才能更快地擴大規模。

    很多地方小母豬都不售賣,都會留著,等長大了好配種,他們養殖場倒是也賣母豬,母豬的壽命一般是四年,為了更換新鮮血液,每年他們都會留下三分之一的母豬,剩下的才會出售。

    廖獸醫招呼著她坐了下來,笑著說,“我盡量幫你爭取數量吧,不過價格上沒法給你優惠,我們養殖場是財務收款,價錢都是統一的。”

    “這已經很好了,要是沒您幫忙,我們估計連十頭都訂不到,接下來全仰仗您了,以后有用得著的地方,您盡管說!

    她這番話說得熨帖,廖獸醫也笑了笑,“這就甭客氣。”

    見自家媳婦悄悄對他使眼色,他才笑道:“你剛剛說糕點方子,是想換什么呀?”

    陸小言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前段時間,我爹和我叔分家了,房子分給了我叔,所以我們需要重新蓋個五間的房子,蓋房子所需的磚瓦我們都沒,自己買的話起碼得三百塊錢,我們手頭沒那么多錢,所以我打算拿糕點方子來換,如果將方子送到食品廠,應該能給廠里帶來不少利潤,換一個工作名額應該是可以的,我在縣里認識的人也不多,所以才想到了找您幫忙!

    不等廖獸醫開口,他媳婦就激動地說:“我們就認識磚瓦廠的人,可以幫你買到,糕點方子就換給我們吧。”

    縣城沒多大,別說認識,就算不認識,她也要想法子幫她買來。說實話,她還不到五十,兩個兒子都還沒結婚,不需要看孫子,要不是為了閨女,她根本不想退下來,一想到下個月就沒了工作,她就渾身不得勁。

    要是能憑借方子,再得一個工作,那再值得不過,畢竟工作可不好買,怎么都是他們占便宜。

    她笑著說:“嬸子不瞞你,我的工作打算讓我閨女接班,等她接了班,我就沒工作了,干脆換給我得了,我也閑不住,等會兒我們就能去一趟磚瓦廠,這幾天保準將磚瓦給你拉過去,他們除了磚瓦,還有水泥、沙子,我一并給你弄好!

    能有磚瓦就很棒了,陸小言忙道謝,“那可太好了,真是麻煩嬸子了!

    “麻煩啥,我還要感謝你了,要不是你來得及時,接下來我肯定閑得長毛!

    陸小言將方子遞給了她,笑著說:“雪梨酥成本比蛋黃酥要低一些,應該也好賣,步驟我全寫好了,根據步驟來,肯定能做出來,您要是有時間,咱現在去買材料,我教您做一遍也行!

    “沒事,你的步驟寫得很清楚,肯定能做出來,上次我就做出來了,等會兒我和老廖先去磚瓦廠一趟,先把這事敲定了。”

    陸小言笑著道謝,“那可真是麻煩您了。”

    孔喜兒哎了一聲,“這麻煩啥,我還想感謝你呢,要是沒你的方子,我閨女還鬧著下鄉呢,她從小嬌生慣養的,真下去了,哪里受得了?我和老廖也不放心,這次你又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

    廖獸醫也說:“確實,沒有你,我們這會兒不定怎么愁呢,光我閨女鬧著下鄉的事,都夠我們喝一壺的!

    幾人又客套了幾句,陸小言才對孔喜兒說:“我還得麻煩您一件事,這方子其實是一個老師傅交我的,他的身份不便透露,您交給廠里時,也不用提我,我甚至沒告訴村里人有第二個方子的事,等磚瓦拉到我們村時,我就說是您轉正后,廖獸醫得知我們批了一塊地,出于感謝,才送來磚瓦的,你看成嗎?”

    換成其他年輕人,要是身懷秘方,肯定巴不得大張旗鼓的炫耀,她年紀輕輕,卻懂得藏拙,孔喜兒都更欣賞她了,只覺得自家女兒要是有她一半聰明,也不至于被人一慫恿就頭腦發暈。

    孔喜兒一口應了下來,“自然可以,你放心,我和老廖肯定幫你保密。”

    陸小言下來時,傅沉正站在大門口的樹蔭下等她,他上身是白色短袖,下身是黑色褲子,那雙腿格外筆直,往那兒一站,修長的身姿比梧桐樹還要挺拔。

    許是沒干過多少農活的緣故,皮膚也很白,側臉線條異常冷厲,眸色也漆黑深邃,悠遠的目光落在熙攘的行人身上,透出一股子冷漠來。

    陸小言有片刻的晃神,心頭不自覺一跳。

    第33章 第33章一張老臉算是丟盡了。……

    尚未抓住什么,他已經回過頭,邁步朝她走來,那張立體的臉在陽光下愈發顯得深邃,一雙眸也熠熠生輝,眸色卻顯得溫和許多,像是周身的冷漠一下散了個干凈,整個人都似活了過來。

    他挑眉問了一句,“好了?”

    伸手接住了她手里的竹籃,這是臨走時,孔喜兒塞給她的,是她自己做的辣椒醬,給她拿了兩大瓶,據說很下飯,陸小言推辭不過,索性收了。

    陸小言心頭的異樣感已散了大半,她彎了彎唇,點頭,“嗯,好了!

    這才瞧見他手里還拎著東西。

    竟然是顏料。

    他真的買來了,陸小言很驚喜,“花了不少錢吧?”

    “還好!彼矝]多說,將顏料放進了竹籃里,隨即轉移了話題,“知青辦離這兒有點遠,坐車去吧!

    他們挺幸運等了沒幾分鐘,車就來了,坐車也挺快,十來分鐘就到了,來到知青辦時剛十點四十,時間不算晚。

    傅沉四處瞄了眼,看見一家國營飯店,說:“我去買點東西,一會兒門口見。”

    陸小言點頭。

    這批知青是今年剛到的縣城,也剛到一會兒,大家正等著公社的人來接,這次分給他們公社的有三十八個人,工作人員看完陸小言的介紹信和公社蓋的章,便將人喊了出來,說:“你們被分到了團結公社,這位小陸同志,是特意來接你們的,你們隨著這位女同志走吧!

    說完,遞給陸小言一疊資料,這是各位知青的籍貫,基本家庭情況。

    三十八個年輕人,有男有女,最小的才十五,是個娃娃臉的少年,年長的也不過二十,大家都背著一個包,瞧著風塵仆仆的,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的車。

    陸小言清了清喉嚨說:“我是團結公社陸家大隊的陸小言,大家先隨我去坐車吧,咱們人多,只能坐車回去。”

    一個十八九歲的女生,好奇地打量了陸小言一眼,她以為村里的女生,都是穿著碎花衣服,露腳拇指的布鞋,土不拉幾的,誰料面前的女孩,白色上衣,黑色褲子,打扮得清清爽爽的。

    要說五官多美,倒也t不至于,有些電影明星還是比她漂亮的,可那纖細的腰身,雪白的小臉,清凌凌的眸,組合在一起時就是說不出的動人,就連頭發跟別人綁得也不太一樣。

    陸小言懶得編麻花辮,大夏天的頭發垂在脖子里她嫌熱,干脆扎了個丸子頭,她可是憑一己之力,推廣了丸子頭的扎法,這個年代的審美,還是麻花辮,她們大隊的小姑娘都覺得她這樣好看,一個個爭先效仿,如今丸子頭已經是陸家大隊的一道風景線了。

    女生還在打量陸小言,只覺得她的頭發瞧著很蓬松,劉海也是,沒那么齊,她哪知道,陸小言的劉海是特意打理過的,她實在不喜歡齊劉海,每次洗頭擦頭都挺注意,還自己修剪過一次,跟后世的空氣劉海差不多。

    原身皮膚又白,最近陸小言又一直在喝藥調理身體,膚色健康了許多,雖然發質還是一般,瞧著卻漂亮不少。

    不僅女生,連兩三個男生都忍不住在看她,其中一個眉眼不善的寸頭男生,也多瞥了她一眼,嘴角挑出一抹笑,“村里還使喚童工的嗎?”

    陸小言看他一眼,沒理這話,說:“走吧,大家跟我去坐車!

    蕭寧挑了挑眉,也不在意,背著包跟了上去,漆黑的目光仍落在陸小言身上。

    一群人從知青辦走出來時,傅沉也過了馬路,朝他們走了過來,陸小言一眼就瞧見了籃子里的燒餅,大油紙里包了不少,這厚度,肯定有六七個,她眼睛亮了起來,“你還有糧票嗎?”

    “嗯,還熱著,到車上要是餓了,就先吃一個墊墊!彼麑⑹掷锏乃o了她,“里面灌了熱水,可以直接喝!

    陸小言只注意燒餅了,沒看到他另一只手里的水杯,乳白色水杯還挺漂亮,上面印著一幅山水畫,湖中央的小舟上坐著一個垂釣的老人,很有意境。

    陸小言揚起了小臉,“剛剛買的嗎?得花不少錢吧?你還有錢嗎?”

    確實沒了。

    不過宿舍還有材料,能再做個小風扇,到時換點就行,他們在食堂吃飯也用不了多少錢。

    傅沉沒說實話,“沒花多少,據說可以保溫,你試驗一下,要是不保溫,可以到公社給我打個電話,再拿去換新的。”

    陸小言點頭。

    兩人說話時,一群人都在打量他們,單看陸小言已經讓人覺得好看了,傅沉這相貌又這么能打,不僅女生在偷瞄他,男生都忍不住看了好幾眼。

    這氣質,這相貌,哪里像農村人?連他手里的竹籃都好像高級了一分。

    之前盯著陸小言猛瞧的女生,沒忍住,問了一句,“小言同志,這也是你們大隊的?”

    陸小言記得她叫桑渺,因為姓挺獨特,點名時,陸小言記住了她,陸小言點頭,介紹了一下,“這是我哥,傅北!

    大家點點頭,也沒多問,唯獨蕭寧嚼著糖,目光一直落在陸小言身上。

    下鄉前,他一直在做一個夢,夢里總夢見一個陌生女孩,最后會定格在一個畫面,女孩朝他抱歉一笑,最后朝另一個人走去,他看不清男人的臉,卻始終記得夢中錐心般的痛,似乎弄丟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他想伸手抓住她,卻總是徒勞。他這人一向放蕩不羈,也從不信什么感情,更不覺得自己會是個癡情的人,夢得次數多了,他卻記住了女孩的模樣。

    原本他沒在意,甚至覺得夢境過于荒誕,以至于有些不真實,直到此刻夢中的女孩從夢境中走了出來,活生生立在他跟前。

    一瞧見她,第一反應不是荒謬,也不是震撼,胸口竟一陣奇怪的感觸,說不清是宿命感,還是什么。

    蕭寧死死盯著她,又看了眼傅北,幾乎要從他臉上盯出一朵花來,他要笑不笑地問了一句,“一個姓陸,一個姓傅,什么哥哥?不會是情哥哥吧?”

    聲音也痞里痞氣的。

    一路上,蕭寧都吊兒郎當的,早跟大家混熟了,有兩個男生沒忍住吹了聲口哨。

    傅沉淡淡瞥了蕭寧一眼。

    這眼神讓蕭寧想起了繼母帶來的那個便宜大哥,也總是這樣看他,好像自己高人一等,令人討厭得緊,蕭寧惡劣笑了笑,也吹了一聲口哨。

    這時車已經來了,陸小言對大家說:“走吧,大家跟我一起上車,先去公社報道。”

    傅沉隨著陸小言一起上了車,這個點,車上沒幾個人,知道她受不了車里的味道,傅沉找了個前排靠窗的位子,他將竹籃放了下來,對身旁的小姑娘說:“這個點了,我就不回去了,要是覺得重,辣椒醬,我先拿宿舍,下周再拿回家。”

    陸小言連忙擺手,“沒事沒事,就兩瓶,沒多重。”

    她將籃子放在了座位上,沖他揮了揮手,“你快回去吧,到宿舍好好休息一下。”

    說完,沒再管他,而是點了一下人數,三十八個人呢,可不能弄丟了。

    傅沉點頭,剛讓開,蕭寧就邁著拽了吧唧的步伐,走了過來,他將包裹放在了腳邊,自己翹著二郎腿,在陸小言身邊的位置坐了下來,還吹了聲口哨。

    傅沉目光微凝,瞥向陸小言,小姑娘已經在核對人數了,壓根沒在意蕭寧。

    他們人多,一上來,車上就坐滿了,不用再等人,可以直接發車。

    司機開口攆人,“送人的下去吧,這就要出發了!

    傅沉下了車,這時陸小言也點好了人數,車門關上時,傅沉透過玻璃往里看了一眼,小姑娘將籃子放在地上,在座位上坐了下來。

    身旁的蕭寧偏頭說了一句什么,她下意識側臉傾聽,傅沉沒聽清楚他說了什么,卻瞧見她白皙的小臉騰地紅了,粉嫩的唇微微抿起,神情一下變得很生動。

    說不清是羞惱還是什么。

    蕭寧笑得肆意,轉過頭挑釁地看了傅沉一眼。

    傅沉眸色徹底沉了下來。這時車噴出一陣黑色尾氣,緩慢朝前開去,將他拋在了后面。

    車上蕭寧繼續孔雀開屏,“真的,給哥哥當情妹妹絕對不虧,哥哥身強體壯,長得俊,還有錢。”

    饒是陸小言見多識廣,也沒見過第一次見面,就這么撩人的。這可不是現代,這年頭,男女談對象時都不敢拉小手,一個比一個純,竟還有這么騷包的人。

    真讓人一言難盡。

    陸小言身體后移了一步,離他遠了些,眉毛也蹙了起來,嚴肅地開了口,“我結婚了!

    這個時候,陸小言才發現,結婚還有這好處,多好的擋箭牌呀,所以識相點就理她遠點。

    蕭寧意外地挑眉,隨即笑了,“剛剛那個真是你情哥哥?”

    陸小言沒理他,她可不想被纏上,甭管他是花花公子,還是單純的嘴賤,就喜歡撩妹,她都沒興趣。

    她也不可能跟這個年代的人談戀愛。

    她拿起水杯擰開了瓶蓋,杯子里的水還有些燙,她只喝了一小口。

    坐在她后面的姑娘也聽到了他們的話,詫異地開了口,“小言同志,你真的結婚了呀?你看著好小,也才十六七歲吧?結婚這么早嗎?”

    陸小言笑了笑,“我十八了,村里結婚都早,好多十八九歲結婚的!

    桑渺也直勾勾看著她,說:“剛剛送你的那個,就是你的結婚對象?”

    陸小言只是笑了笑,沒答,而是說:“得一個小時才能到,誰要是暈車,就提前說一聲,可以坐在前面,要不然等會兒扛不住!

    大家都坐過車,也沒咋暈過,沒太在意她的話,這群年輕人,都是剛中學畢業,對鄉下還充滿了幻想,忍不住逮著她,嘰嘰喳喳問了起來,“你們鄉下真的很艱苦嗎?聽說連電都沒通,真的假的呀?”

    陸小言:“艱苦是真的,糧食不多,還要下地掙工分,一年到頭,也沒幾個錢,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沒通,我們公社是有電的,富裕點的大隊也有通電的,不過我們大隊還有隔壁幾個大隊,都還沒通呢。”

    “啊,沒電可咋整,就用蠟燭和油燈嗎?那也太不方便了。”

    陸小言也覺得挺不方便,他們大隊實在窮,拖拉機都是公社淘汰下來的,一年能壞幾次,要不是教授們會修,他們連這個拖拉機都沒得開。

    想通電t,只能先致富,好在養殖廠慢慢走上了正軌,只希望一切順利。

    一路上大家好奇地不行,車子開出縣城后,入目的便是一望無際的田地,還有人驚呼,“哇,這就是麥田嗎?”

    陸小言也看向了窗外,耐心地回,“不是,冬小麥五月底已經收割了,地里種的是玉米,這是玉米苗兒。”

    結果車子沒開出十分鐘,就有一個女知青白著臉舉手,“那個,我、我想吐。”

    這年頭可沒塑料袋,司機師傅也不希望車上臭烘烘的,忙停了車,“下去吐!

    陸小言也下了車,拍了拍她的背,等她吐完,才說:“鄉下都是土路,比城里顛簸一些,你坐前面吧,前面靠窗的位置好受一些,咱們換一下位置。”

    陸小言拎著籃子去了后排,將自己的座位給了女知青,她已經坐了好幾次車,倒是習慣了一些。

    見她走得毫不留戀,蕭寧挑挑眉。

    車子再次啟動后,陸小言想起了大隊長的話,讓她挑幾個身強體壯的干活好手,如今村里已經有了養殖廠,以后還要建學校,比較缺的其實是技術人才。

    知青們都是中學畢業,頂多有的成績好一些,其他水平應該差不離,反倒是父母的職業更重要,說不準以后就能幫上大忙。

    陸小言干脆翻了翻知青辦給她的資料,上面是這三十八人的基本信息。

    陸小言大致看了一下,不看不知道,一下看一跳,這些知青還真是臥虎藏龍。

    陸小言率先瞧中的是楚航,父母一個是化肥廠的主任,一個在農業局上班,以后要是需要化肥,說不準可以找他們。

    這年頭化肥可是相當緊俏,基本還靠進口,分到他們縣的都少之又少,陸小言記得,去年他們大隊一共就領了不到十袋化肥,量實在少,基本起不到作用,但是想提高畝產,用化肥又是必須的。

    接下來是林媛媛,她父親很厲害,是供銷社的副主任。這個女生,她也必須爭取到手。

    還有蕭寧父母也很牛,父親是食品廠的副廠長,母親在藥廠,趙魁也可以,母親是紡織廠主任,父親則是公司汽車修配廠的工人。

    翻完陸小言心中大致有了數。

    車子開得快,路上也沒人攔車,五十分鐘就到了公社,下車時,陸小言正要拎起籃子,蕭寧已經把她的籃子拎了起來,另一只手輕輕松松拿起了行禮。

    陸小言忙說:“哎,我自己拿就行,你顧好自己的行禮就可以了!

    蕭寧已經頭也不回地下了車,笑著回了一句,“你這小胳膊小腿的,還是悠著點吧。”

    車子就停在了公社大院門口,他們一群人下車時,還是挺壯觀的,已經有人看見了他們,小跑了出來,“是今年新來的知青嗎?”

    陸小言也下了車,倒完謝,從蕭寧手里將籃子接走了,笑著回了一句,“對,這些都是咱公社的。”

    這人帶著大家進了大院,里面是公社各辦公室,劉主任聽到動靜也跑了出來,見還有十幾歲的少年,不自覺嘆口氣。

    目光觸及陸小言手中的竹籃,他笑了笑,“難道你就是陸小言?”

    陸小言笑著點頭,“對,是我,劉主任好!

    劉主任沒想到她竟這么年輕,一時更驚訝了,趙楠隨著陳嬸來公社挑小豬仔時,他才知道他們大隊的一位女同志為他們大隊請來了獸醫。

    這年頭赤腳大夫多,正兒八經的獸醫可是很少見的,連他們公社都沒有,前年好不容易請來一個,因為受不了鄉下的苦,又跑回縣城了,真沒想到,她小小年齡這么能耐,難怪社長都感慨了一句后生可畏。

    劉主任臉上的笑,又真誠了幾分,“這次還要多謝你將人領了回來,替公社省事了,最近公社忙著建衛生院,大家都忙得腳不沾地的,都抽不開空,多虧了你。”

    陸小言笑著說:“應該的,為公社排愁解難是每一個隊員都應該做的,就是不知道一會兒要怎么分人?往年我們大隊都是等別人先選,剩下的歸我們,這次能往前排排嗎?以前我們怕公社添麻煩,也沒提過要求,這次主要是因為養殖廠已經開起來了,比較缺人才!

    讓誰先選都無所謂,今天她又幫了忙,劉主任爽快地應了下來,“成,那你們公社先選吧,其他公社的人,估計下午才來,你直接帶走四個就成!

    提前帶走,他們還能省頓飯,也挺好。

    陸小言笑著說:“那可太感謝了。”

    她直接報了四人的名字,“楚航、林媛媛、蕭寧,趙魁!

    楚航、林媛媛、趙魁都站了出來,楚航竟然是那位年齡最小的少年,今年才十五,林媛媛是個很文靜的女生,齊耳短發,戴著一個黑框眼鏡,遮住了大半張臉。

    趙魁穿著尿素褲,也挺顯眼,說起尿素褲,還得從布票緊俏說起,每年全家的布票加起來,只夠給一個人做衣服的,所以從日本進口的尿素袋就火了起來,在染缸里一泡,就是條新褲子。

    說起來也挺心酸,人家裝化肥的袋子,到了這兒也不是人人都買的起,畢竟一個袋子可不便宜,能買好幾斤白面,尋常人甚至穿不起,穿一條尿素褲都是時尚的。

    蕭寧則笑著舉了一下手,“這里!

    瞧見他嬉皮笑臉的模樣,陸小言神情一頓,她只顧看家長信息了,沒留意照片,沒想到他就是蕭寧。

    劉主任說:“那你們四個跟陸小言去陸家生產大隊吧!

    桑渺卻開了口,神情有些別扭,“等一下,我想問一下,陸小言同志是依照什么選的人?”

    這個陸小言還真不好說:“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

    桑渺當然不想說,她想去陸家大隊,她說:“男女體力差距挺大的,這次知青,女生本來就比男生多兩個,你一下選走三個男知青,其他大隊要是知道了,肯定不高興吧?”

    她是笑著說的,比起挑刺,更像友善的提醒。

    說完,還笑盈盈看著陸小言,又問:“劉主任您覺得呢?”

    往年別的大隊,還一下選過四個男知青呢,這話劉主任也不好說,畢竟敢這么選的,都是有點關系的,他干脆看向了陸小言。

    將難題拋給了她。

    陸小言看向了蕭寧,打算將他踢出去,不等她開口,趙魁就情意綿綿地看了一眼桑渺,局促地說:“那我不去了吧,陸同志,你再選一個女生吧。”

    他正好不想去陸家大隊。

    慢一步的陸小言:……

    這會兒再踢蕭寧倒是不合適了。

    桑渺順了順長發,她打扮得很時髦,是眾多女生中,唯一一個燙頭發的女生,本以為這次陸小言會選她,誰料陸小言卻報出一個陌生名字,“那就韓曉云吧!

    韓曉云嘟嘟嘴,小跑到蕭寧跟前。

    她一米六左右,小臉圓乎乎的,瞳仁顏色卻很淺,長了一張很清麗的臉,這會兒小臉上,露出一抹強擠出來的雀躍,假的不行,“太好了,寧哥哥,咱倆竟然分一起了!

    嗚嗚嗚,竟然和這個可怕的男人分到了一起,她是什么狗屎運!

    韓曉云內心咆哮,小嘴無意識撇著,她也是從首都來的,跟蕭寧還是同學呢,她爸爸是軍人,她媽媽和蕭寧的媽媽一樣,都在藥廠上班。

    蕭寧懶懶睨她一眼,輕嗤了聲,“不會笑,就別笑!

