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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第21章她嚇得尖叫了一聲,直直……

    陸小言說:“你要是想學,沒事的時候,可以去我家找我,我教你識字。”

    秀兒眼睛頓時亮了,她話不多,是個很害羞的小姑娘,這會兒才抬起小臉,急急追問了一句,“真的嗎?小言姐真要教我!

    “嗯!我有一年級的課本,可以從簡單的教你,另外,每天畫畫時也要寫故事,你要是喜歡,我也可以給你講上面的字,你每天記一些,時間久了,就能認很多了!

    秀兒高興地極了,抱著弟弟站了起來,恨不得蹦上兩下,“謝謝小言姐!

    廚房內,秀兒她娘,也聽了動靜,“秀兒,誰來了?”

    秀兒忙說:“是小言姐!

    秀兒她媽忙走了出來,她個頭不高,很瘦很瘦,單眼皮,下巴尖尖的,頗有幾分扶風弱柳的姿態。

    秀兒的文靜秀氣,就隨了她。

    她局促地擦了擦手,忙招呼了一句,“t小言來了?快進屋坐,秀兒這丫頭,年齡小,待客都不會,你別見怪。”

    陸小言笑了笑,“秀兒多乖啊,剛剛就在認真招待我呢,我就不進去了,嬸子,這是我做的糕點,拿來讓你們嘗嘗。”

    秀兒這才留意到,她手里端著吃的。

    秀兒她娘也有些驚訝,她連忙搖頭,“哎,上次秀兒去你家吃飯,就沒拿啥,你還送啥糕點,留著你們自己吃。”

    陸小言笑道:“沒事,家里還有呢。”

    她直接去了廚房,“放你家盤子里了。”

    她沒咋耽誤,送完糕點,就回了家。

    回到家后,才發現他們還沒吃,剩下的八個糕點,都整整齊齊擺在餐盤里。

    一家子都在等她。

    陸小言洗洗手,招呼大家坐了下來,“不是讓你們先吃嗎?趁熱時,最好吃!

    “沒事,又沒等多久。”

    王月勤心疼歸心疼,眼中卻滿是驕傲,“這就是你說的那個糕點,憑它,將廖獸醫請來了?”

    “對,就是這個,我特意讓小北哥買的面,想讓你和爹爹也嘗嘗,你們快趁熱吃!

    兩人都拿起了糕點,軟糯香甜的糕點入口時,都一臉驚艷,這也太好吃了。

    不止他們覺得好吃,陸小曼也吃了一半,當即將陸小言夸上了天,“小言做的糕點也太好吃了,比雞蛋糕都要好吃!

    崔奶奶也贊同,“可不!

    陸小曼幾個嬸子都有些嘴饞,她們也要臉,不能跟孩子搶吃的,硬是忍住了。

    陸小曼她娘陳素云也嘴饞得緊,這會兒還有點生氣,覺得女兒就會向著二老,都沒說讓她咬一口。

    真是個白眼狼,當著二老的面,她也不好意思指責陸小曼,心思便轉到了另一頭,“這味兒聞著就香,逢年過節要是送這個,肯定氣派,娘,咱家也有白面和雞蛋,不然咱找個時間和小言學一學吧?”

    分明是自己嘴饞,還送人,就她這摳門樣,哪里舍得送這么貴重的東西,這可是個往自己娘家送倆雞蛋,都心疼的貨色。

    幾個兒媳崔奶奶最不喜歡的就是她,說話拐彎抹角的,小心思也多,她當即翻了個白眼,“沒聽小曼說,她在畫小人書嗎?哪有那個功夫教你,你也少去打聽,這是人家的方子,咱憑啥不勞而獲?”

    崔奶奶板起臉時,那雙睿智的眼睛,充滿了殺傷力。

    陳素云神情有些訕訕的,小聲嘀咕了一句,“不就一個方子,頂多自己做了吃,我又不是要拿去賣!

    “你以為一個方子,就不值錢?聽大隊長說,她之所以能將廖獸醫請來,用的就是糕點方子,肯定就是這一個,人家為了大隊犧牲,所有人都記她的好,你呢?憑啥白得人家的方子。”

    傅北去省城看病,她讓老伴去送錢時,她都嘰嘰歪歪的,說什么人家萬一死了還不上咋整。用的都不是她的錢,她還不樂意,現在哪兒來的臉,惦記人家的方子,崔奶奶都替她臉紅。

    見婆婆生氣了,陳素云不敢吱聲了。

    不僅她家氣氛不好,斜對面的章老太家,氣氛也不太好,就因為小兒子回家時,問了一句,“娘,陸小言剛剛做了糕點,給崔嬸子家送了四塊,給咱家送沒?”

    這一句話,可是捅了馬蜂窩。

    章老太本來就不高興,聽完這話,一張臉瞬間拉了下來,陰陽怪氣地說:“呵,人家憑啥給咱送,咱家可沒六個兒子,也沒全隊最高的工分,別說磚瓦房,土柸房都不夠一人一間的,你有啥本事讓人家巴結。”

    小兒子頓時閉了嘴。

    章老太說起來沒完沒了,“欠的錢還沒還完,就已經造上了,家里有工人了不起啊,有資本,難怪田桂鳳那老東西,要將他們攆出去,原來是生了個敗家子。”

    兩兒媳都沒敢吭聲,陸老頭敲了敲碗筷,擺明了不想聽她念叨,她大閨女看了一眼老父親的臉色,說了一句,“反正敗的也不是咱家的,隨他們造去,咱不管她,今兒爹生日,咱們好好過!

    陸小言哪里知道,送個糕點差點引發兩場爭斗。

    八個糕點,一人倆,她吃得很滿足,吃完糕點,又將烤得黃騰騰的紅薯,從鍋底里撈了出來,笑著說:“爹娘,等我賺了稿費,就全買成白面,咱們天天吃饅頭,吃糕點,再也不吃窩窩頭了。”

    王月勤笑著應和,“好好好!

    嘴上附和的好,實際上一個月能吃一次糕點,她都覺得是神仙過的日子,至于天天吃,做夢她都不敢這么做。

    吃完飯,天已經徹底黑了,夜色如同濃稠的墨汁,天上一顆星星都無,好像要陰天了,

    王月勤去刷鍋時,陸小言將衣服,都收回了屋,包括她那條令人窒息的紅褲衩。

    她做賊似的,塞進了衣服底下,室內,傅沉已經打開了臺燈,他坐在桌前,正在往收音機里放電池。

    等等,收音機!!

    陸小言一臉欣喜地跑了過去,“你買收音機了?你哪兒來的錢?”

    哪怕對七十年代了解的不多,陸小言也知道收音機屬于三大件之一,就算他現在成了工人,想買個收音機,也得幾個月的工資,不,單有工資還不行,還必須要有票,收音機票可十分難得。

    她心中不由一動,先是小臺燈,又是小風扇,現在又了收音機,他、他不會也是穿越來的吧?

    一兩件還好解釋,現在連收音機都有了,他可沒錢!怎么可能買的到收音機?

    正懷疑著,就聽傅沉開了口,“我之前不是跟著金教授學習過嗎?組裝臺燈和小風扇,都是跟他學的,之前沒材料,才沒做,收音機的構造啥的,也是同他學的,材料有一部分是在省城買的,還有一部分是在縣里舊貨市場陶的,你湊合用吧,估計壽命不長!

    他也不算撒謊,老教授雖然沒教他這些,卻給過傅北好幾本書,也指導過他一些物理原理,多鉆研的話,組裝出這些東西,其實也不難。

    他說完,就將安好電池的收音機打開了,轉動了幾下,里面傳出了一個沉穩的男聲,正在播放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雨。

    陸小言記得他口中的金教授,聽說是清大的老教授,一身才華,在物理學界是泰斗一般的人物,給國家培養了不少物理人才,還曾參與過秘密項目的研究,他接觸的都是國家核心機密,組裝個收音機啥的對他來說,對他來說,估計跟喝水一樣簡單,陸小言沒再懷疑什么。

    他來到陸家大隊后,傅北跟他走得挺近,剛開始陸大山還挺擔心,讓他少接觸金教授,以免受連累。

    傅北一向聽話,唯獨這一點很倔,雖然明面上沒再接觸他們,仍會偷偷接濟這幾位老教授,他親近的可不止金教授,陸小言跟他一個屋,了解的最多,他晚上還會趁人不注意,幫他們打掃牛棚,送熱水袋,送紅薯,還時常捧著幾本資料,看到很晚。

    那些書,都是幾位老教授偷偷帶來的,也不知道他學了多少本領,有好次,陸小言半夜醒來,都看到他趴在書桌上在看書,都要成書呆子了。

    印象中金教授也很是愛學習,哪怕睡在牛棚,環境臭烘烘的,也時常抱著一本書看得如癡如醉的,有時候,放著牛時,還會突然掏出筆記本,一通計算,算出來時,開心地手足舞蹈。

    去年,陸小言去河提上撿柴時,還聽到跟他一同下放的人,嘲諷他,“看再多的書有啥用,都成臭老九了。”

    老爺子眼睛仍舊盯著書本,語氣卻云淡風輕,“國家剛成立沒多久,一切都要摸索,等革命結束,咱們總會恢復名譽,不論什么時候,建設國家都需要科學知識,只有堅持學習,日后才能繼續為祖國效力!

    他的同伴聽到這話,卻不由老淚縱橫,喃喃了一句,“就怕咱們等不到這一日。”

    這段時間,陸小言要么忙分家的事,要么著急豬生病的事,都忘了村里還有幾個高級知識分子。

    回憶起這些,陸小言不由肅然起敬,正是有這樣一批可愛又可敬的人,祖國才變得更加繁榮昌盛了。

    陸小言沒再多問,傅沉將收音機遞給了她,從包里拿出兩盒膏藥,陸小言眨了下眼,傅沉已經站了起來,“我出去一趟!

    一看就是要送給老教授們。

    下放到陸家大隊的知識分子,有五人,有清大的,還有人大的,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一朝遭難,他們的待遇自然不可能像知青這么好,只能睡在牛t棚,一個個年齡又大了,難免腰酸背疼,金教授和陳教授,是幾人里家庭經濟條件最好的,不說從小錦衣玉食吧,也差不多,哪受過這種苦,這不繁重的勞作,讓他們都落下了腰疼的毛病,每逢陰天下雨都要遭罪。

    也虧得傅北膽子大,對知識的渴望讓他對這幾人,不僅不畏懼,反而充滿了敬佩,有了他的幫襯,這群老前輩的日子才沒那么苦。

    之前傅北每次去探望這幾人時,原身都膽戰心驚的,唯恐被大家發現后,家里也跟著遭殃,她很想勸勸傅北,奈何嘴巴笨,啥都說不出來,以至于只能膽戰心驚的瞧著。

    陸小言倒是不怕這些,還出聲提醒了一句,“廚房里還有紅薯,你拿去一袋,他們餓得扛不住時,可以烤著吃一塊!

    這年頭,村民都吃不飽,更何況他們,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

    傅沉腳步一頓,點了點頭,也沒說啥,徑直去了廚房,他知道她一直有顆柔軟的心,唯獨面對他時總氣鼓鼓的。

    他走后,陸小言將收音機放在了桌上,繼續作畫,沒過多久,外面就刮了起風,木門被吹得吱呀作響,豆大的雨點落在了屋檐上,混著泥土,噼里啪啦往下砸。

    陸小言還挺高興,前兩天陸大山還念叨著,可別又干旱,村里已經一個多月沒下雨了,地里的菜都蔫蔫的,全靠澆灌,才活了下來,這場雨來得很及時,只要不是暴雨,對莊稼來說,其實是好事。

    陸小言還沒高興多久,啪嗒,一滴雨砸在了臉上,她一驚,忙抱著畫稿站了起來,桌子上也有一滴水,抬頭一看,才發現,這屋里竟然漏水。

    陸小言忙將臺燈,收音機放在了床頭,將桌子移了移,抬到了不下雨的地兒,糟糕的是,床上方竟然也漏雨,陸小言只來得及將床單被褥卷了起來,床板上已經滴了一小灘水。

    她去找了個盆,放在了漏雨的地方。

    剛接上水,陸大山就冒著雨跑了過來,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才問,“怎么樣?漏雨的地方多不?”

    說完,抬起了頭,“還好,就兩處,不算太多。”

    “爹,你們房間呢,漏水的地兒多嗎?”

    陸大山:“也不多,就三處!

    陸小言:……

    三處還不多?這可是應了那句,天上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陸大山還樂觀,“等天晴時,我再維修一下,今天你們先湊合一下吧,小北又出去了?”

    怕他們擔心,她敷衍道:“嗯,找他朋友去了,等會兒看看雨會不會停吧,要是不停,我等會兒接他,你和娘累一天了,早點休息吧。”

    下這么大,哪能休息得了,得一直接水才行,不然屋里全是泥濘,滑倒就不好了。

    陸大山:“你不用跑了,大晚上下著雨,不方便,我去接就行,他去的誰家?是振南家還是小成家?”

    陸小言揉了揉鼻尖,“爹,你不用管了,說不準等會兒雨就停了,你別擔心,在村里丟不了。”

    陸大山雖然憨厚,卻不傻,見她神情有異,猜出了什么,他也沒多說啥,說起來那幾位老人也怪可憐的,本來一個個都是教授,要多體面多體面,結果現在過得連他們都不如。

    清楚閨女是不想讓他擔心,他也沒再堅持,左右在村里,也沒啥壞人,“行吧,那你小心些,這雨還不知道要下多久,先把床移動一下位置吧,放到不漏雨的地兒。”

    兩人將床掉轉了一個方向,靠東放的,這邊不漏,將床抬好后,陸大山目光不由一凝,呼吸都重了一分,“這是啥?收音機?”

    七十年代結婚的四大件俗稱三轉一響,那一響就是收音機,村民們沒啥娛樂,要是有個收音機,那可是件相當趕時髦的事,能吹噓很久。

    他們大隊也就劉書記家有一個收音機,還是大女兒嫁的好,男方給的彩禮,閨女又是個孝順的,留給了劉書記。

    劉書記最寶貝的就是這個收音機,有時干活時會帶著身上,讓村民們也聽一聽。

    但凡帶這個收音機出門,那是必定要帶個板凳的,他家那個凳子,都快成了收音機的專屬寶座。

    怕聽多了容易壞,他也不經常聽,帶出去的次數也有限,陸大山只聽過三次,一次是新聞,兩次是戲曲《朝陽溝》的精彩片段,不止他,所有人都聽得如癡如醉。

    他至今還記得“那個前腿弓,那個后腿蹬”“親家母你坐下咱們說說心里話”,田間村民們干活時哼得最多的也是這幾句。

    至于其他村民,都沒收音機,他們村實在窮,崔奶奶家能買一個自行車,也足夠炫耀好久了。

    陸大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又揉了一下。收音機竟然還在。

    不是做夢。

    見他喜歡,陸小言拿起收音機遞給了他,“這是小北哥廠里給他的獎勵,你們拿去聽吧!

    陸大山咕咚咽了一聲口水,比吃到香噴噴的燴面時,還要激動,他連忙擺手,“我、我們那會聽這個,是小北拿回來的,你倆聽!

    陸小言不止擁有過收音機,P3、P4,手記、平板、筆記本,哪個都有,自然沒那么稀罕收音機,她說:“你們擰一下這個,就能收聽節目了,很簡單,我還得畫畫,晚上不聽,早上聽一下新聞就行,你和娘也沒啥娛樂,拿去聽吧。”

    陸大山還是直擺手,“不行,不行,弄壞了咋整,外面下著雨呢。”

    陸小言找了個不穿的褂子包裹了起來,“好啦,這樣就淋不濕了,爹,您拿去聽吧,咱是一家人甭客氣,就算真壞了,小北和金教授也會修,不怕!

    陸大山激動的唇都是抖的,小心翼翼將收音機抱進了懷里,那副緊張的模樣,活像抱了個大地雷。

    看得陸小言好笑又心酸。

    只覺得這個年代的人,真是太苦了。

    一個收音機都緊張成這樣,以后要是有了手機,彩電,平板,那得多激動?

    陸大山已經抱著收音機回到了自個屋,王月勤剛將搪瓷缸里的水,倒到臉盆里,沒錯,就是搪瓷缸。

    家里盆不多,漏水的地方又有三處,干脆用搪瓷缸也接了一處,就是需要時不時倒一下。

    他小心翼翼將衣服放到了床上,激動地說:“媳婦,你看看這是啥。”

    王月勤還是頭一次見他眼睛亮成這樣,好奇地湊了過去,“啥!

    陸大山已經打開了衣服,收音機頓時露了出來,王月勤頓時倒抽一口涼氣,“你、你、你不是去小言屋了?咋弄回來個收音機?難不成趁著下雨,去劉書記家了?我勒個乖乖,你可不能偷,咱再喜歡,也不做那偷雞摸狗的事。”

    陸大山瞪眼,“我是那種人?這是小北拿回來的,廠領導獎勵給他的,不要錢!小言讓我拿來的,讓咱倆聽!

    王月勤眼睛又瞪大一分,整個人都有些暈乎乎,這、這、這是他們小北的?

    哎呦喂,她這是在做夢吧?她忍不住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頓時疼得倒抽一口涼氣。

    收音機還在!不是做夢!

    陸小言并不知道,她娘狠起來連自己都捏,大雨瓢潑似的,下了足足兩個多小時,估摸著十點多時,終于轉小了,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陸小言放下了畫筆,決定去接一下傅沉。

    此時,傅沉正在和老教授們探討學術問題,幾人圍著灶房,鍋底里烤著紅薯,大家邊吃邊聊,難得這么愜意。

    金教授幾人原本就對他印象極好,見他這次問的,全是有深度的問題,一個比一個驚訝,只覺得這年輕人進步也太快了。

    傅沉怕他們懷疑,解釋了一句,“這次去省城看病,上午我就醒了,走之前我去圖書館泡了一天,翻看好幾本書,有好幾本都是您老之前推薦給我的,看完之后,受益匪淺!

    這兩年上工時,他已經自學完了大學課程。

    金教授推薦的那幾本,都是研究生們才接觸的知識,知道他看書快,沒想到竟然這么快,金教授記憶算好的,能一目兩行,一天最多也就看個兩本。

    他這速度只怕是一目十行吧?

    王教授羨慕地開了口,“老金,你這次可真是撿到寶了,要是能恢復高考,以他的水平,準能考上研究生,這是妥妥的做研究的苗子啊!

    金教授也很高興,“到時候我親自帶他。”

    陳教授卻忍不住潑涼水,“都下放了,高考都也消了,有生之年還不知道能不能回首都,說不準一輩子就這樣t了,瞎樂呵啥!

    一番話下來,幾位老人都沉默了,這五人有的是教授,還有的是研究員,卻都被打成了臭老九,時間一長,他們心中的信念,也有所動搖,高考真能恢復嗎?

    只要高考不恢復,他們也不會被起用。

    如果有生之年,都等不到那一天,那他們活著還有啥意思?整日放牛、耕地、鋤草,總有一天,他們腦子里的東西會逐漸忘記。

    連一向樂觀的金教授心情都有些凝重,這時,卻聽傅沉說:“肯定能恢復,說不準用不了幾年就恢復了!

    幾位老人都朝他看去。

    傅沉知道歷史,自然清楚還有七年就能恢復高考,他沒法直接說,而是如實道:“國家需要人才,科技的發展也離不開人才,少年強則國強,國家總會恢復高考!

    王教授鼓了一下掌,“說好的,科教興國啊,國家離不開人才,目前,咱們國家正處于摸索階段,就算一時走錯了路,肯定也會更正過來!

    “對,那些個搞破壞的不法分子,早晚有一天會受到懲罰,咱們如今正處于逆境,越是如此,越不能氣餒!

    低迷的氣氛,一掃而空。

    陸小言此時,剛找到蓑衣和油布,家里窮的都揭不開鍋,她穿上了蓑衣,打算去接傅沉一下,牛棚肯定沒這些,他要直接回來,鐵定要淋濕。

    她一手抱著油布,一手提著油燈,闖進了細密的雨霧中,幸虧雨已經轉小了,帶著斗笠也淋不著,就是蓑衣有些大,因為是草編的,還挺重,扎得皮膚也不太舒服。

    走出院子后,陸小言才后知后覺地有些害怕,天實在太黑,鄉下沒通電,大家干了一天農活,又挺累,這個點基本都睡了,一眼望去,到處都黑漆漆的,沒一家亮著燈,夜色當真是比墨汁還要濃稠。

    等狗吠聲響起時,她更怕了,一時間都想退回去。

    最近花了他不少錢,還是接一下吧。

    勇敢點,陸小言,你都二十一歲了!不是小孩子了,村里多安全呀,又沒壞人,不就天黑點,狗叫聲大了點兒,不怕不怕。

    陸小言不停地自我催眠。

    主街住的人多,狗也多,她沒走街里,抄近道走到了南邊,沿著田地走的,此起彼伏的狗叫聲弱下去后,心中的恐慌總算散去一點點。

    她壯著膽子,朝前走去,牛棚也在南邊,還得再往東走個八百多米,其實不算遠,就是鄉下沒修路,一下雨,地上泥濘不堪,比較難走。

    怕滑倒,陸小言沒敢走快,走到菜園附近時,她悄悄松口氣,再往前四五百米,就是牛棚了,很快了。

    這時,她卻看到右邊的菜園子,忽然竄出來一個人,陸小言嚇得身體打了個哆嗦,腳下一打滑,她嚇得尖叫了一聲,直直朝后摔去。

    第22章 第22章陸小言腦袋、屁股都是疼……

    她的叫聲,吵醒了睡著的陸大志。

    他一個鯉魚打滾爬了起來,因為前年鬧過賊,村里的菜園子,就是由他盯著,他蓑衣都沒穿,拿著手電筒就從棚子里跑了出來,手電筒照了一圈,見菜園子沒人,才繞出園子,“咋地啦,誰在這兒?”

    陸小言摔得頭暈眼花的,后腦勺一陣疼,幸虧頭上還戴著草帽,緩沖了一下,不然這一下,非摔出腦震蕩。

    她仍有些驚魂未定,聽到陸大志的聲音,才慘兮兮開口,“叔,是我,小言。”

    直到手電筒照過來,陸小言才緩過來,她捂著后腦勺,坐了起來,瞇眼躲了一下光。

    陸大志伸手將她拉了起來,彎腰將地上的油燈和油布撿了起來,這么一摔,油燈也滅了。

    陸大志上下掃她一眼,“咋摔了?大半夜不睡覺,跑這兒來干啥?”

    陸小言腦袋、屁股都是疼的,她忍著疼,回答了一句,“下雨了,我要去給小北哥送油布,看到有個人影從菜園里竄了出來,嚇我一跳!

    陸大志臉色一變,打著手電筒,往前照了一下,路上哪兒還有人影,就隱約有幾聲犬吠聲,好端端的狗也不會叫,可見確實有人跑過去。

    陸小言也意識到什么,揉了揉腦袋,“不會是遭賊了吧?”

    陸大志拿著手電筒往菜園子里照了一下,打在了黃瓜上,這些菜,都是他親自侍弄的,哪兒結了果,他心中門清,每天都會確認一下數量,一眼看去就少了幾個,他心中一沉。

    確實來賊了。

    前年菜園子里就遭過一次賊,他因為睡眠輕,被大隊長特意調來了這兒,既要侍弄這些菜,還要盯著有沒有小毛賊,這兩年在他的盯梢下,倒是沒少東西。

    今天下雨,地里泥濘一片,不太好走,以為不會有人過來,他才放心睡了,因為下雨的緣故,也沒聽到旁的動靜,結果這毛賊竟然又來了。

    陸大志罵了一句娘,“往東邊跑的?這小兔崽子,我非把他抓到不可!

    陸小言點頭。

    陸大志扯著嗓子喊了一下,“老菜!”

    距離菜園子住的最近的就是老菜家,聽到動靜,他們家跑來兩個人,一個是老菜,一個是他兒子,大江。

    陸大志說:“又遭賊了,估計還沒跑遠,你們跟我去追一下,小言你在這兒守一下,大江你去通知大隊長,今天我非把這手腳不干凈的狗東西抓到不可!

    陸小言點點頭,忙提醒了一下,“大志叔,你可以看一下腳印,今天有雨,泥土都松了,被人走過的地方,地上的泥肯定多一些!

    陸大志和老菜他們走后,陸小言從兜里摸出柴火,重新點亮了油燈,瞧見有一道身影朝這邊走來,她心中咯噔了一下,本能地往棚子里躲。

    很害怕是那個賊去而復返,那人靠近后,她才瞧清竟然是傅沉,陸小言松口氣,沖他招了招手,“小北哥!”

    傅沉快步走了過來,竟真是她。

    這里離牛棚不遠,她那聲尖叫,傅沉也聽到了,他上下掃她一眼,見她沒事,才松口氣,“怎么回事?”

    陸小言沒答,見他淋著雨,忙舉起了油布,說:“里面不臟,你先披上吧,一直淋雨多難受。”

    傅沉接住了油布,卻沒披,而是走到了棚子下,這棚子是前幾年搭建的,自打大隊種了菜,就時不時丟一些,大隊長組織著建了棚,晚上也留了人,小偷小摸的情況才少了些。

    傅沉又問了一句,“剛剛喊什么?”

    陸小言將事情說了一下,她覺得丟人,沒提摔倒的事,“菜園子遭賊了!

    剛說完,前面就傳來一道亮光,是陸江帶著大隊長過來了,大隊長也沒穿蓑衣,就帶了個草帽,急急趕了過來,幸虧雨小了點兒,沒那么急了。

    “怎么樣?抓到人沒?”

    陸小言搖頭,大隊長帶著傅沉和陸江,也去找了找,東頭這四條街上,都有腳印,腳印還挺雜,像有人特意在這兒走過,還不止一個腳印。

    陸小言守著油燈,等了等,過了十幾分鐘,幾人才回來。

    陸大志罵了一句,“這鱉孫,肯定是團體作案,要不然咋會有好幾個腳印,亂七八糟的,還通往四條街,每一戶都到門口,一下將這十八戶都拉下了水,依我說就應該進去搜,現在進去搜,肯定還能搜到!

    大隊長不贊同,“咱只是懷疑,直接進去搜,把隊員們當啥了?再說了非法搜查,本就不合法,就先讓老菜和大江他們在兩頭守著,只要沒人出來就行,你先查查,菜園里少了啥,丟多了,我直接去公安局報案,就算真要搜,也只能由公安來。”

    陸大志說不過他,只能拿著手電筒去了菜園子,越看臉越沉,絲瓜和茄子少了十幾個,黃瓜更慘,大的都沒了,少說也有二十,就連沒完全成熟的南瓜都沒放過,快長成的那三個,都被摘了,空心菜和豌豆也少了不少。

    這是損失最慘重的一次。

    這些菜可相當金貴,因為種子不多,畝產又低,每個人一個月能分倆茄子、一斤菜都是好的。

    被偷走的都夠一家幾個月的菜量了。

    大隊長說:“我去公安局報案,讓他們過來搜!

    “報案的話還得跑去公社,大晚上的,還下著雨,只是丟了菜,萬一公安不來,等到明天,菜和濕的蓑衣被轉移走,估計就晚了。”

    大隊長說:“老劉最見得不得有人偷雞摸狗,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丟了,難得有線索,他肯定愿意來!

    陸小言根據記憶又提供了一些線索,“對了,他從菜園子躥出來時,穿著蓑衣,背著麻袋,看到我才跑的,草帽比較大,我沒看見臉,個頭不算太高,估計一米七!眛

    陸小言回憶了一下,繼續說:“他雖然背著袋子,不過跑得不算慢,我穿著布鞋,小心翼翼的走,都差點滑倒,他卻沒一點事,對了,我還聽見了響聲,穿的應該是防滑的膠鞋,比較笨重,公安們搜查時,可以查查哪家的蓑衣是濕的,家里有沒有膠鞋!

    大隊長點了點頭,裹著油布,去了公安局。

    陸小言總覺得等公安來了,也未必能搜到,畢竟小偷都知道提前制造腳印可見腦子挺活,那些菜未必會藏在自己家。只要沒藏自己家,就很難將人揪出來,頂多將菜找出來。

    不過,查一查,總比不查強。

    這種事,還是得公安出面,說不準就揪出來了呢。

    陸大志看了看陸小言,還記得她摔得挺慘,他說:“等會兒公安就來了,這兒我守著就行,你們先回去吧!

    陸小言身上扎得很不舒服,這么一摔,好像哪哪兒都疼,就算留這兒也幫不上啥忙,干脆點了頭,“那我們就先回去了,萬一需要幫忙,隨時喊我們。”

    陸大志點點頭。

    傅沉接過她手中的油燈,在前面開路。

    見他拿著油布,沒有披,陸小言摸了摸鼻尖,還挺不好意思,難得送個油布,結果還掉在了地上,“要不然還是披一下?”

    “沒事,下得不大!

    剛說完,雨點又密集了些。

    傅沉:……

    傅沉只好披上了油布,走到半道時,還碰到了陸大山,他左等右等,見他們一直不回來,有些擔心,干脆出來看了看。

    瞧見兩人,陸大山才松口氣,“咋回事?怎么弄這么晚?”

    陸小言將事情說了一下,陸大山哎了一聲,有些肉疼,自打分家后,他就日盼夜盼,就等著月底分菜呢,之前每次分菜他娘都不準他們吃,最后這些菜基本都進了兩孩子肚里。

    他們是一口沒嘗過,結果還不到月底,菜竟然又被偷了,也不知道是哪個人如此膽大,連大隊的東西都敢偷。

    “偷走得多嗎?”

    陸小言大致說了一下,陸大山更肉疼了,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菜,兩人說著話,倒是很快到了家,王月勤也在門口守著呢,還沒睡。

    “爹娘你們快睡吧!

    王月勤點頭,“油布也遮不了太多人,小北肯定淋濕了吧,我燒了水,你們洗洗早點睡!

    陸小言點頭,進了廚房后,她才脫掉蓑衣,傅沉也跟了進來,在外面光線不好,他一直沒瞧見蓑衣的臟污,這會兒目光一凝,“摔了?”

    雖然穿著蓑衣,她衣服還是弄臟一些,頭發上也沾了點泥,瞧著有一絲狼狽,傅沉:“摔傷沒?”

    陸小言搖搖頭,“沒啥事,你去堂屋將你的盆拿來,你淋了雨先洗!

    傅沉看了她一眼,才進屋。

    因為下著雨,兩人只能在房內洗,他洗澡時,陸小言在廚房待了會兒,先把頭發洗了,輪到她洗澡時,傅沉則躲去了廚房。

    陸小言不由嘆口氣,也不知道啥時候能住上大房子,這洗個澡,都這么麻煩。

    洗完,陸小言翻出了新衣服,那條紅褲衩也露了出來,陸小言再次被雷得眼皮一跳。

    忽然想起初中他們班一個男生就總穿紅褲衩。

    起初是他彎腰撿橡皮時,露出一點兒,被同學發現后,就總有人手賤的掀他上衣,第二次、第三次,每次掀,他都穿著,大家每次瞧見都一通樂呵,他也不生氣,賤兮兮的說,家里多的是,送他們一條,要不要?說穿紅褲衩,可以保平安。

    陸小言還真沒想到,有朝一日,她也會穿紅褲衩。

    罷了罷了,做都做好了,總不能不穿。

    就當保平安吧。

    陸小言換上了睡衣,李姐口中的短,其實也不算短,好歹到腿彎,她中學的校裙都比這短,穿好后,陸小言就喊了一聲傅沉,她則拿起了毛巾。

    傅沉進來時,她正坐在床邊擦頭,小姑娘一身紅色短裙,露出雪白的小腿和細弱的手臂,他目光一頓,撇開了視線,坐到書桌前,打開了筆記本。

    筆記本是黑色封皮,是金教授剛剛交給他的,這個筆記本是傅北學校發的獎勵,他送給了金教授,這兩三年,金教授又陸續記錄了許多知識,還有他的最新研究成果,原本沒打算讓傅沉看,是覺得他水平還不到,今天探討了一番,見他有所長進,就給了他。

    傅沉拿著筆記本翻了翻,金教授的研究,無疑代表著這個時代的前沿技術,這些項目,也將在后代一一取得成功。

    陸小言擦好頭發時,估摸著已經十一點多了,外面還在下雨,小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她只擦了個半干,就懶得再擦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這幾天習慣了早睡,還沒熬過這么晚,她拉開了被子,躺到了床上,小手一撈,抱住了被子,嘟囔了一句,“小北哥,你睡之前,把桶里的水倒一下,別半夜溢出來!

    傅沉應了一聲,合上筆記本站了起來,房間里兩處漏水的地方,漏得多的底下放的桶,另一個放的盆,盆里的水已經快滿了。

    傅沉將盆里的水倒掉后,把桶里的水也倒了出去,他又洗了洗手,才關掉臺燈。

    陸小言往里移了移,傅沉在她身側躺了下來,沒一會兒就聽到身旁傳來平穩的呼吸。

    他也閉上了眼睛,可惜沒睡一會兒,小姑娘又熟練地滾到了他懷里,裸露在外的小腿,直接壓在了他腿上,許是下雨的緣故,她小腿冰冰涼涼的。

    傅沉將人往一邊扒拉了一下,將蠶絲被拉了起來,蓋在了她身上,沒過一會兒,被子就被她踢開了,難怪奶奶天天去她屋,給她蓋被子。

    這睡相,也是沒誰了。

    再次被壓醒時,傅沉用被子裹住了她,直接將人圈在了懷里。

    第二天醒來時,傅北已經不在了,陸小言抱著被子坐了起來,發了會兒呆才下床。

    外面雨已經停了,天陰沉沉的,遠處烏云連成一片,似乎又在醞釀一場暴風雨,連麻雀都只敢在低處撲騰,唯恐被烏云壓到。

    他們原本今天去省城復查,因為地上泥濘一片,很容易陷進泥坑里,干脆推遲了兩天,等天晴好再去。

    陸小言吃了點東西,正想畫畫,門口就傳來了陸小軍的叫聲,“小言姐,你在家嗎?”

    幾天不見,他已經有點變聲,聲音嘎嘎的。

    陸小言瞅了一眼滿是泥濘的院子,真心不想出門,“在家,門沒鎖,你們直接進來吧!

    陸小軍拎著木桶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陸小曼和秀兒,再往后還有二柱和陸會計的孫子二毛。

    好家伙,上次的捉魚班子再次湊齊整了。

    陸小言好笑地看向幾個孩子,除了陸小曼,陸小軍一個個竟然沒穿鞋,不等她開口,陸小軍已經激動地晃了晃漁網,“小言姐,咱們釣魚去吧?我和二柱都拿了漁網,剛下過雨,河里魚兒肯定多。”

    這句魚多,讓陸小言眼睛一亮,“成,那就去吧!

    距離上次吃魚,都一周了,還真是有些想念。

    陸小言說:“你們咋不穿鞋?”

    二柱仰著小臉,驕傲地說:“路上都是泥,一穿鞋,肯定弄得特別臟,洗了后,一時半會兒干不了,就沒鞋穿了,還不如不穿,多節省呀,我娘也不會說我淘氣了!

    秀兒一臉赧然,小臉都快垂到了胸口,女孩早熟一些,她也才七八歲,已經知道羞恥了。

    陸小言一時有些心酸,二柱又將小胸膛挺了挺,得意洋洋的說:“對了,小言姐姐,我現在可棒了,都能數到一百了,我娘都夸我了呢!

    陸小言臉上帶點笑,摸了摸二柱毛茸茸的小腦袋,“哇,二柱這么棒呀?”

    “對呀對啊,我可棒了呢,下學期開學我就是二年級了,我到時更棒!

    陸小軍看了看二柱,也對陸小言說:“小言姐,我下學期都要初二了,我都想好了,我也要上高中,以后像你和小北哥學習,我要和你倆一樣厲害。”

    陸小言樂得他們多讀書,毫不吝嗇夸獎,“好樣的,就是要好好讀書才行,我成績一般,學習小北哥就行!

    秀兒的神色更黯然了,眼中是不自覺的艷羨,他們家別說她了,她哥都沒去上學,家里實在太窮,根本拿不出學費,她這么大了,只能從一數到二十。

    陸小曼揉了揉鼻尖,也有些別扭。

    陸小言只顧和他們說話,也沒留意到秀兒的神情,“走吧,釣魚去!”

    幾人浩浩蕩蕩往河邊走去,路過村子東頭時,都瞧見了一身制服的公安,大隊長和劉書記也在,神情都有些嚴肅t,他們身后是烏泱泱的人群,大家都一臉疲倦。

    陸小言不由多瞄了一眼,看這架勢,好像事情還沒解決。

    二柱白著小臉,緊張兮兮地抓住了陸小言的手,女娃們對公安有種天然的畏懼,連小曼都往她身邊躲了躲。

    唯獨陸小軍膽子大得不像話,他不錯眼地盯著看,虎頭虎腦的,“這是咋回事?公安咋來了?”

    陸小言低聲說了一句,“昨天晚上咱們菜園子遭賊了,公安估計是在抓賊。”

    陸小軍倒抽一口涼氣,“竟然又遭賊了,公安還在,不會沒抓到人吧?”

    他們確實沒抓到,大隊長請來兩個公安同志,他們趕到陸家大隊時,都半夜十二點了,每家每戶都仔仔細細搜了兩遍,不僅沒找到菜,連濕掉的蓑衣和膠鞋都沒找見。

    東西就像不翼而飛了一般。

    其他人都上工去了,唯獨這十八戶,大家幾乎一宿沒睡,這會兒都有些不滿了,趙大妞家也在東頭,這會兒陳紅葉忍不住罵了一句,“哪個兔崽子偷的東西,還不趕緊認罪,連累的老娘大半夜的被喊醒,真是活膩歪了!

    其他人也有些不滿。

    “就是,究竟誰偷的,趕緊站出來,自己手腳不干凈,還將大家拖下水,要讓老子知道,看我不廢了你!

    大隊長瞪他一眼,“啥廢不廢的!

    當著公安的面胡咧咧啥。

    那人完全不帶怕的,還挺憋屈,“大家被連累的都沒睡幾個小時,他倒好,竟然敢偷菜園子的菜,我們可都等著分菜呢,他這一偷,侵犯的可是集體利益,要人人都學他,其他人還分啥!

    “就是,侵犯的可是我們的利益,找了好幾個小時了都沒找到,東西能飛了不成?”

    公安們也很納悶,他們不僅搜了這十八戶,從菜園子到東街,沿途這幾家也都搜了,床底、屋頂,廁所,包括柴火堆都翻了個遍,包括東地那個草垛都沒放過。

    卻一無所獲。

    公安們又將老菜和大江喊到跟前,“我們來之前,你們確定一直守在兩頭嗎?有沒可能有人偷偷出去過。”

    大江搖頭,“沒人出去,怕一個人盯不過來,我和我爹特意喊了姚大爺和申哥幫忙,我們一起盯著呢,都沒敢合眼,就怕將人放跑了!

    公安也納悶,“那就邪門了!

    村里泥多,晚上下得又大,腳印比晴天明顯得多,他們也特意查了腳印,出村的那條道,只有他們走出的痕跡,從菜園到東邊,確實就這四條街有腳印,旁人晚上都睡了,壓根沒出來。

    三位公安也挺累的,對視了一眼,將大隊長拉到了跟前說:“有沒有可能是出了內鬼?盯梢的這四個人有可能被收買嗎?”

    大隊長頓時搖頭,“不論老菜還是老姚都再老實不過,兩人性子也直,不會被收買的,何況大志還請了民兵!

    三位公安一時覺得棘手。

    陳紅葉又冒了頭,開口說:“這事鬧的,年輕人還好說,我們這把老骨頭折騰了這么久,幾乎沒睡,都有些扛不住,公安同志,賊得抓,但是也不能不讓我們休息是不?先讓我們補會兒覺吧!

    “對啊,昨天干了一天活都累死了,不休息會兒咋成,早飯也沒吃,總不能為了一個賊,把我們都累死。”

    大隊長看向公安,劉公安開了口,“行,大家先去睡吧。”

    他們也累了,忙活一夜,眼底都熬出紅血絲了,總得休息一下。

    村民們陸續回了家,三位公安正要離開時,陸小言走了過來,大隊長向公安介紹道:“這位就是陸小言!

    其中一位年長的公安對陸小言說:“小言同志是吧?一會兒正好要找你做筆錄,你先不要走遠!

    陸小言點頭,看向了大隊長,“東西沒找到嗎?”

    秀兒和二柱都有些怕,縮著身體幾乎要藏在她身后,怕歸怕,看熱鬧的心一點不少,堅持沒離開。

    大隊長說:“哎,說來也奇怪,哪兒都找了,每一家仔仔細細全翻了兩遍,就是沒有,別說菜了,連蓑衣和膠鞋都沒找到,就陸虎、陸三、還有陸二牛家,有濕衣服,都是半夜起來去廁所淋濕的,都不像小偷。”

    東西找不到,多少有些離譜,又沒飛機托運,東西也不可能長腿,咋可能找不到。

    除非哪個地方漏掉了。

    會是哪里?

    陸小言將菜園到這四條街的路線,一一回想了一遍,過到第二遍時,眼睛忽地一亮,“池塘找了嗎?”

    第23章 第23章哼,姐姐又偏心,

    兩位公安都打算先回去睡會兒了,聽到這話,精神一震,對啊,這四條街后面可是有個池塘,一麻袋的東西,挺有重量,真丟下去,肯定會沉到水底,菜不比旁的,就算在水里泡一段時間,洗洗還是能吃的。

    “走走走,去搜一下池塘!”

    大隊長也有些激動,確實,其他地方,他們全搜了,唯獨這個池塘,被他們下意識忽略了。

    陸小言惦記菜的事,對陸小曼他們說:“我想去池塘看看,要不然你們先去抓魚?”

    陸小軍腦袋搖成了撥浪鼓,率先開了口,“我跟小言姐一起。”

    陸小曼也想跟著,她還從來沒見過公安破案呢,多新奇呀,膽小的秀兒都想湊熱鬧,小拳頭一攥也巴巴跟了上去。

    幾人改道去了池塘。

    池塘不算太大,就是浮萍很多,水也有些渾濁,單從外面還真看不出來有沒有東西。

    劉公安和大隊長一起下了水,兩人不過找了幾分鐘,大隊長就驚喜地說:“摸到了!

    他想一把將麻袋揪上來,結果發現還挺重。劉公安走到他跟前,兩人一起將麻袋抬了起來。

    里面除了幾十斤的菜,還有蓑衣和膠鞋,除此之外,竟然還有兩塊大石頭,分明是怕菜會飄起來,才放的石頭。

    劉公安都不由咋舌,“你們村這個賊,不是一般厲害,腦袋還挺活,要不是這位小同志,我們一時半會兒還真發現不了這些菜,說不準,晚上就被他轉移了!

    大隊長笑道:“小言這丫頭,確實很聰明,這次幫了大忙了。”

    陸小言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哪里哪里,你們忙了一夜,肯定又累又餓,一時沒想到也正常,時間再多點,肯定能想到!

    既然東西找到了,嫌疑犯的范圍也能縮小一些,一是家里有濕衣服的,二是穿膠鞋合適的,公安們又拿著膠鞋去了有濕衣服的人家。

    陸小言則帶著孩子們,去了河里,一路上孩子們還很興奮,陸小軍更是激動極了,濃黑的眉毛下,那雙眼睛簡直炯炯發光,“小言姐,你怎么猜出在池塘的?”

    “常規地方,公安都找過了,他們的衣服又沒濕,說明沒下水,只要仔細觀察,慢慢就猜到了!

    陸小軍還是覺得她好厲害,公安都表揚了她呢,幾人嘰嘰喳喳,一路上嘴都沒停,到了河里后,就高興地下了水。

    因為水不算太深,見孩子們也想下來,陸小言沒阻止,只叮囑了陸小曼看好他們。

    他們捉了半天,只看到兩條魚,幸虧配合得還算好,兩條都捉住了,只可惜沒一條大的,仔細衡量的話,兩條加一起,比上次的還小一些。

    陸小言還挺沮喪,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要是有漁網就好了,肯定可以多網到一些。”

    幾人家里都沒漁網,也辛苦沒,真拿漁網來網魚,估計會被舉報,說他們薅社會主義羊毛。

    好歹有兩條小魚,比沒有強,幾人還想喝魚湯,便約好了還在陸小言家里熬湯。

    路過村東頭時,陸小言好奇地瞄了瞄,也不知道公安抓到人沒,幾條街都挺安靜,街上也沒啥人。

    公安估計早離開了。

    陸小言收回了目光,“對了,小曼,大妞帶著孩子回來沒?你知道她家的事嗎?”

    他們村還挺大,一個在村子西頭,一個在村子東頭,離得不算近,就算她家真鬧起來,陸小言也聽不到動靜。

    這幾天她不是作畫,就是在擔心豬生病的事,完全將趙大妞的事拋之腦后了。

    陸小曼還真知道,農村沒啥娛樂消遣,大家就愛八卦,陸小曼性格活潑,和誰都能聊上幾句,村里的事,她基本都知道。

    她興致勃勃地講了起來,“陸晨哥天天去請她,都沒將人請回來,剛開始陳大娘還罵罵咧咧的,非要讓兒子休了她,還鬧了兩天絕食呢。”

    陸小言撇嘴,這人還真是能鬧,就是不知道陸晨啥態度。

    陸小曼也有些憤慨,小拳頭攥了起來,“她可真可惡t,還拿絕食來威脅陸晨哥,幸虧他沒妥協,她絕食,陸晨也跟著絕食,還說干脆都不活了!

    “這可把陳大娘嚇壞了,趕緊開始做飯,她哪里舍得死,這兩天也不敢再鬧了,其實真離了婚,以陸晨哥的條件,肯定娶不到更好的,她心里也門清,我奶說,陳奶奶不過是覺得大妞嫂子不好拿捏,才想逼他休妻,喏,知道以死相逼不好使后,就老實了。”

    “這幾天陸晨哥都沒上工,整天去趙古同請罪,不上工哪里有工分,陳奶奶可遭不住,聽說昨天,她還去了趙古同呢,想將大妞嫂子請回來,不過被大妞她哥,拎著掃帚趕了出來!

    陸小言嘖了一聲,只覺得她活該,讓她鬧妖。

    他們拎著桶回去后,孩子就又跑回家拿菜去了,這次連秀兒都拿來兩塊紅薯。

    陸小言忍不住戳了一下她的小腦袋,“不缺你一口吃的,下次可不許再拿了!

    秀兒抿唇笑,眼睛卻晶晶亮,比上次自信多了,顯然覺得不吃白食更開心,陸小言便也沒非讓她拿回去。

    陸小軍處理好魚肉,就認真洗了洗,十三歲大的小男孩,干啥啥行,他將魚肉遞給了陸小言。

    陸小言將魚肉放到了鍋里,這次同樣買了很多豆腐,她剛將豆腐切成小方塊,門就被敲響了。

    二柱和秀兒他們在院子里跳房子,聽到敲門聲,二柱跑去看了看,又給陸小言報信,“小言姐姐,是大隊長爺爺!

    陸小言洗洗手,從廚房走了出來,大隊長也拎著東西走了進來,他摸了摸二柱的腦袋,說:“你輩分小,得喊小言姑姑,不能叫姐姐!

    二柱有些懵,眼睛眨了又眨,才說:“姑姑老,小言姐漂亮,叫姐姐!

    這小屁孩。

    陸小言笑著對大隊長說:“大伯,您咋來了?”

    大隊長說:“多虧你找回了那些菜,加一起好幾十斤呢,這次可是幫隊里挽回了損失,不提這次,要不是你貢獻方子,咱們也請不回來獸醫,我來給你送些菜,算是隊里對你的獎勵,別嫌棄茄子在池塘泡過就行!

    陸小言忙搖頭,“不嫌不嫌,這可是寶貝疙瘩,我感謝還來不及,咋會嫌,就是讓隊里破費了,我也沒做啥,沒啥好獎勵的。”

    一眼望去,袋子裝了不少東西呢,四根黃瓜,四個茄子,還有四個絲瓜,菜也有兩三斤呢。

    大隊長說:“還是要獎勵一下,任何為隊里做貢獻的,隊里都記著呢,那你們忙吧,我先回去了!

    陸小言忙出去送了送他,走出去后,陸小言才問了一聲,“大爺,公安查得怎么樣,抓到小偷沒?”

    大隊長嘆口氣,如實說:“公安拿著蓑衣和膠鞋,去對比了一下,蓑衣都那樣,還真分辨不出來是誰的,至于膠鞋,濕衣服的那幾家,雖然弄濕衣服的人,穿不上膠鞋,但家里總有一兩個男人能穿上,家里人多,就這點不好,他們難保不會互相包庇,公安又一一審問了一遍,還是沒人承認!

    見小崽子們也跟了出來,陸小言擺擺手,將人攆了出去。

    她又送了幾步,走到巷子口,才說:“這幾家應該都有小孩吧?大人不說實話,小孩子應該不會隱瞞吧?審問小孩了沒?”

    大隊長說:“劉公安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不過孩子們一問三不知,他們七八點就都睡了,鄉下沒啥娛樂,別說小孩,大人也是,雨下得大,基本都是吃了晚飯就睡了,小偷偷東西時,估計都十點半了,早睡沉了!

    查半天沒查到,大隊長也累了,兩位公安也有些扛不住,干脆先回去休息了,見大隊長始終皺著眉,陸小言遲疑了一下,說:“大隊長,我有個法子!

    大隊長精神頭一振,“啥法子?”

    通過這幾次的接觸,他算發現了,這小丫頭成績雖然不如傅北驚艷,腦袋靈活得很,說不準還真能將人揪出來。

    陸小言隨著他走出了巷子,確認四周沒人,才壓低聲音,將自己的分析說了一下,“腳印既然就到你們說的那四條街,說明人肯定還在咱們村。小偷是看見我才急匆匆跑開的,你可以將人都喊起來,再開個會,就說我看到了小偷的臉!

    大隊長腦子也不笨,當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一喜,“將人詐出來嗎?但是公安都搜過了,還沒將人揪出來,再詐是不是不行?”

    陸小言笑了笑,“沒事,就說我剛開始害怕被報復不敢指認,但是公安說了我如果包庇,也是犯罪,所以我很害怕,剛剛公安走后,我就找你坦白了。”

    大隊長又有些擔心,“萬一他報復你咋辦?”

    陸小言說:“不然就說我幫著求了情?從實際出發,如果他認罪后還需要坐牢,他未必肯承認,我覺得您可以給他一個機會。您要是愿意,我就詳細說說!

    好不容易有個線索,這次,大隊長勢必是要將人揪出來的,“你說說看!

    陸小言:“我覺得您可以這么說,就說念在是同一個大隊的份上,就再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他如果肯主動坦白,并承諾再不偷盜,就繞他一次,你可以找公安撤案!

    “今天下午,如果他不主動坦白,那明天直接讓公安將他抓走,這些菜好幾十斤呢,能賣不少錢呢,被抓走后,不僅要罰款拘留,還得去農場改造!

    陸小言笑瞇瞇說:“不僅公安局會處罰他,咱們大隊也要懲罰他,菜都丟了幾次了,不管是不是他,都先賴他身上,您將處罰結果說得嚴重點,就算他改造完,咱們大隊也不會要他,他多次偷盜,損害了集體的利益,隊員們肯定不滿呀,為了平息公憤,就將他們家人攆出咱們大隊。這樣一來,就算他不怕,他家人也會怕,總有人沉不住氣。”

    大隊長越聽越覺得可行,恨不得立馬開會,他笑著拍了拍陸小言的肩膀,“這個法子好啊!你這小丫頭,腦子可真活!