    韓曉云撇唇,悄悄沖他扮了個鬼臉,哼,狗脾氣,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難討好。

    她幾乎可以預料到,以后被盯梢的人生,嗚嗚就算來到鄉下,也不自由,嗐,罷了罷了,起碼父母放心了。

    桑渺沒想到陸小言會選別人,臉色瞬間難看了下來。

    陸小言沒管她,笑著對四人說:“歡迎你們加入我們大隊,走吧,我帶你們回生產隊。”

    幾人還有行禮,陸小言也挺累,不太想走回去,就去了劉老頭家里,他家有牛車,雖說不能投機倒把,東西拿不完時,還是可以租一下的,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總不能累死吧?

    當然了,明面上都是說借一下,只能私下悄悄給錢或者給糧食,只要不被逮個正著,就沒啥事。

    陸小言花了五分錢,租到了牛車,幾人t擠了擠,林媛媛話不多,沒怎么開口,韓曉云和楚航性子都很開朗,韓曉云還好奇地看向楚航,“你真的才十五呀?這么小,是初中剛畢業嗎?”

    韓曉云也很顯小,她扎著兩個麻花辮,穿著一身列寧裝,雖然打扮的成熟,卻稚氣未脫,纖細的手腕上,還戴了一塊手表,一看家庭條件就不錯,這年頭一塊手表可是工人近一年的工資。

    楚航驕傲挺胸,笑得齜出一口小白牙,“我們那兒高中改成了兩年制,我高中畢業了。”

    韓曉云嘟嘴,跟誰沒改一樣,他們也改了的,**期間,初中和高中都改成了兩年,雖然就上了兩年高中,她還是十八歲才畢業,只能說這孩子上學太早了。

    一路上都是兩人的話,本著和人打好關系,換取自由的目的,韓曉云又換了個笑臉,笑容親切,友好地對蕭寧說:“寧哥哥,咱倆真有緣分,沒想到真能分到一個大隊,我媽原本還害怕我和你不一個地兒呢。”

    鄉下路不平,馬車一晃,她險些栽到他身上。

    蕭寧伸出修長的手,嫌棄地推了推她的腦袋,眉毛都挑了起來,“說話就說話,扶好。”

    韓曉云吐了吐舌,這才扶住車上的板子。

    這時,她的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韓曉云看了眼手表,說:“十二點半了,怪不得肚子好餓!

    陸小言說:“我有燒餅,要吃嗎?”

    韓曉云帶的零食,在火車上都吃光了,聞言眼睛亮了一下,“可以嗎可以嗎?我媽媽說,對你們來說,吃的可是相當珍貴的,還讓我來了鄉下,不能挑食,不能剩飯,更不能隨便蹭飯,不然會遭人恨,說不準會被人套麻袋,你真要把燒餅分給我嗎?”

    小姑娘比林媛媛還大一歲,瞧著卻稚氣未脫,整個一傻白甜,一看就是被家人寵大的。

    陸小言笑了笑,“人是活的,東西是死的,吃吧!

    韓曉云感動得不要不要的,脆生生說:“那太感謝了,我不白吃你的,我好多糧票,我拿糧票給你換!

    蕭寧抽了抽嘴角,有些懷疑,這丫頭怎么活這么大的。

    蠢死得了。

    連楚航都瞠目,還不忘提醒她,“曉云姐,你還是長點心吧,財不外露!”

    韓曉云連忙捂住了嘴巴,眼睛眨巴眨巴的。

    陸小言好笑地搖頭,總覺得以后,他們大隊會熱鬧一陣了,她從竹籃里拿出了燒餅,遞給韓曉云一個,隨即又看向另外三人,“你們餓嗎?要不要吃?”

    楚航毫不客氣地拿了一個,笑容明媚,“我也拿糧票換!

    兩人給她糧票時,陸小言沒收,“就一個燒餅,也不是超級貴重的東西,你們初來乍到,還有緣來了我們大隊,以后就是朋友了,就當我請客了!

    她說的大度,實際上也有一丟丟肉疼,畢竟物資匱乏,這個月肯定是買不到其他燒餅了,可想到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以后他們大隊肯定能用的上他們,還是沒收。

    瞧,她就是這么大度。

    嗚嗚嗚,不知道大隊長能報銷不?

    她還落落大方地看向林媛媛和蕭寧,“你們吃嗎?”

    兩人都搖了搖頭,一個是看她沒要票,單純不好意思占人便宜,另一個純粹是因為沒洗手,不想吃。

    在幾人的嘰喳中,馬車很快到了陸家大隊,這個點兒各家各戶都回去吃飯了,地里、河堤上都沒人。

    進村后才瞧見人影,今天天不熱,還有風,有人端著飯碗正坐在門口吃飯。

    “嘿,小言,這就是今年新來的知青嗎?”

    “嗯,一共四個!边@時老黃牛也哞哞叫了兩聲。

    孩子們聽到牛叫聲,都端著碗,一股腦跑出來看熱鬧,劉蓉他們也在吃飯,聽見熱鬧也端著碗走了出來。

    劉蓉一眼就瞥見了車上那兩個文文弱弱的女娃娃,一瞧就不是干農活的料,另外兩個男娃,一個懶洋洋的,一個稚氣未脫,像是未成年。

    劉蓉呵呵笑了笑,陰陽怪氣的,“小言,大隊長不是讓你選幾個干活的好手嗎?你就是這么選的?一個個瞧著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怎么干農活,怕是連飯都做不熟吧?”

    她這么一說,韓曉云、林媛媛,連同楚航都有些臉紅,咳咳,他們還真不會做飯,愁啊愁。

    可小言都將他們選出來了,總不能讓她受攻擊不是,韓曉云當即拍了拍胸脯,表忠心,“我吃得很少的,可以少吃點,真的,我也不是啥都不會干,在家我掃過地,以后我可以負責掃地!

    這副傻乎乎的模樣,讓其他人也抽了抽嘴角,都有些一言難盡。這下不止劉蓉不滿了。

    其他人也有些埋怨,趙大妞她婆婆也出來了,倒不是看熱鬧,而是不想面對趙大妞,沒錯,今天趙大妞已經回來了,她兒子整天又是去干活,又是送吃的,賠盡了不是,連她也被請去道歉,過去請人。

    一張老臉算是丟盡了。做好飯,她就端著碗出來了,壓根不想面對趙大妞。

    她心情正不痛快,聽到劉蓉的嘲笑,也上下打量了陸小言一眼,哼道:“說好的給養殖廠擴大規模,連小豬仔的問題都沒能解決,現在又帶回一群吃白飯的,就這還養殖廠的顧問,什么顧問啊,還不如我一個老婆子能耐,啊呸!”

    她剛“呸”完,就聽到一聲輕嗤聲,聲音散漫隨意,陳紅葉順著聲音看向了蕭寧,面前的小子頂著一張寸頭,臉倒是挺好看,面上卻不善,嗤笑完還不算,他慢悠悠地說:“聽著確實能耐!

    還是這城里娃娃有眼光。

    她可不就是能耐,干活那是一把好手,可不像那些個愛偷懶逃滑的。還不等陳紅葉得意,就聽他說:“這潑婦罵街的本領,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第34章 第34章惹不起惹不起。

    陳紅葉氣了個倒仰,“嘿,你這臭小子,說誰潑婦?”

    跟她的炸毛不同,蕭寧始終掛著笑,身子也慵懶地靠著板車,“誰認領就是誰嘍!

    陳紅葉跳腳,“你、你、你這個臭小子,別以為你是城里來的娃娃,我就怕了你!

    蕭寧又哂笑了一聲。

    被他這么一攪合,大家的注意力倒是都到了他身上,一個個都有些頭疼,這唯一一個身強體壯的,咋還像個刺頭?

    好幾個人都不由嘆口氣,覺得陸小言不靠譜,好不容易大隊長發話了,這次他們能先選,咋選的都是不靠譜的?其他人都要臉,也顧及鄰里間的面子,雖然不滿,并未表露出來。

    不像陳紅葉,這會兒更氣了,跳腳歸跳腳,她還真不敢沖上去教訓人,這人一看就不好惹,陳紅葉可不想挨揍,只是放狠話,“臭小子,笑什么笑,別以為你是城里來的娃娃,就了不起,我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這時大隊長也跑了出來,“陳紅葉,干啥呢?”

    大隊長還是挺有威嚴的,陳紅葉閉了嘴,“能干啥?還不是這小子不老實,哼。”

    說完,端著碗溜了。

    他一來,劉蓉也不敢多嘴了,大隊長也瞧見了車上的娃娃們,他倒是沒覺得多失望。經過這幾次的事,他對陸小言已經有了基本的信任,單瞧小言這丫頭,不是同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可她腦子好使啊。

    說不準這幾個,也各有厲害之處。

    大隊長笑著說:“小言,你快回去吃飯吧,我帶他們去知青點就行!

    陸小言點頭,順勢下了牛車,正要往回走時,又想起小豬仔的事,說道:“大隊長,縣養殖場已有的小豬仔已經被人買走了,就剩十來頭長得不好的,不過有一批母豬還有一個月就要生了,廖獸醫說會幫咱預定一百頭,到時咱們過去買就行,就是得等等!

    大隊長臉上滿是笑,他就說這丫頭能耐,等一段時間算啥,養殖廠的擴建還需要時間呢,他們有的是時間。

    不等他開口,大家就歡呼了起來,“哎呦,那可太好了。”

    “對啊對啊,一百頭呢!這可是一百頭,往年咱們大隊,最多養十頭,一下翻十倍,小言,你也太能耐了!

    那個些不滿的都有些羞愧了,“是啊是啊,難怪大隊長和書記讓你當顧問,虧得選了你,還得是你才能解決問題!

    大家一個比一個高興,能不高興?本以為他們大隊壓根買不到小豬仔,t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養,年底還要給鐘獸醫發補貼。

    結果她去了一趟縣城,就弄到一百頭,一百頭啥概念,他們大隊總共也就三百來戶,如果真要分給大家,平均每三戶就能得一頭豬,乖乖喲,那是多少肉。

    一個個都興奮了起來,比過年還激動,拉著陸小言夸個不停,完全將新來的知青無視了,有了豬,這幾個知青娃娃算個啥。

    大隊長看得好笑,“行了行了,小言從縣里回來,還沒吃飯呢,你們別耽誤她回家吃飯!

    大家這才放她離開。

    陸小言回到家時,王月勤和陸大山也在吃飯,瞧見她回來了,王月勤忙站了起來,“鍋里給你留了飯,還熱著,正好趁熱吃!

    她熬的紅薯粥,主食是白面饅頭,總算不是窩窩頭了,陸小言吃得挺開心,還將辣椒醬拿了出來,對陸大山說:“爹,你可以夾饅頭里吃點,娘,咱倆還在喝藥,等停藥了再吃!

    王月勤哎了一聲,陸大山夾了一些放在了饅頭里,在省城他連胡辣湯都喝了,也放了辣椒油,倒是能吃辣,饒是如此一口下去,還是辣得直哈氣。

    陸小言看得有些饞,“好吃嗎?”

    已經不用問了,看她爹吃得停不下來,就知道了。

    又香又辣,一口下去,真真是好吃,他只顧點頭,都顧不上說話了。

    陸小言看得更饞的,可惜姨媽剛來,晚兩天還好,今天吃,鐵定要肚子疼,只好忍了。

    此時的知青點正熱鬧著,如今村里已經有十一個知青了,加上今年新來的都十五個了,一共七個男知青,八個女知青。

    男知青和女知青各兩個房間,知青點只有一個空房間,被當成了辦公室,他們新來的,只能和老知青們住一起。

    大隊長對徐寬說:“這四個新人就交給你了,他們剛來,估計啥農活都不會,你們老知青就多帶帶!

    徐寬是知青點的負責人,挺踏實一個小伙子,剛來時也啥都不會,讓他們給菜澆個水,連菠菜和油菜都分不清,現在已經干得像模像樣了。

    徐寬爽快地應了下來,“行,您放心吧,知道他們今天來,我們特意多做了點,正好,大家一起吃!

    他做事靠譜,大隊長便也沒多待,徐寬讓他們將行禮放了下來,招呼他們先吃飯,邊吃飯,邊給他們挑重點講了講,“為了省事,男知青和女知青都是一起吃,男知青負責撿柴劈柴,打水,打掃衛生,女知青們負責做飯,分下來的糧食,都是放一起統一管理,你們剛來,雖然沒工分,不過有隊里給的補貼,糧食夠吃一個月的,這個月算是你們的適應期,適應后就全靠工分吃飯了,干得多的糧食多,可以多吃點,糧食少的就只能少吃了。”

    林媛媛和韓曉云都聽得很認真,楚航也好奇地問了一句,“工分少的,能吃飽嗎?”

    “夠嗆。”小李舉起了手,“我體力跟不上,每天只能拿三、四個工分,要不是家里時不時寄來點糧票和吃的,我肯定早餓暈了!

    小李是去年來的知青,也是省城的,知道楚航同樣是省城的,主動說:“我的床旁邊正好有個空床,你睡我旁邊吧,我等會兒幫你把床收拾一下,上面有我們的東西!

    楚航忙道謝,嘴甜得不得了,“謝謝李哥!

    至于蕭寧被分到了徐寬所在的宿舍。

    第一頓飯,大家倒是吃得熱熱鬧鬧的,吃完飯,徐寬就幫著將空床收拾了出來,沒辦法,房子小,難得有個空床大家將東西全堆了上去。

    徐寬和另外一個知青把自己的東西一一收走了,蕭寧就倚在門上,站著看,完全沒有幫忙的意思,另一個叫魏榮生的知青,反倒是不太高興的樣子。

    之前房間里只有他們倆,空間也大,現在多個知青,他自然不高興,很想讓蕭寧去隔壁住,他笑著說:“蕭寧是吧?你和楚航一起來的,不去隔壁和他住一起嗎?”

    隔壁加上楚航都四個知青了,也不知道他咋好意思說出這話的,原本他們屋就有三個人,小李正是和他處不來,才搬去隔壁的。

    說起來小李也是個心善的,怕楚航年齡小,住隔壁會受魏榮生的欺負,才主動邀請了楚航。

    蕭寧雖然還不了解各人的脾性,數人頭,也知道隔壁住了幾個人,他也笑,“要不然我將楚航喊過來?”

    那副等著看好戲的悠哉樣,多少有些欠揍。

    魏榮生頓時不說話了,臉也有些黑。

    蕭寧才懶得看他臭臉,他也不打算和他們一起長住,看政策一時半會兒肯定沒法回去,他當然想住得舒服點,他長這么大,還沒跟人睡一個屋過。

    他直接看向了徐寬,“村里有空房子嗎?讓出租嗎?”

    “原本有一個,不過前段時間陸小言和她奶分家了,他們一家人搬了過去,目前沒空房子,不過聽說她找大隊長批了地,估計過段時間有了錢就會建房吧?她家如果蓋了新房子,等他們搬走,就空下來了,咋?你想租房?”

    蕭寧腦海中浮現出女孩那雙清凌凌的眸,他不由輕笑一聲,“不,我也建房!

    “啥?”這下不止徐寬震驚了,魏榮生也驚訝地反問了一句,“你建房?”

    蓋房子可得花不少花錢,這人腦子沒問題吧?

    蕭寧嗯哼了一聲,沒理他,只問徐寬,“大隊長家離得遠嗎?批宅基地是不是要找他?”

    徐寬震驚得無以復加,饒是他是個老知青,也沒見過哪個知青一來,先蓋房子的,別說他們大隊,十里八村,別的大隊也沒這種情況啊。

    這人難不成真想扎根農村?

    徐寬說:“咱們一插隊,雖然落戶在了這兒,畢竟不是本村的人,以后能返程時肯定是要離開的,大隊長肯定不會給咱輕易批地的。”

    兩人都覺得蕭寧太傻了,真有這個錢,不如留著買糧食,以后要是工分不夠,分的糧食可填不飽肚子。

    蕭寧顯然不是個聽勸的,問了一下大隊長家在哪兒,溜溜達達出了知青點。他大老遠跑來鄉下受苦,首都那群人也別想好過,反正蓋房子用的不是他的錢,能過好點,他為啥委屈自己?

    蕭寧來到大隊長家時,大隊長正準備去找劉書記,打算將買小豬仔的最新情況告訴他一聲,這幾天因為養殖廠的事,不僅他的心情跌宕起伏,劉書記更愁,眼瞅著都快禿了。

    瞧見蕭寧,大隊長有些驚訝,“嘿,你小子怎么來了?還沒到上工時間呢,吃完飯可以休息一會兒,先回去休息吧。”

    四個新來的知青,蕭寧最讓人印象深刻,這小子雖然長得不錯,卻痞痞的,一看就是個刺頭。

    大隊長對知青一向都是能敷衍就敷衍,這會兒風風火火地說完,就想離開,結果卻聽到這小子,“大隊長,我想批一塊地蓋房子!

    大隊長手里的煙屁股都掉到了地上,“啥玩意?”

    蕭寧一派淡定,“我都落戶了,按理說也是咱大隊的人了,批塊地蓋個房子,也不逾矩吧?”

    知青蓋房還真是聞所未聞。大隊長也沒聽說過這事,忍不住撓頭,“不是,你以后不回城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說!

    大隊長還是搞不懂他咋想的,“蓋房子可不少錢,這倒是其次,你畢竟不是我們大隊土生土長的,日后肯定會離開,想批地還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蕭寧仍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離開不更好,等我走了,房子可以歸大隊所有,你們想怎么支配都成,相當于我出錢蓋個房子,等我走了,房子歸你們,這種好事,你們該高興才對吧?”

    嘿,別說,還真是這個理兒。

    大隊長爽快地點頭,“我這兒沒意見,我再去問問劉書記,我正好要去找他,走,你跟我一起,他如果也同意,這地就給你批了!

    陸小言有些累,這會兒已經躺到了床上,準備午休一下,她并不知道,她家后面那塊地已經被人惦記上了。

    一覺醒來,她才覺得沒那么累,看天色應該三點左右,陸小言咕噥了一句,沒手表真是不方便啊,等攢了錢,還是要買一塊手表。

    她打起了精神,繼續作畫,今天估摸著就將大丫的故事畫完了。

    接下來兩天,陸小言都沒出門,每天除了教孩子們知識,就是在作畫,大丫的故事已經徹底結束了,已經在畫小丫的故事了。

    故事中,小丫與姐姐截然不同,陸小言就是想通過兩姐妹不同的遭遇,來告訴大家,忍氣吞聲只會挨打挨罵,如果有t不同的選擇,就會有不同的人生。

    小丫也經常挨打,童養媳都被看做家里的傭人,所有人都對她呼來喚去,她還因為反抗,被打得奄奄一息。

    與姐姐的逆來順受不同,她躺在地上不能動彈時,會忍不住問月亮:為什么女娃就得被賣?為什么哥哥弟弟就能留在家里?為什么她和姐姐,就只能成為童養媳?為什么她努力干活還要挨打?

    她哪里知道,父母爺奶是受重男輕女思想根深蒂固的影響,才把她賤賣給另一個家庭。對方買她,也不過將她當成一個便宜的貨物,一個衡量過后覺得很值的半大勞動力,以后還能傳宗接代,何樂而不為?

    小丫來到新家后,最羨慕的就是那些能念書的孩子,不用挨打,也不會有干不完的活,家長會告訴他們,好好念書以后才有出息。

    她也想有出息,每次路過學校,聽到學生們郎朗的讀書聲,她眼中都滿是羨慕,夫家不讓她念書,她就趴在窗戶下,偷偷聽講,割豬草時還會拿石子寫字。

    九歲那年她已經偷偷認了好幾百個字,她趴在窗前,聽課的事被發現了。

    一群孩子都將她圍起來,罵她是沒人要的野孩子,既然當了童養媳,就該好好去干活,她的小丈夫會帶頭欺負她,罵她晦氣,不該來學校,還將她的腦袋按進水桶里,說她臭,要給她好好洗洗。

    小丫可不是那么好欺負的,被按進桶里時,都能掙扎著抬起腦袋,給壞孩子來一拳,將其中一個打得嗷嗷直哭,還敢將小丈夫夫按進桶里也嘗一下臭味。

    她打架很兇,被人騎在身下時都能拿腦袋撞倒身上的人,一口咬哭一個,誰上來就踹誰,像個小狼崽子。

    小孩們都被她的兇猛嚇到了,哭得吱哇亂叫,小丈夫跑回去告狀,小丫被婆婆抓回了家,狠狠一頓揍。

    小丫挨了打,也不怕,第二天就將小丈夫堵到了小巷里,也揍了一頓,打到他不敢告狀為止。

    就算如此,她也經常挨打。

    那幾個挨了打的壞孩子更排斥她了,還慫恿其他孩子一起打她,誰同情她,就說誰是叛徒,那些可憐小丫的孩子都不敢出聲了。

    小丫還是想聽課,雖然很謹慎,還是被那群壞孩子抓到了,還有兩個男孩喊來了哥哥們幫忙。

    他們將小丫圍在中間。說小丫污穢,弄臟了他們學校,還將小丫抬了起來,要將她丟到糞池里。

    小丫拼命掙扎,成功跳了下來,逃跑時,被人用石頭砸破腦袋,暈了過去。

    陸小言花了許久,晚上吃完飯,又畫了幾個小時,一口氣畫到小丫昏迷,才停下筆,去睡覺。

    這一覺睡得有些沉,直到門被敲響,她才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太陽已經日上三竿了,她頭一次起這么晚。

    她抱著被子坐了起來,忙換了衣服,去開門,門口果然是那群小蘿卜頭。

    一個個神采奕奕的,都抱著小板凳,眼巴巴望著她呢。

    秀兒盯著她蓬松的長發看了眼,細聲細氣地問她,“小言姐姐,你剛起嗎?身體不舒服嗎?”

    陸小言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嘿嘿笑了笑,“昨天一不留神熬了夜,剛醒,你們先回憶一下我前天講的內容,看看能不能想起來,我去洗漱一下,馬上來!

    秀兒的哥哥陸石小大人似的開口,“我們不急,小言姐你先吃飯,總不能餓著肚子講課!

    其他小孩也附和了起來,“對呀對啊,小言姐先吃飯!