    陸小言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哪里,也就是嚇唬嚇唬他!

    她那個便宜哥哥,腦袋才是真好使,說是神童都不為過,當年少年班全國招生就五十人,都是頂尖天才,他進去后還能名列第一,智商高得簡直離譜。

    她不過是個小渣渣。

    大隊長也笑了笑,“管用就行,我這就去喊他們開會,一個個肯定醒了!

    大隊長腳步生風,臉上也滿是激動,說完就匆匆離開了,要能將這個賊揪出來,一到菜成熟時,他們也不用這么提心吊膽的。

    他走后,陸小言才回去,門口趴著四個小崽子,除了燒火的陸小曼,這是都在呢,一個個探頭探腦的,倒是聽話地沒出去。

    對上她的目光,一緊張,三個機靈的一溜煙跑了回去。倒是年齡最長的陸小軍,傻乎乎待在原地,他臉一紅,望天望地,就是不敢看陸小言,“我、我就看看小言姐啥時回來!

    一緊張還結巴上了。

    院子里二柱快樂地學他發聲,“嘎嘎嘎!

    陸小軍原本還不覺得有啥,見姐姐和秀兒幾人都笑得咯咯響,臉一熱,跑到了二柱跟前,想捂他的嘴,二柱多機靈呀,頓時鉆進了廚房,撲到了陸小曼懷里。

    他和陸會計家的小孫子二毛關系最好,兩人年齡相仿,一起讀一年級,每天都一起玩,兩人最喜歡小曼,說是她的小尾巴也不為過。

    陸小曼也護著他,將人圈進了懷里,見弟弟跟了進來,還在哈哈直樂,“二柱又沒說在學你,你要自己認領嗎?哼,聲音難聽還不準人樂呵一下呀。”

    陸小軍委屈。

    他、他聲音也沒那么難聽的好吧?

    哼,姐姐又偏心,究竟是這臭小子的親姐,還是他姐。摟摟抱抱成何體統,簡直沒眼看。

    他險些自閉,悶悶不樂地出了廚房。

    陸小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忍俊不禁地安慰,“很快就變得好聽了,男生都要經過變聲期,這是你長大的證明,蛻變后你就是大孩子了,你該驕傲才對!

    對哦,大孩子才變聲呢。

    陸小軍驕傲地挺起小胸膛。

    魚香味同樣霸道,小風一吹,味道一下就傳到了斜對門章老太家,她忍不住皺了皺鼻子,一臉不高興,“昨天做好吃的,今天還做,當自己是資本家的小姐不成?”

    昨天雨下得大,路上滿是泥濘,她閨女就沒走,兩娃也聞到了香味,小男娃的小鼻子皺了皺,撲到了陸芽懷里,眼睛卻盯著屋里墻上掛著的兩條魚,“娘,我也t想喝魚湯!

    陸芽看了一眼她娘,為了回來給她爹慶生,她拿了六個雞蛋,還拎了兩條魚,為了抓魚,一連十幾天,中午都沒吃飯,每天一有空就往河里鉆,就是想讓她爹吃好點,雞肉、豬肉她都買不起,總要在旁的地方孝敬一下。

    結果她拿來的兩條,她娘一條都沒做,說是等著過年再吃,生日吃個雞蛋就行,所以只給他爹煮了個雞蛋,因為孩子鬧騰,她才熬了個雞蛋湯,一大鍋水,就放一個雞蛋,分到他們碗里頂多兩個蛋花,另外四個雞蛋也被她娘收了起來。

    章老太張口就斥責,“小孩子吃啥魚,這魚是你娘孝順你姥爺的,還得留到過年,哪有你們的份,昨天都浪費一個雞蛋了,還鬧騰,再鬧也沒有!

    章老太還想留給寶貝孫子呢,他們在時吃,一下多了三張嘴,她的乖孫得少吃好幾口,她當然不樂意。

    陸芽抿了抿唇,沒說啥,只將小男娃摟到了懷里,“崽崽乖,等回去娘就給你抓魚吃!

    倆孩子是她一手帶大的,都很聽她的話,雖然饞得直流口水,見姥姥不肯給他們熬魚湯,娘親又讓他們等,也沒轍,他比劃了一下,奶聲奶氣地說:“娘,要抓大的。”

    “好,抓大的!

    章老太瞥了一眼墻上的魚,怎么看怎么小,心中也不高興,敢情是將大的留在了家里,小的才帶來的,這個沒良心的死丫頭,果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一個個都沒良心,另外一個連過來都沒過來。

    她瞪了陸芽眼,終究沒罵出聲,畢竟是結了婚的人,萬一罵多了,不肯往娘家扒拉東西了,她去哪兒哭去?

    她自認是個聰明的老太太,才不像田桂鳳那么沒腦子,換成她,絕不會整日打壓陸大山和王月勤,嘴甜一點,將他們當牲口使喚多好,現在一分家,才真是人財兩失。

    她這邊正得意著,就見她男人陸滿福沉著一張臉回來了,不太高興地問她,“你是不是又惹了啥事?招人嫌了?”

    他是一家之主,板起臉時還挺嚇人,章老太呼吸窒了窒,“我能惹啥事?不就以前和對面那個吵過一次架,早過去八百年了,我門都不出能惹啥事。”

    她腿疼得厲害,這幾年,頂多上半天工,基本靠男人和兒子養著,別看在閨女、外孫面前威風,在男人面前,那是又一個樣,只要他不高興,她那叫一個慫。

    “沒惹啥事,人小言給這條街全送了糕點,唯獨漏了咱家,你敢說沒做啥?沒做啥人家會特意打你臉?”

    昨個雨下得大,地里都是泥,今兒他們沒去鋤草,而是跑去挖水渠了,結果崔老太家、會計家、秀兒家都在夸陸小言做的糕點有多好吃。

    夸就夸吧,崔老太她男人陸得勝還問他吃了沒,得意洋洋的說,他們家送來的那四塊,本來分給了孩子,結果孫女孝順,硬是往他們嘴里塞了一半。

    哎呦,那叫個得意。

    這糟老頭子可真是壞得很,一天到晚擱他跟前炫耀,陸滿福黑著一張臉沒回答。

    陸得勝以為他孫子沒分給他,還得意地說:“滿福啊,不是哥說你,咱雖然是老農民,也懂一個道理,玉不雕不成器,樹不修,不成材,還是別太溺愛孫子了!

    陸滿福悶頭干活,沒理他,那張臉卻是臊得通紅,根本不好意思說,陸小言壓根沒給他們送。

    這不,回家后,就興師問罪了。

    章老太一拍大腿,激動地吐沫星子都吐了出來,“啥?她竟然還給其他家送了?那么金貴的東西,偏偏漏了咱們家?這個死丫頭,忒不是東西,要讓其他家知道不定怎么看笑話,這不是打咱們得臉嗎?”

    陸滿福瞪眼,“你還知道讓人看笑話,要不是你做了啥,人家會漏了咱家?誰吃飽了撐的,好端端的打你的臉?”

    陸大山那兩口子,他是了解的,再老實不過,一家子都只會挨欺負,被田桂鳳欺負了半輩子,分一點糧食,就被掃地出門了,擱誰都不樂意,他們偏偏忍了。

    小言那丫頭是他們的親閨女,雖然不愛說話,也不是那種會給人難堪的,指定是這老婆子做了啥。

    章老太有些心虛,眼神也有些躲閃,“我、我能做啥,我啥都沒做!

    第24章 第24章陸小言小臉一紅,

    這副樣子,一看就是干了啥,也沒聽說她又跟人吵架呀,陸滿福忽然瞪圓了眼睛,“之前,傅北去看病,我讓你送去五塊錢,你究竟送了沒?是不是壓根沒送?”

    他們家兒子多,孫子才兩個,他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工分一直都是最多的,自從兒子陸續長起來后,家里的生活一直處于中上等,比很多人都強,家里自然有些存款。

    章老太更加心虛了,眼睛左右亂瞄,“誰,誰說我沒送,送了的!

    這話鬼才信!

    她小孫子也剛上一年級,今天也在家,半大小子已經能聽懂大人的話了,頓時幫奶奶說話,“爺你生啥氣,奶說了,才不能讓咱的錢打水漂,那些都是我們的,憑啥借給他們,就得拿掃帚打出去才行,省得賴上來!

    陸滿福簡直要氣死,身體一晃,險些暈厥過去,他閨女陸芽忙扶住了他。

    陸滿福氣得手都是抖的,前幾天陸得勝這個炫耀精,還找他吹噓過崔老太,說他婆娘別看說話聲音大,瞧著厲害,其實最仗義不過,傅北去看病,她二話不說讓送去五塊錢。

    陸滿福清楚自家婆娘有多摳門,自然沒臉夸她,只說自己也送了五塊,這要是讓陸得勝知道,他們家壓根沒送,他這張老臉往哪兒放。

    陸滿福幾乎可以想象那老小子嘲弄的小眼神,他怒道:“我是不是給你說過,就算別人都不送,咱家也得主動送!鬧饑荒時,我餓暈了過去,險些摔到溝里,是陸大山扶住了我,又是捏人中,又是將我背到醫療室的,還喂我一碗水,要不是他,我說不準早沒了,你這娘們,你、你非氣死我不可,你還將人打出去,誰給你的膽子?啊,誰給你的!”

    章老太有些理虧,縮著腦袋跟只鵪鶉一樣,怕老頭子誤會,又趕忙辯解了一句,“沒、沒打出去,他們來借錢時,我在掃地,所以才拿著掃帚,我哪兒會打人,小金不懂事,胡說八道呢。”

    小金想說什么,他娘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章老太也有些怕,連忙澄清,“我只是沒借錢而已,我這是為了誰,還不是怕傅北出事,他們還不上,這可是五塊錢啊,能買兩只老母雞!

    她哪里知道傅北能醒來,要是知道,她肯定不當這個壞人啊。

    說著說著,委屈地直掉眼淚,“我都是為了這個家啊,手里本就沒幾個存款,我怕一下還完,就沒了,我沒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過一分,這些年,一塊布都沒扯過呀,我怕步了小雷的后塵啊!

    小雷是她那個早夭的兒子要是還活著,也跟傅北一般大了,可惜也餓死了。

    清楚自家老頭子看重陸大山一家人,她沖過去,抓住了陸滿福的手,哭道:“你打我吧,你打我,我知道錯了,我讓你丟人了,家里那點錢,我都換了糧食,我怕呀,怕又鬧饑荒,怕咱們一家子沒法齊齊整整地全活下來,怕咱們都像小雷一樣命苦啊。”

    陸滿福手顫了顫,想起死去的兒子,他心頭一痛,終究沒打下去,半晌,他才抿了下唇說:“你隨我去道歉!把小芽拿的那條兩魚拎上,再給我拿五塊錢。”

    章老太心中不樂意,那魚可是閨女孝順他們的,她都想好了,一條給孫子紅燒,一條給他們熬湯喝,哪能便宜外人,可對上老頭子兇狠的目光,她一慫,到嘴邊的話,全都咽了下去,回屋拿錢去了。

    兩個孫子頓時不干了,沖上去抱住了她的腿,哇哇大叫,“不許拿走,這是我們的魚!是我們的!憑啥給外人!”

    此時,王月勤他們也都回來了,兩人都頂著一雙熊貓眼,也不知道昨晚聽了多久的收音機。

    看得陸小言好笑不已。

    他們正要盛魚湯,聽見了斜對面傳來孩子的哇哇哭聲,陸小言拿著勺子的手也不由一頓,緊接著,就聽一聲凄厲地喊叫,“爺,我不敢了,別打了,我再也不鬧了,我聽話,我真的聽話!

    小的也哭著求饒。

    一時哭聲震天。

    陸小曼還哦吼了一聲,“這倆崽子不知道又干了啥,整日人厭狗嫌的,還是得滿福爺爺出手才t行!

    秀兒和二柱他們也好奇地豎起了耳朵,尤其是二柱,他跟小金一個班,最不喜歡小金,整日跟個小霸王一樣,還欺負他的好朋友,二柱還跟他打過架呢。

    這會兒正咧著小嘴,笑得一臉幸災樂禍。

    陸小言八卦之心也蠢蠢欲動,不由豎起了耳朵,村里娛樂實在太少啊。

    也不知道他們家鬧出了什么幺蛾子,剛搬來時王月勤還特意跟她說過,章老太不好相處,雖然以后要當鄰居,還是遠著點。

    王月勤不是那等子嘴碎的,也從不說人壞話,是怕陸小言受欺負,才叮囑了一句。

    陸小言一猜就知道事出有因,在她的追問下,王月勤才老實坦白,說他們去借錢時,章老太沒一點好臉色,直接將他們攆了出來,唯恐賴上他們似的。

    借錢這事吧,她不肯借,陸小言也能理解,借你是情分不借是本分。她沒因為錢的事,責怪章老太,但爹娘都被人拿掃帚攆了出來,怪讓人難受的,但凡她態度好點,陸小言送糕點時,也不會特意漏掉她家。

    沒錯,陸小言就是故意的。

    她有個記賬的小本本,誰讓她不痛快,她都記著呢,陸大山和王月勤都是老實人,陸小言既然穿成了他們閨女,可不想讓他們受欺負。

    對面雞飛狗跳的,好像在教訓孩子,那哭聲簡直震天響,房頂都能給掀翻嘍。

    王月勤幫著盛好了魚湯,再想看熱鬧,也抵不過新鮮出爐的魚湯誘惑力大,陸小言催著小崽子們去洗手,小崽子們正眼巴巴盯著魚湯呢,魚湯奶白奶白的,不知道放了什么,味道格外鮮美,好像比上次還好聞。

    二柱口水都要流了下來,小鼻子嗅了嗅,聽到小言姐姐的催促,才樂顛顛洗手去了,開心地搖搖擺擺,早將那個討厭鬼拋之腦后了。

    看樂子哪有喝魚湯美。

    因為大隊長送了絲瓜,今天的魚湯確實不一樣,里面是加了絲瓜的,奶白的魚湯里,還飄著一點綠,單看賣相都是好的。

    陸小言還炒了個紅燒茄子,涼拌了黃瓜,難得豐盛,別說孩子們,小鍋一掀,將盤子里的菜端上桌,陸大山和王月勤都瞪圓了眼睛,“哪來的菜?”

    不等陸小言開口,孩子們就嘰嘰喳喳地開了口,“小言姐幫著把小偷偷走的菜找回來了!

    陸小軍滿眼崇拜,“還是在池塘里找回來的!

    二柱得意地晃著腳丫子,“小言姐可厲害了。”

    秀兒小聲補充,“所以大隊長送來了菜,特意表揚小言姐。”

    一人一句,別說,配合得還挺好,陸小言笑了笑,“難得這么豐盛,快吃吧!

    幾人剛開吃,就聽到了敲門聲,緊接著傳來了陸滿福不太好意思的聲音,“大山,在家吧?”

    陸大山夾著筷子的手一頓,站了起來,“滿福叔,在家呢,有啥事嗎?”

    王月勤也跟著站了起來。

    陸滿福拎著兩條魚,走在前面,他媳婦章老太走在后面,陸滿福一眼就瞄見了,室內的小娃娃們,竟然還有陸得勝那兩孫子。

    他神情一頓,只覺得來得不是時候,這事要讓那小老頭知道,非笑話死他不可。

    可來都來了,也不好不解釋。

    陸滿福說:“傅北去省城看病前,我讓這老婆子,給你們送去五塊錢,今天才剛知道,她不僅沒送,還將你們攆了出去,這老婆子大字不識一個,連基本的做人都不會,我替她道聲歉,你們千萬別放心上!

    陸大山和王月勤都是不愛記仇的性子,兩人都有些無措,陸大山忙開了口,“叔,您這是哪里話,誰家日子都難,都能理解!

    陸滿福仍是滿臉愧疚,見章老太一句話都沒有,惡狠狠瞪了她一眼,章老太難堪地垂下頭,這才跟著道歉,“對,對不起,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豬油蒙了心,不該那么做!

    陸滿福將魚遞給了陸大山,說:“我家也沒啥好東西,這兩條魚讓傅北補補身子吧,這是五塊錢,聽說你們欠的錢,還沒還完,先拿去還給別人吧!

    說完,一并塞給了他。

    陸大山忙擺手,“錢已經欠得不多了,魚您也拿走,我們今天喝的就是魚湯,嬸子身體不好,家里還有小娃娃,你們也補補。”

    陸滿福不肯拿,見他不肯接,還有些難受,“你收著,別跟叔見外,我也不要求你們原諒你嬸子,這事是她做得不地道,我都心寒,當初要不是你,叔估計早餓死了,你們如今過得難,叔本來就該幫一幫,你拿著,別讓叔心里難受!

    說到最后,他眼眶都有些發紅,不僅覺得丟臉,也覺得愧對陸大山,人家對他有救命之恩,老婆子卻不當人,他想想就惱恨得慌。

    這一切,陸小言都瞧在眼中,倒覺得他是個敞亮的,他就算不來也沒啥,沒人會責怪他,結果他還特意跑來道歉,陸小言勸了一句,“爹娘,既然是爺爺的一片心意,您就先收下吧!

    陸滿福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對,收下吧,你們收下,我心里才好受點!

    見他們真要收,一旁的章老太有些肉疼,心疼歸心疼,卻沒敢說啥,她家老頭子發起脾氣挺邪怪,她可扛不住,只能內心哎呦哎呦的心疼。

    瞧她肉疼成這樣,陸小言莫名有些出氣,她笑盈盈地看向陸滿福,“爺爺,你們也留下吃吧,正好做得多。”

    “不了不了,你們趕緊趁熱吃,家里做好了,我們也回去吃飯!

    等他們離開后,陸大山才說:“哎,咱們今天都熬了魚湯了,還收他的魚,多難為情!

    他和王月勤性格還挺像,唯恐欠人人情。

    陸小言說:“您不收,他肯定難受,滿福爺爺是個不錯的,咱總不能因為章老太太,就不跟他來往了,他誠心送,收了也無妨,以后再想法還回去就行了!

    陸大山便也沒再多說。

    幾個孩子基本都聽懂了,尤其是陸小曼,心中那是百轉千回,她沒吭聲,反倒是陸小軍忍不住說:“章奶奶也真是,不借就不借,竟然還開口攆人,太沒禮貌了,二柱這么小,都干不出來這事!

    二柱忙附和,“對啊,干不出,我可有禮貌了。不過滿福爺爺人很好,之前還給我吃過麥芽糖呢!

    想起甜甜的麥芽糖,他哈喇子都流了出來。

    陸小言好笑地彈了一下他的下巴,“想吃麥芽糖啦?”

    二柱舔了舔唇,脆生生說:“麥芽糖可好吃啦,小言姐,等我有了麥芽糖,給你留著,讓你也嘗嘗。”

    陸小言還挺感動,笑著說:“改天我給你們做更好的糖,保準比麥芽糖好吃。”

    “啥糖?”

    “等你們吃到就知道了。”

    孩子們一臉期盼,傅沉不由瞥她一眼,不管在哪兒,她都很招孩子喜歡,陸小言已經迫不及待拿起了筷子,黃瓜清脆爽口,茄子口感軟香,香氣撲鼻,每一道菜都好吃極了。

    一口下去,吃得根本停不下來。

    見秀兒和小曼都不咋夾菜,陸小言幫他們夾了些,“別不好意思,快吃!”

    陸小曼確實不好意思,這都第二次蹭飯了,這次比上次還要豐盛,雖然是大隊長送來的,他們要是不在,夠小言姐他們吃兩三頓了。

    一頓飯幾人吃得那叫個滿足,王月勤也沒怎么吃過菜,只覺得日子真是過得越來越好了,最近兩周吃的好吃的,比之前二十年都多。

    孩子們也異常開心,長這么大,他們是頭一次敞開肚子吃,一個個吃得小肚子鼓鼓的。

    孩子們都很乖,知道小言姐還要畫畫,吃完飯,幫著收拾了一下桌子,就乖乖離開了。

    陸小軍走了走了,還不忘扭頭說:“小言姐我們下周就放暑假了,到時咱們還去捉魚。”

    陸小言爽快地應了下來,“行啊!

    時不時喝一次魚湯,真得很讓人滿足啊,她可是吃夠了紅薯粥,這頓飯她吃得異常滿足。

    他們離開時,陸小言才忍不住多打量了一眼陸小曼,總覺得這小丫頭有些蔫巴,上次一起捉魚時,她一直活力四射的,眼底都是光,這次卻沒啥精神。

    難不成遇見啥事了?

    傅沉的話,拉回了她的思緒,“小偷抓到沒?”

    陸小言:“不出意外的話,晚上就出結果了!

    傅沉挑了挑眉,倒也沒追問,他對抓賊的事,也沒那么好奇,想到她昨晚摔了一跤,眸色才鄭重兩分,“身上還疼嗎?”

    陸小言小臉一紅,沒好意思說屁股疼,那一下摔得是真挺狠的。

    傅沉挑挑眉,“臉紅什么?屁股疼?”

    陸小言一張小臉一下更紅了。

    第25章 第25章干凈又漂亮,

    她連忙搖頭,“不疼啦,我去畫畫t啦!

    傅沉眸色微暗,小姑娘說完,就一溜煙鉆進了屋,鞋子上有泥,一進屋,房間里也有了泥,陸小言細長的眉毛不由皺了起來。

    她無奈嘆口氣。

    哎,還是趕緊晴天吧,滿地的泥,還真扛不住。

    傅沉也跟了進來,涼涼說了一句,“跑這么快,看來也不算疼!

    陸小言鼓了鼓腮,嗔了他一眼,已經掏出了畫筆,想認真畫畫。

    她畫畫時,傅沉沒再出去,待在屋里不知道在組裝什么,忙完就去會計家借了個梯子,打算修一下屋頂。

    他扛著梯子回來時,陸小言聽見了動靜,她頓時睜大了眼,忙走了出去,“哎,你小心點,咋不讓我幫你抬,地上有泥,這么重的東西,萬一滑倒咋整?”

    傅沉將梯子放下后,才瞄了一眼她的小身板,意思不言而喻。

    陸小言抓了抓臉,好吧,她還真未必抬得動,“你借梯子干嘛?”

    傅沉說:“修一下屋頂!

    “現在就修嗎?地上還有些潮濕,屋頂的瓦片,應該也是潮濕的吧?會不會很危險?”

    這個屋子也是泥土屋,填充的有稻草秸稈,房子蓋得比較低矮,就屋頂用的青色瓦片,說實話,住這樣的房子,陸小言都挺擔心的,唯恐雨一大,房子會倒塌。

    傅沉:“沒事,修一下吧,別晚上又下雨!

    下午仍舊是陰天,烏云還多了些,明明才兩三點,跟五點多一樣,傅沉總覺得晚上還會下,陸小言沒再畫畫,怕梯子萬一會歪,她在底下幫忙扶了一下梯子。

    記憶中,房子漏雨時傅北修過兩次,他依葫蘆畫瓢,修得像模像樣的。

    晚上果然又下起了雨,沒昨天那么大,小雨淅淅瀝瀝的,他修得也起了作用,屋里沒再漏雨,兩人又一起,將床抬回了原位,還是這樣放看著更順眼,屋里空間也更大一些。

    第二天,傅沉便上班去了,他們一周只休一天,陸小言吃完飯,就開始畫畫,再過幾天,大丫的故事,就能畫完了。

    一直到吃午飯時,她才知道,昨天的小偷,確實坦白了。

    陸大山說:“真沒想到,竟然是你來福叔,瞧著挺老實一個人,竟也學會偷雞摸狗了!

    連大隊長都沒想到會是他,畢竟他家可沒有濕衣服。

    王月勤嘆口氣,“也是太窮了吧。”

    大隊長履行諾言,撤銷了報警,但是也給了他很重的懲罰,接下來三個月,都只能給他算一半的工分,不僅他收到了懲罰,他爹娘也受了懲罰,來福輩分高,今年才二十六,之前娶的媳婦,生病沒了,家里也沒娃,家里就他們三個人。

    昨天他去偷菜時,他父母并不知情,他雞賊的狠,那些腳印是他偷菜前,自己走出來的,并不是陸大志以為的團體作案。

    偷到菜后,他也沒敢往家里放,只是想拿去換錢,他家實在窮,為了給媳婦看病,還欠了十幾塊錢,媳婦都走兩年了,還沒還上,為了還錢,也為了攢錢再娶一個媳婦,他才鋌而走險。

    前年丟的菜,也是他偷的,當時媳婦剛走,鄰居又催著他還錢,他一時沒法子,就打上了菜的主意。

    他家之所以沒有濕衣服,是因為他回屋后,聽見了陸大志的說話聲,怕他們萬一闖進來搜查,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將衣服塞到鍋底,點火燒了。

    說起來,要不是陸小言恰好撞見了他,以他這智商,估計還真抓不到他。

    不管他是不是有苦衷,既然做錯了,就得受到懲罰,除了扣三個月的工分,大隊長還罰他給大家挑三個月的糞。

    在農村,糞便可是最好的肥料,前年他也偷了不少,既然損害了集體的利益,總要彌補一二。

    陸小言也挺唏噓的,“再窮也不該偷雞摸狗,但愿他以后能挺直腰桿做人!

    她更惦記請獸醫的事,結果周一晚上,趙宇從公社郵局回來時,就帶回來一個壞消息,廖獸醫打來了電話,說那位老獸醫考慮過后,還是拒絕了。

    得到這個消息時,村干部都覺得不可思議,換成他們,是獸醫,要是知道年底能得這么多豬肉和雞蛋,他們無論如何也要過來。

    大隊長心里有些難受,嘆息一聲,說:“看來咱們大隊的這個養豬廠是開不起來了!

    他也暢想過幾天吃一次肉的美好生活,如今人家獸醫卻不愿意來,大隊長一下子就蔫了,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陸小言說:“才剛開始,先別放棄,斧頭雖然小,多次劈砍,也能劈倒最硬挺的樹,咱們堅持下去,肯定能成功,就算他不來,還能再找別人,又不是只有他一個退休的獸醫,這樣吧,我反正不算忙,過兩天,路上沒泥了,我和趙哥,先去他們公社看看吧,了解一下他不想來的原因,看看能不能說服他!