    鍋里熱的有燒餅,熬的還有粥,陸小言洗漱好,火速吃了個早餐,就開始給孩子們講課,這個時候小學一到三年級只學語文和數學,數學還叫算術,直到四年才加一門自然科學。

    陸小言上午教的語文,下午教的算術,這些孩子,都是想念書卻沒機會念的,一個個學得都很認真。

    她教學的事,不算秘密,有幾個家長已經知道了孩子們跟著陸小言學習的事,還找王月勤道過謝,也有兩家長是今天剛知道。

    這倆孩子怕家長不讓她們去上課,一直瞞著家里,剛開始家長并不知道這事,他們還指著孩子干活呢,結果這幾天,總有那么一兩個小時找不著人,也不知道野去了哪兒,賺的工分也少了一個。

    一連幾天都是如此,本以為她們偷懶了,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她們竟然跟著陸小言在學習,怕陸小言事后收孩子的學費,這不,兩個家長一合計,當即跑大隊長那里告狀去了。

    尤其陸雨的家長,滿臉不高興,一瞧見大隊長,就一通輸出,“我真是服了小言那丫頭了,高中生了不起啊,這么想當老師,咋不去公社應聘,找不見工作,就跑來禍害我們的孩子,沒見過這樣的,反正我們是沒錢,要錢一分沒有,就沒見過這樣的,抓著一群孩子,就想當老師,也不問我們家長同意不!

    劉荷花偷瞄了一眼大隊長的臉色,沒敢說話。

    大隊長則是有些震驚,“她教了一群孩子?”

    他一直以為,她就教了秀兒和她哥,頂多三、四個人,壓根沒問她教了多少。

    陸雨她娘曹憐輕哼了一聲,“何止啊,都二十多了,一個班了都,還真是野心大,也不知道怎么將人騙去的,瞧著不吭不響的還偷摸干壞事,反正我家是沒錢!

    大隊長臉有些黑,“什么干壞事?她啥時說收費了,她可憐孩子沒書讀,好心教大家的,你胡扯啥?少擱這兒敗壞她名聲!

    真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大隊長都想罵人,總算是忍住了。

    他一發脾氣,還是挺嚇人的,曹憐縮了縮脖子,“哪是我胡扯,可不是教了一次,語文、算術都教,一天教兩個小時呢,不要錢,她費心費力地教個啥?吃飽了撐得啊。”

    大隊長簡直要氣笑,人家好心教,你還嫌這嫌那兒,還真是不知好歹,“她愿意教對孩子來說是好事,白讓你占便宜,你還不樂意了?”

    曹憐還真不樂意,原本還縮著脖子,想到跑去聽課的可是自家孩子,她又硬氣了起來,“就算她不收錢,那也不能耽誤孩子干活啊,一天兩小時呢,跑去撿牛糞都能撿不少,學習能學出個啥來。”

    大隊長這下是真氣樂了,他最瞧不起那些個不把閨女當回事的,“一個七歲的小女娃,能給你撿多少牛糞,兒子你都知道送去學校,咋,女娃就不配學是吧?虧你自己是女人,咋能這么偏心。”

    曹憐家兒子確實被送去了學校,就女娃沒去,曹憐還挺不服氣,“兒子可是我家的命根子,上了學說不準能當工人呢,女娃可是要嫁出去的,這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可不是我偏心,荷花,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劉荷花點頭,確實是這個理,她想附和兩句,見大隊長臉色難看,咽了咽口水,還是沒敢說,她可沒曹憐莽。

    想到這次來的目的,她才扯了扯曹憐的袖子,對大隊長說:“不收費就成,我們是都沒錢,怕她收費,才找你反應一下這事,既然不收費,我們也懶得管了,走吧走吧,咱們也別耽誤大隊長忙活了!

    曹憐還想說啥,硬是被她扯走了,走出一截兒后,她還念叨著,“哎,你扯我干啥?”

    劉荷花說:“你說那些有的沒的干啥,大隊長只會不高興,咱不樂意讓孩子讀,喊回家不就得了,沒必要起爭執。”

    說完,就扯著曹憐去了陸小言家,打算將孩子揪出來。

    一個女娃娃讀啥書,有那個時間真不如給家里多干點活,撿點柴火也是好的啊。

    曹憐一想也是。

    兩人便雄赳赳氣昂昂地去了陸小言家,她過來時,陸小言正在教孩子們識字,家里房間小,隨著孩子們逐漸增多,屋里實在坐不下,陸小言便讓孩子們坐在了院子里,幸虧陸叔家有一個很粗壯的梧桐樹,大家擠巴擠巴倒是沒那么曬了。

    大門敞開著,兩個小女娃一瞧見自家娘氣勢洶洶闖進來的樣子,小小的身體就抖了一下,膽子小的那個一緊張,唰地一下站了起來,撒腿就想跑,也不知道要往哪兒跑。

    曹憐幾步沖了過來,一把揪住了她的耳朵,“死丫頭,你還敢跑!”

    第35章 第35章小言啊,還是你腦子活……

    陸小言擰眉,放下了粉筆,上前一步,攔在了曹憐跟前,想將小雨解救出來,“曹嫂子您這是要干嘛?有話好好說,干嘛揪孩子耳朵?”

    曹憐一下推開了她,哼道:“我沒管你亂教孩子的事,你也甭多管閑事!

    說完t,揪著小雨就往外走,劉荷花也沖了進來,同樣拽走了自家閨女。

    兩個女娃都哭了,一個小嘴一癟,嚎啕大哭,小雨則是連大聲哭都不敢,直默默掉眼淚,哽咽著求情,“娘,你讓我聽課吧,其他時間我一定好好干活!

    “好好干個屁,你自己說說,你少撿多少牛糞?”

    年齡小的孩子干不了重活,也就能撿撿牛糞,撿撿柴,平日小雨都是背著背簍跟著牛屁股后面撿牛糞,也能賺兩個工分呢。

    小雨一味地抹眼淚,根本不想走,抽噎著說:“我、我會早起,我努力,我都會寫自己的名字了,你就讓我學吧!

    小姑娘六七歲大,卻又矮又瘦,比皮包骨頭的二柱都顯得瘦骨嶙峋,這會兒哭得額頭眉毛都紅了,愣是不敢大聲,只弱弱求情。

    陸小言瞧著都覺得不忍心,她娘卻一瞪眼,“不聽話是不是?又想挨打是不是?真是反了天了,都敢提要求了,慣的你。”

    陸小言抿了抿唇,又看向曹憐和劉荷花,語氣嚴肅了些,“這么小的孩子,兩位嫂子真要強迫她們去干活嗎?”

    曹憐嘿了一聲,“這是我家娃,咋地?你要多管閑事嗎?你有啥資格,別以為多讀兩天書,就有資格干涉人家的事!”

    “是,我沒權干涉,不過婦聯有,你這么苛待孩子,我可以上報給婦聯。”

    劉荷花嚇了一跳,抓人的動作都停了一下,曹憐卻不帶怕的,還生氣地冷笑了一聲,“你去,我看你能以啥名義去,我就不信自己娃,我還不能管了?我一沒打死,二沒打殘,不聽話揪一下耳朵就是苛待?公安來了我都不帶怕的。”

    說完揪住小雨的耳朵,手下的力道都重了一分,小姑娘小小的耳朵被拽得通紅,眼眶里蓄滿了淚,只能踉踉蹌蹌跟著她離開。

    劉荷花沒揪耳朵,卻拽住了小姑娘的胳膊,將人也硬是拽走了。

    陸小言也清楚曹憐說的是對的,她確實管不了這么多,只能眼睜睜看著兩個孩子被擄走。

    秀兒幾人都有些擔心,已經有孩子,嘰嘰喳喳問了起來,“小言姐,小雨和小葉子不會挨打吧?”

    陸小言也不知道。

    另一個孩子說:“哎,小雨的娘可兇了,肯定要打她,我之前看到小雨挨打,她娘拿棍子抽,打得可狠了!

    膽子小的抖了抖,抱住了身邊的小女娃,“幸虧我娘不拿棍子抽我,這也太疼了。”

    疼是一回事,遭受的心靈摧殘得多嚴重?

    陸小言頭一次生出一股無力來,但是這個年代的農村,打孩子卻是普遍現象,尤其是女娃,就是家里的出氣筒,更是免費的勞力,甭管多小,都得干活。

    有的幾袋糧食就換了出去,給人當童養媳,沒被換出去的,待遇也不是多好。在這里待得越久,陸小言就越同情這些小女娃。她們承受了太多這個年齡不該承受的事。

    好多人卻覺得這是正,F象,女娃就該被這么對待,這已經形成了一種思維認知。在這種教育下,長大的孩子,又哪里有獨立的人格?只會有更多的女孩被同化,從受難者,變成施暴者。

    難怪曾有人說教育是國家萬年根本大計。

    在這個年代,教育真的很像一門精細的醫術,需要一點點去治愈膿瘡。

    秀兒也輕聲問了一句,“她們倆以后是不是不能上課了?”

    陸小言想了想,說:“我想想辦法,爭取讓她們也能來!

    這種家庭連免費的教學,都不肯讓孩子來,想治住他們,只能直接損害到他們的利益才成。

    見孩子們都受了驚,接下來陸小言干脆沒再教她們認字,而是給他們講了一個故事。

    小孩子忘性大,一下就沉浸到了故事中。

    等陸小言講完時,才發現大隊長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正在門口站著,孩子們乖巧地喊人,有的是爺爺,有的是大爺,喊什么的都有。

    大隊長笑出一臉褶子,等孩子們散去后,他才說:“劉荷花和曹憐是不是將她家孩子揪走了?”

    陸小言點點頭。

    大隊長嘆口氣,“哎,就猜會這樣,咱們大隊算好的了,因為出了個傅北,大家都指著男娃們有出息,能當工人,所以男娃去上學得還挺多,其他大隊還有覺得學習沒啥用,不讓男娃上學的!

    大隊長卻清楚學習的重要性,旁的不提,拿陸小言來說,他覺得,她要是沒讀書,肯定沒這么多主意。

    對啊,小言這丫頭,主意多,說不準真能有法子。

    大隊長直接問了出來,“你說有啥法子,能讓她們把孩子送你這兒學習不?之前不知道你教這么多學生,你放心,大隊不會虧待你,你不是一天教兩個小時嗎?以后給你按三個工分算,我和劉書記都商量好了。”

    曹憐他們找完他,他沒直接過來,就是找劉書記商量去了。

    陸小言沒想到還有這好事,臉上帶了點欣喜,能算工分當然好啊,秋收時,可是能分糧食的。

    陸小言想了想,說:“我倒是有個法子,就是不知道您和劉書記能不能狠下心?”

    “劉書記比我清楚教育的重要性,要不然也不會將孩子送去公社讀書,就是因為公社教育比隔壁大隊強,你說吧!

    陸小言說:“如今也不是六十年代,雖然吃的不算飽,也不至于餓死人,大部分家庭節省點,其實還是能省出幾塊錢學費的,我覺得可以這樣,以后計算工分時,十三歲以下的孩子但凡是不上學的,不論男孩女孩,干的活一律不計入工分,至于上學的孩子,寒暑假撿的牛糞,割的豬草,可以計入工分。要是出現私下使喚孩子,拿孩子干的活,賺工分的,一旦發現,不僅東西全部充公,還可以倒扣兩個工分?傊蛷膰捞幜P,鄰里之間也可以互相舉報,只要查明被舉報者壓榨孩子,可以獎勵舉報者兩個工分,這樣一來,就能杜絕一些家庭奴役孩子的現象。孩子的身體還在發育,原本就不能干太多活,國外有的國家已經嚴禁使用童工,咱們國家其實也是,除了父母雙亡,不得已接班的,工廠的招工要求都是必須滿十六歲!

    大隊長有些遲疑,“這樣一來,只怕會得罪好些家庭,咱大隊也確實有經濟條件困難,上不起學的,總不能一刀切吧?”

    陸小言說:“當然不能一刀切,特殊情況可以特殊分析,我教他們時,又不要學費,送來多少都沒問題,等明年,咱們大隊有了錢,可以建個自己的小學,到時針對困難家庭,可以給與一定的幫助,好比可以免除孩子一半的學費,或者讓家長農閑時來學校干活頂替學費!

    大隊長眼睛亮了一下,覺得這個法子好,想到村里的復雜情況,又不由嘆氣,“今年還好說,不收學費的話,他們應該愿意讓女娃們學一學,就怕到明年,有些家庭不肯為女娃們付出,你是不知道?好多家庭還是舊思想,覺得女娃就是潑出去的水!

    “以后說不準就普及九年義務了,上學不要錢!

    大隊長一愣,“九年義務?”

    “哦,說錯了,現在小學初中,改成了七年制,社會在發展,國家也會越來越重視教育,說不準以后就不要錢了,遠的先不談,既然您和劉書記都重視教育,不如再想點法子杜絕這種現象,這次咱們廠里不是在招工嗎?招工時再多加一個條件,后勤工作女娃優先錄取,讓他們意識到只要女娃優秀,一樣可以當工人。別的廠咱們管不著,咱大隊就看您和書記的意思了,也可以這樣,準許女娃上學的家庭,說明思想先進,家里的男孩來招工時,咱廠里可以額外多加一分,水平差不多的情況下,會優先錄取這種家庭的男娃。”

    大隊長一拍手,“這個好!正好這次報名的人多,我還愁該選誰,不該選誰呢,如此一來,還能多刷掉幾個人,等明年咱有了學校,也不怕他們不送女娃了!

    大隊長有些高興,“虧得問了你,小言啊,還是你腦子活!

    陸小言被夸得都不好意思了,她不過是從現代穿來的,見得多罷了,還真不是多聰明的人,頂多有點小聰明。

    “大隊長,您再夸下去,我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大隊長爽朗地笑了笑,“哈哈哈,翹吧翹吧,年輕人可以驕傲一下,對了,以后你去會議室給孩子們上課吧,好歹能遮陽,讓孩子們自己帶上t小板凳就行,雖然沒幾張桌子,總比沒有強。”

    “好嘞!

    大隊長說完就急匆匆離開了,打算去找劉書記。

    陸小言并不知道,她給的這幾個建議會徹底改變他們大隊這些女娃的命運。

    估摸著該做飯了,她就去了廚房,家里還有燒餅,陸小言打算把燒餅烤一下,再煮點粥,煮三個雞蛋,中午就吃這吧。

    正準備燒火,門再次被敲響了,陸小言正在點火,沒進來,喊了一聲,“進!

    她將點著的麥秸稈扔進了灶膛里,片刻后,門口就露出一顆小腦袋,是陸小曼。

    小姑娘難得有些局促,摳著門框沒進來。

    陸小言招招手,“小曼,快進來,咋地,去姥姥一趟,就跟我生疏了?”

    陸小曼有些不好意思,吐吐舌,才走了進來,“小言姐,花大娘真那么跟你說嗎?只要我不愿意,他們就再相看?真不勉強我?”

    陸小言好笑,“你都不愿意了,她還怎么勉強?振南哥也很優秀的好吧,肯定有喜歡他的呀。”

    陸小曼這才笑了,坐在了她身旁,“我這不是被我娘嚇到了嗎?我也認識振南哥,見過他好多次呢,他是優秀不假,我拿他當哥哥,我才不想那么早嫁人呢。”

    “聽小軍說你想繼續讀高中?”

    “嗯,我奶說了,只要我愿意讀,她愿意去初中活動一下,看看能不能將我安插到初二,重新考一下高中,現在上高中都是看推薦名額,有一半的人沒法上,還是得先考個好成績,我都一年沒上學了,還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

    “那就先努力唄,你年齡還小,讀完高中再找工作不遲!

    陸小曼彎了彎唇,“小言姐,你說我能學畫畫嗎?你畫得真好,看著就讓人喜歡,我也好想學呀,不知道這個年齡開始學晚不晚!

    “當然不晚,學習什么開始都不晚,只要有興趣,愿意下功夫,鐵杵都能磨成針,你要是喜歡,寒暑假時,可以來找我,我可以從簡單的教教你,前期你多臨摹,總能進步的!

    陸小曼開心地搖擺,腦袋蹭到了陸小言肩膀上,“小言姐,你也太好了吧!

    陸小言嘖了一聲,“多大點兒事。”

    她是個喜歡熱鬧的,也很喜歡和孩子們相處,每次瞧見他們滿是希冀的目光,都覺得生活是有意義的。

    陸小曼嘿嘿笑,“我先回去復習啦,先努力考上高中!

    “去吧去吧!

    下午,孩子們搬著小板凳過來聽課時,陸小言瞄了一眼,小雨和小葉子果然沒來,孩子們忘性大,已經不記得她倆的事了,催著陸小言先講個故事。

    每次上課前,陸小言都會給他們講一個寓言故事,這也是他們為啥這么喜歡上學的原因。

    陸小言笑著說:“講故事前,先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以后咱們也有教室啦,就去知青點的會議室上課!

    孩子們都歡呼了起來,“哇,太棒啦!”

    大夏天在外面聽課,其實還是挺遭罪的,畢竟有些曬。陸小言也不由翹起嘴角,“走走走,咱們帶上小板凳出發啦。”

    到了會議室后,她干脆講了個“買櫝還珠”的故事,她講得總是很精彩,抑揚頓挫,極有感情,一個小小的故事都妙趣橫生,孩子們聽得如癡如醉的,還有小孩感慨,“換成我,才不會放棄珍珠,這個人真傻!

    “對啊對啊,真是個大傻瓜!換成我,我全要,還不如我聰明!

    “少吹牛啦,你連箱子都買不起!

    孩子們哄堂大笑,每次她講完一個,大家總要嘰嘰喳喳討論一下,各抒己見,相當的捧場。

    陸小言也不阻止,任他們討論了幾分鐘,才忍俊不禁地打斷,“好啦,都收收心,接下來要學算術啦,算術是很嚴謹的學科,一不留神就會出錯,大家不要馬虎哦!

    再枯燥的內容,她都講得興味盎然,中間還會穿插小游戲,穿插各種鮮為人知的故事,總能讓學習氛圍變得很輕松,孩子們一個個都聽得認真極了。

    一節課總是過得好快好快,每次她講完時,孩子們都還意猶未盡。

    剛給孩子們講完課,陸小言就瞧見大隊長過來了,他站在窗邊往里看了眼,見她還沒結束,也沒進來,陸小言笑著說:“好啦,咱們明天見!

    有兩個孩子沒看到大隊長,噠噠噠跑到了陸小言跟前,抱住了她的腿,開始撒嬌,“小言姐,你再給我們講一個故事吧,我還想聽。”

    “我也想聽,我也聽!

    一個個仰著小腦袋,咧著小嘴,活像嗷嗷待哺的小崽子。

    陸小言忍俊不禁,“明天吧,沒看到大隊長他們來了,估計要用會議室了。”

    一瞥見大隊長,兩個孩子瞬間站直了,其中一個膽子小的,貓兒一般彎著腰溜了出去,唯恐被批評。

    大隊長已經走了進來,壓根沒注意到這個小不點,將孩子轟走后,見窗外沒人,他就對陸小言說:“我們打算就中午的問題,開個會商討一下,讓大家投個票,今天這個會,你就別參與了,我會說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不是搶你功勞!

    不等他解釋,陸小言就笑著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我自然是信你的,不過這么一來,大家可就將火力對準您了。”

    不需要他解釋,這點好歹她還是分的,一旦實施,他肯定要挨罵。

    大隊長也笑了,“讓他們盡管放馬來,鬧不出什么幺蛾子,我什么場面沒見過,總比讓你擔著好,成了,你回去忙吧。”

    陸小言便也沒跟他客氣。

    大隊長以為外面沒人就保險了,哪知道隔壁男知青點有人嫌太陽曬,溜達了回來。

    此時蕭寧正翹著二郎腿躺床上,光明正大偷懶呢。

    他將兩人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不止對話,連她講課的內容,他都聽見了。

    當天下午,大隊長和劉書記便一同主持了會議,雖然經歷一番波折,陸小言提的那些建議,最后還是通過了。

    大隊長特地啟用了隊里的大喇叭,“各位請注意,各位注意,針對社員偏心,不讓女娃讀書一事,大隊特意討論了一下,現在出了幾條新規定,請大家注意聽。”

    喇叭聲還是挺大的,每次一使用,都說明有大事,大家頓時豎起了耳朵。

    剛播放完第一條,大隊里一下就炸開了鍋,“啥玩意,不上學的孩子不算工分?這是要搞啥?大家還能舉報?還扣工分!簡直離譜!這是要鬧啥?”

    好多人家都不敢置信,村里不上學的孩子還是很多的,尤其家里有女娃的,就算疼孩子,也頂多讓女娃娃們上個小學,不至于當個睜眼瞎,上初中的都少。

    這一下整個大隊都沸騰了起來。

    劉荷花和曹憐一張臉同樣臭得不行,曹憐直接就嚷嚷了起來,“大隊長這是干啥?我家孩子,我還使喚不得了?人家別的大隊可沒這樣的!

    曹憐越說越生氣,忍不住擼起了袖子,“不成,我非得找大隊長理論去,沒這么欺負人的,憑啥我家娃不能算工分?誰愿意送賠錢貨去上學誰去送,我家才不送!

    大家都知道她今天做了啥,頓時有聰明的聯想到了她身上,忍不住問她,“你今天找大隊長是不是說了啥?”

    “嘿,你這啥意思,還怪我嘍,我不過是提前給大隊長打了個預防針,告訴他我家可沒錢給陸小言交學費,我不讓我家娃讀書,還礙著你了?咋地,今天的事,還怪我不成?”

    “肯定怪你,要不是你,咱大隊咋會突然改變?人家小言都不收學費,你還多管閑事,肯定是你惹惱了大隊長!

    曹憐不樂意,叉腰罵道:“你少他娘的給老娘扣帽子,咋怪我,有本事,找大隊長理論去?往我身上怪,算什么本事,再污蔑老娘,信不信我大嘴巴扇你。”

    年輕媳婦里,曹憐的戰斗力還是很強的,之前他們家和鄰居們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打了起來,聽說曹憐差點將隔壁的小秦薅禿。

    “你扇個試試!”

    劉荷花和曹憐關系不錯,上來拉住了她,“行了,都是一個大隊的,都說遠親不如近鄰,大家都少說兩句,聽說下午還開會了,今天的事肯定是大家投票決定的,找大隊長也未必管用,下面還有呢,大家都安靜點,先聽廣播吧。”

    果然,大隊長重復播報完第一條,又念了第二條,大家這下更沸騰了,這次卻是家庭貧困的人蹦了起來,有一個甚至忍不住抹眼淚,“太好了,等咱們大隊有了學校,不僅能給貧t困生免一半學費,還能讓家長干活抵錢,這個好啊,這個好啊,我家娃以后也能讀書了!說不準我家也能出個工人呢!”

    秀兒她爹也忍不住抹眼淚,他家實在窮,每次石頭和秀兒在地上寫寫畫畫時,他眼睛都一陣發酸,覺得是自己沒本事,孩子才讀不起書。

    現在好了,只要他們多掏力氣,他們家娃也能讀書了!這個消息,簡直比養殖廠招工還要讓他高興。

    要是放在別的大隊,聽到這個消息,肯定沒他們大隊的人高興,不得不說,還是傅北給大家做了一個好榜樣,因為他成了工人,哪怕只是臨時工,一個月也能賺二十一塊錢,他們一年到頭能有二十一都是好的。

    他一個月就賺來了,通過傅北,大家都認識到了讀書的重要性,正因為如此,這個消息,才格外讓人振奮。

    還有人唱衰,“養殖廠還沒正兒八經開起來呢,學校更是沒影的事,大前年咱們大隊就說要建學校,都兩年了,還沒個影兒,這次未必能建成!

    一下還真是,大家的興奮勁兒這才散去些。

    大隊長重復兩遍后,又播放了第三條,這下,讓女娃讀書的人家,高興地蹦了起來,“啥?養殖廠招工時,讓女孩讀書的可以加分,哎呦喂,這可太好了,我閨女在讀小學呢,我兒子可是正兒八經的初中生,這一加分考上的幾率,可不就大了。”

    大家更是艷羨地看著崔老太,“崔大娘,你家小曼是不是也報名了?她也初中生,哎呦,她還是真是趕上好時候了,咱們大隊一共就兩個女娃,初中讀完了,后勤要優先錄取女娃,這下你家娃可出息了,這可是工人哦!

    陸小曼她娘陳素云,也高興壞了,她雖然給閨女報名了,卻也知道競爭有多大,原本以為自家女兒沒啥希望,這一改,可不好極了,她興奮地手足舞蹈,“這個改革好,這個好!女娃能優先錄取,這也太好了!我閨女也能當工人了!

    說的就跟陸小曼已經考上了一樣。

    崔奶奶眼皮跳了跳,瞪了陳素云一眼,陳素云這才收斂了些。

    經過這三個改革,崔奶奶算是看明白了,他們大隊長也是重視教育的。

    剛剛乍一聽消息,她還有些后悔同意讓小曼上高中的事,仔細一想,也沒啥可后悔的,她上了高中,日后只會更出息,反正這次她兒子也報名了,他也是初中生,因為家里的女娃讀書了,還能加一分呢。

    多好。

    她笑著回道:“我家小曼只怕是沒福氣了,她想和小言一樣讀高中,既然孩子想讀,家里就算砸鍋賣鐵也要供呀,我們家可不是那等子偏疼孫子,不管孫女的,這女娃讀好了,不照樣出息!

    其他老太太都覺得她腦子被門夾了,這個節骨眼讓孩子跑去上高中,可真是丟了西瓜撿芝麻,多浪費兩年的學費不說,還丟了工人的名額。

    陳素云同樣這么覺得。搞不懂她婆婆咋想的,好不容易小曼考上的幾率變大了,她咋就非要攪黃?

    整日就會慣著那個死丫頭,現在那死丫頭都跟她不親了,弄得活像她是后娘。她那么費心費力地給她張羅親事,為了誰?還不是為了這死丫頭,她可是托了最好的媒人,挑的還是他們大隊最有出息的崽,為此還虛報了年齡,結果這死丫頭愣是不同意相看。

    哎呦喂,真不能想,越想越生氣。她甚至覺得,這個婆婆就是來克她的。

    章老太卻巴不得崔老太讓孫女去上學,她小兒子也難得讀完了初中,這次也報了名,因為沒讓女娃讀書,已經少了一分,要是陸小曼還跑去競爭,豈不是又多一個競爭對手?

    她還言不由衷地恭維了一句,“老姐妹,還是你開明啊,對孫女那可是真好,以后我家,也要像你們學習,一定要送女娃去讀書!

    大隊長里熱熱鬧鬧的,因為有人受益,反對的呼聲倒也不算高,曹憐倒是想糾結一群人,去找大隊長鬧,大家心中跟明鏡似的,各位干部已經投票通過的事,你再去鬧,那不是得罪領導嗎?日后萬一被穿小鞋可咋整。

    大家可沒那么莽。

    知青們也有些驚訝,根本沒想到隊里會這么改革,韓曉云眼睛亮晶晶的,“我真是來對地方了,沒想到陸家大隊對女娃這么好。”

    別說鄉下,連城里都有些人家重男輕女,不讓女娃讀書呢。

    老知青徐寬都跟著感慨了一句,“他們都說是大隊長的主意,大隊長平時再剛正不過,沒想到他還能想出這么個損招,這么一來,那些重男輕女,使勁奴役女娃的家庭,也只能捏著鼻子送女娃去讀書了!

    足足在屋里躺了兩小時的蕭寧,一過來就聽到了這話,他微微挑眉,想起中午那番話,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損的分明是另有其人。

    第36章 第36章傅沉不由垂眸看她,……

    第二天上課時,果不其然,小雨和小葉子都被送來了會議室,劉荷花還不好意思地說:“小言啊,這小丫頭我給送來了。她要是不好好學,你盡管打!

    她瞧著不如曹憐囂張,下手卻是個狠的,平時可沒少打孩子,小葉子和孩子們玩時,不小心露出過小腿,上面可都是棍子抽出的痕跡。

    陸小言要笑不笑地說:“嫂子快別這么說了,看把孩子嚇的,老師是傳授知識的,不好好學時認真教就是,哪有隨便動手打人的?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爹娘要是不心疼,當老師的再不心疼,孩子得多可憐。”

    劉荷花有些訕訕的,終究沒說啥。

    被送來的,不止小雨和小葉子,還來了十來個女娃,幸虧會議室不算小,要不然還真坐不下。

    陸小言倒是挺開心的,教一個是教,教一群同樣是教,過來學習的孩子,當然是越多越好。

    周六晚上,傅沉回來時,又帶來一兜燒餅,除了燒餅,竟然還有一塊肉,兩根芹菜,瞧見這兩樣東西,陸小言眼睛瞬間亮了,夸獎的話張嘴就來,“小北哥,你也太好了吧!又讓你破費了,哎,可惜我的稿子還沒畫好,最近真是全靠你養家,辛苦啦。”

    傅沉微微挑眉,狀似不經意說了一句,“真感謝就來點實際的!

    陸小言眨眼,這句話,咋這么耳熟?

    他好像說過一次啦。

    不不不,不是好像,確實說過,她陸小言還沒得老年癡呆呢,他這是對她表達感謝的方式有所不滿?

    好吧好吧,她確實只有口頭感謝,他究竟想要什么實際感謝?

    陸小言眨眼再眨眼,一時沒想出來。

    傅沉將東西放到了廚房,隨口丟下一句,“我上周找同事換了不少票,正愁不知道怎么感謝他,他挺喜歡收藏畫,不然你抽空,畫一幅,我當禮物,送給他?”

    陸小言有些遲疑,“他既然喜歡收藏,收藏的肯定是不普通吧?我的畫不行吧?”

    傅沉:“沒什么不行的!

    陸小言一臉糾結。雖然老師總說她有天賦,她頂多在同齡人中顯得出類拔萃一些,哪能跟那些老畫家們比。

    不成不成,他還當禮物,這也太羞恥了。

    陸小言的腦袋快搖成了撥浪鼓,“拿我的畫送人也太不好了,改天咱們去書店逛逛,給他選一幅店里出售的吧。”

    傅沉:“……”

    要他幫忙數數,她送了多少人嗎?

    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幽幽開了口,“你剛畫的那幅,不就是要送人?”

    “那哪兒一樣,我這是送給孩子的,隨便畫一幅,他們都高興,你那兒可是成年人,還是個喜歡收集字畫的,我哪好意思獻丑,反正不成,等我有錢了,買一幅再給他。”

    傅沉:“……”

    “不用。”他不是賺不了錢。

    這時,大門被敲響了,門口傳來了陸鐵成的聲音,“小北,你回來沒?”

    陸小言眨眼,“是鐵成哥,估計找你要工業券的,你換好沒?”

    傅沉點頭,走出了廚房,陸鐵成已經走了進來,臉上緊張兮兮的,“怎么樣怎么樣?”

    傅沉點頭,“我回屋給你拿。”

    陸鐵成高興的摩拳擦掌,興奮地摟住了傅沉的肩膀,“太棒了,兄弟,我就知道,找你準沒錯,你就是我的福星!

    傅沉往一旁躲了躲,他撲了個空,也不介意,見陸小言在廚房沖他打招呼,他才撓了一下腦袋,笑著應了一聲,“在做飯?你做吧,不用招待我!

    陸小t言原本也沒將他當外人,繼續切肉,沒往上湊,他換券的事,她還是裝作不知道好了。

    傅沉很快就出來了,手里不僅拿著八張工業券,還有一個收音機。

    他對陸鐵成說:“按市場價,你那個貔貅確實只能換幾張工業券,你既然找了我,我就給你說清楚,以后玉的價值肯定會漲,這個收音機算是補貼給你的,你把字據簽了就行,以后想反悔,也無效!

    能有八張工業券,陸鐵成已經超級興奮了,更別提多臺收音機,一臺收音機,不僅需要幾張工業券,最便宜的也得好幾十塊錢。

    可是天價。

    他們家所有的存款,都未必夠買一臺的。別說他們家,他們整個大隊可就一臺!

    陸鐵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補償給我的?”

    天啦擼,乖乖呦,這種補償也太香了吧。他陸鐵成以后竟然也是有收音機的人了!

    陸鐵成簡直要被天降的喜事砸暈過去,怕一不抓緊,收音機就插著翅膀跑了,陸鐵成一把搶過字據,“我簽,我簽。”

    別說只是簽字據,讓他接下來打三年的零工,來還收音機的錢,他都覺得值。有了收音機,他就是全大隊最靚的崽,還愁小雪看不上他嗎?

    陸鐵成咧著嘴一直傻樂,飛快簽了自己的名字,見上面還讓寫身份證號碼,他也一股腦填了上去。

    陸小言隱約聽到幾句,有些驚訝,沒想到傅沉搞得這么正式,竟然還簽字據。

    她哪里知道,正是因為收貔貅的是她,他才搞這么正式的,收音機是他額外做的,就是為了補償陸鐵成,這樣一來他等于是高于市場價兩倍的價格買的,就算放到以后,他也虧不了多少。

    畢竟這年頭,收音機賣得挺貴。

    陸鐵成將工業券揣到了兜里,小心翼翼抱住了收音機,他高興得恨不得飛天上轉悠一圈去,抱著收音機離開時,腳下都輕飄飄的,整個人跟夢游一樣。

    陸小言都怕他摔一跤。

    陸鐵成離開后,傅沉來廚房打下手時,陸小言才問道:“你額外給他做了一個收音機?”

    “嗯!迸缘母党翛]有多提,反倒是想起另一件事,“磚瓦已經送來了,今天我和開車的師傅一起回來的,卸在了你批的那塊地上,我看到大家正在忙廖獸醫蓋房子,是等他們建好,再讓他們蓋咱們的?還是重新找人?”

    陸小言驚喜地轉過頭,“太好了,竟然已經拉回來啦,你咋才說,我還以為,那邊還沒協商好呢。”

    傅沉揉了一下鼻尖,難得不自在,剛一回來就被她夸,就只惦記她的畫了,誰還在意這點小事?他回來時,還引起了轟動,好多孩子跑去圍觀,大家還以為是鐘獸醫買的磚瓦,要擴建,一個個眼熱得不行。

    傅沉淡淡說:“剛剛忘了,廖獸醫直接和我聯系的,將磚拉過來需要人帶路,我干脆和他們約了今天!

    要不是在做飯,陸小言都想跑過去親眼看看,一想到他們也要有新房子啦,心中就熱乎乎的,開心得想轉圈圈,陸小言彎唇:“咱們還是找人蓋吧,公社不就有專門蓋房子的人嗎?那么多磚瓦啥的,時間久了,被偷了不白忙活了?”

    村里出過偷菜的小偷,陸小言還是挺擔心的。

    傅沉點頭,“我明天上午去公社看看,公社最近在建衛生院,建筑隊的人估計也被請了去。”

    傅沉邊說,邊拿出芹菜,洗了洗。

    陸小言:“嗯嗯,明天先去看看吧!

    等他洗好,陸小言將芹菜切了切,因為可以蓋房子了,她做飯都更起勁了,將剩下的排骨也拿了出來,傅沉有些驚訝,“還沒吃?”

    這排骨是傅沉去供銷社買的,當天晚上燉排骨有些晚,就沒做,第二天他們又一早去了縣城,就給小姑家送了一半,剩下的還夠熬一次的。

    陸小言彎了彎唇,“沒呀,排骨還是你買的,我們總不好吃獨食吧,放心,已經處理過了,還刷了一層蜂蜜,風干的,不壞!

    傅沉不是擔心這個,只是沒想到她一直留到現在,畢竟沒冰箱,想保存一周,處理起來也挺麻煩,不過幾根排骨,還不夠折騰的。

    以前她可是最怕麻煩。

    陸小言已經將處理好的排骨清洗了一遍,直接下了鍋,打算燉個排骨湯,她都好久沒吃過排骨了,一想起排骨鮮美的味道,忍不住吞口水,還不忘給傅沉來點實際的承諾,“小北哥,等我掙了錢,也給你買排骨,每周讓你喝兩次。”

    傅沉抬眸,瞥她一眼,輕飄飄懟了一句,“要你一幅畫,都難于登天?還一周兩次?”

    陸小言被他懟得臉紅,大呼冤枉,“我又不是舍不得給你畫,這不是怕丟人嗎?”

    經此一事,陸小言倒是覺得,他也不像印象中只會埋頭苦學,好歹有點人氣,陸小言繼續哄,“哎,等我有了錢,先給你買畫行了吧?”

    傅沉哼笑一聲,倒沒再多說什么。

    一群人歸來時,一拐進小巷,再次聞到了香味,章老太鼻子尖得很,頓時皺皺鼻子,看向崔奶奶,“這是排骨味吧?哎呦喂,誰家又熬排骨了,不會又是你家吧?這一天天的,真是不考慮鄰居死活。”

    崔奶奶的大孫女陸小芹嫁到了公社,她男人是屠宰場殺豬的,時不時能撈點大骨頭啥的,她出嫁兩年,已經往娘家送過好幾次骨頭了,是個很孝順的。

    崔奶奶嫌她說話不中聽,翻了個白眼,“上個月你家還熬雞湯了呢,咋滴,就準你家吃肉,別人家連喝湯都不成?”

    今天家里做飯的是她大兒媳,這個兒媳婦倒是個舍得的,每次閨女回娘家拿的骨頭,她都會主動熬成肉湯,一家子一起喝,不過上個月大孫女已經來過了,應該不是她家做的。

    就算離得近,也不能總往娘家跑呀,崔奶奶可是叮囑過她,沒得讓人看笑話,小芹雖然不如小曼嘴甜,卻再聽話不過。

    都晚上了,應該不會有人下午走親戚。

    崔奶奶腦子轉得很快,笑著看向王月勤,“今天小北回來,應該是這孩子買的吧?我生了這么多小子,可沒見哪個會拎著肉回來的,幾人加一起都不如小北這個孩子爭氣,你真是養值了。”

    六個漢子臉都有些熱,小兒子委屈地叫冤,“咱家情況可不一樣,咱又沒工人,年底分糧分錢時,可都是您收著,我們哪有錢買肉?”

    崔奶奶白了他一眼,“那你不會努努力,考個工人出來?”

    她生了六個兒子就一個閨女,孩子小時家里也挺窮,都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一點也不假,當初學費雖然便宜,也供不起那么多娃,學習好的就繼續供了,學習不好的都是讀到三年級就完事,不至于當個睜眼瞎。

    就老六成績最好,幾個兒子中,是唯一的初中生,這次除了小曼,她家大孫子、小兒子也都報了名,也不知道這兩人能不能考上。

    王月勤紅光滿面的,只覺得自打分家后,這日子過得就跟神仙一樣,她話也多了點,柔聲對崔奶奶說:“我家小北是出息,你家也很爭氣啊,幾個兒子個個是一把好力氣,咱大隊哪個不羨慕您?這次紅兵和小銘都報了名,說不準能出倆工人吶。”

    章老太聽得牙酸,要不是她老頭子也在,她一準兒“呸”出聲,這兩人忒沒下限。本以為王月勤是個老實的,沒想到也這么會拍馬屁。

    真真是沒眼看。

    崔奶奶卻通體舒暢,整個人被夸得輕飄飄的,滿臉笑,“那我就借你吉言了,別說出倆,能出一個我都能半夜笑得嘎嘎響!

    說話間,已經到了家門口,幾人各回各家,果然一進家門,王月勤就聞到了濃郁的肉香味。

    還真是她家做的。

    陸大山也咧嘴笑了笑,只覺得這日子可真有奔頭,陸小言已經聽見了腳步聲,笑著說:“爹娘,你們快洗手,已經做好了,我現在就盛!

    不論是芹菜炒肉,還是排骨湯,都鮮美不已,吃飯前,陸小言還拿出了收音機,打開后,放在了桌子上,收音機已經開始播放新聞了。陸大山也跟著聽了一會兒,比起新聞節目,他更喜歡革命樣板戲,每次都聽得如癡如醉的。

    大家邊吃飯,邊聽新聞,一頓飯吃得異常饜足。

    六個燒餅全干完了。

    王月勤去刷鍋時,陸小言也想幫忙,被她攆了出來,“一會兒就好了,你休息會兒吧。”

    陸小言也沒再客氣,出了廚房,今晚有風,小風吹著暑氣散了大半,還挺涼快,她愜意地瞇了瞇眼,“爹娘,那我去東地看看咱們的t磚瓦,今天小北哥將建筑材料拉回來了,咱們很快也可以蓋房子了!

    廚房內傳來“啪”得一聲,王月勤心疼地“哎呦”了一聲,連忙彎腰去撿,地上的碗已經摔碎了。

    陸小言也嚇一跳,“哎,娘,你小心點,別劃破手!

    傅沉也跟了進來,彎腰撿起了碗。

    王月勤沒再看碗,摔都摔了,再心疼也晚了,她抓住了陸小言的手,“你剛剛說啥?啥蓋房子?咱家要蓋房子?”

    連陸大山都急急沖到了廚房門口,他同樣沒看碗,眼巴巴盯著自家閨女,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陸小言笑道:“嘿嘿,沒錯,咱家要蓋新房子了,磚瓦水泥都拉過來了!

    兩人臉上滿是不敢置信,眼睛一個比一個瞪得圓,王月勤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咋、咋就蓋房了?咱不是沒錢了?賒賬買的嗎?這可不少錢吧?人家咋肯賒賬?這以后要是還不上可咋整!

    要不是心臟沒問題,她這狀態,一準兒犯心臟病。

    陸小言嘿嘿笑,“我之前不是用了一個糕點方子,請來了廖獸醫嗎?憑借這個方子,廖獸醫的媳婦得到了轉正名額,一個工作咋地也值二三百塊錢,有了工作,他閨女可以接班,也不用下鄉了,廖獸醫心中感激咱們,上周我去他們家,聽說咱們批了地,想蓋房子后,他就說他有門路,可以幫忙搞來磚瓦和水泥、沙子,不過就這四樣,像木材、玻璃窗戶啥的得咱們自己買。”

    兩人都被這個巨大的驚喜震得有些懵,陸大山更是喃喃道:“這么貴的東西,你直接就放那兒了?不成不成,媳婦,你趕緊把涼席找出來,我收拾一下褥子,晚上我得盯著,這要被偷了,可咋整?”

    陸小言揉揉鼻尖,倒是沒想到她爹比她還擔心,原本是陸小言想去看看,等他們出發時,一家四口都去了,陸小言拎著油燈,傅北抱著被褥,陸大山拿著涼席和油布,王月勤則抱著枕頭和蒲扇。

    幸虧天氣預報沒雨,晚上好多人坐在門口乘涼,尤其是主街上,不少人拉家常,瞧見他們一家四口抱著東西往外走,大家還挺奇怪,山峰叔就好奇地問了一句,“大山,大晚上的,你們這是干啥去?”

    陸大山是個老實人,直接說:“廖獸醫為了感謝小言,給我家送了磚瓦,已經卸在東地了,我不放心,晚上想睡東地,守著點。”

    有人驚訝極了,“今天那一大卡車磚瓦是送你家的?”

    陸二山也驚呼出聲,“啥玩意?”

    這兩天陸二山一直氣不順,后悔自己沒讀初中,要是讀了初中,他也能報名了,因為小言上學的緣故,說不準他還能加一分,沒準兒以后就是工人了,他偏偏沒堅持,小學沒讀完,就不上了。

    如今一想起來,就心煩意亂。家里的事也讓他煩,自打分家后,做飯洗衣服全成了劉蓉的,劉蓉自然不滿,她不敢將活兒推給田老太兩口子,只能自己做,自己做吧又不甘心,整日氣不順,難免要抱怨幾句。

    陸二山自然不樂意聽,人家王月勤都能干,換到你身上,咋就不成,慣的你。

    他不想聽媳婦叨叨,干脆來街上乘涼來了,誰料剛出來,就聽到了這話,他嫉妒的眼睛都紅了,“哥,那些磚瓦,真是送你的?”

    陸大山立馬警惕地轉過了頭,這小子一直瞧不上他,嫌棄他嘴笨,不會哄爹娘高興,也嫌他生不出兒子,丟老陸家的人,一直懶得叫他哥。

    事出反常必有妖,陸大山可清楚磚瓦房的價值,怕他打新房子的主意,立馬說:“不是送我的,是送給小言的,蓋新房還要買其他東西,我也沒錢蓋房,肯定是小言和小北出,所以這房子是他倆的。”

    陸二山一張臉臊得有些紅,解釋這么清干啥,沒看周圍的人都奇怪地看著他,他又不是在打房子的主意。

    好吧,雖然有這心思。他也不可能明搶啊,頂多想法住進去,現在房子還沒影呢,他再著急,也得等他們蓋好了再籌謀啊。

    陸二山笑著說:“瞧你說的,你們可是一家人,小言又是個孝順的,她的房子,不一樣讓你?我還幫人蓋過房子呢,到時再喊上幾個年輕人,直接幫你將房子蓋起來!

    這個叔叔可是無利不起早。

    他這么勤快,鐵定有貓膩,陸小言還不了解他,他說的蓋過房子,無非是大隊長家蓋房時,他去獻過殷勤,幫著遞了遞瓦片,總共也沒干幾個小時。

    真找他蓋,以后房子的歸屬肯定說不清。

    陸小言瞇了瞇眼,笑著說:“大隊里會蓋房的年輕人如今都在幫鐘獸醫蓋呢,肯定忙不過來,我們打算找公社的人來蓋,就不麻煩你了,叔,先不聊了哈,你們涼快吧,我們先過去看看!

    說完,扯著王月勤就離開了。

    走遠了,還能聽見有人在笑話陸二山,“分家時,鬧這么難看,一看人家要蓋房子,就往上湊,嘖嘖嘖!

    陸二山雖然懶了點兒,在外人面前卻很少表現出來,加上他嘴甜,人緣其實比田桂鳳好得多,分家的事雖然有人說他們的不是,大部分人都是在罵田桂鳳不是東西,單獨將他拎出來罵的還真不多。

    這不,還有個大娘替他說好話,“都是鄰居,快少說兩句吧,人家二山也是好心,估計就是想幫忙!