    大隊長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她一個小娃娃都知道堅持才能成功,他反倒先退縮了,果真是年齡大了,沒了斗志。

    想到她不僅請來了廖獸醫,還將小偷詐了出來,大隊長對她不自覺多了一絲信服,“那就辛苦你了,要是能將人請來,咱全大隊的人都會感謝你!

    陸小言擺擺手,接下來兩天,都是晴天,地上終于沒泥了,周三這天,陸小言便帶著王月勤去了省城,傅沉沒再頭暈過,也不好總請假,就沒去。

    這才檢查完,醫生又給陸小言開了一周的藥,她問題不大,喝完這一周,就不用喝了,接下來可以食補,多吃點有營養的,至于王月勤,則一次性給她開了兩周的藥,兩周后再來復查一下。

    王月勤拿著藥方,心疼地不行,考慮到這段時間,肚子沒疼過,才咬咬牙,讓陸小言抓了藥。

    陸小言這次還特意去了書店和報刊亭,既然要搞養殖廠,只有獸醫自然不行,養殖技術,也得抓起來,陸小言打算多找些養殖類知識,讓霞嫂子多學學。

    她在書店轉悠了一圈,特意翻了一下養殖方面的書籍,找半天才找一本養豬的。

    陸小言小學、初中時,很喜歡去書店看書,她記得有一個區域全是養殖類的,少說也有上百本,結果這個年代養殖類書籍竟然這么少。

    原本她還想當天回去,因為沒找到想要的書,她打算多留一天,一下午她跑了好幾個書店,總算又淘到一些報紙和養殖書籍,其中有兩本書是養豬的,一本養雞的,甚至還有一本是水產類。

    他們村只有一個池塘,面積并不大,至于那條橫跨好多村莊的河流,也不適合養殖,這本書對他們其實用處不大,考慮到這類書籍不好找,陸小言還是買了下來。

    第二天上午,陸小言對王月勤說:“娘,下午也有回去的車,咱們干脆再去百貨大樓逛逛吧,難得來一趟!

    王月勤還想早早回去掙工分,對上閨女期待的目光,她還是點了頭,“錢是不是剩得不多了?”

    傅北賺的錢,花的就剩一塊了,她身上倒是還有三十一,當初父母主動借的都已經還完了,這三十一有五塊是滿福爺爺送來的,其他二十六,是另外幾戶送來的,她只將趙大妞的還了,還剩下幾戶。

    知道她擔心什么,陸小言笑道:“小北哥這個月工資是二十一,等他發了工資咱們先把欠的三十一都還了,花個十來塊是沒問題的!

    上次實在花得太多,聽到她只打算花十塊,王月勤竟然大大松口氣,十塊錢的購買力,還是很可的,這個年代,看一個電影也才五分錢,陸小言又買了不少白面和白糖,除此之外,就只買了紙、筆,倒也沒逛太久。

    回村后,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各家各戶的煙囪都冒起了炊煙。陸小言和王月勤一起去廚房做的飯,坐車還挺累,晚上也沒鼓搗什么好吃的,就熬了點紅薯粥,把之前做的玉米饅頭熱了一下。

    第二天,陸小言就和趙楠坐上了去紅旗公社的拖拉機,拖拉機帶著特有的突突突聲,行駛出了陸家大隊。路上好多地兒都還沒修路,說是坑坑洼洼的,都不為過,并不好走,一個小時的路程,他們愣是走了一個半小時才趕到紅旗公社。

    陸小言來之前,給廖獸醫打過一個電話,大致問出了鐘獸醫家里的地址,來到衛生室附近后,趙楠便找了個地兒將拖拉機停了下來。

    紅旗公社倒是能瞧見一些磚瓦房,條件要比他們陸家大隊強,趙楠不由感慨了一句,“難怪人家不愿意去咱生產隊,去了咱那兒,可沒磚瓦房!

    他們大隊蓋磚瓦房的也就t崔奶奶一家,還是因為她幾個兒子能干,會蓋房,真去了他們村,這位鐘獸醫只能和知青們擠一擠,都是土房子不說,離打水的地方也遠,不像紅旗公社,有些人家都有壓水井。

    陸小言沒直接去他家,而是走到了那群正在抽陀螺的孩子跟前,趙楠還有些納悶,她這是想找小孩帶路?

    不是說就在池塘旁邊,第一條街,第二戶嗎?

    正疑惑著,就見陸小言喊了一聲,“嘿,小朋友!

    這群孩子,大的已經十三歲了,小的才五歲六歲,有的還沒上學,有的是學不明白不上了,幾人玩得正歡,見有人打擾,還挺煩。

    脾氣不好的那個,小眉毛頓時皺了起來,“干啥,喊誰小朋友呢,小爺早長大了!

    正是幾人里最大的一個,被家里寵成了熊孩子,明明能拿得起學費,他說不想上,家里也都由著他,喏,小小年齡就成了街溜子,每天跟孩子們一起瘋玩。

    陸小言沒搭理熊孩子,笑著將兜里的糖果全掏了出來,足足有二十顆。

    她笑瞇瞇地說:“你們認識鐘學成嗎?聽說之前在省城當獸醫,現在回鄉三年了,還將老丈人帶了回來,我是其他公社的,對他家了解得不多,你們如果認識他,但凡能說出有用消息的,一個消息一顆糖,提供消息最多的,額外還能得一毛錢。”

    現在的孩子,可沒一分零花錢,一毛錢足足能買十顆糖,大部分孩子,一年到頭也就吃幾顆,對他們來說一毛錢可是一比巨款。

    孩子們頓時舉起了手,“我知道,我知道,我說我說。”

    唯獨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娃,扯了一下旁的孩子,警惕的看向陸小言,“你打聽這些干嘛?”

    獸醫爺爺可是好人,還給過她雞蛋糕呢。

    陸小言羞赧一笑,“有人給我姐說親,我聽說他家有個兒子,家里條件也挺好,不知道他家能不能看上我姐,所以我想打聽打聽,看看他家有沒有什么困難,如果有的話,說不準我們能幫上忙,要是真能促成這樁好姻緣,你們可都是功臣!

    趙楠聽得目瞪口呆。

    她哪里有姐姐。

    他們難道不是來請獸醫的嗎?咋成了結親的?

    幾個孩子還沒當過媒人呢,都很興奮,包括之前開口的那個小女孩,眼睛也亮了一下,還不忘追問一句,“你姐條件好嗎?”

    陸小言指了一下自己,信口胡謅,“比我高,比我白,比我好看!

    她穿白色短袖,黑色褲子,干凈又漂亮,孩子們已經覺得她很好看了,比她還好看。那得是什么天仙!

    十三歲的小男孩搓搓手,開了口,沒了剛剛的囂張,還帶了點討好的意味,“漂亮姐姐,你有妹妹嗎?我今年十三,大一歲小一歲無妨,好看就行。”

    陸小言:……

    陸小言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你這小子,才多大點,還是好好長大吧,別整日想有的沒的,想要糖和錢的,可以給我提供消息啦!

    一個十歲孩子率先開口,“獸醫大爺是家里的兒子,他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原本他們家房子還挺大,現在獸醫大爺一回來,不僅帶著媳婦,還帶著老丈人,現在家里有些住不下,曹奶奶還抱怨過呢!

    陸小言給了他一顆糖,這小孩頓時剝開糖果皮,將蘋果味硬糖,塞到了嘴里,其他孩子瞧見真有糖吃,眼睛亮晶晶的,頓時嘰嘰哇哇也說了起來。

    陸小言維持了一下秩序,讓一個個來。

    “我說我說,何止抱怨,他們還吵架呢,曹奶奶嫌棄他帶回個拖油瓶,帶媳婦就算了,還帶老爺子,我親耳聽見的,說是沒見過女婿長期養著老丈人的,想讓獸醫大爺將人攆走,獸醫大爺和大娘感情好,也是個孝順的,當時反問了一句,房子是我寄錢回來蓋的,難道別人讓我攆走你,我也要答應嗎?哈哈哈,曹奶奶臉都白了,還罵他不孝,不過這次,大家都說是曹奶奶做得不對。”

    他也得了一顆糖,興奮地蹦了一下,卻沒舍得吃,快活地塞進了兜里,“我還有消息。”

    另一個孩子沒理他,已經迫不及待開了口,“別看他往家里寄過不少錢,還是他哥更招老人喜歡,真的,以前曹奶奶就偏心,獸醫大爺之所以在省城多年沒回來,也有這個緣故,這次還是因為年齡大了,才回來的。結果他將老丈人也帶了回來,兩老更不高興了。”

    有個輩分小的男娃也急巴巴開了口,“對呀,可不高興,他哥的大兒子快結婚了,沒婚房,聽說獸醫爺爺得搬走,他前幾天還找大隊長批了一塊宅基地呢,估計等天氣涼快些,就要建房子了!

    小女娃說:“胡說,我都聽說了,就看了宅基地,根本沒批,蓋房子得花不少錢呢,他們沒工作了,就靠獸醫大爺一個人賺工分,哪有那么多錢?他們過段時間要搬去森林爺爺那兒,森林爺爺沒兒沒女,他都準備答應幫森林爺爺養老了,以后住森林爺爺那兒,我娘聽秦伯娘親口說的,不會有假,秦伯娘和我娘關系最好了,她還哭了呢!

    這小女娃,就是最初滿眼警惕的那個。

    “還有秦大娘和秦姥爺都是厲害人,他們還教過我背詩呢,算術也教我啦,每次跟他們學,我都學得可快了,我娘都夸我呢!

    ……

    陸小言兜里的糖,一共分出去十一顆,那一毛錢則給了小女娃。

    小女娃高興壞了,其他人挺不服,有個年齡小的,眼眶里都包了一汪淚。

    陸小言還真怕他們哭鬧惹來大人,笑著說:“我來替姐姐打聽消息的事,不方便提前傳出去,你們要是肯幫我保密,我就再給你們一人一分錢,成交不?”

    一分錢也能買個好吃的!

    小孩子們忙不迭點頭,那個眼淚打轉的小男娃率先伸出了小拇指,“拉鉤鉤!騙人的是小狗!”

    陸小言和他們拉手手,等他們一個個承諾完,絕不透漏給別人后,她才帶著趙楠離開。

    趙楠一路恍恍惚惚,來的路上,大隊長特意叮囑了他,讓他機靈點,記得多幫襯一下陸小言。

    他就想問問,哪兒有他發揮的余地?

    不到兩毛錢,就將一切都打聽清楚了,這小丫頭怕是成精了吧?

    直到來到鐘獸醫家,他才回過神來。

    鐘獸醫上工去了,他媳婦秦英正在給她爹貼膏藥。為了不吃白食,她爹也時不時下地掙工分,他都七十歲了,又哪里干得了農活,這不,上個月又閃到腰了。

    她貼完狗皮膏藥,出來洗手時,正在給孫子洗衣服的婆婆張口就抱怨,“整天貼貼貼,味兒大得要死,貼多久了,也不見個好,浪費了多少錢,還真是敗家。”

    秦英出自書香門第,父母都是文化人,她身邊的人也都好相處,就算有壞人也都是背地里捅刀子,還真沒咋見過動輒撕破臉皮,互相辱罵的,剛來時她還真不知道怎么跟這個婆婆相處,時常生悶氣。

    要不是怕一回來就搬出去,恐怕會惹人非議,她早搬出去了,這一忍就是兩年。

    她也明白婆婆為啥看他們不順眼,覺得他們是回來搶房子的。

    秦英在省城都有房子,又哪里會惦記鄉下的房子?她婆婆卻不信,還整日盯著他們買了什么,唯恐占家里一分便宜,整日想從她手里扣錢,貼補大伯一家。

    如今老太太說啥,她都假裝聽不到,要是和她理論,被她爹聽見了,老人家只會難過。

    權當她在犬吠。

    她只需要再忍一個月就能離開了,下個月就是大伯家大兒子結婚的日子,他結婚時,需要多余的房間當婚房,他們正好離開,給他騰出婚房來。

    事出有因,就算他們為了房子,跑去給別人養老,任誰也不會說他們的不是。

    她正忍耐著,就聽到一聲清脆的女聲,“您好,是鐘獸醫家嗎?”

    秦英臉上這才帶了笑,忙迎了出去,“是我家,誰呀?”

    陸小言不動聲色打量了她一眼,面前的人衣服得體,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的,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雖然已經五十出頭了,氣質卻很出眾。

    陸小言臉上帶了笑,“您是秦嬸吧?鐘叔的愛人。”

    回到鄉下兩年年,村里人都是喊她誰家婆娘,她都好久沒聽到愛人這個稱呼了。

    她笑了笑,“我是,請問你們是?”

    陸小言忙做自我介紹,“我是陸家大隊的,叫陸小言,這位是我t們大隊的拖拉機手,秦嬸,我這次來,是想找您和鐘叔聊一下,去我們大隊當獸醫的事!

    秦英聽老伴提起過這事,她當時都覺得待遇還挺好的,又是肉又是雞蛋的。

    村里大多數人,肚子都填不保,就算她捏著一千塊錢,也不敢亂買,唯恐被人盯上,回鄉時,他們只說年輕人都勇于下鄉支持祖國的建設,他們老一輩更該義不容辭,所以拖了個關系,趕在出事前,就走完了下鄉志愿建設的流程。

    說是回來搞建設,實際上,秦英和她爹身體都不大好,根本干不了太多農活,雖然手里捏著錢,也不敢張揚,乍一聽說對方給的待遇這么好,她還挺心動,想讓老鐘過去。

    有了這些肉,不僅她爹能光明正大地補補,老鐘也能多吃點好的,養一下身體。

    不過老鐘還是拒絕了,畢竟離得遠,他們公社到陸家生產隊,還沒大巴車,開拖拉機估計都得一個多小時的路程,隊里的拖拉機有多貴重他是知道的,也就有人生病,不得已去縣城才能借一下,騎自行車咋地也得好幾個小時的路程。

    實在是太不方便了,他要是真去了,估計好幾個月也回不來一次,媳婦和老丈人身體都不算硬朗,當初在省城,老丈人又被圍堵過幾次,就怕他不在時,萬一他們在家出事。

    他實在放心不下,干脆拒絕了。

    秦英清楚他的顧慮,見人家都親自登門了,忙將人迎了進來,讓她爹幫著將老鐘喊了回來。

    掃見她手里的蔬菜,秦英一怔,“來就來了,怎么還帶東西?”

    陸小言笑道:“都是我們大隊自個種的,不是多金貴的東西,正好成熟了,讓你們也嘗嘗味道!

    在這兒窮鄉僻壤的地方,哪有吃食不金貴的,何況他們還拎了不少。

    秦英挺不好意思,也怕萬一真收了,一會兒自家老伴不好再拒絕,她說:“我們離供銷社近,買啥都方便,你們不用送,先進來坐吧。”

    秦英打定了主意,一會兒讓他們將菜帶走,她婆婆曹老太已經熱情地接住了趙楠手中的菜,“哎呦,真是讓你們破費了,快進來坐吧,小枝兒你去給人倒水。”

    不等秦英多說什么,這個老太太已經寶貝似的拎著菜拿去了自己屋。

    秦英:……

    那副屁顛顛的模樣,簡直沒眼看。

    秦英動了動唇,當著外人的面,終究還是沒駁她面子。

    鐘獸醫很快就回來了,他每天都在掙工分,穿著短袖、短褲,雖然沒太多補丁,曬得卻有些黑。

    在路上,他已經聽老丈人說了他們的身份,他忙伸出手和趙楠握了一下,看向陸小言時,有片刻的遲疑,還以為她是趙楠的妹妹,跟來玩的。

    他笑著看向趙楠,說:“老廖提起你們的條件時,我確實挺心動的,不過考慮到家里的各種問題,還是拒絕了!

    趙楠被他看得一陣緊張,忙求助般看向陸小言,大隊長雖然讓他機靈點,他也就端茶倒水在行一些,還真不擅長勸人呀,完全不知道咋說服人家。

    他也不想搞砸了。

    小言同志,全靠你了!

    鐘獸醫順著他的目光,也看向陸小言,陸小言露出個笑,“鐘叔,我知道您已經拒絕了,不過,我們大隊各干部一致決定,還是想多試試,我都聽廖叔說了,您的醫術相當好,要是一直干農活,實在屈才,不是說干農活不好,只是人各有所長,還是應該在自己擅長的領域發光發熱,才能更好地為老百姓做貢獻。”

    曹老太探頭探腦的,顯然想偷聽,秦英眼角抽了抽,對這個婆婆真不知道說啥好,她起身站了起來,說:“娘,咱家是不是還有紅糖?給客人沏點紅糖水喝吧!

    她將曹老太扯走了,曹老太心都在滴血,這死婆娘,看看自個在說啥,還紅糖水。

    家里的紅糖水,可是要留到大孫子結婚用的。

    沏個屁。

    雖然不想沏,她還是被秦英拉到了自己屋。

    陸小言沒在意曹老太,笑著說:“鄉下窮成什么樣,您也是知曉的,我們大隊一直想為老百姓做點實事,我們大隊唯一的優勢就是地多,緊挨著一條河,草相對旺盛,所以我們大隊想將養殖廠的規模擴大一些,只不過我們實在缺獸醫,想擴大規模,必須得請一個獸醫,雖然您拒絕了,我還是想代表我們大隊再過來爭取一下!

    鐘獸醫沒想到她竟然是代表大隊來的,他嘆口氣,“挺抱歉的,縣里應該還有其他獸醫,你們再尋摸一下吧!

    “鐘獸醫,您要不然還是再考慮一下?我們大隊不僅年底會分豬肉、雞蛋,只要您愿意過來,還可以給您批一塊宅基地,讓隊員幫你們建房子,您要是放心不下家人,就多蓋兩間,可以將秦嬸子和老爺子一起帶過去,只要你們愿意,可以直接落戶在我們村,我們大隊離你們公社開拖拉機也就一個來小時,以后經濟發達了,肯定會通車,到時速度會更快一些,逢年過年的也不影響你們回來探親!

    這下鐘獸醫是真驚訝了,根本沒想到他們大隊愿意給他批宅基地。

    他最大的顧慮就是自家媳婦和老丈人,如果能帶上他們,那真是再好不過,就是不知道換個地方后,他們會不會適應,鐘獸醫已經有所松動,一時卻還是有顧慮。

    陸小言始終在留意他的神色,見狀,又加大了籌碼,“不瞞您說,我們有意慢慢擴大規模,有了盈利,大隊勢必要建學校,一旦學校成立,可以請秦嬸子和老爺子當我們的老師,也不用上多少課,一天兩三節就行,以他們的身體為主。他們都讀過大學,有豐富的教學經驗,這水平足夠當我們的校長,只要他們愿意,學校就交給他們管理。”

    這待遇不可謂不好。

    鐘獸醫聽著,都替老伴高興,他媳婦比他還小四歲,今年才五十三,她從小沒干過農活,這兩年為了支援建設,時常下地賺工分,這樣的苦日子,她實在是過不慣,鐘獸醫自然清楚,她最懷念的就是在學校當老師的日子,她最大的理想也是教書育人,為國家培養人才,哪怕來了鄉下,這一點也沒改變。

    這三年,她郁郁寡歡,營養也跟不上,身體也越來越虛,三天兩頭生病,她娘又是個嘴巴毒的,沒少數落她,留在紅旗公社,不知讓她受了多少委屈。

    老爺子同樣如此,他一輩子都醉心研究,老了老了,卻沒了老伴,他又是個好強的,不肯吃白飯,一把年紀了還不服輸,非要下地,結果又因為收麥子閃了腰,如果能當老師,起碼不會太勞累,慢慢的也能養好身體。

    鐘獸醫沒一口應下來,學校的事,最快也得明年了,他問了最要緊的一件事,“如果我們過去,真能給我批一個宅基地,讓我們落戶在你們大隊?”

    陸小言清楚,大隊的人肯定會同意,大隊長是一心為民,劉書記雖然有自己的野心,也同樣盼著帶領百姓過上好日子。

    她笑道:“當然可以,我們極其需要您這樣的技術人員,您的到來只會讓我們大隊蓬蓽生輝,我們大隊上上下下幾百戶都盼著您點頭呢!

    鐘獸醫原本還有些奇怪,他們大隊怎么派一個小姑娘過來,聽了她這番話,只覺得這小丫頭,還真是會蠱惑人心。

    他這下是徹底動心了。

    他也沒給準話,“這事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這樣吧,我還要和家人商量一下,中午你們留下吃個午飯,下午我再給你們答復。”

    “午飯就不用了,我們還有其他事,就不打擾了,您做好決定后,下午往我們公社打個電話就行,如果您愿意過來,就讓大隊長先給您批個宅基地,到時你看看,您想建磚瓦房還是土房子,可以讓隊員幫您蓋。”

    鐘獸醫笑著點頭,商量好后,陸小言就帶著趙楠離開了,路上趙楠還有些發愁,“落戶咱們大隊可是大事,劉書記和大隊長能同意嗎?”

    “能帶領大家致富的事,沒人會往外推,只要鐘獸醫肯來,咱們就能擴大養殖規模,也能過個肥年,他們肯定會同意!

    拖拉機回到陸家大隊時,大隊長和劉書記都在河提上干活呢,一聽到動靜,放下鐵鍬,就跑了過去,真真是眼巴巴等著呢。

    趙楠剛熄滅火,兩人已經跑到了跟前t,難得不穩重,劉書記率先問了一句,“怎么樣?鐘獸醫同意沒?”

    陸小言看了眼趙楠,笑道:“這次成功的幾率應該大一些,主要還是得看咱大隊愿不愿意接受他的條件!

    全程參與的趙楠一腦門問號?

    鐘獸醫什么時候提條件了?他咋沒聽到?正疑惑著,就聽這小丫頭開了口,“鐘獸醫這次回來是帶著媳婦和老丈人一起回的,兩個人身體都不太好,考慮到他的實際情況,我說只要他肯來咱們大隊,就給他批個宅基地,讓他帶著媳婦和老丈人一起來!

    劉書記當即皺了眉,“咱們只需要獸醫,讓他們來干啥,兩人身體還不太好,來咱大隊不是多兩個拖油瓶嗎?”

    陸小言說:“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們身體之所以不好,并非得了什么病,主要是身體有些虧空,也沒干過農活,人家都讀過大學,是文化人,等他們來了,不讓他們下地就行了,等養殖場賺了錢,咱們大隊完全可以建個學校,到時可以讓他們當老師,他們本就是老師,是不可得多的人才,老爺子教的還都是大學生,如果有他們教導,咱們大隊的學生也會更出息。”

    劉書記覺得這女娃娃有些不夠務實,養殖廠還不知道能不能建成功,就想著建學校了。

    大隊長卻覺得這是好事,從傅北和陸小言來看,就知道讀書多有用,他們也確實應該有個學校。

    就算如今在搞革命,也不是所有的地兒都在鬧騰,他完全可以管好自己大隊的人。

    大隊長家人丁興旺,他一共有三個兒子,單小孩子就有五個,他還指著孩子有出息呢。

    大隊長當即表了態,“建學校好呀,只要有了錢,咱們就建,之前公社還希望咱們大隊能自食其力建個學校,可惜咱大隊實在太窮了,根本蓋不起學校,養殖場如果能有收益,咱們就將學校提上日程!

    劉書記倒也不反對,他也是文化人,念過書,知道識字的重要性,大部分大隊都有學校了,也就他們大隊和另外幾個實在貧窮的掏不出錢來,他們大隊近一千個娃娃,也確實得有個學校。

    劉書記:“建學校的事,還早著呢,先討論批宅基地的事吧,如果確定要建養殖廠,也就建在咱陸家村適合,如果大家都沒意見,就將他落戶在咱村,等會兒先開個會兒吧,先看看大家都什么意見,到時少數服從多數!

    村里一向如此,遇見重大事件,都是投票決定,劉書記臨時將各位干部召喚了過來。

    沒多久會計、革委會主任、副主任、婦女主任等人便來了知青點,男知青這兒還有一個空房間當成了辦公室,這些年,但凡人多,開會時都是在這兒。

    陸二山收到開會通知時,還挺激動,這還是他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參加會議,十分忐忑地來了會議室。

    瞧見陸小言,他不由一愣,這兩天陸小言倒是出了不少風頭,因為抓賊的事還受到了表彰,他還暗暗羨慕過,覺得這丫頭運氣可真好,正好撞見了小偷,立功的要是他,說不準,他就去掉暫代兩字了。

    聽說,她還提議開什么養殖廠。

    陸二山一直覺得不靠譜,一個小女娃娃,真以為念兩天書,去一趟省城,就啥都懂了?

    他們大隊窮成這樣,哪有錢開廠子,沒看到今年還死了一頭豬嗎?

    要不是僥幸請來了獸醫,只怕其他的也死了,真開了養殖廠,還不賠得褲衩都不剩?大隊長也是胡鬧,竟還真在考慮這丫頭的建議。

    他前兩天還想找鐵柱打聽一下具體消息,鐵柱這個沒用的,竟然也不知道,還是大隊長的兒子呢。

    第26章 第26章到時我推薦你當廠長!

    陸小言倒是笑瞇瞇沖他打了聲招呼,“叔!

    陸二山哎了一聲,尷尬地笑了笑,也沒過多寒暄,大隊干部全到了,他一時有些緊張,不知道這次開始是為了啥。

    室內有一張桌子,十來個板凳,因為小隊長的到來,室內的板凳還少了一個。

    陸小言想去找知青借一個,劉書記擺了擺手,“沒事,這次我來主持吧,我站著講就行,用不了多長時間,大家先入座吧!

    這些干部他最年長,級別也最高,在大隊里很有威望,都順從地坐了下來,陸小言將板凳遞給了他,笑瞇瞇地說:“劉書記坐吧,我今天坐了好久的拖拉機,就想站會兒。”

    劉書記笑了笑,沒再拒絕。

    陸二山不由撇嘴,這死丫頭在家這么氣人,出來后竟然還挺會拍馬屁。

    劉書記:“這次小隊長們也都喊來了,我先說一下,具體是啥事吧,村里有意開個養殖廠,喊大家來,是讓大家發表一下意見,主要還是請獸醫的事。”

    大家已經知道請獸醫的事進展的并不順利,大家一時都沒吭聲,等著他的下文,陸二山瞅瞅這個,瞅瞅那個,忽然舉起了手。

    他想去掉暫代兩字,只能好好表現,這次不就是表現的機會,他要是積極發言,勇于分析利弊,肯定會被領導看在眼底。

    大隊長跟他家緊挨著,對他一家印象不太好,這不是還有劉書記嗎?平時跟他打交道的機會可不多,只要他好好表現,要是得了劉書記的賞識,他也不用再提心吊膽的了。

    劉書記到嘴邊的話一頓,沖陸二山點點頭,“這位小隊長,是有什么意見嗎?”

    陸二山忙不迭點頭,昂首挺胸地站了起來,“嗯,劉書記,小言是我侄女,聽說是她提議的擴大規模,這小丫頭還沒十八歲,不能因為她讀了兩天書,就聽她瞎指揮,我覺得這事還是慎重為妙!

    擴大養殖廠的事,已經開過一次會,當時雖然有不少人反對,聽了陸小言的分析后,卻是全票通過的,因為獸醫的事,還沒定下來,也沒去公社報備開廠的事,大家才沒聲張。

    任誰也沒想到,他竟這么虎,竟然直接提了反對,上次開會時,是有人被提問,不得已說了實話,其他人才陸續舉的手,可沒他這么猛。

    陸二山緊張地搓了搓手,才挺直背,驕傲地說出了自己的觀點,“旁的不說,你看咱們往年,哪一次不損失個幾頭豬?也就這次幸運些,請來了獸醫,現在獸醫可罕見得很,上次來的廖獸醫又是縣養殖廠的,他咋的也不會放棄縣里的好條件,往鄉下跑吧,萬一請來個沒啥經驗的,不坑了咱嗎?買小豬仔可需要不少錢,萬一買來后,到年底全養死了,這個損失誰承擔,村民們不高興,公社領導也絕不會高興,萬一成了反面教材,咱大隊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都要抬不起頭,所以這個請獸醫的事,依我看,還是不能由著小言這丫頭胡來!

    他覺得自己一番話,可真是啥都考慮到了。

    說完,才發現周圍很安靜,并沒有意料中的鼓掌聲,劉書記倒也沒生氣,大多數村民,估計都和陸二山一樣的想法,怕失敗,怕賠錢。

    他笑著說:“你先坐下吧,建廠的風險我們都考慮過了,肯定得有靠譜的獸醫才行。小言同志多方打聽,已經為咱們大隊找了一位合適的獸醫,鐘獸醫原本在省城養殖廠工作,有三十年的從業經驗,是位醫術精湛的老獸醫,如果能將他請來,咱們養豬時,就不用擔心豬總是生病的事。你的顧慮也可以打消了!

    陸二山聽得目瞪口呆的,在省城工作的老獸醫,她怎么可能認識?怕不是騙子吧?

    陸二山根本不信,可是見大家都面色平靜,他也不敢再多說了,唯恐讓領導不喜,他笑著說:“那就行,有了靠譜獸醫,就沒啥顧慮了,不過這省城的獸醫,肯定不好請吧?”

    人家傻了,才會來吧,陸二山壓根不信,她能將人請來。

    劉書記點頭,“他原本拒絕了,今天小言同志又往紅旗公社跑了一次,跟鐘獸醫又聊了聊,想將他請來的話,估計需要給他批一處宅基地,并接收他的家人,這次開會的目的,也是讓大家發表一下意見。如果大家都同意,咱們就給他批一塊地,大家還是投票決定吧。”

    上次開會的時候,陸小言清晰地闡述過,養殖廠擴大規模后,會給大隊帶t來多少收益,刷刷刷,大家二話不說就舉了手。

    會計笑著說:“拖家帶口好呀,爭取將戶口也給他們轉來,這樣才能留住人。”

    陸二山左右看了一眼,見其他人都同意了,他哪里還敢反對,也趕忙舉了手。

    會議通過后,大隊長想起了陸小言的話,說:“廠子要能辦成,以后咱們大隊三天兩頭就能有肉吃,大家都謹慎點,先別聲張,誰要是給我不小心走漏了消息,我饒不了他!

    說完,還掃了一下陸二山。

    陸二山縮下腦袋,忙表忠心,“大隊長您放心,我們肯定管住自己的嘴,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要真能請來獸醫,對村民當然是有好處的,雖然不相信小言這死丫頭能將人請來,陸二山也不敢搞破壞。

    直到散會,大家都覺得不真實,都提出讓鐘獸醫落戶的事了,不會真能將廠子開起來吧?

    陸衛軍走路都是飄的,“等有了獸醫,咱們說不準,真能多養個幾十頭,過年也要過個肥年了!

    “聽說別的富裕點的縣,各家各戶都會養個兩頭,雞也能養兩只,哪年都是肥年,條件比咱好得多,也就咱們大隊實在窮,人都填不飽肚子,也沒多余的糧食喂豬、喂雞,以后就好起來了,嘿嘿,想想好日子,就覺得美!

    陸二山潑冷水,“美啥美,就算有了獸醫,咱們也還是沒糧食,靠青草喂,壓根喂不肥,也不知道你們被灌了什么迷魂藥,真以為能富起來呀,咱大隊連買豬仔的錢都沒有吧?”

    第一次參加會議的人都挺美,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會計背著手,慢悠悠的說:“這你就不懂了吧?不知道可以貸款嗎?還是小言她叔呢,懂的還沒她多,小言都說了,只要廠子開起來,第一批買豬仔的錢,不愁弄不到,這可是公家的廠子,找公家貸點款怎么了?又不是不還!

    陸二山:……

    等其他人都離開后,大隊長將陸小言喊到了跟前,跟她一起出去的,路上問了一句,“你有幾成把握?別咱這邊已經同意了,那邊又拒絕。”

    “我和他談條件時,他已經心動了,不出意外,應該會答應!

    就算他有其他顧慮,秦英也會說服他,為了搬出去,她都寧愿幫孤寡老人養老了。

    陸小言相信她給出的條件,肯定能打動他們。

    此時,鐘獸醫一家正在商量此事,連老爺子都加入了,急急問道:“他們真愿意讓我們當老師?”

    “對,那小姑娘答應了,還說如果你們愿意,學校愿意交給你們管理!

    “管不管的無所謂,能教學就行。”老爺子滿腹才華,最喜歡的就是教書育人,退休后一直無所事事,這幾年他都要憋出問題了。

    秦英也很高興,“對啊,能教學就行,年底還能補二十斤豬肉,二十斤雞蛋,豬肉既能做臘肉,還能紅燒,足夠咱們吃上十幾二十次了。”

    只是想想都覺得生活有了盼頭。秦英催著說:“那還等啥,趕緊去給他們打電話,就說咱答應了。”

    鐘獸醫也傾向于答應,“娘那邊……”

    秦英說:“婆婆那邊我來說,小偉快結婚了,家里本來就住不下,他們肯定愿意咱們搬走。”

    秦英原本都考慮過在鐘家村蓋房子,可是鎮上的宅基地并不好批,他們家面積也不小,一共五個房間呢,其實擠一擠也能住下,是秦英實在跟他們處不來,才起了搬走的念頭。

    陸家村也不算太遠,不僅愿意接收他們,還愿意讓他們當老師,她自然是滿意極了。

    秦英說:“你快去給那邊回個消息吧,別拖了,建房子還需要時間呢,既然能批地,就批個面積稍微大點的吧,直接蓋四間,三個臥室,一個堂屋,萬一家里有個客人,還能招待一下,咱兒子回來探親時也有地兒住。”

    “成!

    下午六點多趙宇從公社趕回來時,就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大隊長。

    大隊長高興壞了,摸了一下孫子的小腦袋,“去,給你小言姐報個信,就說鐘獸醫愿意來咱大隊了。”

    小男娃是劉霞的二兒子,今年已經五歲了,小家伙正在和幾個小不點,在門口扔沙包,聞言,還不想動,大隊長塞給了他一顆麥芽糖。

    他眼睛瞬間一亮,一溜煙跑了出去,跑到陸小言門口后,又折返了回來,“小言姐是不是搬走了?”

    “嗯,搬到你會計大爺旁邊了,你在門口吼一嗓子,她就能聽到,算了,還是我自己去吧!

    大隊長親自跑了一趟,他過來時,陸小言正在教秀兒認字,聽到消息后,陸小言也很高興,“那廠子可以籌辦起來了,對了,我還答應了鐘獸醫,說只要他肯來,咱們大隊的人,會幫他蓋房子!

    “這是應該的,他來得越早,咱就可以早點去挑小豬崽,房子可不是好蓋的,請人還浪費錢,咱大隊各家蓋房,都是鄰居人搭把手,人多力量大,很快就蓋好了,我到時動員一下大家就成,幫忙蓋房的,過年都多分半斤肉。”

    他也是豪氣,一出口就是半斤,以前過年一家人能分四兩都是好的,一想到可以養上百頭豬,他紅光滿臉的,那叫個興奮。

    “我這就去公社蓋章,今天把辦廠的事敲定了,就是不知道社長會不會卡咱們,之前公社辦過一個養殖廠,豬病死不少,賠了不少錢,后來就倒閉了,這些年咱公社都是號召各生產大隊養,原本還要給村民要任務,一人養個兩頭,上交國家一頭,咱連肚子都填不飽,前兩年還不少人餓暈過去,更沒糧食養豬,這才作罷。”

    說到這里大隊長眼中的擔憂更多了,“要是知道咱們請來一個獸醫,他們想將養殖廠辦在公社可咋整?”

    陸小言說:“請到獸醫的事,我不是沒讓聲張嗎?趙楠哥也特意叮囑了趙宇哥,讓他先保密,公社還不知道咱請了獸醫,您就說村里實在太窮,為了讓大家過上好日子,為了娃娃們有學?勺x,所以想辦廠,別提獸醫的事!

    大隊長點頭,“我這就去!

    他風風火火的,說走就要走。

    陸小言有些好笑,“天都快黑了,明天早上再去也不遲吧?”

    “不等了,萬一有人不小心走漏消息,就不好了,以免夜長夢多,還是先將廠子辦好!

    陸小言也沒再攔,“成,等您回來時,天肯定黑了,讓趙楠哥陪您一起吧,路上注意安全!

    大隊長點了點頭,急匆匆離開了,身上充滿了干勁兒,陸小言又不由感慨萬分,這個年代大家雖然生活貧苦,精神面貌卻很好,真的是斗志滿滿,好像每一天都格外有盼頭。

    陸小言回屋時,太陽已逐漸西斜,房間內光線也暗了下來,秀兒正趴在書桌上寫字。

    陸小言打開了臺燈,對秀兒說:“下次,屋里暗時你打開燈!

    秀兒“嗯”了一聲,她又寫了一會兒,就站了起來,說:“小言姐,該做飯了,我得回去看弟弟了。”

    她年齡小,干不了太多農活,也就撿撿牛糞,幫著看看弟弟。

    陸小言七八歲大時,一放學,會滿院子的跑著玩,作業都是要拖到天黑后才去寫,有時玩得開心,都不記得回家吃飯,還得傅沉出去找她。

    反觀秀兒同樣的年齡,卻懂事得不像話。

    陸小言有些心疼地摸摸她的腦袋,“回去吧,今天都學會二十個字了,很棒了,晚上不用寫了,油燈光線太暗,會壞眼睛,想學習就來我這兒!

    秀兒乖巧地點頭,小臉紅撲撲的,忍不住抿唇笑了笑,很開心很開心,她長這么大,還是頭一次有人夸她棒。

    她有些暈乎乎的,回去的路上,都覺得腳下輕飄飄的,像是踩在云朵上。

    她默默在心中說了一句:小言姐,你才是最棒的,比任何人都棒。

    說完,嘴角又咧了起來。

    陸小言又畫了半張畫,才去廚房做飯,家里有了白面,有雞蛋,還有芝麻,陸小言打算烙餅吃,她只做過各種糕點,還沒烙過餅,所以第一鍋沒敢多烙,怕萬一做得味道一般。

    第一鍋出爐時,只有三個餅,她拿t起嘗了一下味道有點淡,鹽放少了,第二鍋她又重新調的餡兒,重新做了四個咸口的,又做了四個豆沙的。

    餅子烙好時,酥香味一下就傳了出去,陸大山和王月勤一進門就聞到了香味。

    王月勤腳步都快了一些,語氣都有些迫不及待,“又做糕點啦?”

    陸小言笑道:“烙的餅,再做糕點怕你們覺得膩,干脆烙的餅。”

    “哎,咋會膩。”

    那么好吃的糕點,王月勤覺得,天天吃都不會膩,她昨晚晚上,做夢都在吃糕點,這話她可不敢說,唯恐閨女真天天做。

    那得浪費多少白面。

    陸小言莞爾,“你們要是喜歡,下次我再給你們做,今天先嘗嘗這幾個餅,看看喜歡不!

    餅子貼在鍋上烙的,澆了不少油,所以瞧著黃燦燦的,只是看著就勾得人流口水。

    陸大山撓了撓腦袋,小心翼翼看了閨女一眼,說:“那個,看著餅挺多,個頭也大。我給你滿福爺拿去兩個?”

    陸小言笑了笑,“拿四個吧,兩個不值當送,正好兩個咸口的,兩個紅豆的,讓他都嘗嘗。”

    陸大山興奮地嗯了一聲,因為收了人家五塊錢,還有兩條魚,他還挺不好意思,尤其是聽說,那兩條魚還是他閨女給他拿的,特意讓他補身體的,他更難安了。

    陸大山拿著餅,去了斜對面。

    見他送了吃的過來,章老太還挺高興,“哎,老頭子,大山來了,你快出來!

    這餅子一瞧就是白面做的,煎得油汪汪的,一看用料就很足,她家的條件在村里占中上等,也不是頓頓都能吃飽,也就逢年過節能吃上白面饅頭,餅子那更少了,因為費油費鹽,他們很少烙餅,實在饞了才弄個雞蛋餅,一年一次都是好的。

    她則接住了餅子,因老頭子在家,還客氣了一句,“你們自己吃唄,這么金貴的東西,這多不好意思!

    “家里還有!

    兩個孫子也眼巴巴圍了上來,小的那個蹦蹦跳跳的,還想伸手去拿餅子,見爺爺出來時,瞪了他們一眼,兩小只頓時縮到了奶奶身后。

    陸大山笑得憨厚,對陸滿福說:“小言今天剛做的,我拿來一些,讓您也嘗嘗!

    他沒多待,送完餅就走開了,章老太將餅端到了桌上,她心中高興,一下忘了形,跟屋里的大兒子說:“還是你爹聰明,這要是每次做好吃的,都給咱送,那得占多少便宜!

    兩小娃娃跟著笑,“嘿嘿嘿!

    陸滿福抽了一下嘴角,他洗完手,也進了屋,“我還沒聾!做什么春秋大夢,人家肯送,你就好意思收?年齡一大把,就知道整日占人便宜,像話嗎?你看看倆孩子跟你學成啥樣了!”

    陸小言哪里知道,一次送餅,還差點引起他們的內部矛盾。陸大山一回來,他們仨就開吃了,餅子烙得外焦里嫩,那叫個好吃,連陸小言覺得味道淡的那兩個,陸大山和王月勤都直呼好吃。

    陸小言好笑,覺得也就牛角板凳腿,啃不動的,他們才覺得難吃。

    第二天陸小言醒得很早,洗漱好后,她便拿著書和報紙去了大隊長家,這個點正是做飯的時間,各家各戶的煙囪都冒起炊煙。

    陸小言剛走到主街上,就瞧見三個人扛著鋤頭和鐵鍬準備去干活。

    陸小言主動打了聲招呼,花大娘笑著問了一句,“小言這是去哪兒?”

    辦廠的事既然確定了,技術知識也該抓一抓了,陸小言笑著說:“前天去省城,買了一些養殖資料,要給霞嫂子送去,天色不早了,你們快回去休息吧。”

    “鐵柱媳婦嗎?她不是才小學文憑,還讓你捎書啦?”

    陸小言笑著說:“她不是在養豬嗎?前段時間豬生病,她挺著急,省城有養殖類的書,教人怎么養豬,我干脆買了些!

    “那你快去!

    陸小言笑著點頭,來到大隊長家時,劉霞正在做飯,大隊長瞧見她一臉喜意,“小言來了?”

    昨天大隊長為了廠子的事,親自跑了一趟公社,好在國家很支持生產隊自己搞副業,公社一聽他們是想賺錢建學校,痛快地蓋了章。

    陸小言笑著將書遞給了大隊長,“這是我在書店看到的養殖類書籍,報紙上也有相關知識,里面的內容寫得很好,霞嫂子要是能學會,肯定能將咱們的豬養得白白胖胖的。”

    大隊長則有些驚訝,沒想到她這么高瞻遠矚,前天她去省城時,鐘獸醫可沒答應要來,她竟然提前買好了書和報紙,難道已經預料到了他會來?

    大隊長感激地接住了資料,“花了多少錢,大隊給你報銷!

    陸小言笑著點頭,也沒拒絕。

    劉霞在廚房也聽見了動靜,她擦了擦手,忙走了出來,一瞧見足足有四本,報紙也有一疊兒,她頓時頭疼了,“哎,我小學就讀到三年級,好多字都不認識,一本都夠我頭疼了,這么多書我可看不明白!

    她忙不迭推辭。

    唯恐真將書交給她,萬一學砸了可咋整。

    昨天晚上,她公公從公社回來時,高興地喝了二兩小酒,這些天,還是頭一次見他這么激動,他們一問才知道,大隊里要辦個正兒八經的養殖廠,規模大的那種,章都已經蓋好了。

    不是她妄自菲薄,她也就是干活的料,哪會兒學習,“反正我是不成,小言還是你學吧,你讀了高中,肯定比我學得快。”

    大隊長也看了一下她們,廠子既然要擴大規模,學好這些技術是很有必要的,劉霞人雖然勤快,干活也麻利,學習能力卻一般,并不適合當技術員,廠長更不行。

    大隊長開了口,“小言,你腦袋靈活,學習能力也強,這幾本書,不如你自己學?到時我推薦你當廠長!

    第27章 第27章腦袋都搖成了撥浪鼓,……

    大隊長最是剛正,他覺得養殖廠是陸小言提議開的,獸醫也是她請來的,沒她就沒有養殖廠,理應由她當廠長,前天他和書記還過討論廠子能不能辦成,真辦廠后,由誰當廠長。

    書記的意思是她年齡小,瞧著一團孩子氣,讓她當廠長,只怕不能服眾,如果她真能請來獸醫,可以給她一個主任的位子,廠長還是找個成熟穩重的來。

    大隊長卻不這么認為。

    他覺得小言這丫頭看著年齡小,實際上辦事卻很沉穩,鐘獸醫拒絕后,她都沒放棄,硬是將人請來了,都說有志者事竟,他覺得,這丫頭有這個毅力,辦啥都容易成功。哪個要是不服,就自己去請獸醫去,要能請來,也可以讓他當。其他人擺明了不行。他甚至覺得,只有在陸小言的帶領下,廠子才能建起來,才能走遠。

    陸小言連忙擺手,“不成不成,您還是另選他人吧,我就不瞎指揮了,真的,我也沒那么擅長管理,我還要畫畫,也沒那么多精力!

    腦袋都搖成了撥浪鼓,唯恐被抓壯丁。

    見她這么抗拒,大隊長還挺惋惜,不由嘆口氣,將書收起來后,他送了一下陸小言,路上才問:“那你覺得有合適人選嗎?”

    陸小言仔細想了想,她年齡大些后,才不愛出門,小時候就是她娘的小尾巴,整日在地里待著,農村沒啥娛樂,個個都愛嘮嗑,她時常聽嬸子大娘們八卦,對村里的人倒是算熟悉。

    她說:“當廠長的話,技術可以一般,最重要的是管理能力,咱們村有好幾個厲害人物,旁的不說,花大娘和陳家嬸子都挺合適,花大娘是很有領導能力。”

    記憶中她還當過婦聯副主任,在公社工作過十來年,能被公社提拔過去可見能力多強,兒媳婦生了孫子后,她就把工作讓給了自家閨女,如今是邊帶孩子,邊掙工分。

    “至于陳嬸子,聽說她前些年也養過豬,干活也是一把好手,經驗比霞嫂子還豐富,評過好幾年的先進,還有衛軍叔,他雖然沒養過豬,我記得,他管理能力很強,小隊長當的風生水起的,到時讓隊員們投票選舉吧,選個更有民心的!

    劉書記也最中意花大娘和衛軍,大隊長笑了笑,“成吧,那就讓隊員選取吧,我就不勉強你了!

    陸小言感激一笑,“當務之急我覺得還是趕緊找幾個人t學一下養殖知識,咱們既然要養就要科學養殖,只有獸醫也不行,其實我覺得霞嫂子真的可以試試,她踏實能干,分內之事能完美地做好,從來不會敷衍了事,就算她認識的字不多,也可以找人帶她。”

    大隊長也挺高興,他兒媳婦雖然不適合廠長,養豬卻是一把好手,確實也能培養培養,“中,那我明天和書記商量一下,先找幾個有初高中文憑的,讓他們一起學養殖技術,學的最好的就來負責技術這一塊的指導!

    陸小言笑著點頭。

    大隊長是個辦事利索的,當天上午,就召開了會議,十個生產小隊的隊長也一并被喊了過來。

    大隊長先將開養殖廠的事說了一下。其他幾個小隊長還沒聽說這事,聞言都有些驚訝,這幾天豬不是還差點死掉?咋又突然辦廠子,擴大規模?

    就不怕賠的褲衩子都不剩嗎?直到聽說他們大隊也有了獸醫后,一個個才雙眼放光,獸醫啊,那可是香餑餑,他們縣都沒幾個,他們大隊竟然也有獸醫了?

    陸二山也有些暈乎乎的,不會吧?小言那丫頭,真請來獸醫了!她咋認識的獸醫,去省城一趟,巴結上的?

    陸二山嫉妒的內心翻江倒海,頭發絲都要酸得冒泡了。

    大隊長說:“這次喊大家來是,為了通知一個消息,咱們已經有了養豬廠,獸醫很快就到位了,眼下,不僅需要挑個老手去買一批小豬仔,還得選幾個學習能力強的,來學養豬技術,學成了以后就是咱廠子里的工人,正兒八經的發工資!

    大家呼吸都重了,包括陸二山,工人!這可是工人,拿的不是工分,這大家還不得搶破頭。

    大隊長繼續說:“不僅要招技術員,等鐘獸醫來到后,還得給他配兩個助手,說是助手,其實算是學徒,只要鐘獸醫愿意帶,其實算是學徒,以后學成后,就是正兒八經的獸醫,你們回去統計一下,各小隊里的人,有愿意當助手的也報個名!

    大家呼吸更重了,這年頭獸醫有多吃香,他們自然曉的,每年大隊里的豬生病時,大家都一籌莫展,這還是學會給豬治病,那可是養多少豬都成,一個個眼前浮現的都是白花花的豬肉,香噴噴的五花肉。

    陸二山等人沒忍住,都默默吞了一下口水,別說旁人,他們都想當報名。

    散會后一個個腳步都發飄,感覺跟做夢一樣,等他們將消息說下去后,整個陸家大隊都炸開了鍋,大家活也不干了,圍著小隊長叭叭叭問個不停,大娘、嬸子們更是涂抹橫飛,激動的雙眼放光。

    養豬好呀,她們一個個最是勤快,也可以當工人。

    啥!還得學好幾本書?

    那不是問題,找個有學問的,讀給我們聽,我們就是死記硬背,也要跟著學!

    小隊長們呼啦啦搖頭,不成不成。

    咋地就不成!

    大隊長說得有初中以上文憑?

    嬸子大娘們恨不得捶胸頓足,想到自家孩子是初中生,才又喜出望外。家里沒有初中生的,一個個垂頭頓足,后悔得腸子都青了,更有彪悍的大娘,直接殺到了大隊長跟前,非要找他問個明白。

    咋招個還非得是初中文憑,這不是歧視他們這群大爺、大媽嗎?年齡大的,還真沒幾個初中文憑的,小學學歷,倒是勉強能揪出幾個。

    大隊長被纏得沒法子,最后才不得已說:“技術員肯定招有學問的,不過等豬養的多了,會專門招一批人給豬洗澡,清理糞便啥的,到時可以放松要求,大家多點耐心!

    大爺大媽們這才不再鬧騰。

    陸小言并不知道這事,她還在專心畫畫,這一畫就是兩三個小時,等大隊長終于安撫好大家時,鐘獸醫帶著自家媳婦找來了陸家大隊。

    因為陸小言和他們更熟悉,大隊長還特意派了個人來找陸小言。

    陸小言忙放下畫本,出去迎接了一下,她過來時,大隊長已經將兩人帶到了養殖廠。

    一瞧見她,鐘獸醫就笑了,對大隊長說:“你們這位小同志可不得了,她給的那些條件,每一點都讓我很心動,就在我納悶,她咋知道那么多時,就看見鄰居家小孩拿著糖,得意洋洋的炫耀,說是自己賺的,再三追問,才知道都是你們這小同志搞的鬼。”

    陸小言鬧了個紅臉,哪想到這么快就暴漏了,還挺不好意思。

    秦英意味深長看她一眼,打趣道:“你姐姐要是有你這么機靈,跟我家結親也不是不行!