    陸小言撇撇嘴,幾人來到了東地,這邊原本是一大片樹林,一顆顆枝繁葉茂的,六零年鬧饑荒時,樹皮全被人扒光了,好多樹都死了,后來大隊長就讓人把樹都砍了,前幾年種的也是樹,樹還沒長多大,就都在傳公社能給撥款,讓他們大隊也建個學校,這些樹,就被移植到了河堤上,結果公社一直沒錢,只在隔壁大隊建了一個。

    這塊地就這么空置了下來,大隊長和劉書記一直想著建學校的事,也沒讓人在上面種糧食,如今倒是方便了陸小言他們。

    陸小言走近后,才發現這兒搭了一個草棚子,里面還亮著燈,她有些驚訝,走近后,才發現鐘獸醫在這兒,“鐘獸醫,您怎么在這兒?”

    鐘獸醫笑著說:“前天我發現磚頭少了幾塊,干脆臨時支了個棚子,好守著點,別到時磚不夠用!

    少的起碼有幾十塊,要不然他也發現不了,怕是村里人偷的,鐘獸醫沒好聲張,還是盯著些吧,“你們咋來了?”

    陸小言指了一下后面的磚,“這些磚是我們的,以后咱們要做鄰居了,我爹不放心,也打算守著,正好和您做個伴!

    鐘獸醫笑著說:“哎,我正覺得無聊呢,多個人嘮嘮嗑,正好棚子不算小,能擠下兩個人,讓你爹晚上和我遷就一下,也不用再搭棚子了!

    “成,那就謝謝您了。”陸小言知道他爹不善言辭,笑著說,“我一會兒把家里的收音機給你們拿過來,你們無聊時可以聽聽,晚上也有節目!

    鐘獸醫家也有個收音機,因為老爺子愛聽,他忍痛留家里了,原本以為這兩個月需要熬一下,如今真是峰回路轉,他這下是真高興了,笑得露出了牙齒,“那感情好!

    陸小言看了看他們的磚瓦,心中一陣高興,不久后就能住得舒服點,真是太好啦。

    不僅她高興,這一晚,注定許多人夜不能寐,陸二山回家后,就將消息告訴了田桂鳳和陸建良,兩人同樣恍恍惚惚,一時間更后悔分家的事了。

    偏偏已經分了。

    田老太當即說:“還蓋磚瓦房,咋不上天,這么好的房子,合該咱們住。”

    她氣咻咻站了起來,一擼袖子,就想過去鬧。

    還是那么沒腦子。

    陸建良抽了抽嘴角,伸手拉了她一把,他可不希望她再冒冒失失的將事情搞砸,上次要醫藥費就是,不僅沒要到錢,還鬧出了笑話。

    陸建良至今記得大家意味深長的眼神,要不是強撐著裝了幾天瘸,大家還真以為,老太太是故意跑去訛錢的,見他真摔了才不再議論紛紛。

    要不然他一張老臉真真沒地兒擱。

    陸建良說:“房子還沒蓋呢,你現在鬧個啥,就不怕鬧大了,他們一鬧,直接撂攤子不蓋了?”

    田老太一想也是,就算稀罕磚瓦房,也得等房子蓋好啊,現在著急,屁用沒有。

    陸小言這會兒正在看夜空,她穿來也有一段時間了,還是頭一次注意農村的夜空有多美。

    浩瀚的夜空中繁星點點,一顆顆星星真的如同璀璨的寶石,不遠處竟然還有螢火蟲,一個個盡情飛舞著,如t同一盞小小的燈籠,點綴在夜空中,為這沉寂的夜色,添了一抹活力。

    陸小言不由感慨了一句,“好美啊!

    有種心靈都受到洗滌的感覺。

    她生活在大都市,傍晚城市就亮起了燈,到處都是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場景,很難靜下心感受大自然的美。

    傅沉不由垂眸看她,小姑娘仰著巴掌大的小臉,澄清的目光里滿是驚嘆。

    第37章 第37章沒錯,只要她不臉紅,臉……

    傅沉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夜空,夜色濃得似墨,一望無垠的夜空中墜滿了星星,一輪彎彎的明月被繁星簇擁著,像銀鉤一樣,掛在樹梢,透著皎潔的光芒。

    確實很美。

    他們只待了一會兒,手臂上就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包,陸小言扛不住了,看向了陸大山和鐘獸醫,“爹,鐘叔,你們怕蚊子嗎?晚上睡外面估計會有蚊子咬!

    鐘獸醫笑著說:“沒事,我備了驅蚊花露水,特意托人從上海買的,挺有用的,一會兒讓你爹也涂抹一些!

    陸小言笑瞇瞇道了謝,“那我爹就勞煩您照顧了,我回家給你們拿收音機去!

    陸小言不僅拿了收音機,還給暖水壺給他們拎一壺水,讓他們晚上口渴時喝。

    鐘獸醫還挺高興,催著陸大山打開了收音機。

    此時大隊長家卻因為收音機險些引發一場戰爭。說起來,陸鐵成也真夠倒霉的,他才將收音機和工業券拿到手,還沒焐熱呢,準備明天中午休息時,再給小雪送去,結果家里這群淘氣的小崽子們竟是提前發現了收音機的存在。

    這群討債的玩意,玩個捉迷藏竟然鉆到了他的衣柜里,收音機有多金貴,連四歲的娃娃都知道,他大侄子今年都七歲了,發現收音機后,頓時激動地叫了起來,“啊啊啊收音機!爹娘,爺奶,小叔買收音機了!你們快來啦!

    他這一叫,茅坑里蹲坑的陸鐵成,整個一抖,險些栽下去,等他提上褲子,飛撲進房間時為時已晚,他娘已經將收音機拿到手了。

    陸鐵成簡直欲哭無淚,腿一軟,險些跪下來。

    這不,一家人都在審他呢,不僅他的收音機被發現了,工業券也沒跑掉。

    闖了禍的小崽子們,絲毫沒闖禍的覺悟,還興奮地圍著他奶轉,小嘴叭叭個不停,“奶,趕緊給我們播放節目唄,我要聽《小喇叭》。”

    這年頭《小喇叭》可是唯一的少兒廣播節目,自打在書記爺爺家聽過一次后,小崽子們就有些念念不忘。

    劉霞一把將兒子摟到了懷里,捂住了他絮叨個不停的小嘴,沒看兩老臉色不對嗎?這小崽子真是看不清眉眼高低。

    這時大隊長和大隊長媳婦神情都有些凝重,兩人正在審問陸鐵成,“你老實交代,好端端的,你柜子里怎么這么多工業券,還有收音機,究竟哪里來的?”

    就是將這小子賣了,都不值這么多東西,要不是清楚他的為人,大隊長都以為他去做賊了。

    陸鐵成不想說,他老爺走時,可是交代了,這東西就是給他的,讓他別聲張。

    說起這位老爺子,也是位命運多舛的,他給人當過長工,還打過鬼子,什么苦都受過,雖然有四個兒子,還足夠好運地活到了九十多,最后幾年卻癱了,只能床上吃床上拉,四個兒子推三阻四的,都不樂意照顧他,當真是應了那句久病床前無孝子。

    最后還是身為長孫的大隊長,看不過眼,將他拉回了自己家。陸鐵成那個時候已經七八歲了,他就是個小話癆,也喜歡聽老爺講年輕時候的事,時常拉著他講故事,每次聽到精彩之處,都呱呱鼓掌。

    別看他小,臨終那兩年,卻給了老爺子一絲慰藉,讓他覺得自己還有點用。

    老爺子這才將東西傳給了他,之所以讓他悄悄的藏起來,也是怕他叔伯幾人發現后鬧騰。老爺子走時正趕上饑荒,他心中清楚,這塊玉可是好東西,關鍵時候可是能換糧食救命的。

    老爺子走時,陸鐵成已經九歲了,已經是半大小子,老爺讓他自個收著,他就自個收了起來,這會兒見瞞不過去,只好交代了,“這東西,是我讓小北幫我換的。”

    他大哥陸鐵柱還有他二哥陸鐵新都有些酸,他們也是很孝順的好吧,還經常給老爺端飯呢,咋就沒這么好的命。

    都說這小子傻,還真是傻人有傻福。

    兩個嫂子也酸得不行,偏偏這東西,是去世的老爺給他的,想讓他充公,都說不過去,畢竟老爺子給他東西時,她們都沒過門呢。

    大隊長還是不信,現在這世道他再清楚不過,根本沒人敢私下買賣,就算拿去黑市也只能賤賣,頂多換幾張工業券,咋可能再多個收音機,對方腦子被驢踢了不成?買一個收音機不止要錢,還得好好張工業券呢。

    “真的,收音機是小北親自給我的,已經銀貨兩訖,還讓我簽了字據,雙方都不能后悔。”

    陸鐵成為了自證清白,將字據也拿了出來。

    一家人都有些沉默,連字據都有,對方就是想反悔,都不成了,“不對,這咋是傅北簽的名?難道玉他悄悄收了?”

    陸鐵成探頭一看,還真是,“是他幫忙收的,估計不想暴露那人的姓名才寫的他的名字。他還特意叮囑了過我,說幾十年后,這玉肯定會升值,他估計是不想我吃虧,才努力給我爭取了收音機。嗚嗚嗚小北對我真好,不愧是我最好的兄弟,哎,我真不是人,之前還和振南吐槽過他,說他一結婚,就和我們疏遠了,也是個怕媳婦的,重色輕友,我真是冤枉他了,你看,為了我的事,他真是操碎了心,硬是多要了一臺收音機!

    陸鐵成狠狠腦補了一出大戲,感動得稀里嘩啦的。

    這么一說,大隊長倒是能理解了,這傻小子還真是走了狗屎運啊。

    他們家幾口人奮斗好多年了,也就蓋了個房子,買自行車的錢,雖然攢夠了,卻愣是沒券,他可倒好,三大件直接得了一件,工業券還得了八張,都夠買縫紉機了,說句毫不夸張的話,真是一下少奮斗十年。

    大隊長最后發了話,“老爺子既然將東西給了你,我們應該尊重他的意愿,如今字據都立了,也不好反悔,既然是小北給你的補償,這東西,我們也沒資格要,你自己妥善收著吧,以后對小北也好點,為了這個收音機,他不定欠了多少錢。”

    大隊長那關過了,他娘卻覺得有蹊蹺,曹春葉仍狐疑地看著他,這臭小子一撅腚,她知道他要拉什么屎,“讓他收個屁,這么多年了都沒換,咋突然跑去換東西了?肯定有貓膩,你小子,給我老實交代!

    陸鐵成瑟瑟發抖,迫于他娘的淫威,只好招了,一家子都抽了抽嘴角,這會兒連劉霞都覺得他蠢了,“所以明天,你打算將票和收音機直接送給那姑娘?”

    陸鐵成理所當然地點頭,“我知道東西貴重,可再貴重,也不及小雪在我心中的分量,反正我是認定她了。”

    大隊長吸氣再吸氣,才控制住怒火。

    曹春葉卻沒忍住,一巴掌抽在了他腦袋,“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蠢東西!還直接送她,你當自己是地主家的傻兒子?這么財大氣粗!你要真喜歡她,娘就托人給你提親去,這些東西,可以當彩禮給出去,不清不楚的算個啥,啊,你啥算個啥?”

    她氣不過又拍了陸鐵成一下。

    陸鐵成心中委屈,卻不敢說,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娘收走了收音機和工業券。

    嗚嗚嗚,到嘴的鴨子就這么飛了。

    飛了。

    他真是太慘了,咋就這么命苦。

    見他挨了打,幾個小崽子這才意識到好像坑了小叔,一個個鵪鶉似的縮在自家娘懷里,也不敢聽小喇叭了。

    陸小言和傅沉并不知道大隊長家還鬧了這么一出,兩人回家后,就各忙各的了,一個在畫畫,另一個也在畫。

    傅沉畫的是太陽能熱水器的設計圖紙,他記得國內第一臺太陽能熱水器是在1958年研究出來的。不過研究員在測試、運行方面做了很多工作,介紹這臺熱水器的文章,一直到74年才在《科學實驗》上發表出來,他這個時候畫出圖紙,其實也不算太超前。

    陸小言并不知道,他隨手畫的這張圖紙會再次引起轟動,畫好后,傅沉翻了個面,在背面就熱水器的運行原理,寫了一篇小論文。

    他寫完時t,就隨手塞到了口袋里,然后就開始幫他的畫稿上顏色,陸小言原本還以為得交代幾句,等看見時,他都上了好幾頁了,和她想的幾乎一模一樣。

    她眼睛亮晶晶的,覺得這人對色彩的把控真的太牛了,完全清楚她想要什么感覺。

    聰明人真是有天賦,干什么都很快。

    陸小言也沒再管他,繼續作畫去了,兩人一忙就是三、四個小時,眼瞅著夜色已經很深時,傅沉才收起畫稿,鋪好床,才喊她,“早點睡吧!

    陸小言伸了個懶腰,胡亂應了一聲,將手頭的人物畫好,才停筆,因為畫了不少,陸小言還挺累,倒是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用完早飯,傅沉就打算去公社請人蓋房子,陸小言喊住了他,“小北哥,我和你一起去吧,正好去公社買點東西!

    她來月經時,造掉很多衛生紙,在省城買的衛生紙已經用完了,陸小言打算去公社買一點。

    傅沉點頭,他去大隊借了自行車,他腿長,長腿一邁就坐了上去,兩只腳輕松撐地,“上來吧。”

    陸小言眨眼,“你會騎嗎?”

    原身還真沒騎過,不過傅沉卻是會的,四五歲,剛到陸小言家時,陸叔叔就給他和小言各買了一輛,他們小時候就會騎,“在廠里跟人學過,上來吧,摔不了你。”

    陸小言眨眨眼,跳上了后座,有一點點不好意思,她才不是怕摔呢,她嘴硬地說:“摔了也不怕,我肯定能第一時間跳下來。”

    傅沉揚了下唇。

    自行車“嗖”地一下,騎了出去,沒想到他騎得還挺快,陸小言嚇了一跳,連忙揪住了他的衣擺,“哎,你慢點,鄉下路不好走,摔了咋整。”

    傅沉輕笑一聲,“不是不怕?”

    陸小言鼓腮,這男人,沒想到報復心還挺強。她一時又有些好笑,戳了一下他的背,“騎吧騎吧,真摔下來,看咱倆誰跑跑快!

    傅沉揚唇,太陽還沒露頭,清晨的風拂過臉頰,倒是覺出一些愜意來。

    騎自行車還是挺快的,幾分鐘的功夫,他們就到了公社,公社有一個建筑小隊,陸小言和傅沉一起來到了辦公室。

    建筑隊和采購科離得挺近,

    他們過來時,傳達室就一個看門的老大爺,

    見他們是想找建筑隊的人,老大爺說:“那你們估計得等等了,他們最近在給公社建衛生院呢,人都出去了,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

    公社建衛生院的事,陸小言也是知道的,“我們就是來問問情況,不知道應該找誰咨詢!

    陸小言也不確定公社建筑隊會不會接私人的活。

    陳大爺正想開口,就見到了鄭副主任,他笑著說:“鄭主任,您回來的正好,喏,來兩個想蓋房子的,不知道是哪個大隊的,想要找你們咨詢一下情況,小劉不在,您要見一下嗎?”

    鄭副主任瞧著四十出頭,挺著個小肚腩,一臉倨傲,這年頭,大家都缺衣少食,他能將自己養這么胖,還真是一種能耐,難怪都說建筑隊油水多,看來是真的。

    他不經意瞥了兩人一眼,只一眼就驚艷到了,這兩人一個比一個好看,尤其是傅沉,一個大男人五官竟說不出的俊美。

    他們公社還沒這么好看的男人。他也就聽說陸家大隊有一個相貌相當出眾的,還是個工人。

    這位副主任看人,看的可不是臉,而是衣服和手表,兩人都是白色上衣,黑色褲子,瞧著是再普通不過的棉布,也都沒帶手表。

    傅沉掏出一盒煙。

    陸小言有些驚訝,真沒想到他兜里還揣著煙,雖然煙盒滿當當的,抽出來的也是第一根,陸小言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他的手,他的手骨節分明,指甲被修剪得很整齊,雖然在車間工作,洗得也很干凈,手上倒是帶著薄繭,不過并不發黃,不像抽煙的樣子。

    傅沉將煙遞給了鄭副主任。

    鄭主任一瞧,嘿,竟然還是好煙,他伸手接住,笑著將他們帶去了辦公室,這會兒才熱絡兩分,“你們哪個大隊的?想蓋學校?還是蓋辦公室?”

    傅沉說:“陸家大隊的。我們想蓋自住房,準備蓋四間臥室,一個堂屋,坐北朝南一排蓋成五間,東邊再加一個廚房!

    算起來相當于蓋六間了。

    陸小言原本打算的也是蓋這么多,不過她想的是她和傅北一人一間臥室,多蓋一間書房,傅沉卻是想多蓋一間浴室,以后洗澡方便一些,冬天上廁所也方便,省城已經有抽水馬桶了,過段時間可以去買一個,鄉下用水雖然不方便,也可以先安裝上,前期多打點水就行,用水問題過段時間也可以解決一下。

    鄭副主任有些驚訝,“你不會就是那個傅……就是那個,年年第一,還考上工人那個?”

    他一時是沒想起名字。

    傅沉點頭,“是我。”

    鄭副主任笑了笑,“還真是巧,你在咱公社可是名人。”

    傅北在他們公社的名氣可不小,憑借一張臉和優秀的成績,還得了社長小閨女的青睞,他要不是有了娃娃親,只怕真要成為社長的乘龍快婿了。

    當時他們可是津津樂道了好一段時間。

    鄭副主任有意交好,笑著說:“自住房還真沒幾個找我們的,我們都是給集體蓋,工資拿的也是死工資,真要給你們蓋,工錢也貴,最便宜也得八九百,一般人也蓋不起,鄉下蓋房都是請相熟的人幫忙蓋,一般都是每天包一下伙食,再送點東西就差不多了。”

    陸小言坦誠地說:“我們大隊的人正忙著建豬圈呢,還得給我們的獸醫蓋房,最快也得一個月了,我們不想等太久,也不好意思總麻煩大隊里的人,所以才想找人蓋!

    見他們是真心想找人,鄭哥心中動了動,倒是想起一個會蓋房的,那小子最近正閑著,每年農閑他都會出來打零工,是個會來事的,給他介紹活,少不了他的好處,他膽子也大,還組織過一個建筑小隊,偷接私活,幫人蓋過不少房子。

    這兩年因為投機倒把抓得厲害,他們不敢收錢了,都是要糧食糧票啥的,主要也怕人眼紅,怕萬一有人舉報,真被舉報了,總歸是件麻煩事。

    其實這種私下交易,只要不放在明面上,只要沒收錢,換點糧食,其實也是可以的。

    鄭副主任如實說:“就算你們出得起錢,這兩個月我們也幫你們蓋不了,建完公社的衛生院,我們還得去縣里蓋招待所,得忙挺長一段時間,這樣吧,我給你介紹個人,他不要錢,只要糧票、糧食,工業券啥的,你如果誠心找人,直接去他家找他,到了報我的名字就行!

    兩人道完謝,才來到秦勝家。

    秦勝的媳婦,正坐在門口的樹蔭下掐辮子,用麥秸稈掐的,掐出的辮子可以制作草帽,廠里不定時會收一些,也能額外給家里增一筆收入。

    見來了人,她忙站了起來,“你們找誰?”

    陸小言開了口,“是秦勝家嗎?我們是鄭主任介紹來的,有事找她。”

    鄭主任的名頭,在整個公社都是響亮的,秦勝媳婦忙招呼道:“你們快進,我去喊他!

    正好公社有一家蓋房的,秦勝正在那兒干得熱火朝天呢,見媳婦找他,他打了聲招呼,才趕忙往家走,鄭主任之前就給他介紹過私活,他心中已經有了數,見他們倆不論相貌、還是氣度,都一等一等的好,他還挺驚訝,難不成是城里人?

    他讓自己媳婦去倒水,自己則壓低了聲音,單刀直入,“你們是想找我們建筑小隊幫忙蓋房子嗎?”

    “對,聽說你們只要糧票、糧食?”秦勝作為建筑小隊的隊長,還是挺謹慎的。

    “對,我們不收費,就賣點力氣,換點糧食,換點票,每天不讓我們白干就行!

    他們大概談了一下,他們要得倒是不高,如果干到最后,每人個人能給一張工業券,糧食和票都能少點。

    劃下來,一個月也就七八十塊錢的東西,“我們建筑小隊有八個人,就算給你干兩個月,要的這點東西二百塊錢就買齊了。你們要是找其他建筑隊,起碼這個數。”

    秦隊長比了個四百的手勢。

    這倒也不假,蓋幾間房子沒四百真拿不下來。

    秦隊長雖然是公社的,跟著他干的,都是鄉下漢子,大家都不樂意閑著,干一個月能換來兩個月的口糧,都能高興t得不得了,畢竟大家都不想閑著。

    陸小言覺得可以,鄭主任既然敢介紹,說明他們應該蓋得不錯,陸小言問道:“那你們什么時候能過去?”

    “這幾天手頭這個就能忙完,最多六七天吧,你要覺得成,我們忙完直接過去!

    “行!

    幫人蓋房基本都是完工后給工錢,三人談妥后,陸小言和傅北就去了公社的供銷社。

    陸小言還是第一次來,規模比縣城的小不少,只有一層,不過日用品啥的倒是都有,瞧著琳瑯滿目的,他們手頭沒多少錢了,陸小言只買了衛生紙、畫本,外加一斤鹽。

    傅沉上車后,就看了她一眼,“東西給我吧,掛車把上。”

    “沒事,我抱著就行,不重!

    傅沉便也沒再多說什么,等她坐穩后,就騎著車出發了,回去時,已經快十點了,陸小言說:“我還得上課,就不回家了,你把東西拎回去吧。”

    傅沉知道她上課的事,伸手接住了東西,陸小言來到知青點時,又瞧見了蕭寧。

    這大少爺來鄉下,就跟旅游一樣,每天悠哉得不行,就早上干兩個小時,下午干兩個小時,一旦太陽有些曬,就會跑回知青點,下午沒那么曬時再出去,每天只拿四個工分,有的孩子還能拿五個工分呢。

    聽說大隊長還找過他,問他干啥總請假,人家給的理由都無懈可擊,說什么對陽光過敏,曬久了會休克。

    大隊長雖然看不慣他吊兒郎當的樣子,還真怕他會休克,城里少爺真是惹不起,干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他去了,反正他兜里有錢,也不靠工分吃飯。

    陸小言來知青點上課時,都撞見他好幾回了,他嘴上沒個正經,時不時就要打趣她一下。

    陸小言上高中時,班里就有種男生,倒也沒大驚小怪,就是不咋搭理他。她正準備進會議室,蕭寧卻喊住了她,“小言同志!

    陸小言挑挑眉,蕭寧朝她走了過來,依在了門板上,“找你打聽個事唄,你家不是要蓋房子?請好人沒?”

    他問得是正事,陸小言便也停了下來,“請了,今天剛找好,你真要蓋?”

    她倒是聽說了他在忙批地的事,剛開始劉書記還不大同意,見他這架勢,倒像是批下來了。

    蕭寧點頭,當然要蓋。

    蕭寧問她,“是陸家大隊的,應該對這片比較熟悉吧?附近還有會蓋房子的嗎?不白找你幫忙,你要是能幫忙找到,不讓你白忙活,我可以出五塊錢的辛苦費,工錢也不會拖欠,就按公社廠里招零工的標準來,一個月十五塊!

    陸小言嘖了一聲,這人真是散錢童子,五塊錢頂工人幾天工資了,他要是沒這么多花花腸子,賺一下他的錢,也無妨,但是這人吧,沒那么好掌控。

    陸小言可不想跟他有金錢往來,萬一遭算計,以后說不清,“大隊里想必好多人愿意賺這個錢,蕭知青還是找別人吧。”

    蕭寧笑了笑,沒想到還真有不愛錢的人,“我這不是初來乍到,跟大隊里的人不熟悉嗎?要不是你主動,從三十八個人中把我選出來,我也沒機會來你們大隊不是?既然將我選來了,小言同志總要對我負責。”

    陸小言抽了抽嘴角。

    他一個大活人,有手有腳的,哪兒需要她負責?她只幫忙選了一下人,又不是他爹娘,負什么責?這男人就是有本事把什么話都說得曖昧不已。

    “是從三十八個人選了四個,不是獨獨選了你,其他三個人都沒讓我負責,你一個大男人好意思?”

    蕭寧好意思啊,農村生活這么枯燥,就她還有點意思,他總得給自己找點樂子不是?

    余光瞥見傅沉的身影后,他笑得意味深長,“這樣吧,既然你不想要錢,我就給點你想要的,你們不是要開養殖廠?養殖類的書籍應該不多吧?首都各方面技術都更先進,包括養殖技術,我可以找朋友弄來幾本養殖方面的書,怎么樣?這個有誠意不?”

    陸小言還真有些心動,當初選他來,看重的是他父母的職位,沒想到他能先幫上忙,目前這幾本書,還真不夠,尤其沒有母豬產后護理的書。

    “成吧,那我幫你尋摸一下,你盡量讓朋友找一些母豬產后護理的書!

    蕭寧:“……”

    陸小言說完,就想進屋,忽然聽見陸石喊了一聲,“小北哥哥。”

    陸小言偏頭,才發現傅沉站在不遠處,也不知來了多久,陸小言愣了一下,瞧見他手里的水杯,她眼睛不自覺笑彎了,“來給我送水嗎?還真有點渴了,還是你細心!

    陸小言朝他小跑了過去,笑容很燦爛。

    傅沉將水杯遞給了她,瞥了蕭寧一眼,蕭寧唇邊帶著一絲痞笑,聳聳肩,進了房間。

    她擰開就喝了一口,他果然細心,水杯里的水并不燙,恰好能喝,估計是在搪瓷缸里涼了一下。

    傅沉不經意問了一句,“他找你幫什么忙?”

    陸小言沒瞞他,“他也想蓋房子,想讓我幫忙聯絡一些會蓋房子的人!

    傅沉皺眉,隨口說了一句,“這人不太靠譜,還是別有金錢往來得好。”

    陸小言笑得狡黠。如果私下收他的錢,確實不妥當,不過她可以找大隊長幫忙啊,畢竟,收他那些書,也是為廠里做的貢獻。由大隊出面,就算不上私人交易了。等他走后,他蓋的房子肯定是歸大隊所有。

    大隊長也不算白忙活,書有了,房子也有了,還幫其他隊員創收了,一舉三得。

    傅沉當即看懂了她的意思,一時有些好笑,余光瞥見孩子們眼巴巴的目光,傅沉將其他話咽了下去,“行了,先去上課吧!

    陸小言嗯嗯點頭,跑去上課了,上完課出來時,她才發現傅沉竟然還在外面等她。

    幸虧樹多,他正站在樹蔭底下,陽光透過縫隙灑下斑斑點點,他那張輪廓分明的臉,竟說不出的好看。

    陸小言眨眼,朝她小跑了過去,“你怎么沒回去?”

    傅沉:“看看你怎么講的!

    陸小言仔細回想了一下,小臉頓時紅了起來,天知道,為了逗孩子開心,她還模仿了女巫的聲音,嗚嗚嗚,太羞恥了。

    她忍著羞恥,強自鎮定道:“怎么樣?是不是挺像老師的?”

    沒錯,只要她不臉紅,臉紅的就是別人。

    奶奶剛去世時,她和爸爸關系很緊張,連他的生活費都不肯要,將近一年時間,陸小言都在當家教,她不僅教人畫畫,還過英語和語文。

    雖然最后原諒了爸爸,實習時還去了他的公司,陸小言還挺喜歡這段經歷的,她教的幾個學生,進步都挺大的,現在想想,還有點小驕傲呢。

    傅沉眼中帶了點笑,“嗯,挺像!

    他的目光瞟過男寢,蕭寧斜靠在桌子上,正看著窗外,傅沉收回了目光,隨她一起走出了知青點,走出一截兒后,他才狀似不經意地問,“新來的這四個知青,都是你選的?”

    第38章 第38章鐵了心要娶。

    陸小言毫不設防,笑著說:“對,我看過他們的資料,這幾個人以后說不準有大用!

    傅沉聞弦音知雅意,只怕這四人都有點用,蕭寧并非是特例。

    得到想要的后,傅沉也沒再追問,陪著她一起去找大隊長。

    陸小言將蕭寧的話轉述了一遍,“我在省城跑了好幾個書店,都沒找到幾本養殖類的書,也沒母豬產后護理的書,咱們廠既然要擴大規模,肯定得養母豬,讓母豬們多生崽,產后護理還挺重要,他朋友在省城,資源應該多一些,說不準真能找來,既然如此,咱們就答應吧,就由咱們大隊出面給他找人蓋一下,反正是他出錢,其他隊員肯定愿意來,咱們還能多幾本書,多好的事。”

    大隊長也挺高興,“這事就交給我了!

    他們最缺的就是技術,找人還不是一句話的事,現在又不是農忙,消息只要一放出去,會蓋房的肯定會尋著味兒主動找過來。

    大隊長又好奇地問:“聽說廖獸醫為了感謝你,還給你送來了磚瓦,你家的房子是不是很快也要動工了?”

    “對,打算早動工,不然有個刮風下雨啥的,沙子水泥肯定會損失。”

    大隊長嘆口氣,“可惜,咱們村會蓋房子的,全被我使喚著建豬圈去了,剩下的幾個也去給鐘獸醫幫忙了,等他們完工最快也得一個月,要不然還能讓他們幫你家蓋。”

    農村蓋房就是這樣,要是不t想花錢,都是請相熟的人來幫忙,到時候送點東西就行,算下來能省不少錢。

    陸小言笑著說:“大家都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要是沒左鄰右舍的幫忙,我都沒底氣帶小北哥去省城看病,蓋房子也不是一兩天能完成的,也不好總麻煩他們,我已經找到人了,很快就能動工了!

    兩人嘮完,陸小言就回去畫畫去了,傅沉則去了牛棚,瞧見他,金教授還挺驚訝,忙攆人,“大白天的,你過來干啥,也不怕其他人瞧見,去去去,趕緊走,我們一切都好,沒啥需要你幫忙的!

    傅沉:“沒事,大家都忙著自己的事,沒人往這邊來。”

    傅沉從現代穿來的,清楚政策會改變,也不害怕和這些老教授們相處,他說:“我來是想和您再探討一下太陽能轉換為熱能的事!

    傅沉將兜里的草稿紙遞給了金教授,說:“上次和您聊完,我又受到了一些啟發,有了一個新構思,想找您看看!

    當時傅沉特意提起了鄉下沒電的艱難,還感慨能利用起太陽能就好了,兩人還就此問題討論了一下。

    金教授接住圖紙看了看,他先看的是設計圖,只大致瞄了一眼,起初倒是沒太大反應,覺得他一個小年輕,有想法是好的,就算失敗了也不怕,起碼嘗試了。

    畢竟失敗是成功之母。

    等完整看完時,他神情就嚴肅了起來,瞧見背面還有字,他迫不及待翻了過來,等他瞧見太陽能熱水器的運行原理后,他雙眼幾乎在放光。

    在國外,太陽能已經用于太空了,他們國家這一方面的技術卻是落后的,國家雖然已經有了第一臺太陽能熱水器,但是這項技術還不是很成熟。

    雖然早就覺得傅北有天賦,也將他視為了關門弟子,金教授根本沒想到,他會寫出這個論文。

    他激動得手都在抖,“試驗成功了?”

    理科就是這樣,每一個設想,都需要試驗的驗證,如果沒成功,也就沒這篇論文了。

    傅沉笑了笑,“我帶了簡易的材料,您可以親眼看看!

    熱水器雖然暫時做不出來,可以先制作集熱器,集熱器是太陽能熱水器的核心部分,用來吸收太陽輻射能,并將其轉換為熱能,這一部分一旦完成,儲水箱和循環系統的組成也能緊跟著完成。

    聞言,金教授更激動了,幾乎手足舞蹈,“老陳、老李,你們也來看看,這小子了不得啊!

    其他教授也不忘攆他,“你先走,大白天的別來了!

    金教授也直擺手,攆小雞仔一般,“走走走,剩下的我們自己弄,你甭管了,下周晚上再來,讓人舉報了就不好了。”

    他們已經被打成了臭老九,跟他們接觸也落不著好,大隊里近三百戶人家呢,指不定就有小人盯上他。

    傅沉也清楚這點,沒再多說,將圖紙留下,就離開了,就算國內已經有了太陽能熱水器,他也不好直接將東西拿出來,還是要借借這些大佬的光。

    傅沉回去后,又看了看陸小言的畫稿,繼續幫著上顏料,離開前,他還征詢了一下她的意見,經過她的同意后,傅沉將一部分畫稿帶去了單位,這樣,每天晚上下工后,都可以幫忙涂一下色。

    接下來幾天,陸小言一直在努力畫畫,蓋好房子后,肯定要給工錢,她也不好意思一直花傅北的錢,打算在房子蓋好前,將小丫的故事畫好,在她的努力下,故事推進得很快。

    小丫剛醒來后的情節,也已經全畫好了。

    故事里,小丫醒來后發現,她好像擁有了神力,一掌就能拍飛一個屋子,那些欺負他的大孩子,也變得弱不禁風,她打個噴嚏,都能吹飛一個,動動手指,就能摁倒一個。

    在陸小言的筆下,小丫一下變得英武無比。但是,將其中一個壞孩子再次摁倒后,小丫心中卻涌起一個念頭:我如果也欺負他們,那我和他們又有什么區別?

    小丫并沒有以暴制暴,打算和他們光明正大地較量,她帶著這群壞孩子,找到了深山中最有智慧的教授,讓他分別從語文、算術、自然常識來考察他們。

    輸掉的人要認真道歉,還要反思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不肯認錯的,就會承受她的噴嚏轟炸,反正她一個噴嚏就能打飛一個孩子。

    這幾個壞孩子,平時不好好學習,成績都很差,老教授的問題,他們沒一個答得上來的,反倒是小丫屢戰屢勝。

    孩子們剛開始還很不服氣,說小丫作弊,她一個沒上過學的野丫頭怎么可能懂得這些知識?

    小丫才沒作弊,她雖然沒上學,但她是個愛學習的孩子,她會在窗外偷聽,會聽知青姐姐們講外面的故事,她每天都在進步,都在獲取知識。

    小丫生氣了,壞孩子只能承受她的噴嚏轟炸,一個個被撞到了墻上,撞得頭暈眼花的,每個都哭得涕淚橫流,求小丫放過她。

    小丫恨不得叉著腰嘲笑他們,一個個不用干活,坐在教室里聽課,都沒有她懂得多,真是羞羞臉。

    傅沉再次回來時,瞧見了她的新畫稿,大丫的故事,他已經看完了,又看了看小丫的。

    他看的正是這段有趣的夢境,陸小言將情節設置得很有趣,教授考察孩子們的問題,也都很有技巧,傳授了不少知識。

    他看得快,很快就翻到了最后一頁,最后一張畫里,壞孩子痛哭流涕地悔過時,小丫得意地笑醒了,再次醒來,小丫才發現她根本沒有神力,自己只是做了一個美夢,實際上她被壞孩子打暈了。

    陸小言不僅畫工了得,也很擅長講故事,短短一個夢境都被她寫得跌宕起伏的,真真是趣味盎然。

    小丫的這個夢也愈發襯出了她和大丫現實中的悲慘,傅沉只看過專業類書籍,沒怎么看過故事,這會兒有些好奇接下來的進展。

    她起來活動時,傅沉抬眸看向了她,“后續是什么?”

    陸小言原本還沒太大信心,怕自己刻畫得不好,也怕自己只專注于教育性,失去了可讀性,既然能引起他的好奇,說明這個故事也有一定的吸引力吧?

    她稍微安心了些,彎了彎唇,“劇透多沒意思,畫出來你再看吧。”

    傅沉沒忍住,抬手揉了一把她的腦袋,陸小言一下躲開啦,大眼忽閃忽閃的,“干嘛?不讓看就報復呀?”

    傅沉笑了笑,轉移了話題,“前兩天不是去醫院復查了?醫生怎么說?”

    “我不要緊,以后都不用喝藥了,營養跟上就行,娘恢復得也差不多了,最近她肚子都沒疼過,精神狀態也不錯,大夫說把這次開的藥喝完就成,不用再去復查了。”

    這倒是好消息。

    第二天秦隊長也領著自己小隊的人過來了,說是可以施工了,正好今天是個好日子。

    陸小言十分欣喜,也跟著去東地看了看,這下大家都知道他們要蓋房子了,一個個羨慕的眼睛都紅了。

    尤其是章老太,嫉妒之余,她又有些高興,還忍不住和自家老伴說:“等他們搬走后,陸老頭這房子就空下來了,你說咱們能不能一塊錢租一年?”

    要是能的話,先花一塊錢,租下給兒子結婚,以后就不搬走,房子不就成了他們的?

    陸滿福瞥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一塊租一年,你做夢呢?別人租一個月都得四、五塊錢,當初大隊給他家優惠,是因為小北出了事,你也想出事?還是你想出五十塊錢租一年?少想那些有的沒的,有這些小心思,不如多干活攢錢,爭取在旁邊給老小蓋一間!

    章老太訕訕閉了嘴,很是心疼,蓋房子不要錢啊?就算蓋土胚房也得請人幫忙不是?到時還要管吃管喝,也不少花錢。

    人家傅北都能一塊錢租一年,她咋就不成?大不了她就裝病,她瞥了眼自家老頭子,又覺得他不會同意。

    哎,這個老古板。

    陸小言來到東地后,才發現這里真是大變樣,才一周沒過來,鐘獸醫家的房子,已經到腰部這么高了,他家后面,蕭寧的房子也都打好地基了。

    沒錯,就是這么神速,當初大隊長剛放出消息,隔壁大隊會蓋房的就主動找了過來,這不,才沒幾天,地基都打好了,瞧這架勢,也要蓋五間,還真是有錢啊。

    陸小言嘖嘖稱奇,一抬頭,瞥見了蕭寧,他竟然也在,正斜靠在歪脖子柳樹上。

    畢竟是他的房子,說不好能住幾年,蕭寧自然上心,這不,趁天不熱,過來監一下工,看一下進度,看t見她和傅沉,蕭寧挑挑嘴角。

    原本是找她做的交易,結果最后卻是大隊長找他說的好消息,當時蕭寧才知道她當了甩手掌柜。

    陸小言是想跟他撇清關系,哪里知道,她的態度反而勾起了蕭寧的興味。

    蕭寧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打量了一下,他閱人無數,一看就知道,兩人不是真夫妻,新結婚的小夫妻,哪個不是膩膩歪歪的?他們倆連親昵都談不上,頂多像朋友,走路各走各的,也壓根沒什么眉目傳情。

    這幾日,他倒是也聽說了傅北的身世,從小被陸家收養,說是童養夫,陸大山兩口子卻把他當成了親生的,農閑時還硬是靠著打零工供他讀的書,一滿十八歲,他就被田桂鳳盯上了,怕他長大后,翅膀一硬,不認小時候答應的婚事,便催著他們結了婚。

    酒席沒擺,證都沒領,算什么結婚?

    蕭寧瞟了一眼傅沉,意味深長的目光落在了陸小言身上,口吻是一貫的熟稔,“舍得出門了?”

    陸小言點點頭,看向了秦隊長,“接下來就麻煩你們了。”

    秦隊長還謙虛,“應該的,這是設計圖紙,你們看一下吧,哪兒有不滿意,可以直接說!

    他在公社建筑隊干過,還系統地學習過怎么畫設計圖,因為和副主任鬧了矛盾,待得不順心,才離開的。

    陸小言更驚喜了,還有圖紙,廖獸醫和蕭寧蓋時,就沒這個東西,全靠雙方溝通。

    陸小言大概看了一眼,她也不懂這個,遞給了傅沉,傅沉和對方溝通了一下,確認了糞池的位置,又說了一下管道的事,他們蓋房時,需要連管道一起弄好,后續傅沉可以自己安裝馬桶。  :

    秦隊長也算見多識廣,去年還給縣里的一個有錢大爺蓋過房子,他家廁所就在一樓,還安了蹲便,為了干凈,糞便都排了出去,同樣走了管道。

    所以溝通起來,還挺快。

    蕭寧也聽到了,沒想到這小子還挺有見識,鄉下長大的還知道馬桶,上周他跟村民們溝通馬桶和管道問題時,可是費了不少口舌。

    反倒是陸小言剛想到這一點,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咱們也能安馬桶嗎?縣里是不是沒賣的?”

    傅沉:“省城肯定有,過段時間我抽空去省城一次,買回來就能裝,不費事。”

    陸小言還挺興奮,來到鄉下后,她最不習慣的就是這里的廁所,要是能安裝上馬桶,那可真是太方便了。

    “就是可惜沒有自來水,啥時候咱們也通上電,有了自來水,生活就徹底舒坦了。”

    “慢慢來吧,會有的!

    兩人的討論,鐘獸醫也聽到了,他在省城分的是樓房,廁所也在房內,回到鄉下后,只想著這兒條件不行,蓋房時也沒要求旁的,這會兒才想通,就算沒水,他們也是可以安馬桶的,大不了多打點水就行了。

    “還是年輕人腦袋活,我都沒想到可以安馬桶。”他忙說,幸虧我的沒蓋多少呢,好整改,我也加個室內廁所吧,再弄個浴缸,以后泡澡也方便!

    崔奶奶幾個兒子都在,小兒子腦子最靈活,當即笑著說:“可惜我們沒蓋過,少不得要偷師了。”

    他還拿出一盒煙,給秦隊長他們發了發,這也不算偷師,其實很簡單,就算沒跟著學,看一眼別人蓋過的房子,基本就弄清楚了。

    秦隊長也挺敞亮,接過煙,笑著說:“你們隨便學,不會的直接問我們就成。”

    聽到浴缸,陸小言眼睛也亮了,這年頭鄉下可沒暖氣和浴霸,冬天洗澡肯定能凍死,要是有個浴缸,倒是能舒坦些,她眼巴巴看向傅沉,“咱們也能搞浴缸嗎?”

    等房子建好后,傅沉想安上太陽能熱水器,見她想要浴缸,也沒多說什么,“那就安一個吧,我去省城時,一并買上,多走一個管道就行。”

    鐘獸醫忙說:“去省城時也喊上我吧,我也一并買上!

    鐘獸醫一下更有干勁兒了,不止他,連陸小言都喜滋滋的,小臉上一直帶著笑,惹得蕭寧瞟了她好幾眼。

    傅沉目光幽深,淡淡瞥了蕭寧一眼,他這副少年老成的穩重樣,蕭寧還真是看不慣啊,他惡劣一笑,看向陸小言,親昵地開了口,“小言同志要去省城嗎?要是去的話,我干脆也一起吧,我還沒去過省城,倒是可以逛一下。”

    陸小言還真不想去,房子都開始建了,村里蓋平房還挺快的,兩個月差不多就能完工。接下來一個月她得將小丫的故事畫完,然后盡快投稿,總得賺點錢,要是過不了,也得想法子賺點錢,總不能啥都靠傅北,蓋房的工錢也是一筆大錢呢。

    “我不去。”見大家都盯著她和蕭寧,目光有些好奇,陸小言頓了頓,說,“我雖然結婚了,也還是位年輕女同志,蕭知青還是稱呼我陸同志吧,免得惹人誤會!

    蕭寧輕笑一聲,也沒再多說,他仍依靠在柳樹上,姿態懶散,目光卻含著一絲戲謔。

    這模樣多少有些礙眼。

    傅沉也扯了一下唇角,不咸不淡說了一句,“太陽已經出來了,蕭知青還不回去?不怕休克了?”

    蕭寧勾唇,笑得滿面春風,“沒想到傅同志這么關心我啊,我還真是受寵若驚!

    陸小言也看了傅沉一眼。

    傅沉神情頓了頓,才說:“休克不是小事,蕭知青既然曬不了太陽,就不要給大隊添麻煩了。”

    陸小言忍不住輕笑,她就說嘛,好端端的,他咋會關心人,敢情也是看不慣蕭寧的做派。

    蕭寧笑嘻嘻說:“我的身體我自己有數,短暫地曬一下是不要緊的,呦呵,傅同志的新家,也沒選在河邊呀,這還有幾十米的距離呢。”

    這是嫌他管得寬。

    一個大好青年,還挺會陰陽怪氣。

    傅沉扯扯唇角,懟了回去,“鄉下不比城里,河沒那么多,蕭知青如今的住處已經算住在河邊了!

    說完,沒再理他,反而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看向秦勝,“秦隊長,動土前,是不是得放鞭炮?我昨天買了,我回去拿一下吧!

    秦隊長說:“挺多人講究這個,既然有,那就回去拿吧!

    雖然不讓搞封建迷信,不過蓋房子是大事,大家權當慶祝了,也沒人管放鞭炮的事。

    陸小言嘿嘿笑,“我和你一起回去拿!

    他買了挺大一盤呢,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錢,陸小言懷疑他已經負債了,畢竟上周還給陸鐵成做了個收音機呢,想起陸鐵成,陸小言笑著八卦了一句,“對啦,昨天鐵成哥定親了,你應該還不知道吧?”

    傅沉還真有些意外,“真定了?”