    陸小言臉更紅了。

    大隊長仔細問了一下,才知道緣由,這些糖和錢全是她自己出的,壓根就沒找大隊報銷,上次去糕點方子也是,說送就送了,要不是趙楠說了經過,他都不知道,她付出了這么多。

    這小丫頭,還真是一心為大隊。

    他都沒這個覺悟。

    大隊長感動得不行,哪里知道,陸小言是從小大手大腳慣了,壓根沒將糕點和糖果,放心上。

    畢竟,就這點東西,也不好找他報銷?

    嘿嘿,這不還是傳到了他耳中?

    她都覺得自己的形象莫名高大了呢。

    大隊長忍不住笑了笑,打趣了一句,“可惜小言家就她一個女娃,沒姐姐,她也已經結婚了!

    這下鐘獸醫和秦英相當驚訝,秦英說:“她看著也就十七八吧?”

    大隊長笑瞇瞇地說:“今年十八,結婚早!

    兩人倒也沒再過問她的私事,他們這次來是想過來看一下,自家的房子建在哪兒,鐘獸醫在縣里有點人脈,打算從買縣城材料,直接拉陸家大隊來。

    知青點在村子東頭,那一塊有不少空地,大隊長說:“不然你們就在東頭挑一片空地吧,日后有了錢,學校也會建在這一塊!

    大隊長帶他們來了東邊。

    這里離養殖廠也不遠,走路也就幾分鐘的路程,以后有了學校,倒是方便老丈人和他老伴,鐘獸醫爽快地應了下來。

    看著這一片空地,陸小言心中也不由一動。

    鐘獸醫說:“那我今天去縣里,磚塊、水泥、沙子啥的買一下,到時直接讓他們把東西卸在這兒,要是村里有空房子,我就先來搬來,等房子蓋好,再讓我老伴他們過來!

    人家都要幫著蓋了,材料啥的總要自己弄好。

    大隊長準備先把會議室收拾出來,讓他湊合一段時間,“自然有,我這就讓人去收拾一下,您隨時可以入住!

    幾人商量好后,鐘獸醫就帶著自己媳婦離開了。

    他們走后,陸小言對大隊長說:“大爺,可以給我們家批塊地嗎?等我們攢了錢,也蓋一個,總住著二爺爺的房子,也不好,就算旁人不說啥,我們心里也過意不去,還是得有個自己的房子!

    她給大隊做了不少貢獻,要是沒她,鐘獸醫不會過來,也壓根不會有這個養殖廠,大隊長痛快地應了下來,“你選吧,看好位置,給我說一聲就行,到時給你批。”

    陸小言翹了翹嘴角,指了一下鐘獸醫后面的空地,“那我就先定了,就這兒就行,以后有錢了再蓋!

    東邊挨著麥田,離河堤也近,站在這兒都能看見綠波蕩漾的河水,等建了學校,在這兒肯定能聽到下課鈴聲,她也能跟著孩子們的作息來。

    她畫畫總是很投入,一忙起來,經常忘記休息,都是肩膀發酸時才想起來活動一下,這樣對頸椎可不好,陸小言不想年紀輕輕就落個職業病。

    “中,我給你批!贝箨犻L臉上滿是笑,“我這就去找人,正好農忙時,已經過去了,這幾天就先讓大家多圍點豬圈,先弄三十個吧!

    陸小言仔細回想了一下后世的養豬經驗,從一檔節目里扒拉出一點有用的,“我覺得蓋豬圈之前,還是得好好規劃一下,一定要通風好,采光好,最好有飼料區,有生產區,最后再弄一個隔離區,以后豬生病時,不管什么病,都帶到隔壁區,以防是傳染病!

    大隊長越聽,越覺得有理,他一搓臉,讓陸小言等了一下,扯著嗓子喊了一聲,一拍腦袋,“老三!”

    陸鐵成就是他小兒子,就在不遠處記工分呢,,他算術不錯,如今是大隊的記分員,聽到喊上,他屁顛顛跑了過來,“爹,喊我干啥!

    鐘獸醫才剛走,他爹就喊他,不會想讓他給鐘獸醫當助手吧?

    嘿,他爹總算開竅了,想給他走后門了?

    陸鐵成激動地搓手手,要知道,他這個記分員的活,都是他經過比拼,一路過關t闖將,打敗掉趙振南和陸小言這兩高中生,才得到的。

    虧得他算術好。

    要不然才輪不上他。

    記分員看著光榮,其實沒啥發展前途,掙的也是工分,哪有獸醫學徒香,他要是會給豬治病,一個個保準將他供起來。

    陸鐵成不在乎賺多少錢,就享受萬眾矚目的感覺。

    也希望自己喜歡的女孩能正眼看他。

    陸鐵成只是想想,就忍不住嘿嘿樂,這時,就聽他那鐵面無私的老爹說:“啥樂什么呢?小言你再說一遍吧,我怕我一忙,后面會忘記,讓鐵成趕緊記下來。”

    陸鐵成一張臉頓時垮了下來,好吧好吧,他早該認清現實,真有好事,也輪不到他啊。

    他悶悶不樂地撇嘴,嘟嘟囔囔抱怨了一句,“好事想不到我,一有苦力活就抓我,我每天記工分,都記得頭昏腦漲的,又讓我記啥!

    他高高大大的,瞧著很男子漢,偏偏整日跟個小媳婦似的,委屈巴巴,簡直沒眼看。

    大隊長抬手,朝他腦袋上抽了他,“少貧嘴,趕緊記,小言,你再說一遍。”

    陸鐵成一蹦三尺遠,苦哈哈地摸出了他的筆和小本本,“打傻了你賠啊,還是不是親爹。”

    大隊長瞪眼。

    陸小言笑著說:“我干脆整理整理一下吧,直接寫出來給您,養豬的那本書上,也有不少要點,我下午匯總一下,等會兒給您。”

    大隊長感激不勝,還不忘瞪自家啥兒子一眼,“你看你,再看看小言,同樣是高中畢業生,咋差距恁大。”

    陸鐵成滿眼幽怨。

    這可真是親爹,還帶人身攻擊的!

    陸小言回去后,就整理了一下,她不僅提了建豬圈的建議,想到明天就有人去挑小豬仔,還說一下挑選豬仔時,需要注意豬的事項,這些書上都有提,她只是匯總了一下,怕他們一時半會看不完。

    他們省地處中原,溫度不太冷,也不太熱,各類型豬種都挺適合,還是要看能買到什么品種的,像這些進口的長白豬、大約克夏、杜洛克大概率是沒有的。

    她很快就整理好了,直接交給了大隊長,大隊長念過小學,也識字,看完就喊了十個年輕小伙子,崔奶奶家六個兒子也全喊來了,一個個都是建房子的好手,他認真交代了一番,讓他們按要求建豬圈。

    幾人拍著胸脯保證,保準按要求建好。

    陸小言也過去看了一眼發現,周圍連個磚瓦都沒有,他們就開始建了,一瞧就是打算做土墻,陸小言皺了皺,找到了大隊長,“咱們不能蓋瓦房嗎?瓦房冬暖夏涼,下雨時,也不容易漏水,更適合養豬!

    大隊長也愁,忍不住摸出了焊煙,“咱們哪兒有錢買磚!

    “一百頭小豬仔的話,前期建個十個豬圈就行。”

    大隊長尷尬望天,就算只建十個,單是需要的磚瓦,加一起也得幾百塊錢啊,他們買不起啊,實在買不起。

    大隊是真的窮,窮得大隊長都不好意思張口。

    陸小言卻覺得磚瓦房很有必要,既然開始養了,條件設施就應該跟上。

    不過公社沒窯廠、磚瓦廠,也沒這個技術,磚瓦啥的,只能去縣里買。

    陸小言眼睛轉了轉,笑著說:“公社好像最近在建衛生院是吧?我記得建衛生院,好像是縣里要求的,他們去磚瓦廠拉磚時,也更容易些吧。”

    大隊長一時沒聽懂她的意思。

    陸小言只好直白地說:“當初說的是每個大隊都能建一個學校,結果公社沒撥款,當時咱們大隊也沒說啥,為了建學校,咱們打算自己帶村民致富,公社總要支持咱們一二吧?”

    大隊長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時很是心動。

    陸小言繼續說:“也不用他們掏錢支持,讓他們去縣里拉磚時,給咱們拉點磚瓦就好了,咱們要的也不多,夠咱們蓋十間豬圈的就成,單算磚瓦,成本也不多,要是廠子開不起來,他們也很難拿到盈利不是?”

    大隊長嘆口氣:“雖然成本不高,他們也未必愿意,畢竟公社底下有十個大隊呢!

    “可開養殖廠的只有咱們一個,咱們養殖廠如果做好了,也屬于公社的政績,公社投資一點磚瓦,咱們以后是能反哺國家的,互利互惠的好事,咱總要爭取一下吧,說不準成了呢!

    大隊長點頭,“那我去和劉書記商量一下,他比我能說會道,由他出馬成功的幾率應該大一些!

    陸小言也沒瞎出主意,他們這位劉書記瞧著不顯山不漏露的,其實可是位能人。

    大隊長也深知這一點。

    接下來兩天,陸小言都在認真畫畫,果然不出所料,劉書記果然成功了,第三天,公社就將磚瓦拉了過來。

    陸小言這下是徹底放心了,她這兩天也沒閑著,每天會抽出一個小時,教一下秀兒認字,她還從陸小曼那兒借來了小學課本,按一年級的課本,教的她。

    秀兒是個好學的小姑娘,再踏實不過,讓她背的東西,第二天陸小言檢查時,她基本都能背出來。

    這天,陸小言考察完她的數學,打算講語文時,卻見小姑娘在偷偷瞄她。

    陸小言挑了挑眉,“咋啦?覺得累了?想休息了?”

    秀兒被抓了個正著,小臉瞬間紅了,她忙搖頭,囁嚅著開了口,“不是,小言姐,那、那個……”

    秀兒家畢竟貧窮,小姑娘也沒啥自信,總是怯生生的,膽子跟老鼠似的,陸小言摸摸她的小腦袋,鼓勵道:“有什么話,你直接說就是。”

    秀兒兩只細弱的小手,纏在了一起,又偷瞄她一眼,小聲說:“月芽和草兒也沒念過書,她們也想認字,小言姐可以一起教她們嗎?我昨天想教她們,我、我沒小言姐教得好,她們老記不住!

    月芽和草兒一個八歲,一個九歲,也沒上學,他們家里的情況都比秀兒好,緊吧緊吧,也不至于拿不出一個娃娃的學費,主要是因為她們是女娃。

    父母覺得女娃念書也是白念,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就算讀了書,也都是給別人家讀,有那幾塊錢,還不如過年時,讓一家人吃一頓好的。

    沒法子,這個年代本就不重教育,貧窮落后的地方,更是如此,這是思想認識的落后。

    陸小言說:“當然可以啊,讓她們來吧,教一個也是教,教十個也是教,你們順便問問其他小孩,有沒有愿意學的,有的話都過來,我一起教。”

    秀兒眼睛亮晶晶的,“小言姐,你真好!

    說完她對著門口喊了一聲,“月芽、草兒!

    門外當即探進兩顆小腦袋,烏溜溜的大眼緊張兮兮的,一臉的期待,也不知道在門口等了多久,秀兒興奮地說:“小言姐同意啦。”

    兩人雀躍地蹦了一下,秀兒也開心地站了起來,話都平時多了點,“小言姐,那我們去問問還有誰想學習。”

    村里能上學的基本都是男孩,好多女娃都沒去,有的是家里經濟不富裕,有的是覺得女娃讀書沒啥用,有錢也不送,人就是這樣,越不讓上,越想上,好多女娃最羨慕的就是家里的哥哥弟弟可以去念書。

    秀兒她們跑出去問了一圈,一下子帶回十六個女娃娃,年齡大的十四,小的才五歲,一個個都眼巴巴看著陸小言。

    另外還有四個小男娃,這是家里條件不好,讀不起書,秀兒的哥哥也來了,大家既興奮又忐忑,唯恐小言姐嫌人多,不肯教。

    秀兒的哥哥,陸石挺著胸脯保證,“小言姐,我幫你管紀律,大家肯定不鬧騰,你盡管教。”

    放在別的村,肯定沒這么多孩子愿意主動讀書,他們陸家村,是因為出了個傅北,傅北每次考第一時,都會得到學校發的獎勵,小生初時還是第一,公社都獎了五塊錢,他們大隊還給了獎勵呢。

    家里有孩子上學的,家長都是拿傅北激勵他們,讓他們也好好學,爭取拿獎金,雖然事實證明,像傅北成績那么好的沒有第二了。

    在小孩子的心中卻早早就埋下了一個種子,成績好,等于能賺錢,不僅大隊會給獎勵,公社也會給。

    那可是五塊錢,他們連一分都沒有呢,如果能賺五塊錢,他們也能幫家里分擔了,不用再餓肚子,還能悄悄給自己買顆麥芽糖。

    只是想想,嘴里就開始分泌唾液了。

    一雙雙烏溜溜的眸,滿是渴望。

    陸小言看得心中軟乎乎的,摸了摸陸石的小腦袋,笑著說:“好呀,那紀律交給你,你們先回家搬個小板凳,我想想給你們講什么。”

    孩子興奮地點頭,快活地跑開了t。

    因為人多,家里也沒黑板,陸小言不打算教生字,下午畫畫累了,可以先去供銷社買一塊小黑板和粉筆,孩子們搬著小板凳來到她家后,她讓大家分成四排坐在了院子里。

    她從“目不識丁”的成語故事入手,先講了一下識字的重要性,通過“匡衡鑿壁借光”“朱買臣負薪掛角”給大家講了一下古人讀書,尚且努力的故事。

    她小時候喜歡看課外書,腦海中故事很多,又講了一些類似“司馬光砸缸”、“曹沖稱象”的故事。

    孩子們聽得眼睛亮晶晶的,都崇拜地看了陸小言一眼,只覺得她懂得可真多。

    不知不覺一個小時就過去啦。

    陸小言講的喉嚨都啞了,她清了清嗓子說:“好啦,今天上午就講到這里,以后咱們上午一小時,下午一小時,今天下午我需要去供銷社一趟,你們四點再來吧。”

    大家家里都沒表,都是根據日頭、沙漏計時,沒那么準確,陸小言又加了一句,“等我回來,讓小秀兒去喊你們!

    孩子們脆生生應了聲好,下課后,他們也舍不得走,膽子大的小姑娘,湊到了陸小言跟前,她捧著小臉,星星眼地說:“小言姐姐,下午還講故事嗎?”

    陸小言端起水喝了一口,才笑著擼擼她的小腦袋,“不講啦,下午咱們學習認字,先教你們寫自己的名字吧?然后學語文第一課!”

    “哇!所有人的名字你都會寫嗎?”

    小娃娃們小臉紅撲撲的,滿眼崇拜,還像會寫大家的名字,是多么了不得事。

    陸小言看得怪心酸的,鼓勵道:“等你們學習一段時間,也會寫,不僅會寫自己的名字,家人的名字,全大隊的名字都會寫!

    一個個更激動了,連五歲大的小不點都湊了過來,奶聲奶氣地問:“真的假的,小言姐姐,我也可以嗎?”

    “真的呀!只要好好學,都會寫!”

    孩子們嘿嘿只樂,一個個開心的不行,還是秀兒小聲跟哥哥說:“哥,小言姐還要畫畫!

    十一歲大的小男孩,十分有擔當地站了出來,“好了好了,大家不要纏著小言姐了,她還有事要忙,咱們下午再來!

    第28章 第28章真是腦子被驢踢了。

    陸小言確實還得畫畫,她想趕緊掙錢,多買點白面,也沒阻攔,孩子們離開后,她認真畫了半個小時,才去做飯。

    中午陸大山和王月勤回來后,她才聽說村民們反應很大,一個個都想報名,陸大山說:“不過有學歷要求,得初中以上學歷才行。”

    這點陸小言知道,一個大隊人還挺多,要是不設要求,一窩蜂的都跑去報名,誰來種地?

    下午的時候,陸小言從崔奶奶家借了輛自行車,正想去公社買東西,就被大隊長喊住了,“哎,小言,我正想找你,你這是要去哪兒?”

    陸小言如實說:“我原本在教秀兒學認字,其他孩子也想學,教一個也是教,干脆讓他們一起來聽了,因為人多,我打算去公社買個小黑板,再買點粉筆,方便教學!

    大隊長算是發現了,這丫頭總是默默做好事,完全不聲張,村里也確實有不少孩子讀不起書,他一直有心做點什么,奈何也幫不上啥忙,這會兒說:“你也別去公社買了,浪費這個錢干啥,小黑板我家就有,五六十年代,比這會兒還窮,那時公社連桌子板凳都沒有,大家去學校都是帶著個小黑板,趴黑板上學習,前幾年才好些,買得起桌子了,才用不上小黑板。你家估計也有。”

    陸小言仔細回憶了一下,還真想起了原身七八歲的事,那時上學確實要背著個小黑板,她開始上學時趕上饑荒,哪里有桌子,各地都缺木材,人餓死后,甚至沒棺材裝,都是席子、稻草一裹,再用繩子一捆,挖個土坑就埋了。還有那缺德的,為了一件衣服,將死人扒出來的。

    說來她也夠慘的,他們省地處中原,雖然是重要的交通樞紐,本就夠窮的,他們縣還是貧困縣,就連他們大隊,都是他們公社最窮的一個。

    慘不拉幾啊。

    她都忘了小黑板的事,“我們搬家時,好多東西都沒拿,我小時候用過的那個估計在我奶家!

    “你奶未必給你,你先去還自行車,還完,和我去開個會,等結束你去我家拿,至于粉筆,我讓趙楠給你捎回來幾盒,他正好要帶陳老去公社尋摸一下小豬仔!

    陸小言爽快地應了下來。

    今天這個會,是為了商量考核的事,他們主要是招養殖技術員,飼養員,繁殖員,獸醫學徒,還有清理員。前四種工人都得好好培養,目前規模不大,各招一個就行,也就獸醫學徒需要多招一個。

    大隊長都沒想到報名的竟然這么多,全大隊初中學歷的一共二十九個,高中生四個,除了傅北、陸小言,竟然全報名了,包括年僅十五歲的陸小曼,大家都想當工人。

    除了大隊隊員,知青們竟然也有一多半報名的。剩下那一半沒報的,有個別是沒得到消息,還有的是不想養豬,邁不過心里那一道檻。

    就這加起來,也有四十二人了。包括他那不著調的小兒子,也想跟鐘獸醫學習,他倒是挺雞賊,知道獸醫這個行業有多吃香。

    這次會議是大隊長主持的,他說:“這次學歷高的基本都報名了,知青也報名了,咱們先討論一下,要不要招知青吧!

    大隊長其實不太想用知青,雖然現在沒有知青返鄉的政策,萬一哪年知青們突然回去了,對廠子來說,也是一種損失,在他看來,培養知青不如培養自己大隊的人。

    其他人也不想用知青,在他們眼中,知青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啥重活臟活都干不了,就連已經適應農村的老知青也不如他們力氣大,不如他們干活麻利。

    用他們干啥,拖后腿嗎?

    大家嫌棄得不行,渾身都不得勁,活像被占了多大的便宜。

    大隊長先看向了陸小言,“小言,你怎么看?”

    陸二山心中酸溜溜的,嫉妒得渾身都咕嚕嚕直冒泡,都懷疑陸小言才是大隊長親生的。

    瞧這親熱勁兒。

    連這么個問題都找她。

    當他們其他人都是死的嗎?陸二山內心咆哮,實際上卻安靜如雞,只能靜靜等著陸小言開口。

    陸小言知道,知青們還有八年才返城,八年,能做不少事呢,她想了想說:“他們大多都是高中學歷,文化水平高一些,既然也報名了,就一起競選吧,咱們廠以后肯定要擴大規模,到時需要不少人才,估計咱們大隊的人都不夠,還得往外招。”

    大隊長對她的話,還是很信服的,點點頭,這才順口問了問其他人,“其他人覺得呢?”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沒發表意見,大家都是老油條了,輕易不開口,都是先等出頭鳥,再試探一下大隊長和書記的態度。

    這不,陸二山沒忍住開了口:“一個養豬廠,規模再大,也就養個上百頭,咋可能招其他大隊的人?真招了知青,咱們大隊的名額就少了,我覺得與其便宜外人,不如緊著咱們自己人來。”

    他甚至有些埋怨陸小言,既然說話那么管用,也不提一下意見,讓隊里降低學歷要求,可不是學歷高的才會養豬,她都不想著自家人,學歷卡得那么死,結果他們一家沒一個能報名的。

    以他的意思,就不該卡學歷,年齡大的不照樣能養豬?眾目睽睽之下,他不敢這么說,只能先排除知青了。反正是為大隊隊員謀取利益,沒人能說他不是。

    見婦聯主任和會計都附和地點頭,他更得意了,這時,卻聽到了陸小言反駁的聲音,“要是最后只養個上百頭,哪里值得開廠,咱們既然養了,往后肯定要養上千頭,等技術員和獸醫多培養一些后,養一萬頭都是可以的,既然開了,就努力做大!

    大家聽得目瞪口呆的,一百頭都不少了,過年都分不完,一千頭,一萬頭,他們都不敢想,乖乖,這小丫頭口氣咋恁大。

    陸小言繼續說:“以后肯定要招不少人,我說一下發展前景吧,真能養一萬頭的話,咱們還可以開食品加工廠,類似肉干、肉脯、臘腸、豬肉罐頭一類,出售這些,肯定比單純地賣豬肉要賺錢。咱們大隊還怕沒名額嗎?除了養豬,咱們還t能養雞,養牛,養牛的話,能加工牛奶,雞鴨的話,可以賣各種鹵味,只要味道好,不愁沒銷路。”

    大家聽得暈乎乎的,什么肉干、臘腸,豬肉罐頭,就跟聽天書一樣,他們公社都沒正兒八經的食品廠,縣里也就一個。

    瞧瞧這丫頭在說什么,怕不是做夢呢吧?

    咋恁敢想?

    別說建什么食品廠,他們能養一千頭豬,做夢都能笑醒。

    連大隊長都一臉呆滯,恨不得全拿筆記下來,唯恐過段時間就忘了。食品廠就不想了,養豬,養牛,養雞鴨,這些都要跟上!誰還不想要一些會下蛋的雞了,他作為大隊長,還是有點追求的,也想富裕起來!

    他們大隊牛也不多,一共就四頭,每年農忙時,這四頭牛都能累癱下,要是多養點,嘿,只是想想,一顆心就沸騰了起來。

    養,必須養!!

    其他人也雙眼冒光,神情狂熱,恨不得立馬將廠子擴大,養養養,都養上!肉干,鹵味啥的,就算賣不出去,他們自己吃,也是好的呀,只是想想渾身就真得勁兒,這周吃臘肉、五花肉,下周吃鹵雞鹵鴨,時不時再來口牛肉。

    咕咚!

    咕咚咕咚!

    眾人沒出息地咽了咽口水,這小日子實在太美了,不敢想啊不敢想。

    見將情緒調動了起來,陸小言繼續說:“到時咱肯定需要不少有學問的青年,單咱們大隊的年輕人,肯定不夠,所以就算這次招了知青也沒啥關系。”

    她也清楚大家對知青們有意見,又補了一句,“咱總不能白養著他們,農活沒干多少,好不容易能貢獻點力量,不用白不用!”

    大家頓時醍醐灌頂,是啊,不用白不用!憑啥便宜他們?

    陸小言繼續說:“就算以后知青們會離開,咱們每年也能培養不少年輕人,影響不大,大家沒事就可以想想規模擴大后,多少好日子等著咱呢!闭鏇]必要盯著知青不放。

    知青也苦呀,陸小言一個城里娃,是很容易共情的。

    大家嘿嘿樂,是呀,好日子在后頭呢,他們大隊這是要崛起啦!

    劉書記都覺得這小丫頭太愛做夢了,真是不務實,見大家也一臉夢幻般的幸福,他咳了一聲,才將眾人的思緒拉回來。

    劉書記語重心長說:“遠的先不提,咱們還是扎扎實實,一步一個腳印,穩妥著來,不能總想那些有的沒的。”

    大隊長笑了笑,“年輕人都愛做夢,才有沖勁嘛,有您領導著,只要大方向對,咱就走不錯!

    這些年,他倆一直配合得挺好,劉書記也笑了笑,“你呀,既然知青也參與了,將他們排除在外也不好,他們下鄉說到底也是為了建設咱們農村,不如就準備一個考核吧,兩名獸醫助手,就讓鐘獸醫自己選,另外三名技術員、飼養員、清潔員,就招干活麻利,細心周到,學習能力強的,小豬仔還沒買到手呢,有意報名的,就先去學習書上的知識,到時再參加一下考試,咱們選拔最優人才。”

    大家都沒意見。

    大隊長這才繼續說:“這次開會還有一個目的,一是選拔廠長,二是對小言的任命,先說說小言吧,廠子是她提議辦的,獸醫也是她請的,可以說沒有她,就沒有咱們養殖廠,我和劉書記都覺得可以給她一個顧問的職位,廠子以后有重大決策時都可以咨詢她的意見,大家現在可以投一下票,要是同意,她日后就是廠里的顧問了!

    陸小言有些驚訝,忙擺手,“大隊長,還是算了吧,不用給我安排職位,術業有專攻,我其實更擅長畫畫,就算當了這個顧問,我也未必能提出什么建議!

    她爸雖然有經商頭腦,將公司開得挺大挺紅火,不代表她也行呀,她之前提的建議,都是從后世發展看的,等于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并不是她有多厲害,她頂多耳濡目染,受到一點點她爸爸的影響罷了。

    陸二山看傻子一樣看著她。白到手的好處,還往外推,這丫頭腦子有坑吧?