    “對,就是公社那位陳小雪同學。”陸小言聽說不少八卦呢,忍不住跟傅沉分享了一些,“她哥不是相中一個姑娘嗎?那姑娘起初要一個縫紉機,見她哥痛快答應了,又覺得要少了,追加了一百的彩禮,他們家沒啥錢,她哥卻尋死覓活的,非要娶,她爹娘合計了一下,打算拿陳小雪換個縫紉機,外加一百塊的彩禮。”

    農村窮,好多人結婚都是十塊錢、二十塊錢的彩禮,一百塊錢的彩禮已經是天價了,還得額外加個縫紉機,就算陳小雪長得漂亮,也不成啊。

    陳小雪是個心氣高的,之前仗著漂亮,一直想嫁給城里人,但城里人也看條件,她爹娘又不是好相與的,沒哪個愿意出這么多彩禮的。

    隔壁大隊一個老鰥夫聽說了這事,愿意出一個縫紉機,這老鰥夫已經娶過一個媳婦了,家里還有一個九歲大的兒子,媳婦幾年前就死了,他家里正好有個縫紉機,他又是學校的大廚,倒也存了一筆錢,愿意再出五十塊錢的彩禮。

    縫紉機雖然是二手的,卻有個八成新,總比沒有強,五十塊錢在公社也不算少了。陳小雪她娘找不到出價更高的,終究還是同意了。他們家還有點塊錢,湊一湊,倒也能讓兒子結婚。

    陳小雪雖然為了弟弟愿意放低條件,卻不愿意嫁給一個老鰥夫,這人都能當她爹了,她死活不同意,她娘才不管她咋想呢,和她爹商量完,就準備答應下來,陳小雪自然不愿意,她心氣高,好多年輕小伙子都瞧不上,又哪里瞧得上一個老男人。

    為了逼她就范,她父母直接將她關了起來,不同意就讓她出門。

    趙鐵成知道這事時快急死了,要不是她娘死死捏著工業券和收音機,他早將東西送給陳小雪了,現在只能求他娘想法子。

    曹春葉已經托人打聽過陳小雪,原本以為兒子眼光不會差,結果就是個看臉的,這姑娘人品咋樣先t不說,爹娘真不是好東西,真結親以后有他受的。

    陸鐵成不管,鐵了心要娶。

    曹春葉沒辦法,只好托了媒人去提親,說起來也是一波三折的,對方只肯要縫紉機,最低五十塊錢的彩禮,就算曹春葉有收音機和工業券都不成。

    曹春葉忙活了好幾天,才找到一家家里有縫紉機,并且愿意交換的,說起來,也是她運氣好,人家這家家庭條件挺不錯,一直想買個收音機,可是卻沒票,反倒是得了一張縫紉機的票。舊的這個換成收音機,再買個新縫紉機也是可以的。

    縫紉機雖然比收音機貴,但是他們家的縫紉機已經用了四年了,就算很愛惜,也只有六七成新,曹春葉憑借三寸不爛之舌,才讓對方同意交換的。

    如此一來,她再出五十的彩禮錢就成。實際上,曹春葉一分都不想出,偏偏兒子不爭氣,滿心滿眼都是陳小雪。

    她實在沒法子。

    拿到縫紉機后,曹春葉才再次登門,將閨女嫁給一個老鰥夫,名聲也不好聽,閨女還尋死覓活的,同等彩禮的情況下,陳小雪的父母,倒是更傾向于選擇趙鐵成,畢竟是頭婚,也省得讓人看笑話。

    陸小言唏噓不已,“聽說曹大娘還額外出了四張工業券,她雖然答應鐵成哥娶她,不過也有一個要求,需要他們簽一個斷絕關系的協議,結婚后,他們不能以任何形式找閨女要錢。他們竟然真簽了,這不是賣閨女嗎?”

    雖然知道農村這種事真的很多,陸小言還是覺得難以接受,女孩也是人呀,怎么能隨隨便便,為了一點彩禮,就賣掉呢。

    第39章 第39章偏偏喜歡上有夫之婦,……

    傅沉也有些唏噓。

    這三年,陸鐵成一顆心都撲在陳小雪身上,傅沉對她家的家庭,倒也了解一些,一家子就是吸血鬼,當初陳小雪一直想嫁給工人,說到底也是家長灌輸的思想。

    他們之所以供陳小雪讀高中,一是因為她讀書好,二是因為高中生可以賣個好價錢,她如果能當上工人,還能將工作讓給弟弟,他們打得什么主意,一打聽就知道,畢竟,陳小雪還有個姐姐,也被他們賣掉了。

    說到底,曹大娘也是為了陸鐵成,怕他這個傻子,被他們一家人拖死,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父母之愛子,則為其計深遠,也不能說她做錯了,她只是站在自己立場上,選了對兒子有利的做法。

    傅沉挑了下眉,“鐵成生氣了?”

    “可不,說曹大娘不該這么做!

    陸鐵成可不止生氣這么簡單,他輾轉反側了一宿,心中都不得勁兒,這不,今天直接跑到了公社,找到了陳小雪。

    短短幾天,陳小雪就像變了個人,之前的她雖然不愛笑,卻是個自信、驕傲的小姑娘,眼中也有神采,她一直以為喜歡她的人這么多,以她的條件,肯定能嫁得不錯,她可不像姐姐,嘴笨,人也蠢,挨了打也不敢反抗,她以后的日子絕不會這么窩囊。

    爹娘也是疼她的,這次父母明碼標價要賣她時,她才意識到,在兒子面前,她和姐姐同樣一文不值。

    她追求者多,本以為就算爹娘出價高。也總有那么一兩個愿意娶她的,結果卻只有一個老鰥夫找了過來,她這才意識到之前太看得起自己了,喜歡她的那些人也未必是真心的,不過是看她漂亮,一旦彩禮過高,一個個全退卻了。

    眾多追求者中,陸鐵成并不算出眾,她也不太喜歡他,一是嫌他二,二是嫌他不夠穩重,連工人都沒考上,還天天樂呵呵的,也不知道高興個啥勁兒。

    這會兒見了陸鐵成,她也沒啥笑臉,臉上也沒半分女孩的嬌羞,“找我干嘛?”

    陸鐵成訥訥說:“那個,昨天我娘登門提的要求,我都知道了,我、我沒想到,她會逼你斷絕關系,對不起啊!

    瞧吧,果然是個二傻子,明明是她父母賣了他,他反倒道歉。陳小雪氣不順,漂亮的也臉蛋也板了起來,帶了分嘲諷,“你來就為這個?”

    陸鐵成摸摸腦袋,心中又有點難受,他瞧著心大,實際上,也沒那么傻,對人的情緒再敏感不過,清楚小雪并不喜歡他,他垂著眼睛說,“不、不是,那個,我沒想逼你,你要是不喜歡我,可以不嫁!

    陳小雪諷刺一笑,冷著臉說:“彩禮都送來了,我還有選擇的余地嗎?”

    豈止是彩禮,連出嫁的日子都訂好了,就在下個月,說是賣女兒,一點都不冤枉她父母,見了縫紉機后,就眉開眼笑,更別說還多得四張工業券。

    陸鐵成寧可她不笑,也不希望她這么笑,他沉默了一瞬間,坦誠地說:“原本我就想把東西送給你,我娘不準,她才來提親的,你要是瞧不上我,我不會勉強,彩禮就當我送你了,咱倆相識幾年就當我給你的嫁妝,反正這些東西已經到了你手里,我娘也不可能再找你要,等你哥順利娶上媳婦后,你娘應該不會拿你換彩禮了,你可以嫁給想嫁的人!

    陳小雪聽得一愣,不由抬眸,少年局促地抓著腦袋,清澈的眸透著緊張,眼神再干凈不過,一瞧就是真心話。

    陳小雪心中像被馬蜂蟄了一下,疼疼的,一時說不上什么感受,她不自在的別開了眼睛,“真是個傻子。”

    陸鐵成就很委屈,他咋就傻了?再沒有比他更男人的,換成其他人,可舍不得將這些東西白送人。

    誰有他大方,為了喜歡的女孩能幸福,他可是連老爺送他的玉貔貅都送出去了。就算不覺得他爺們,也不能說他傻吧?

    他陸鐵成也是要面子的好么。他委屈巴巴地看向陳小雪,奶兇奶兇地抱怨,“干啥總說我傻,我明明最爺們,趁我沒后悔,就這樣說好了,反正以后你要好好的,嫁個喜歡的人,我看上的女孩過得總不能比我差吧?要是真這樣,我以后可是要叉腰笑話你的!

    陸鐵成碎碎念,念完心疼地轉過了身,“走了走了!

    他怕自己待下去,會后悔,天知道他多喜歡她,得多克制,才能壓住心中的后悔。

    轉過身后,他腦袋才耷拉下來,嗚嗚嗚就很難過,回家后,他娘肯定會打爆他的狗頭,不行就去傅北家躲幾天吧,他可以打地鋪,他娘總不能追到傅北家揍人。

    他走得干脆,背影都可憐巴巴的,活像只被拋棄的大狗狗。

    陳小雪鼻頭莫名一酸,從小到大,還沒人對她這么好過,陳小雪咬緊了唇,忽然喊了他一聲,“喂!

    陸鐵成蔫頭巴腦地轉過身來,卻聽到他喜歡了幾年的女孩,脆生生地說:“你還想看我被賣第二次是不是?”

    陸鐵成撓頭,一時沒反應過來,陳小雪哼了一聲,“說你傻還不服氣,趕緊回去準備婚事去,我可不想被賣第二次!

    說完,頭也不回地回了家。

    陸鐵成傻乎乎站在原地,眨眼再眨眼,反應過來后,忙邁著大長腿,追了上來,喋喋不休地問,“啥啥啥?你啥意思?準備啥婚事?你同意嫁給我了?”

    陳小雪耳根一紅,他越追,她走得越快,最后忍無可忍,扭頭踢了他一腳,“再啰嗦就退婚!

    陸鐵成瞬間閉了嘴,慫得一匹,直到陳小雪跑回家,他還傻傻站在原地,所以她這是真要嫁給他了?

    靠靠靠。

    他這是走了什么狗屎運?

    難怪大家都羨慕他,嗚嗚他也開始羨慕自己了,上一刻陸鐵成還難受地快要死掉了,這一刻,就樂成了二傻子,興奮地一蹦三尺高,幾乎是躥回的陸家大隊。

    這個點,傅沉和陸小言已經將鞭炮送到了東地,鞭炮都放完啦,鞭炮也相當矜貴,除了過年,也就誰家紅白喜事時會放一下,平時可見不得。

    這兩天孩子們都已經放假了,一個個也不怕熱,頂著太陽在街上玩,還有下河摸魚的,一聽到鞭炮聲,孩子們頓時像聞到雞味的黃鼠狼,一窩蜂都跑了過來,鞭炮聲一停,他們就沖了上來,想撿漏,看看有沒有沒炸的鞭炮。

    陸小言還瞧見了二柱,這小家伙眼尖,還真撿到一個,他拿著鞭炮,開心地沖到了陸小言跟前,“小言姐,你家也要蓋房子啦。”

    大隊里一蓋新房子,孩子們還挺高興,這個月都撿了三次鞭炮啦,真呀個真開心。

    陸小言捏了捏他的小臉,“對呀,要蓋啦,等蓋好,邀請你們來做客!眛

    二柱開心地蹦蹦跳跳,“好呀,小言姐,這些磚瓦全是你家的嗎?你們要蓋多少間呀?是不是等我開學就能蓋好了?”

    他小嘴叭叭的,陸小言都不知道該回答哪個了,答完,說:“好啦,你們玩去吧,我該去上課了!

    一聽上課,二柱頓時小尾巴一般黏在了她身后,“小言姐,我可以去聽嗎?秀兒姐姐說你還會講故事,我也想聽。”

    “想聽就去,不過先說好,去了就要安靜聽課,不許調皮,也不許亂講話哦!

    二柱高興地搖擺,拍著小胸脯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上課時要安靜,老師教我們啦,不聽話的都要被打屁股!

    見他要跟著去上課,其他想聽故事的,也連忙舉手,陸小言干脆將這一群小崽子全帶上了。

    傅沉也沒管他們,留下幫了幫忙。

    一回到陸家大隊,陸鐵成就看到了傅北,傅北正在幫著打地基,他身姿挺拔,瞧著鶴立雞群的,哪怕手里拿著鐵鍬,也不像農村人,一群漢子硬是被他襯得土里土氣的。

    當初上高中時,喜歡他的女生就挺多,因為他和傅北玩得多,還有女生湊上來,找他打聽消息。

    不止別人,就連小雪對傅北都沒那么冷淡,他一度以為小雪是喜歡傅北的,有一段時間,他還吃過傅北的醋,嫌他長得太招搖,別扭了好幾天,放學都不想跟他一塊,實在憋不住了,才偷偷問過他會不會跟其他女生好。

    傅北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直截了當地說,他只會娶小言。聽到這話,他一顆心才徹底放到肚子里。

    說到底,他也是沒自信,他成績不如傅北,長相也不如他,總覺得傅北要是喜歡小雪,他指定沒戲。

    就算沒了傅北,小雪還有很多追求者,陸鐵成真沒想到他能勝出,這會兒他高興壞了,將傅北扯到一旁后,就喜滋滋地炫耀,“小北,兄弟今天有未婚妻了!

    傅沉往一旁躲了一下,挑眉,“昨天不就有了?”

    他一下猜到了重點,“你跑去退婚了?”

    陸鐵成開心地頭發絲都豎了起來,腦袋一晃晃的,“小雪不樂意退,嘿嘿,我終于有媳婦了,還要多謝你,要不是你多給了個收音機,我和她估計真成不了,你是不知道,他哥那個相親對象,真是貪得無厭,見他們家答應給縫紉機,又額外追加了一百的彩禮,這可害慘了小雪!

    他巴拉個不停,傅沉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

    陸鐵成難得卡殼,“啥?”

    “昨天大隊里就傳遍了,小言跟我說了,你要是沒其他事,我就忙去了!闭Z氣是毫不掩飾的嫌棄。

    “哎哎哎,你別走啊,兄弟都要娶媳婦了,你就不能陪我高興一下?你不也剛娶了媳婦嗎?總能理解我的心情吧?正好給我講講,新婚小夫妻該怎么相處,你倆肯定很甜蜜吧?”

    哪壺不開提哪壺。

    傅沉:……

    因為要蓋新房,陸小言格外興奮,講故事時都神采飛揚的,新來的孩子同樣聽得津津有味的,恨不得她再多講幾個。

    上完課,大家還舍不得離開,纏著陸小言又講了一個故事,陸小言心情好,也沒推辭,爽快地多講了一個。

    放在平日,小大人似的陸石,肯定會站出來維持秩序,讓大家乖一些,不用纏著小言姐,今天他卻垂著小腦袋,還挺沮喪。

    陸小言講完故事,又多看他一眼,小家伙好似霜打的茄子,蔫啦吧唧的。

    陸小言將課本收好,連同小黑板放到了桌斗里,走時,鎖上了會議室的門,隊里不常開會,沒建養殖廠前,一年頂多開個兩次,大隊長干脆將鑰匙給了她,讓她自己保管。

    陸小言將門鎖好后,又瞄了陸石一眼,前兩天他就有些蔫,陸小言之前沒太在意,她時不時還會喪一下呢,見他還沒好,有點上心,難道遇到了什么難題?

    等孩子們陸續離開時,陸小言喊了他一聲,“小石頭,你等一下!

    小石頭是陸石的外號,大家都這么喊他,陸石勉強打起了精神,秀兒則憂心地看了哥哥一眼,陸石說:“你先回去吧,幫娘看著點弟弟。”

    秀兒乖巧點頭,他們家一向如此,哥哥經常去地里掙工分,秀兒年齡小,能干的有限,也就能幫忙照顧一下弟弟。

    等其他孩子都離開后,陸小言才說:“走吧,咱倆聊聊。”

    陸石有些緊張,“小言姐想聊啥?”

    陸小言很少拐彎抹角,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輕松點,我就是看你有些蔫,想了解一下你咋一直這么沮喪,長期下去,可不利于身心健康。”

    這些學生,秀兒和小石頭是最好學的,許是家里太窮,兩人格外刻苦,勤奮好學的孩子,所有老師都喜歡,哪怕陸小言只是臨時教導一下他們,也希望他們能茁壯成長。

    陸石比秀兒還像他娘,文文靜靜的,一不好意思,耳根都紅了,“沒啥!

    對上小言姐關心的目光后,他忍不住坦白,“就是感覺自己好笨,我比秀兒大三歲,還沒她記東西快,你教的課本,她多讀兩遍,就會背了,我讀了十遍了,還沒背會,好不容易背會兒一段,第二天還忘了。”

    陸小言還以為啥大事,沒想到竟然是因為學習,見他越說越郁悶,腦袋都快垂到了胸口,陸小言才正色起來。

    她兜里恰好有個雞蛋,是早上她娘塞給她的,她還沒來得及吃,陸小言將雞蛋拿了出來,又從地上撿了一塊石頭,問:“我手里的雞蛋和地上的這塊石頭,你覺得誰更硬?”

    陸石不懂她干嘛這么問,老實說:“自然是石頭硬!

    陸小言拿雞蛋撞了一下石頭,雞蛋殼果然裂開了,她將雞蛋遞給了陸石說:“你嘗嘗,雞蛋味道怎么樣?和石頭比,誰美味?”

    陸石沒嘗,雖然沒吃過雞蛋,他也知道雞蛋比石頭美味,“當然是雞蛋啦,石頭哪里能吃!

    陸小言彎了彎唇,“對呀,雞蛋和石頭比硬度時,肯定毫無勝算,和石頭比美味時,卻穩贏,這說明,每一樣東西都有自己的優點!

    “你也一樣啊,秀兒記性確實不錯,你們這十幾個孩子,數她記性最好,大部分人都是讀個十幾二十遍才能背會,也就你妹妹讀一兩遍能背會,連我都要讀十來遍才能記住呢。你也有優勢,你的算術很好,其他孩子都不如你細心,從教你開始,你的正確率一直很高,作業完成的也最好,這一點,你比秀兒棒多了!

    陸小言不止給他們上課,也給他們布置過作業,其他孩子因為粗心,或者學的不夠認真,都出過錯,唯獨陸石還沒出過錯,字跡也是最工整的一個。

    陸石原本沒覺得自己有啥優點,被她這么一夸,心情一下明朗起來,“我、我也有優點嗎?”

    “當然,每個人都有優點,也有缺點,我們學習時,也應該將心態放平,別一味地拿自己的短處,和別人的長處比較,只要好好努力,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就行!

    陸石鄭重點頭,“我知道了,謝謝小言姐!

    說著將雞蛋遞給了陸小言。

    陸小言沒接,笑著摸了摸小少年的腦袋,“你吃吧,你作業完成的一直很棒,我原本還在發愁怎么獎勵你,這個雞蛋就獎勵給你吧,記住雞蛋的美味,下次沮喪時,就多想想自己的優勢。”

    陸石不好意思收,“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要,小言姐你吃吧。”

    陸小言佯裝生氣地板起臉,“嫌棄一個太少嗎?”

    陸石拼命搖頭,“不是,哎,我收就是,小言姐別生氣!

    陸小言這才笑了,正想說什么,就聽到一聲輕笑,陸小言扭頭,這才發現蕭寧吊兒郎當依在門板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這會兒倒是不怕太陽曬了。

    他看向陸小言,笑瞇瞇地開了口,“小言同志連安慰人都別具一格,長見識了,難怪故事講得這么精彩。”

    陸小言神情有些古怪,難道她每次講課,他都聽到了?想到農村的土墻,確實不隔音,她一時有些不自在,這人可真是,天天躲知青點偷懶,咋好意思的?

    她扭頭就走,背影都氣呼呼的。

    蕭寧唇角勾了勾。

    陸小言直接跑去了東地,她過來時,秦隊長正t帶著人打地基,已經七月份了,天還挺熱,一個個額頭滿是汗,卻干得熱火朝天的。

    其他兩隊的人同樣如此,沒一個偷懶的,個個都干得很賣力,連陸大山都來了,地里已經沒啥活了,去地里忙一天也賺不了幾個工分,他也跑來幫忙。

    只是站著不動,陸小言都覺得曬,他們卻很能吃苦。大家都習慣了這個天氣干活,每到農閑的時候大家都會出去打零工,所謂農閑也就幾個月,要么是最熱的時候,要么是最冷的時候,一年到頭辛苦幾個月,都賺不了幾個錢,最苦的就是老農民。

    陸小言正想回家拎一壺水,就見傅沉拎著暖水壺走了過來,給大家一人倒了一杯。

    一上午,他已經送了兩次水了,架不住人多,天又熱,水一拎來,一人一杯就沒了。

    陸小言說:“大家還是休息會兒吧,天熱,別干這么猛,要是中暑就不好了!

    都十一點了,也確實熱。

    秦隊長招呼著大家休息一會兒,說:“中暑倒不至于,這會兒還不是最熱的時候,都戴著草帽呢,人容易沒精神是真的。”

    陸小言還是怕大家中暑,這才剛進入七月份,后面還得干一兩個月呢,“還是避開午時吧,中午多休息會兒!

    拎著水壺,和傅沉回家時,陸小言說:“下午你去上班時,路過公社,往供銷社拐一趟吧,買點綠豆,讓陳宇幫忙帶回來就行,我以后每天熬點綠豆湯,可以解解暑!

    干的都是賣力氣的活,她還真怕大家中暑,傅沉點頭,“嗯,家里還缺什么嗎?我一并買上!

    “油好像快沒了,應該還能用個幾天,咱們也不咋炒菜,下周回來再買也行,就先買綠豆吧!眲傔完債,家里剩的錢已經不多了,陸小言就剩一塊二,怕傅沉也沒錢,她把這一塊二遞給了傅沉。

    傅沉沒要,“你留著花吧,手里總要有點錢,我還有一點,夠買的!

    陸小言也沒再跟他客氣。

    下午陳宇下班時,便將綠豆送了過來,傅沉找了好幾個換票的,折騰大半個小時,加一起也才買了九斤。

    傅沉還嫌少呢,家里人多,熬一次,就得下去大半斤,九斤綠豆頂多喝個十來天。

    用完也不怕,下周回來,可以再買點。

    陳宇卻咋舌不已,只覺得他們家自從分家后,真是越過越好了,他在公社當郵遞員,也有工資和補貼,家里的條件算好的,都不敢這么買,“你們咋買這么多,這夠吃一兩年的了,也不怕放壞。”

    陸小言笑著說:“我們不是分家了嗎?只能蓋個新房子,今天已經動工了,我怕秦隊長他們忙起來,容易中暑,打算每天熬點綠豆水,晌午的時候給他們送過去,解解暑。”

    陳宇驚訝地瞪大了眼,蓋個房子竟還請其他人?他們大隊可沒姓秦的,誰家蓋房都是鄰居們搭把手,“你家難不成要蓋磚瓦房?”

    也就磚瓦房,大隊里會蓋的不多,一時忙不過來時,可能需要其他大隊的人幫忙。

    “對。”

    陳宇這下更驚訝了,這么金貴的東西,竟然是給外人喝的,這小丫頭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得花多少錢啊,陳宇一個旁觀者都覺得肉疼。

    說實話,他都想幫他們家蓋房子了,這待遇也太好了,他一年到頭都沒喝過綠豆粥。

    陸小言笑著說:“今天真是多虧你了,要不然我還得往公社跑一趟,陳宇哥,你快進來喝口水。”

    “不了不了,從公社回來時剛喝過,我就不進去了,正好去看一眼大妞!