    劉書記同樣有些驚訝,原本大隊長說她壓根不肯當廠長時,他還有些不信,在他印象中,陸小言是個挺有干勁兒的人,按理說應該挺有野心才對,誰料,她竟然連顧問都不想當。

    經此一事,他對陸小言的印象,倒是更好了些,這小同志雖然不夠務實,卻也不是那等貪圖名利的浮躁之人。

    劉書記說:“你已經給廠子提了不少建議,沒有你,廠子也不會這么順暢地開起來,以后咱們廠如果能成為大廠,說不準真能搞一下食品廠,你的思維很活躍,能提不少建議,以后肯定少不了麻煩你的地方。”

    陸小言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地說:“劉書記,主要是我在畫畫,可能沒那么多時間,廠子要真遇到什么難題,可以隨時找我咨詢,能幫的我不會拒絕,去廠里當顧問就算了,我還是更想將精力放在我的主業上!

    陸小言從小就喜歡畫畫,在她爸的公司實習時,雖然在好幾個崗位待過,當時還是在宣傳部門更如魚得水一些,說到底她還是更喜歡自己的本職工作。

    人各有所長,她也就在畫畫領域有一些天賦,其他的不過是半吊子水平,還真怕做不好,她也沒有改行的打算。

    大隊長知道她在畫小人書,在他看來,這多少有些不靠譜,小人書不比旁的,能不能過稿還不好說,在他看來,她還是更適合來廠里當顧問。

    就算她說了,有問題可以隨時找她,可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他們也會不好意思。

    總不能老占她便宜。

    劉書記也覺得這丫頭也太傻了,白給錢都不要,當顧問可是有工資拿的。

    他想了想,說:“那干脆這樣吧,你平時該畫畫就畫畫,給你算編外顧問,你家離廠子也近,你可以不天天過去,不忙時該畫畫,大家如果遇見問題,找你咨詢,你該幫幫,這樣成嗎?你不止貢獻了糕點方子,還為咱們廠請來了獸醫,這個功勞大隊一直記著,到時就給你發一半的工資。”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陸小言只好同意了,她也正缺錢,只要不耽誤她畫畫,也不是不能考慮,“成,那就這樣吧。”

    大家嫉妒的眼睛都紅了。

    尤其陸二山,不明白她哪兒來的福氣,不咋干活,竟然還能拿工資,嘿,這不止是大隊長的親閨女,也是劉書記的吧?

    大隊長臉上總算有了笑,他剛剛還真怕她不同意,好在劉書記比他會勸人。

    答應了就好,答應了她就是廠里的一份子,以后少不得麻煩她。

    大隊長如今對她充滿了信心,覺得只有在她的帶領下,養殖廠才能紅火起來,他甚至喜滋滋地幻想了擁有上千頭豬的大廠是啥模樣。

    還有食品廠,他們真能開起來嗎?

    哎,不能想不能想。

    還是穩打穩地來,饒是如此,他渾身都充滿了干勁兒。他精神抖擻地說:“既然小言的職位確定好了,那就來選廠長吧,廠長不比旁的,需要各方面都有經驗的人,要真是能養成千上百的豬,對廠長來說,也是一個重大的挑戰,所以廠長的人選尤其重要,我和書記、主任幾人私下商議了一下,選出了五個人,讓書記先公布一下名單吧。”

    劉書記接了話,“這五個人分明是花鳳,陳禾苗,陸衛軍,趙守仁,陳愛國,接下來,各位投一下票吧,選出前兩名,票多者就是廠長和副廠長,陸衛軍、劉愛國和趙守仁你們仨都是小隊長,你們投票時,投別人就行!

    花鳳和陳禾苗都是嫁來的媳婦,這次并沒有參加會議,被點名的另外三人都有些激動,根本沒想到他們也會名列有名,那可是廠長、副廠長。

    只是想想一顆心就火熱火熱的。

    三人慎重思索了一下,都投下了寶貴的一票,陸二山嫉妒壞了,這幾人也就花鳳、劉愛國是初中學歷,另外三個都是小學學歷。

    當初他爹娘也讓他念書來著,早知道,他完完整整讀完小學了,要是有小學學歷,想當年選小隊長時,他肯定會被選上。他要是早早成了小隊長,是不是也有機會競選廠長、副廠長?

    他嫉妒得渾身難受,心肝肺都是疼的,誰也不想投,可是不投又不行,因為他娘不會做人,他在村里名聲也算不得太好,其他幾人雖然是他們村的,他反而和趙守仁t關系不錯,他干脆填了趙守仁的名字。

    陸小言也可以投票,思忖了片刻,她填了花大娘,說起花大娘,她可是位了不得的女子,她爹是位為國捐軀的老紅軍,大哥也上過戰場,雖然僥幸活了下來,卻斷了一條腿,作為烈士家屬,她也足夠爭氣,上初中時一直全校第一。

    為了幫家里多承擔家務,她才沒讀高中,就這還不忘學習,聽說,她還自學了高中課本,是個相當好學的,出嫁后,她也相當能干,還在大隊干了多年的婦聯主任,因為做得好,還得了公社領導的賞識,前幾年,要不是為了照顧孫子,她也不會辭職。

    如今孫子也都到了上學的年齡,她倒也有時間管理廠子,陸小言毫不猶豫地選了她,在她看來,花大娘可是鐵娘子一樣的人物。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不止陸小言投了花大娘,除了陸二山選了趙守仁,其他人也投了她,花大娘幾乎是人心所向。

    劉書記念了一下票,笑道:“看來廠長的位子非花鳳所屬了。第二名是趙守仁,有一票。”

    趙守仁相當興奮,根本沒想到,他也有人投。他原本還以為,劉愛國的幾率更大一些,畢竟,劉愛國比他年長幾歲,學歷也更高。

    陸二山羨慕又嫉妒,一時都后悔自己投了這一票,一想到他能當副廠長可都是自己的功勞,頓時又開心了,趙守仁當了副廠長,可不能忘了他的功勞,要不是他,哪有人選他。

    他當即笑道:“這一票是我投的,我覺得守仁很適合當領導!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眾人臉上的神色頓時有些微妙,誰不知道他跟趙守仁關系好,前段時間,兩人還一起喝酒呢。

    大隊長心里也相當別扭,雖然趙守仁是個不錯的,這些年,各項工作都配合得很好,但是能跟陸二山混一起,眼睛也不見得有多好,以后難免識人不清。

    大隊長最是正直無私,當即對劉書記說:“按前兩名來,是不是有些不合適,副廠長的位子也得慎重啊,還是認真選一下吧?每人再投一票!

    劉書記怕他得罪趙守仁,干脆看向了大家,“大家覺得呢?”

    其他人還沒說話,劉愛國先開了口,“不然就按大隊長說的,再投一輪吧!

    這也是個急躁的,難免沉不住氣,畢竟他是名單中的一個,要是重新投,他也有入選的機會,除了花鳳,就他是初中畢業,他甚至覺得,這一輪重選的話,副廠長非他莫屬,殊不知,這一開口難免落了下乘。

    劉書記、大隊長還有陸小言,都沒投他,唱完票,最后趙守仁還是僅有一票,劉愛國也只有兩票,反倒是陳嫂子和陸衛軍的票數多一些,最后陸衛軍以一票勝出。

    陸衛軍壓根沒想過自己會勝出,比學歷劉愛國勝他一籌,比人緣陳禾苗比他強多了,比家庭條件,趙守仁也甩他一截兒。

    結果四人里卻是他票數最多。

    他哪里知道,他人緣學歷雖然不算最出眾,卻是執行能力最強的一個,經他手的事,就沒有辦砸的,他這人看似脾氣沖,也得罪過人,其實很仗義,為人也正直,底下一群人都挺服他的,說實話,如果不辦這個廠,大隊長都想等自己退休時讓他接任大隊長的位置。

    他是有能力的。

    廠子是大家的,大家自然希望廠子越來越好,他可不就勝出了。

    趙守仁臉色卻有些蒼白,其實他人緣也沒那么差,辦事也可以,擱在平日咋地也會有個兩三票,這不是在場的都是人精嗎?大隊長之所以提出重選,分明是不看好他,這誰還敢選?

    這一天,散會時陸衛軍的腳步仍是飄的,那叫個意氣風發,四十出頭的人了,高興得跟要結婚了一樣。

    趙守仁臉色卻不太好看,陸二山遺憾地將手搭在了他肩膀上,壓低聲音說:“嘿,真不知道衛軍叔有啥好的,四十了,才是個小隊長,哪有兄弟你……”

    不等他說完,趙守仁一把甩開了他的手,掉頭就往前走。

    陸二山皺眉,嘿,這小子,咋還生氣了。

    能不氣嗎?

    趙守仁也是個聰明的,當即明白了大隊長為啥讓重選,陸二山這二貨要不是自作聰明加那一句,說不準他已經是副廠長了,他偏偏要邀功。

    真是腦子被驢踢了。

    趙守仁甚至覺得,要不是他多嘴,非說一句,那一票是他投的,大隊長也不會提出重新選,

    難怪知道他和陸二山交好時,他媳婦還勸他,讓他別和陸二山走太近,說他們一家子名聲不好,肯定不僅僅是田桂鳳的原因,他當時還嫌他媳婦多管閑事,看人也不準,人家二山明明挺會來事。

    如今看來,他也真是眼瞎,會來事的干得出這事?想邀功,不會等他成了副廠長再邀?

    真是操蛋。

    第29章 第29章你個老不死的,你還敢吐……

    陸小言跟著大隊長去他家拿了小黑板,這個小黑板是陸鐵成用過的,已經有十一年的歷史了,仍被保存得很好。

    他們過來時,陸鐵成也在,在屋里嘰里咕咚,不知道翻啥呢。大隊長見他在家,沒好氣地罵了一句,“你小子,不好好去上工,回來瞎鼓搗啥呢?”

    陸鐵成已經找見了想找的東西,這可是好東西,家里幾個孩子,老爺最喜歡他,他臨走時,將東西悄悄給了陸鐵成,他爹和他爺都不知道這事,虧得他家房子多,他打小自個住,才成功藏到現在,要不是需要用錢,他還想不起來呢。

    陸鐵成忙將東西藏進了柜子里,訕訕跑了出來,眼神亂瞄,“我、我就回來喝口水。”

    這模樣一瞧就心虛得不行,大隊長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腳,他一縮屁股,險險躲開了,不知道被踹過多少次,才練成了這么靈敏的反應。

    “還不趕緊滾?別忘了你的身份,每個人干多少工,都得心里有數才成。”

    “知道了!标戣F成嘟嘟囔囔跑開了,只朝陸小言揮了揮爪子,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陸小言總覺得他哪里怪怪的。

    陸鐵成已經跑遠了。

    陸小言也沒多想,道了聲謝,抱著小黑板離開了,走到主街時,遠遠就瞧見一輛大卡車在東地停了下來,鐘獸醫從車上跳了下來,緊接著兩個工人開始往下搬磚。

    一塊塊大青磚,看得陸小言艷羨不已,他們家啥時也能住上磚瓦房呀,地都已經批了下來,房子遲遲不蓋,心里也怪難受的,等畫稿的費用還不知道等到啥時候,傅北的工資要拿來還債。

    瞧著鐘獸醫忙前忙后的樣子,她心中不由一動,鐘獸醫都能這么快買來磚瓦,廖獸醫肯定也有人脈吧?

    在鄉下蓋一個五間的房子估計需要三百塊錢的磚瓦,一份正式工咋地也值三百塊錢,她如果再提供一個糕點方子,不知道能不能和廖獸醫家進行二次合作?

    陸小言眼睛亮了一分,打算明天再去他家一趟,正好周末了,他們肯定在家,看看能不能談成這個買賣,她都去省城兩次了,再拿出一個糕點方子,也不算惹人懷疑,畢竟省城賣的糕點可不少,廖獸醫一家頂多覺得她有天賦。

    她回到家時,還不到四點,孩子們已經聚集到了門口。雖然有了小黑板,卻沒粉筆,趙楠去公社還沒回來,陸小言干脆又給他們講了一個小時的故事。

    這時,趙楠已經從公社回來了,這會兒大隊長他們都在地里忙活,他直接去了地里,將情況說了一下,公社的小豬仔沒剩幾頭了,還都是被人撿剩下的,瞧著有些弱,他們便沒買。

    大隊長簡直愁死了,連劉書記都抽上了焊煙,只覺得出師未捷身先死,還擴大規模呢,小豬仔都買不到,還咋擴大。

    其他干部同樣愁云慘淡的,陸二山聽見這話,卻有些高興,當初要擴大規模時,他可是反對的,知道買不到小豬仔后,他就跟生產小隊的人抱怨了一通,話里話外,都在嫌棄自家侄女瞎指揮的事。

    招工的消息放出來時,大家都興奮壞了,這會兒滾燙的心,卻一下涼了半截兒,原來不是有獸醫就成的,沒小豬仔,有獸醫又有啥用?

    還有人拿鐘獸醫的待遇說事,二十斤豬肉,二十斤雞蛋,這不是剮他們的肉嗎?

    甚至有人開始埋怨陸小言了,章老太也嘀咕了好幾句,“一個年輕娃娃,去城里連工作都找不到,看兩本書就瞎指揮,真是不知所謂,要是開不起廠子,t給鐘獸醫的補貼,就該讓她出,憑啥大隊出!

    被老伴瞪了一眼,她才訕訕閉嘴。

    她可沒覺得自個說錯了,大隊多出一斤肉,他們就要少分一斤,那可是二十斤肉,二十斤雞蛋,只是想想,她都像被人割了肉一般,心疼又肉疼。

    泛嘀咕的,自然不止章老太,趙大妞的婆婆照樣不看好,她邊鋤草,邊吐了一口吐沫說:“廠子能辦起來才怪,還顧問,屁的顧問,要真能養上千頭,我倒立吃草!

    還有看不慣她的,故意替她加倉,“倒立吃草算啥本事,有本事吃屎。”

    “吃就吃,要真能養一千頭,說明咱們以后再也不缺肉了,別說倒立吃屎,去茅坑里吃,我都樂意。”

    大家想笑,卻笑不出來,一千頭,談何容易啊?

    連十頭小豬仔都買不到。

    廠子還沒正式辦起來,人心先浮動了起來。

    趙楠報完消息,才去給陸小言送粉筆,他足足買了三盒,能用好久了,陸小言給他錢時,他拒絕了,“哎,不用給錢,大隊長已經給了,你不用付了!

    陸小言笑了笑,“看來又要占公家便宜了,今天怎么樣?買到小豬仔了嗎?”

    趙楠沒瞞她,將情況說了一下。

    陸小言:“那就去縣里看看吧,縣里養殖場規模還算大,應該能買到一些。我明天正好有事去鐘獸醫家里,那我順便問問他小豬仔的事!

    她如今是養殖廠的顧問,也不能白領工資不是?

    趙楠臉上頓時露了笑,“那可太好了,廖獸醫在縣養殖場工作了二三十年,可認識不少人,要能走通他的關系,咱們應該能買到一些。大隊長正愁呢,我去跟他說,他知道后,肯定高興!

    陸小言:“先別高興得太早,我先去看看再說,還不知道有沒有多余的,我盡量吧,能多買一頭就多買一頭。”

    趙楠點頭。

    他走后,陸小言就扒拉了一下腦海中的糕點方子,從中選了一個適合生產的雪梨酥,主要材料是面粉、白糖、豬油,雪梨,甚至少量加入點胡蘿卜就行。

    這個時候物資雖然短缺,相對其他的水果,梨子也不是那么難買,他們省就有種植雪梨的果園,上次去縣供銷社,她還看到了梨和蘋果。

    陸小言想好后,心情又高興了幾分,正開心著,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進來,“高興什么?”

    是一周回來一次的傅沉。

    陸小言嘿嘿樂了一下,才說:“我想到一個好法子,說不準能換來磚瓦,如果能成功,咱們家也能蓋房子了!

    陸小言興致勃勃地將批地的事說了一下。

    傅沉微微挑眉,他拿發動機的圖紙和研究思路換了一筆獎金,原本想給家里蓋一個浴室,見狀也沒再拿出來,上次她就懷疑了他,索性由她出面蓋房子吧,其他的慢慢來。

    “什么法子?”

    陸小言也怕暴露,干脆擺擺手,“這點小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為家里添置了這么多東西,蓋房子時,我也理應多出出力。”

    傅沉也沒再多問,說起了另一件好事,“這周公布了轉正名額,我也轉正了!

    他剛工作兩年,正常情況下,都得工作三到五年才能轉正,他算是破格提拔的,說起來,也跟他上交的發電機圖紙有關。

    研究要是能成功,就意味著第一臺熱氣發動機會問世,這個技術連國外都沒有,這意味什么不言而喻,車間主任和廠長都很激動,唯恐圖紙被特務偷走,連縣長都驚動了,傅沉還被迫簽了保密協議。

    陸小言一喜,“這可真是好事,轉正后工資好像能高不少。”

    這時技術員的工資是按等級劃分的,轉正后,每次提高等級時,工資都會長,長工齡時工資也會高一些。

    “嗯,一個月27.5!

    陸小言很是高興,“多六塊五呢,能買不少白面。聽說正式工還會有糧票補貼啥的,真好,晚上我做點好吃的,咱們慶祝一下!

    她笑起來眉眼彎彎的,這雀躍的模樣,傅沉已經很久沒見過了,實際上,從奶奶去世后,她就沒這么開懷了,平時遇見鄰居也只寒暄幾句,看著在笑,卻客氣疏離,郁郁寡歡。

    他不由多看兩眼,再次覺得穿到這兒,興許也是一樁好事,苦是苦了些,她的精神頭卻好了。

    傅沉將買的蜜餞和糖果掏了出來。

    陸小言哇了一聲,“怎么還買了這些?”

    傅沉瞟了一眼中藥,“你們不是還要吃藥?還要還賬,買得不多,先湊合吃吧。”

    印象中她喝不了一點苦,除了糖,他還買了兩斤小青菜。

    陸小言嘿嘿笑,已經湊上去看了看,連小青菜都沒放過,說是不多,糖和蜜餞足足有兩斤了,也不知道他打哪兒弄來的票。

    陸小言并不知道,為了換票他又做了幾個小風扇,現在他們宿舍人手一個小風扇。

    他兜里的票也鼓囊囊的,除了糧票,還有工業券,要不是想著建浴室需要花錢,家里能添不少東西。

    陸小言已經很開心了,撿出兩顆酥糖,扒開糖皮,塞到了嘴里,這年頭酥糖個頭挺大,吃得她腮幫子鼓鼓的。

    傅沉冷冽的眉眼柔和了下來,目光瞥見了書桌上的畫,里面畫的是個小女娃,正在教室里認真聽講。

    “這是什么?”

    陸小言鼓著腮幫子,隨口回:“送給秀兒的,她的八歲生日快要到啦,她不是最想上學嗎?干脆給她畫一幅畫。”

    傅沉捏著畫有片刻的出神,不承認他又嫉妒了。

    是的,嫉妒。

    五六歲時,陸小言很黏他,一口一個哥哥,他寫作業,她也會寫,他出去丟垃圾,她都要跟著,小尾巴似的,直到四年級,不知道咋得罪了她,忽然就別扭起來。

    她七歲開始學的畫畫,十歲那年,已經畫的像模像樣了,哪怕沒有老師的指導,也能獨立完成一幅畫,那年院子里的小朋友都有一張她送的畫,唯獨他沒有。

    傅沉原本以為,生日時會等到她的畫,結果奶奶給他買了小蛋糕,讓她祝哥哥生日快樂時,她哼一聲就跑開了。

    陸小言并不知道這一幅畫招來了覬覦。

    她開開心心地吃完糖,又拿糧食去秦奶奶那兒換了兩塊豆腐,晚上,她炒的青菜豆腐,隨后又將白面拿了出來,加水弄成了面糊,這次的主食做的是他們省的特色。

    叫咸食子,面糊中加點蔥花和雞蛋,放在鍋里一煎,省事又好吃,將面糊弄好后,陸小言灑了鹽,隨口感慨了一句,“可惜沒肉,要是能換點肉吃就好了。”

    在現代,她吃慣了山珍海味,其實不太喜歡吃豬肉,偶爾吃一次,也都是吃紅燒肉里的瘦肉,沒想到來了這里,反而對豬肉想念了起來。

    傅沉起身站了起來,“我出去看看,一會兒你盯一下火候!

    陸小言點點頭,還以為他有啥事,也沒太在意。

    傅沉揣著錢和票,去了大隊里,借了一下自行車,除了崔奶奶家有一輛自行車,他們大隊也有一輛,之前沒拖拉機時,這輛車可是隊里最寶貴的資產之一。

    傅沉騎著自行車去了公社的供銷社,他們大隊到公社有四里路,他腿長,騎得快,幾分鐘就到了,公社附近就有換票的,傅沉拿十幾張日用品票換了三張一斤的肉票。

    供銷社七點關門,他過來時,倒是還有賣肉的,只不過都是被人撿剩下的,肉剩得不多,還都是瘦的,沒啥肥肉,這年頭大家都喜歡買肥肉烙油渣吃,反倒是瘦肉沒這么吃香。

    就這瘦肉也不過剩個七兩,排骨倒是剩了不少,賣得也便宜,他干脆買了些排骨。

    拎著肉回去時,陸小言已經將飯做好了,見他手里拎著肉,陸小言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你去公社了?”

    傅沉只嗯了一聲,將肉和排骨放在了案板上,仍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樣子。

    陸小言可太開心了,根本沒想到他竟然舍得買這么多,這年頭肉票可不好弄,這咋地也得兩塊了。

    她開心地說:“咱們明天可以熬排骨湯,今天我再做個紅燒肉吧。”

    不管肥肉多不多,肉當然是紅燒最好吃,陸小言嘻嘻笑,開心地恍若個孩子,“你燒火,我來做!”

    雖然沒做過紅燒肉,她卻吃過不少次,只要舍得放調料,盯著別做糊了,味道應該也不至于差到哪兒去。

    陸小言將肉多洗了幾遍,涼水下的鍋,水開后又煮了五分鐘,撈出來將水控了控,放在小鍋炒的,鍋里放了油,等油燒熱后,就把切成方塊的肉倒了進去。

    鍋里頓時滋啦響,陸小言倒了一點醬油上色t,將肉炒均勻后,就放了蔥、姜蒜、八角啥的,還加了些白糖,沒一會兒肉香味就飄了出來。

    王月勤和陸二山等人一回來,就聞到了香味,兩人不約而同地嗅了嗅,會計媳婦問了一句,“誰家做好吃的了?”

    章老太哼哼:“除了你家和老崔家,誰家有肉吃,我們可沒這么富裕,過年能吃一頓都是好的。”

    崔奶奶可不慣她,直接懟了回去,“我們就算能吃肉,也都是孩子爭氣,賺來的,一沒偷二沒搶,吃一次怎么了?”

    不過這次還真不是她家,她家每次也都是逢年過節才吃,家里是小曼做的飯,這丫頭只會炒簡單的菜,給她塊肉,估計都弄不熟,她偏頭看向會計媳婦,“瞧這肉味,應該是你家飄來的吧?”

    會計媳婦心中一喜,腳步都不由加快了,難不成是小姑子回來了,她小姑子沒那么摳,也知道心疼爹娘,每次回來都不會空手。

    不對,就算來走親戚,她也都是中午來,這大晚上的來干啥?總不會出事了吧?

    她扯了一下自家男人,“走走走,趕緊回去看看。”

    章老太哼了哼,“不就做個肉,急啥!

    被老頭子瞪了一眼,她才訕訕閉嘴。

    陸小言正做得熱火朝天,雖然顏色有些淡,倒也沒額外倒醬油,她估摸著放了一些鹽,這時,陸大山和王月勤進了門。

    一進廚房,味道更濃郁了,兩人心頭一片火熱,陸小言已經聽見了腳步聲,扭過頭,笑著說:“爹娘,小北哥轉正了!

    “轉正?”兩人都激動壞了,陸大山說,“太好了,怪不得遠遠就聞到了肉味,是得慶祝一下。”

    陸小言也嘻嘻笑,這個年頭,工人可是鐵飯碗,她笑著說:“爹娘,你們先去洗洗臉,休息一下吧,還得幾分鐘呢,一會兒我喊你們!

    廚房小,四個人也確實擠不下,見傅北在燒鍋,王月勤也沒再往里擠,他們干了一天活,也確實該好好洗一下。

    剩下的也不麻煩,湯汁收凈后,就可以出鍋啦,紅燒肉色澤偏淺,瞧著倒是不錯。

    陸小言夾起一塊,嘗了嘗,味道香濃、軟爛滑潤,嗚嗚嗚真好吃,因為是第一次炒,鹽味沒把握好,稍微有些咸,她有些沒信心,順手夾起一塊,遞到了傅沉嘴邊,“你嘗嘗這個咸味能接受不,要是覺得咸,我再弄點水,再炒一下!

    傅沉眉眼微動,望著近在咫尺的紅燒肉,張嘴咬了下去,兩人是吃一鍋飯長大的,口味差不多,“可以,不算太咸,這樣就行!

    陸小言這才松口氣,香噴噴的紅燒肉出鍋后,傅沉便一一端到了桌子上,一家四口圍著桌子坐了下來,陸大山高興得語無倫次的,“轉正好呀,轉正好,咱家的日子是越來越好了。”

    陸小言笑著說:“還是小北哥爭氣,等會兒吃完飯,咱們就能去還錢了!

    陸大山說:“對對對,等會兒咱就把錢還了!

    王月勤也很高興,對陸小言說:“你也爭氣,聽會計說,以后你也是工人了,咱家今天真是好事成雙!

    陸小言笑著說:“我的跟小北哥沒法比,咱們的廠子年前都沒啥效意,這幾個月肯定是沒錢拿!

    陸大山說:“甭管有沒有,你也有一份正式工作了,以后都不愁吃喝了。”

    王月勤也樂得跟啥似的,笑得牙齒都露了出來,頭一次這么開心,盤子里的紅燒肉都沒想象中得誘人,就只顧高興來著,吃完跟沒吃一樣,完全沒留意味道。

    吃飽喝足后,傅沉剛將盤子端到廚房,陸小言就聽到了門外傳來了腳步聲,來人門都沒敲,直接闖了進來。

    果真是田桂鳳,她一個人來的,陸二山和劉蓉都沒露頭,陸建良也沒來。

    田桂鳳哼一聲,一進院子,三角眼就半瞇了起來,賊眉鼠眼地往廚房瞥,瞧見案板上的排骨時,頓時陰陽怪氣了起來,“嘿,一分家,排骨都買上了,也不管二老的死活,可真孝順啊!