    陸小言也聽說了大妞回來的事,最近不是畫畫,就是在教學生上課,她還沒去看過大妞,她順口問了一句,“大妞最近怎么樣了?她婆婆沒再為難她吧?”

    陳宇是個疼妹妹的,當即說:“她敢,你放心,大妞性子也強,吃不了太大的虧,倒是你,你家這一蓋房子,你奶奶那邊肯定要作妖,你們可得小心點!

    陸小言點頭,道完謝,親自將他送出了院子,說:“走吧,我跟你一起,我也看一眼大妞去!

    剛走出院子,他們竟是瞧見了大妞,她牽著大花兒和小花兒,另一只手還拎著東西,看到陳宇,大妞還挺驚訝,“二哥?”

    她的目光不自覺在兩人之間打量了一下。

    趙大妞一共三個哥哥,大哥和三哥都結婚了,就二哥還單著,雖說是郵遞員,算是鐵飯碗,今年也二十二了,到現在還沒娶上媳婦。

    她娘還挺發愁,每次讓他相看,他都說不急,死活不肯相,也不知道想啥呢。

    這幾天更是見不著人,公社郵遞員下班還挺早的,單位給他配的有自行車,按理說每天五點多他就能到家,最近回家后,經常天都黑了,一問咋回事,就說忙,支支吾吾的,一看就有貓膩。

    不僅她,連她娘都懷疑她二哥心里有人,所謂的忙,肯定是約會去了,可他嘴巴嚴得很,就是不肯說看上了誰,也沒見他跟哪個小姑娘來往過。

    難不成她二哥喜歡的竟然是小言?

    趙大妞越想越震撼,望著他哥的目光,都帶了點兒同情的意味。

    小言都結婚了。他看上誰不好,偏偏喜歡上有夫之婦,難怪不肯相看。

    第40章 第40章一看就是全大隊最中用的……

    陳宇總覺得她眼神有些怪,大花兒、小花兒三天兩頭的頭見舅舅,舅舅還會偷偷給他們麥芽糖。

    小花兒是個熱情的小姑娘,當即邁著小短腿,小彈簧一般,撲到了他跟前,摟住了他的大腿,脆生生喊“舅舅!

    陳宇一把將小花兒舉了起來,他個頭高,長得也壯實,抱著小花兒時,活像抱著一個洋娃娃。

    三個兄弟,他是長得最好的,繼承了父母所有的優點,劍眉星目的,眼睛炯炯有神,笑起來很陽光,膚色也隨了他娘,原本很白,當了郵遞員,經常風吹日曬的,才被曬成了古銅色,就這,都比趙大妞還白一些。

    他陽光的面容上,是寵溺的笑,低頭在小姑娘臉蛋上親了一口,逗得小花兒咯咯咯笑。

    陳宇這才看向趙大妞,“你咋來了?”

    趙大妞還想問他呢,見他先問,更覺得他這是先發制人,她似笑非笑看了二哥一眼,才說:“小言不是在蓋新房嗎?我今天剛知道,來沾沾喜氣!

    說是沾喜氣,她卻從兜里摸出兩盒勇士牌的香煙,遞給了陸小言,“我家票不多,就買了兩盒,別嫌少。”

    陸小言還有些驚訝,眨巴了一下眼睛,好端端的她送煙干嘛?

    她一個大好青年,可不抽煙呀。

    她從原身的記憶扒拉了一下,才了解到他們這邊的風俗人情,有人蓋新房時,關系好的人家都會送煙。

    這年頭缺衣少食的,一盒勇士,得一毛四,兩盒將近三毛了,還要票,誰家蓋房,能送兩盒煙已經是很有牌面的了。

    陸小言連忙道了聲謝,“你家還得養娃,本就花錢多,還買啥,快進來坐吧,我和陳宇哥還原本打算一起去看你,正好你來了!

    趙大妞又瞥了陳宇一眼,他原本在逗小花兒,聽見陸小言的話,笑了笑,“可不,既然來了,先進屋歇會兒吧!

    這是心疼妹妹挺著個大肚子,從東頭走到了西頭。

    趙大妞卻在心中呦呵了一聲,這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家里的男主人呢。

    把人家傅北當什么了?

    她又忍不住看陸小言,小姑娘臉上也帶著笑,已經牽住了大花兒的小手,帶她進了院子,還扭頭招呼他們,“陳宇哥,你也進來吧,再坐會兒,剛剛急得連口茶都沒喝上,正好喝點茶再走!

    這聲陳宇哥叫得也怪親熱的。

    不像是第一次這么喊。

    趙大妞忍不住又瞄她一眼,心里也暗自嘀咕起來,難不成他哥不是單戀?

    趙大妞打了個激靈,不敢相信。不管是比相貌,還是比工作,比學歷,傅北可比她哥強多了。

    陸小言笑著說:“你們先坐,我正好買了紅糖,去給你們沏點糖水喝!

    趙大妞思緒亂糟糟的,還在想傅北條件有多好,小言就算傻,也不可能看上她哥吧?她內心已經唱了一出大戲,連陸小言說了啥都沒在意。

    陸小言已經進廚房,沏紅糖水去了,陳宇瞥了自家妹子一眼,哎,這妹妹,以往不是挺懂人情世故,人家都進去沏糖水了,你就算想喝,好歹推辭一下啊。見妹妹連句客套話都沒有,他只好跟進了廚房,忙說:“沏那個干啥,多貴。”

    陸小言這時已經將家里的t四個碗全拿了出來,陳宇嚇一跳,“沏這么多干啥,快別沏了,反正我是不喝,你費這個錢干啥,不行就沏一碗,讓孩子甜甜嘴就好了,我和大妞不貪這個!

    陸小言沒聽他的,直接往四個碗里都倒上了紅糖。這可把陳宇心疼壞了,這倒得也太多了,他娘夠大方了,平時放紅糖時也舍得放,就這都比陸小言少一半。

    趙大妞原本還盯著他們看呢,見小言倒個水,他哥都要湊上去看著,心中那叫個五味雜陳,陸小言倒紅糖時,她才回過神,忙說:“你看你,倒這么多干啥?我不喝。”

    剛說完,就看到從小疼她的二哥,幽幽瞪了她一眼,哎呦,這眼神,分明是怪她呢。

    瞧她哥心疼地要死的模樣,難道這紅糖還是他買的?這還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妹。

    啊呸!屁的媳婦。人小言是有夫之婦,有夫之婦!她哥明白嗎?清楚嗎?真想把他腦子里的粉色泡泡晃出來。

    趙大妞神情有些兇。

    陳宇還挺委屈,咋地,不就瞪她一眼,還兇上了?在自家咋樣都成,在外面可不興占人便宜,他妹之前也不這樣啊?肯定是嫁給陸晨后過得太苦,連紅糖水都喝不上,才這么嘴饞。

    陳大妞見不得他委屈巴巴的神情,簡直沒看眼,他這個當哥的不知輕重,她身為妹妹,理應讓他明白事理,就算小言是個好姑娘,她也結婚了,他哪能惦記有夫之婦?

    她說:“哥,你趕緊回去吧,這幾天你回得都晚,娘在家不定怎么擔心呢!

    她特意將老娘搬了出來,想提醒陳宇,咱娘都已經懷疑你了,你小子可注意點吧。

    兩人腦補時,陸小言已經倒好了水,足足四碗,每碗都倒了不少紅糖,陳宇這下更是一言難盡了,他妹為了多喝一碗紅糖水,都開口趕他了?

    咱就是再饞,也不能這樣!

    他還偏就不走了。紅糖水多金貴啊,就算他家條件不錯,一個月也就喝那么一兩次,哪能一下喝人家四碗。

    他都看不過去。

    陸小言說:“壺里的水不燙,正好能喝,大妞,你帶著兩娃,去院子里等著,我和陳宇哥一起端就行!

    雖然水不燙,但是她倒得太滿了,還真怕一不留神把水灑到孩子身上。

    趙大妞將孩子扯到了院子里,又說了一遍,“你真不用弄這么多,給孩子端一碗就行,其他的等叔、嬸回來后,讓他們喝吧!

    聽到這話,陳宇才滿意點,總算會做點面子情。

    陳宇也沒幫著端,讓陸小言留給二老喝,她放了那么多紅糖,到時正好兌點熱水,分成四碗,夠他們一家四口喝了。

    最后這四碗紅糖水,大花兒、小花兒各喝一碗,兩娃還小,喝不了太多,趙大妞把閨女剩下的喝了,陳宇、陸小言都沒喝,一個是無論如何不肯喝,另一個則是不愛喝。

    陳宇愣是賴到最后,還挺高興,瞧,他妹妹還是有救的,有他盯著,她果然沒好意思,單獨喝人家一碗紅糖水。

    趙大妞則有些臉黑,她哥還真是,竟然攆都攆不走,就不怕被人瞧出什么嗎?

    走到主街上后,趙大妞才隱晦地提醒她哥一句,“我都知道了,哥,你以后還是別這樣了!

    趙宇還以為小妹在向他認錯,讓他以后不用再盯著她,陳宇撓撓頭,他平時忙得很,也沒功夫盯著她啊,“成,聽你的,你也注意點。”

    他答應得太過利索,一瞧就沒走心,還讓她注意,她有啥好注意的,難不成怕她到處說?

    這種丑聞,她捂著還來不及,咋會到處說?她又不傻,她哥真是一點都不了解她。

    知道不應該,還巴巴惦記人家。

    真是。

    原本趙大妞,還只是猜測,見他哥承認得這么痛快,趙大妞真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了,真是作孽喲,這都鬧的什么事。

    她是知道她哥的,別看一團和氣,其實就是個牛脾氣,從小就倔,她也不指望他一時半會兒能改好,看來只能從小言下手了。

    她哥再好,也不如傅北啊,還是得讓他認識到傅北的能耐。

    趙大妞心中有了成算,才松口氣,也懶得再看他,這么大人了,還讓人操心,“成了,天都黑了,你快回去吧,不然娘又要擔心!

    陸小言可不知道,趙大妞誤會了。她正要去做飯,結果院子里又來人了,這次是陸鐵成的大嫂和堂嫂,兩人都拎著煙,結伴上禮來了,陸小言招呼了一下,讓她們進屋坐。

    兩人沒進屋,就站著和她聊了幾句,“天快黑了,我們還得做飯,就不多待了,下次閑了咱們再嘮!

    等他們走后,陸小言找了個本子,將三人的姓名,送的什么煙,都記了上去,等他們蓋房子時,這些都是要還禮的。

    第二天又有不少人來送煙,他們家一動工,關系不錯的都來了,包括斜對門的章老太也在自家男人的叮囑下送來兩盒煙,陸小言全記了下來,記好后,她就去熬了一下綠豆水,因為人多,她熬得也多,一放就是大半斤綠豆,大鍋小鍋一起開的火,滿滿一兩鍋,足夠裝五、六瓶的綠豆水。

    沒法子,人多只煮兩壺壓根不夠分的。陸小言可不希望有人中暑。

    天熱,等綠豆水放涼后,她才裝到壺里,給他們送到了東地。

    她過來時,大家蓋得熱火朝天的,不僅她爹在,她娘也來幫忙來了,重活做不了,卻能幫著遞磚塊,鏟鏟土,當個小工是沒問題的,兩人都想盡快將房子蓋好,早蓋好一天,就少一天工錢。

    大家過來時,都帶著自己的搪瓷缸,陸小言拎著水壺,一人倒了一缸,十來個漢子都興奮極了,根本沒想到,還有這好事。

    以往給人干活時,遇見摳門的,大冬天連個熱水,都不給燒,嫌費柴火,他們沒法子,有時候冬天,去干活,還得帶上個小爐子,自己燒水喝。

    遇見好心的,雖然不缺水喝,也沒見哪個給煮綠豆水的啊,這可是實打實的綠豆水,他們缸子里都倒出綠豆了。

    秦隊長也笑出一口小白牙,又感激又感動,還不忘道謝,“真是讓你破費了。”

    陸小言笑著說:“應該的,你們這么辛苦。一天天的多累,快喝吧!

    他們累不假,可也是有賺頭的,又不是免費給他們干,別說秦隊長了,聽了這話,其他人也挺感動,個別干活慢吞吞的都羞愧了,覺得不該因為熱就偷懶。

    這么好的綠豆水,他們一年都舍不得喝一次,他們家卻這么舍得。

    陸小言跟他們說了幾句,給爹娘也倒了一杯。

    她這次拎了兩個水壺,給自家人倒完,就拎著壺來了隔壁,“鐘叔,你們的搪瓷缸呢,我煮得多,給你們幾個也倒點,解解暑!

    距離這么近,大家都聽到了隔壁的動靜,沒看隔壁大隊的人,還伸著脖子看呢么。

    陸紅兵正羨慕,就看到小言過來了,聞言頓時精神抖擻了起來,“小言,我們也有份嗎?”

    “當然啦,紅兵叔,你們快別干了,大熱的天,喝綠豆水解解暑,休息一下再干!

    陸紅兵已經將大家的搪瓷缸找了出來,陸小言給幾人各倒了大半杯,沒辦法,她這次過來一共就拎了兩壺,肯定是先緊著自家干活的人,剩下的全給他們倒上了。

    就這,大家也滿足極了,鐘叔一口氣干了大半,“喝點綠豆水,真舒服,還是你想得周道。”

    喝到后面還瞧見不少綠豆,陸紅武說了一句,“小言,你這可沒少煮綠豆啊。”

    陸小言笑了笑,“煮得多才解暑嘛,鍋里還有幾壺呢,等會兒我再送來兩壺,估計底下綠豆更多。”

    鐘獸醫當即說:“下午我也去買點綠豆,每天煮點真不賴,到時還要麻煩你幫著煮一下。”

    這是不想占她便宜,起碼可以出綠豆。

    陸小言也沒直接拒絕,笑著說:“小北哥買了好多斤,起碼能熬個二十來天,后面沒了再說吧。”

    “成!

    隔壁大隊的漢子,只能眼巴巴瞧著,那叫個饞,蕭寧過來時,恰好瞧見這一幕,干脆也讓他們休息了,可惜他們只能沒滋沒味地喝著杯子里的涼白開。

    有個二十出頭的漢子,還時不時瞄一眼隔壁,那可憐巴巴的眼神,嘖,簡直沒眼看。

    蕭寧都覺得自己成了剝削老農民的資本家,他這次下鄉,單從他爸手里就摳了六百塊錢,買磚瓦啥的倒是花了一百多,還有四百多呢,鄉下漢子沒多少工錢,蓋完房子,還能剩下不少,他想了想,干脆去了供銷社,反正沒錢后,t還能再要,苦誰他也不會苦了自己。

    陸小言又和鐘叔嘮了兩句,就拎著空水壺離開了,打算再去灌兩壺水,走到主街上時,她瞧見了趙大妞,她笑著打了聲招呼,“你咋出來了?”

    趙大妞就住東頭,剛剛出來找小花兒,看到她拎著水去了東地。

    趙大妞特意堵她來了,不過趙大妞沒說,她笑著找了個借口,“我想找一下柜子上的東西,可惜肚子太大,不敢爬高爬低的,正想出來找個人幫忙,就看到了你!

    “走,我去幫你拿。”

    趙大妞道了聲謝,“重不?我幫你拎一個。”

    陸小言瞟她一眼,“空的,能重到哪里去,瞎客氣啥,就算重,我也不敢使喚你呀!

    趙大妞爽朗一笑,倒是很喜歡她如今的性子,哎,她喜歡就算了,她哥發什么暈?

    趙大妞臉上的笑收了收,陸小言問了一句,“你這個肚子越來越大了,不會是雙胎吧?什么時候生?”

    趙大妞笑著說:“雙胎的幾率倒是挺大,不過具體也沒去醫院查,只讓陸大夫看了看,別看肚子大,最快也得兩個月才生呢!

    她還挺喜歡孩子,剛說完就感受到了胎動,她伸手摸了一下胎動的地方,神情都溫柔了些。

    “那正好,到時天氣就沒那么熱了,你坐月子也舒坦一些!眲傉f完,陸小言也瞧見她肚皮鼓了一下,有些驚奇,“寶寶動了嗎?”

    趙大妞莞爾,“要不要摸摸?”

    陸小言才不跟她客氣,趕緊摸了摸,嘻嘻,小寶寶又踢了一下小腳,還挺好玩。

    趙大妞的婆婆陳紅葉一共就生了一兒一女,女兒已經出嫁了,他們家房子倒還寬敞,當初趙大妞之所以看中陸晨,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家庭簡單,嫁過來,不用擔心妯娌矛盾,一個陳紅葉,趙大妞還不放在眼里。

    如今農閑,地里活不多,兩人都去公社打零工去了,都不在家,沒法子,以后說不準得養四個孩子,兒子又被拿捏得死死的,就算生的可能是女娃,陳紅葉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她家衣柜還挺高,陸小言還沒趙大妞高,根本夠不著,只能踩著板凳找,“你要拿啥?”

    趙大妞說:“你把衣柜上那個黑色布兜拿下來吧。”

    陸小言幫她拿了下來,里面像是大花、小花剛出生時的小衣服,陸小言還以為里面藏了她想要的東西,也沒多問,給她放到了床上。

    趙大妞連忙道謝,“多虧了你,我還真不敢上凳子,就怕不小心踩空,來,趕緊喝口水!

    水里還放著紅糖,陸小言笑著說:“不是跟你客氣,我是真喝不下,我拎著壺就是給他們送水去了,剛喝了綠豆水,讓大花兒和小花兒喝吧!

    兩個小丫頭都眼巴巴望著娘親。

    趙大妞是個爽利的,也沒再跟她客氣,她笑著摸了摸兩人的小腦袋,將一碗水,分成兩半,倒進了兩人的小搪瓷缸里,讓她們抱著,自個喝去了。

    她則對陸小言說:“那你坐下,陪我嘮會兒吧,等會兒再回去做飯不晚!

    陸小言點頭,最近畫畫還挺累的,干脆坐了下來,剛坐下,就聽趙大妞說:“你和傅北結婚也有一個來月了,你肚子有動靜沒?”

    這話,讓陸小言怪不好意思的,她揉了揉鼻尖,說:“沒呢。”

    她和傅北是假夫妻,咋可能有動靜,怕她再追問,她連忙轉移了話題,“倒是你好快啊,大花兒和二花兒下個月才滿兩歲吧?結果你這又快生了!

    趙大妞笑了笑,“我男人別看個頭不高,那方面倒厲害,我就喜歡孩子,多生兩個也挺好,一個娃是帶,三、四個還是一樣帶,不如一帶帶一群。生完這胎,我就不生了,等他們大了,我就徹底輕松了。不說我,你家傅北,個頭那么高,那方面應該也挺強吧?你是不知道,咱們村多少姑娘羨慕你!

    趙大妞可是來吹傅北的,想讓她深刻意識到傅北的好,當然要夸,可勁兒地夸。

    這車開得猝不及防,陸小言一下鬧了個紅臉。

    “真的,背后大家都羨慕你呢,傅北這相貌,可沒人比得了,偏偏工資還高,就算沒工資,大家都眼饞死了,遠的不提,香花沒出嫁前啥德性,你還記得吧?那雙眼睛恨不得黏在傅北身上!

    所以呀,你可別犯糊涂,放著傅北那么好的不要,反倒被我哥迷了眼。

    陸小言自然不清楚她的言外之意,她對香花倒是有印象,是王大娘的閨女,比她和傅北大一歲,應該是挺喜歡傅北,還勾引過傅北呢。

    沒錯,就是勾引。

    農村姑娘同樣有性情豪放之輩。她訂婚前夕,跑來了陸小言家,將傅北喊了出去,說有事找她,傅北跟她出去后,她羞羞答答地,說想嫁給傅北。

    傅北原本以為她真有事,一聽她要說這個,扭頭就走,結果她忽然撲過去,從后面摟住了傅北的腰,摟住還不算,還扯著他的手,往自己胸前摸。

    動作那叫個豪邁。

    傅北耳根都紅了,又羞又惱,一把甩開了她。香花毫無防備,直接摔了個四仰八叉,疼得嗷嗷的。

    陸小言揉了揉鼻尖,從原身記憶中,扒拉出了這段回憶。

    沒錯,這一幕,恰好被原身撞見了。

    瞧見她后,香花更是羞憤欲死,幾乎是連滾帶爬跑走的,打那以后,但凡遇見陸小言,她都繞道走。

    趙大妞還在夸傅北,想突出傅北的優秀,只能拿別人對比,她吹起來,毫無壓力,畢竟句句是真的。

    “你家傅北讓人惦記的可不止臉蛋和工資,那挺直的腰板,將近一米九的大高個,除了香花,惦記的可不少,別看咱村的漢子挺能干活的,有好些不行的,背后這些老娘們也沒少議論你家傅北,還有人猜他一晚上能來五六次,那喉結,那手指,嘖嘖嘖!

    說著說著又飆起了車。

    陸小言發紅的臉蛋又滾燙幾分,這這這真是她能聽的?她恨不得堵住趙大妞的嘴,“你快別說了,孩子還在院子里呢,也不怕污了她們的耳朵!

    兩個小丫頭已經喝完了紅糖水,拿著小棍子戳螞蟻玩呢。

    趙大妞不以為意,“她們才多大點,一玩起來,喊她們名字都聽不見,不怕。”

    說著說著,趙大妞反倒來了興致,“傅北一晚上,真能五六次嗎?”

    陸小言臉上又升溫了,小姐妹之間一旦混熟,好像總要開一下車。大學時她們宿舍一個女生談了個男朋友,大三有一天晚上她沒回來,第二天晚上,大家一個比一個激動,紛紛問她為愛鼓掌沒,鼓掌幾次。

    她們口嗨時,陸小言也興致勃勃加入了一下,問她啥感受?真像小說里寫的一樣疼嗎?舍友閉眼裝死,被逼急了,才說想踹人,以后你們就知道了。

    真是一報還一報,如今,她陸小言竟然成了被審問的那個。她哪里知道能不能五六次,他們又不是真夫妻。

    陸小言一臉麻木,耳根悄悄紅了,只能隨口敷衍,“你一個已婚婦女,還好奇個啥勁兒,都是男人,能有啥區別?”

    “嘿,這區別可大了,你是不知道吧?陳芝她男人就不行,個頭不高,走路晃三晃,一看就不行,要不然陳芝也不會眼饞你家傅北的身子,上次她還跟我說,傅北那坨鼓囊囊的,一看就是全大隊最中用的!

    趙大妞一下捂住了嘴。靠,一不留神,說禿嚕嘴了,陳芝要是知道了,一準兒跑來打她。

    啊啊啊,什么鼓囊囊的。

    陸小言簡直聽得面紅耳赤,一下具象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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