    陸大山和王月勤都沒想到她會這時過來,兩人都抿緊了唇,神情有些戒備,還是陸小言先開了口,“瞧您這話說的,房子都分給了我叔,將我們掃地出門時,鋪蓋都不讓我們拿,還要我們怎么管?”

    “就知道你這個不孝女會頂嘴。”田桂鳳冷笑了一聲,想起兒子的話,才哼道,“懶得和你們廢話,我就直接跟你們挑明了,現在你也成了廠里的工人,一個你,一個傅北,拿的可是兩人的工資,你爺身體不舒服,需要看病吃藥,平日也不用你們管,這生病了,總要給錢吧,我們也不要多,拿十塊就行。”

    田桂鳳并不知道傅北轉正的事,這一開口就是十塊錢,要的是傅北一半的工資。

    這小算盤打得可真好,說完,她就拐進了廚房,伸手去拎排骨,還不忘扭頭對陸大山說:“這排骨,我正好拿走給你爹燉湯喝,讓他好好補補。”

    陸小言給傅沉使了個眼色。

    傅沉先她一步將排骨拿了起來,仗著個高,直接掛在了廚房的橫梁上。

    陸小言也進了廚房,繞過她站在了傅沉跟前,廚房內不僅有肉,還有白面呢,陸小言咋地也不會讓她拿走,“不問自取就是偷,大隊里已經有一個小偷了,您想當第二個不成?”

    田桂鳳被她輕慢的態度氣得夠嗆,一擼袖子,就想扇她巴掌,“說誰小偷呢?”

    傅沉淡淡瞥了田老太一眼。

    這眼神,無端讓人覺得涼颼颼的。

    田桂鳳莫名慫了一下,她眼珠子咕嚕嚕轉,想到兒子的交代,沒再來硬的,反正夠不著排骨,她一拍大腿,正要坐在地上干嚎。

    陸小言堵住了她的話,“不是偷,那就是明搶嘍,搶不成就撒潑嗎?我叔當了個臨時小隊長,您都知道買肉給他慶祝,我這當了工人,也沒見你買東西,空著手來就算了,還想搶我們的排骨,這排骨是小北哥為了慶祝我當上顧問,特意買的,不是我爹買的,您直接動手搶,您覺得妥當嗎?”

    田桂鳳氣得牙疼,只覺得這死丫頭還真是牙尖嘴利,難怪能得了大隊長的青睞,肯定沒少拍馬屁。

    她不管不顧地坐在了地上,她站在門口,一屁股下去坐在了門檻上,一張老臉頓時皺了起來。

    她倒抽一口冷氣,也沒換位置,按兒子說的開始賣慘,“哎呦喂,這天殺的小兔崽子真是反了天了,自個好吃好喝的,排骨都吃上了,卻不管兩老的死活,我那可憐的老頭子,今天一摔,路都走不成了,家里實在沒錢,才跑來要醫藥費,結果他們壓根不管,大家都來看看了,看看我怎么生了這個沒良心的貨色!

    陸大山自然也了解她一哭二鬧的套路,氣得攥緊了拳頭,不明白她怎么就不能放過他們,都分家了,為啥還要跑來鬧。

    他氣得雙眸都是紅的,左鄰右舍聽到動靜,都探出了腦袋,這年頭沒啥娛樂,就沒有不愛看熱鬧的。

    田桂鳳嚎得聲音又大,章老太正系著圍裙刷鍋,鍋刷都沒放下,拎著東西就跑了出來,她家大金小金也愛湊熱鬧,一個個本來都上了床,見奶奶往外跑,也趿拉著拖鞋,屁顛顛跑了出來。

    短短兩分鐘,院子里就多了幾顆腦袋,連靠近主街的秀兒都聽到了動靜。

    章老太哎呦一聲,走了過去,“嫂子咋坐地上了?雖然天熱,不會著涼,咱一把年紀了,也不能動不動往地上坐。繘]得讓人看笑話!

    田桂鳳眼刀子橫飛,雖然背對著她,都聽出了章老太的聲音。

    田桂鳳都想跳起來罵她這個老不死的,就會看熱鬧。她就愛坐地上咋地啦?坐你家地啦?

    她最聽小兒子的,氣歸氣,還謹記賣慘的事,拍著大腿繼續哭,“哎呦喂,我真是白生了個孽障啊,老頭子摔得那么慘,都不愿意掏錢,真是個不孝子啊。”

    這看熱鬧,瞧不見正臉,算啥熱鬧,章老太連拖帶拽地,硬是將田老太調轉了個方向,“哎呦,嫂子,你還是起來說吧,坐地上多難受,有啥苦,你跟我說,我這人旁的優點沒有,就喜歡給人扶理!

    哎呦,她的屁股。田桂鳳可是坐在門檻上,被這么一拖,這下真是遭罪了,田桂鳳簡直想捶死這個缺德玩意,她氣得啐了一口,“我還不知道你,扶個屁的理,少他娘的折騰我!

    吐沫直接吐到了章老太臉上,這還不算,她手上一使勁兒,一把將章老太險些推到地上。

    章老太踉蹌了兩步才站穩,她一抹臉,手t上都是口水,簡直惡心得夠嗆,她朝前兩步,也一口吐沫吐了過去,“你個老不死的,我好心扶你,你還推我吐我,當我好欺負是吧?”

    這一口噴得田桂鳳臉上眼皮上全是,田桂鳳吃啥都不肯吃虧,頓時惱了,嗖地一下從地上爬了起來,沖上去就揪住了章老太的頭發,“你個老不死的,你還敢吐我?”

    章老太也火了,伸手就在她臉上撓了一下,“吐的就是你,叫誰老不死的,你個死東西,丑八怪,丑人多作怪。”

    眨眼的功夫,兩個老太太就扭打成了一團。

    別說陸小言目瞪口呆的,兩個小家伙也瞪圓了眼睛,同樣驚呆的還有王月勤和陸大山,沒想到兩人怎么說打就打。

    大金最先反應過來,他今年都九歲了,平時章老太最疼的就是他,他也見不得有人欺負奶奶,嗷嗚一聲,就拿起一旁的掃帚,揮舞著朝田桂鳳撲去。

    一下撲在了她腦袋上。

    第30章 第30章哎,簡直賠了夫人又折兵……

    余光瞥見其他人來了,陸小言才去拉架,“哎,你們別打了!

    陸大山也總算反應了過來,伸手抓住了大金手里的掃帚,一同進來的是會計一家,還有陸滿福,見自家老婆子竟然和田桂鳳打了起來。

    他眉心跳了跳,直接上去,拽住了自家媳婦,一把將她扯開了,怒道:“動啥手?還要不要老臉了?”

    章老太被他吼得一愣,理智總算回來了,訕訕收了手,就這么兩分鐘的功夫,她的頭發被田桂鳳薅掉一縷,她也抓破了田桂鳳的臉。

    兩人斗得那叫個旗鼓相當。

    田桂鳳這會兒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得厲害,手里的頭發并不能讓她開心,還想撲過去踹她兩腳。

    她剛竄起來沖到他們跟前,陸小言就扯住了她,勸了一句,“奶,您別打了!

    田老太反手就朝陸小言捶去,陸小言后退一步,躲開了。

    田桂鳳打了個空,踉蹌了一下,還差點摔倒,眼睛瞪成了銅鈴,“你個死丫頭,不幫我也就算了,還攔我,欠打是不是?”

    她罵罵咧咧的,隨即就聽到了陸會計的聲音,“田嬸子,有啥話不能好好說,干啥總動手?”

    這個“總”字讓田桂鳳打了個激靈,來之前兒子可說了,這次決不能鬧事,只能賣慘,更不能給陸會計留下不好的印象,他想轉正,以后還需要他投上一票呢。

    被章老太這么一鬧,她險些忘了自己的目的,她囂張的態度一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捶地哭了起來,“我可憐的老頭子啊,你一出事,連我也受欺負啊,好端端的就被人抓成這樣啊!

    章老太氣得跳腳,究竟誰欺負誰,她想上前理論,愣是被陸滿福按下來,“還嫌不夠丟人?”

    章老太那個委屈啊,也嗚嗚地哭,“你吼我干啥,我才是那個被欺負的,我一來,她就坐在地上哭,我好心扶她,她說我沒安好心,一口吐沫吐在我臉上,是她先動手的!”

    田桂鳳呸了一聲,“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好心個屁,我命苦啊,來要個醫藥費還受欺負!

    她又嗷嗷哭了起來,“臉都被人撓花了,孩子也不管,我可真是生了個不孝子啊,老頭子啊,你說我咋這么命苦,不過分個家,你一出事,他們連管都不肯管,這是眼睜睜看著你去死啊。”

    她哭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陸建良已經死了。

    大家都看得瞠目結舌,上一刻還彪悍地跟人打架,下一刻,就哭成了淚人。

    連崔奶奶都震驚,這田老太啥時候哭戲這么好了。

    陸大山和王月勤簡直抬不起頭,不為旁的,純粹覺得丟人。兩人都嘴笨,囁嚅著不知道咋解釋。

    陸大山動了動唇,伸手去扶她,“娘,您別這樣,有話好好說。”

    田桂鳳一把甩開了他的手,繼續抹眼淚,她臉上疼得厲害,以往是干嚎不掉淚,這次眼淚是真出來了,純粹是疼的,“好好說啥說,你都不管你爹死活了,還好好說,大家都來給我評評理啦,這個不孝子要眼睜睜看著他爹去死啊,他爹摔傷了,他連醫藥費都不肯拿,真是個不孝子啊,我白生了他。”

    她張嘴就是十塊錢,哪是他不孝。分家時陸大山已經足夠心寒了,這會兒更覺得憤怒,這個不孝的帽子,要真是扣在他頭上,以后他們還咋做人?

    他一個當爹的,總不能次次讓閨女沖在前頭,見陸小言要開口,他搖搖頭,深吸一口氣,才紅著眼睛說:“我啥時候要看著爹去死了,娘,你張口就要十塊,我賺的那點工分,頂多填飽肚子,月琴和小言還要吃藥,我哪有多余的錢?之前欠得都沒還完,您這是想逼死兒子!

    田桂鳳指著傅北說:“你咋沒有,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小兔崽子每個月都是這會兒發工資,今天就到手二十一塊,我又沒全要,只要十塊給你爹看病罷了,你卻不肯出,不就是看著他去死嗎?大家快看看,他就是這么對待他爹的,自己都有錢買排骨,咋就不能給他爹治?”

    說起排骨,田桂鳳臉上那叫個嫉妒,她這個月都沒吃排骨,他們倒是吃上了。

    同樣嫉妒的還有章老太、會計她媳婦,尤其是會計她媳婦,她還以為是自家婆婆做的呢,結果到家后,家里只有窩窩頭,隔壁那肉香味,簡直能讓人香暈過去,做糕點都知道給人送,咋地做肉,就不舍得了?

    不想送也成,別弄這么香啊,惹得孩子們一個個流口水,扯著她一直要肉肉,她哪有什么肉肉。

    也不帶割掉一塊喂他們的。

    陸大山眼眶都是紅的,又心寒又無力,“排骨是小北買的,為了慶祝小言當上工人,也就買了這一點,二山暫代小隊長時,您不僅給他割了肉,還獎他五塊錢呢,我們啥都沒找您要,您卻跑來鬧,看一次病,只需要五分錢,您張口就是十塊錢,摔一跤,哪需要這么多錢?”

    以往這個兒子可是三桿子打不出一個屁,如今倒好,瞧瞧,還敢頂嘴,都跟這個死丫頭學成什么了?

    田桂鳳的眼神簡直能殺人,“看病是不需要十塊錢,你爹這一摔,估計幾個月動不了,也沒法上工,不得買補品嗎?那可是活生生一條命,給你要十塊錢多嗎?多嗎?”

    依她的意思,就得全要走,兒子不知道想啥呢,咬死了只準要十塊,每個月十塊,能要來總比沒有強,她和老頭子還能輪流不上工,倒也值了。

    陸大山真是有嘴都說不清。鄰居們雖然清楚田老太是啥人,這會兒見她哭哭啼啼的,一時也有些不知道該說啥,還是會計她老娘,關系地問了一句,“建良咋地啦?出啥事了?”

    陸小言說:“我奶說,我爺摔了一跤,受傷了,我原本還想去看看,結果我奶直接坐在了地上,開始哭,說我們不管我爺死活,不知道鬧哪出。”

    陸滿福是個聰明的,心中不由犯嘀咕,下午他還見陸建良了,當時還好好的,一沒下雪,二沒下雨,好端端的咋就摔了?怕不是要裝病,來訛錢的吧?

    田桂鳳還在哭,“啥叫我鬧哪出?分明就是你們不給錢,咋地,分了家就不想管我們死活了?是不是非眼睜睜看著我們去死?”

    陸小言真是服了這個老太太,真當自己是敦煌不成,逼話這么多?

    她簡直忍無可忍,“奶,當初分家時,是您非要跟著叔嬸,為了把房子分給他,還將我們攆了出來,被褥都不讓我們帶,還讓我們立馬滾,多待一個小時,就要收我們一百的房租!

    聽到這里,大家倒抽一口涼氣。

    一個小時一百。

    這田老太搶錢不成?陸滿福也震驚不已,這也真是太狠毒了,哪有分家連被褥都不讓帶走的,早就聽說有這事,原本以為是謠傳,沒成想竟然是真的。

    這田老太忒不是東西了,連章老太都鄙視地看著她,實在是瞧不起。

    她雖然也偏心,頂多把好吃的藏起來,給寶貝孫子吃,也不至于這么苛待閨女,她小閨女還一個人住一間房呢。

    這陸大山還是男娃呢,干活又是一把好手。

    至于這么虐待人嗎?親兒子都作踐。

    田老太被大家的目光弄得下不來臺,梗著脖子說:“你少胡攪蠻纏,陳年爛谷子的事也扒出來,有啥好說的,現在說的是藥錢!你說吧,管不管你爺的死活!”

    陸小言:“既然您非要跑t來鬧,還說我爹不孝,咱們當然要掰扯清楚,分家時白紙黑字說得明明白白,房子歸我叔嬸,以后也讓叔嬸養老,還是大隊長做的見證,難道叔嬸不肯給爺爺看病嗎?”

    “你少往他們身上潑臟水,他們咋不樂意,還不是花得錢多,出不起,你們這么富裕,一個月給十塊怎么了?我好歹生了你爹!

    鄰居們又倒抽一口涼氣,分家都將人攆出去了,還想一個月要十塊,這老太太也太能吸血了。

    陸小言清楚,別看大家這會兒同情他們,田老太要真是天天賣慘,他們如果什么都不出,肯定會被說不孝,人心就是這樣,他們如果過得比大家富裕,肯定會被嫉妒,被說閑話,被潑臟水。

    陸小言說:“是,你是生了我爹,雖然你非打即罵,整日只讓我們喝稀湯,餓著肚子做所有的家務活,還將我們攆了出來,您也是長輩,雖然白紙黑字,說得明明白白,不需要我們養老,我們就算不管你們,也說得過去,但我爹娘都孝順,不可能真不管你們,你再虐待我們,也生了我爹,這份生恩,我們不會忘!

    非打即罵怎么了,自己的孫女媳婦她還不能打?田老太沒太注意這話,這會兒還有些得意,瞧瞧,還是她小兒子聰明,這不,只要拿他們不孝說事,只要咬死是要醫藥費,他們還不是要乖乖就范。

    她手一伸,得意洋洋地說:“那就拿錢來,十塊錢,我得給你爺好好補補!

    陸小言卻沒給,而是說:“分家前你已經花了小北哥二百多的工資,分家當天我把小北哥的工資又給你留了一百,當做對你的孝敬,還沒一個月,這一百塊錢,您都花完了嗎?”

    田桂鳳眼神躲閃,隨即又硬氣起來,進了她腰包的錢可沒要回去的道理,“是,花完了!

    她這副心虛的模樣,大家自然瞧在眼中,從分家到現在,不過半個來月,就算頓頓吃肉,頂多一天一塊錢,咋可能花完一百。

    這分明是看傅北發了工資,來占便宜來了。

    真是不做人。

    崔奶奶看不上眼,沒好氣地說:“你吃的仙丹啊,花這么快,你們兩口子還真是,老臉都不要了!

    田桂鳳不屑,要臉有個屁用,能要到錢才是關鍵,餓肚子的時候,有了錢想買啥買啥,有臉面可填不飽肚子。就算她田桂鳳不要臉,也輪不到別人來說她,要不是顧忌小兒子的名聲,她早沖上去和崔老太干架了。

    早年她可沒少和人干架,跟崔老太也動過一次手,這死老太太,兒子多又咋滴,還不是被她壓在身下打。

    現在小兒子成了小隊長,她可不能再莽下去,鬧多了兒子可不高興。為了小兒子的前程,田桂鳳已經學會收斂了,她只瞪了崔奶奶一眼,“你少胡咧咧,管好你自家的事吧。”

    說完,再次向陸小言伸出手,“趕緊拿錢來,你爺還等著看病呢!

    陸小言沒看她,而是看向了會計等人,說:“今天鄰居們都在,就讓大家做個見證,按理說分了家,我爺奶理應跟著叔嬸過活,既然他們不肯管,我們愿意再承擔一部分!

    田桂鳳氣得跳了起來,“誰說他們不肯管?再給你叔潑臟水,看我不撕爛你的嘴,真是不孝順的東西。”

    她這偏心的模樣,大家都看不過去,小兒子就是人,大兒子一家就隨便潑臟水,這田老太還真是過分。

    陸小言才不怕她,反倒是傅沉伸手一拉,將她往懷里扯了扯,陸小言沒防備,腦袋直接撞到了他肩膀上。

    她不由一怔,下意識抬眸,對上了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他五官立體深邃,過于俊朗的臉上沒什么情緒,整個人有一種超脫年齡的沉穩。

    記憶中他同樣穩重,話很少,每天只會埋頭學習,原身和他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十一年,仍舊看不懂他,不懂他為何那么愛學習,也不懂他為何寧可冒險,也要去管金教授他們。

    有很長一段時間,原身都挺忌憚他,怕他給家里帶來災禍,也怕他徹底搶走父母。

    傅沉上前一步,將陸小言護在了身后,“既然他們肯管,就讓他們帶著去看病!

    有些話陸小言不便說,他卻沒顧忌,“一個月張口就是十塊,我爹就是去賣血也換不來這個錢,還不是想找我要?我快死時,你們管了嗎?”

    確實。

    誰不知道她干的缺德事,一看傅北暈迷了過去,就急吼吼將人往外攆,一分錢都不肯出,陸大山去借錢,她還生氣,為此還分了家。

    現在倒好,竟然又跑來找傅北要錢。

    咋這么巧,偏偏傅北發工資這天,陸建良摔了一跤。腦子遲鈍的都回過味來了,這是故意要錢來了吧?

    換成他們,也絕不會給。

    陸會計也看不下去,開了口,“確實是這個理,你們都沒管小北,憑啥找他要錢,他們家仗義,愿意出藥錢,田老太你還鬧騰個啥,別以為大家都欠你的。”

    一見他也開了口,田桂鳳囂張的氣焰,不自覺弱了些,兒子可說了,這次來只能賣慘,可不能惹怒大家,更不能給會計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氣勢不自覺弱了一分,訥訥說:“我還不是著急老頭子的身體,哪鬧騰了?”

    說完看向陸小言,“不是要掏醫藥費?趕緊給我十塊,給了錢,我立馬走人!

    雖然天氣挺熱,坐地上也不好受,沒看她腿上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包嗎?屁股也癢得厲害,不知道是不是地上有蟲。

    她壓根不想在這兒多待。

    陸小言看了傅沉一眼,男人仍護在她跟前,似乎是害怕田桂鳳動手。

    這老太太也確實不是啥好人。

    不過陸小言并不怕她,她直接開了口,“我們欠的錢,還沒還完,手頭哪有余錢?就算有也沒道理一次次被你們敲詐,小北哥的工資都給了你們三百多了,也沒得你們一句好,我們也不是冤大頭,我說了會管你們,只會管你們的醫藥錢,旁的一分沒有,為了防止你們騙錢,以后但凡你們吃藥看病,我們只會出一半,另一半讓我叔嬸出,他們得了房子,鍋碗瓢盆啥的也全歸了他們,讓他們出一半不多吧?既然我爺摔得嚴重,那就帶他看病去吧,我們會將一半的醫藥費親自交給大夫!

    “嘿,你這死丫頭,鬧半天耍我呢,看我不打死你!碧锕瘌P簡直要氣死了,哭了一通,賣半天慘,結果她來這么一出。

    這死丫頭,也忒會算計了,竟是分文不出。

    說著她就揚起了手,想給陸小言一巴掌,這是從小打慣了,一生氣,就想把瀉火灑在她身上。

    傅沉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他個頭高,往那兒一站相當唬人,手勁兒也大,田桂鳳骨頭都被捏疼了,頓時哎呦哎呦地叫了起來。

    她一時生了畏懼,腦袋都縮了縮,“你、你松手!

    傅沉甩開她的手時,她無端抖了抖,總覺得他瞥來的那一眼,涼得瘆人。

    連秀兒她娘都忍不住說:“給你們付一半的醫藥費,夠對得起你們了,房子都歸了老二,本來就該老二養老,不想要醫藥費,就趕緊走,動不動就打人,小言是你的出氣筒嗎?”

    崔老太:“就是,有這么虐待孫女的嗎?”

    陸滿福也說:“啥也不是,人家都想出醫藥費了,還動手,一看就是想訛人,做啥美夢呢!

    大家一句又一句,田桂鳳頭一次這么吃癟,簡直要氣吐血,她算看明白了,陸小言這死丫頭比她還會賣慘,一個個都只會替她說話,她惡狠狠地看向陸大山,“咋地,你爹摔傷了,你就真不管?”

    陸大山早就寒了心,這會兒聲音都出奇的平靜,“我本來就沒錢,我媳婦的藥錢都得小北出,我沒臉一次次找他要,這些年,你將我們當牲口使喚,分家時還直接將我們掃地出門,出醫藥費,已經是我們最后的仁慈了,換成旁人,根本不會管你們!

    陸大山最是能干,人也老實,誰家有個啥忙,二話不說就幫,出多少力氣都不怕累,他名聲是極好的,村里就沒有不同情他的。

    這會兒見他這么說,也紛紛附和,“田婆子,大山都愿意出醫藥費了,你還咋地讓他管?”

    崔老太最硬氣,“就是,訛錢也不是這個訛法!

    “再鬧我就幫著報公安了。”這是唯恐天下不亂的章老太,巴不得事情鬧得再大些,最好是抓走這個老不死的丑東西。

    真是丑人多作怪。

    田桂鳳氣了個倒仰,“t你們、你們一個個欺人太甚!

    她簡直要憋屈死啦,氣得腦殼都是疼的,不僅腦殼疼,手腕也疼,想跳起來打人,對上傅沉冰冷的眼神時,又打了個激靈,憋屈得險些一口氣喘不過來。

    陸小言說:“我們咋欺負人了,奶,爺不是摔得嚴重嗎?走啊,趕緊帶他去看看,醫藥費我們和叔嬸平分就行,又不讓您出,要是真嚴重,咱就送去省城去,就是借錢,也要給我爺看!”

    田桂鳳惡狠狠瞪著她,簡直想掐死她,要不是這個死丫頭詭計多端,她好歹能要走一些,結果呢,她只肯平攤醫藥費,還只交給大夫,虧她想得出來。

    田桂鳳哪里敢去省城,這不是坑她小兒子嗎?別說去省城,就是去縣城他也不會高興。

    她氣得說話都不利索了,指了指陸小言,“你、你個死丫頭,就你能耐是吧,你、你給我等著。”

    說完,撂下狠話扭頭走了。

    她一走大家更是鄙夷了,一個個面面相覷,都沒料到,她竟然能奇葩成這樣,還真是讓人大跌眼鏡。為了要錢,不惜讓老頭子裝病,這不是敲詐勒索嗎?

    后娘都沒這么惡毒吧?

    會計同情地拍了拍陸大山的肩膀,章老太忍不住啐了一口,“我呸,什么東西,果真是來訛錢的!

    陸滿福倒也沒說啥,這事他也屬實沒見過,不知道的都以為陸大山不是親生的。

    難道就因為他只生了一個閨女,就這么被區別對待?村里雖然也有重男輕女的,卻沒哪個像田桂鳳做得這么絕。

    連大兒子都不要了,真狠心吶。

    陸大山抿著唇,一時說不出話來,陸小言對大家抱歉地笑了笑,先開了口,“讓大家看笑話了。”

    崔奶奶心疼地拉住了她的手,“啥笑話不笑話的,你奶這人,說句難聽的,本身就是個笑話,我們壓根不拿她當事兒,你們也別放心上,依我看,醫藥費都不該出,這老太太忒不像話,今天擺明了想訛你們!

    “可不是!

    等大家都散去后,陸小言才忍不住看了陸大山一眼,他垂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陸小言想了想,還是安慰了一句,“爹,您還有我和娘呢,還有小北哥,咱們以后好好過!

    陸大山勉強一笑,“嗯,我知道!

    雖然知道,心中也不是不難過,畢竟是生他的娘,結果卻這么算計他,任誰都會難受。

    這時田桂鳳已經臭著一張臉回了家,她一回來,劉蓉和陸二山就迎了上去,陸二山甚至沒瞧見她臉上的傷,直往她手里瞅,“娘,怎么樣?要來多少?”

    就算陸小言那死丫頭不想出十塊,也得拿個幾塊出來吧,除非想被人罵不孝,正估摸著能有幾塊時,卻聽他娘說:“沒給!

    陸建良也走了出來,“咋沒給?你的臉咋啦?”

    陸二山也抬起頭,見她臉上有抓傷,臉都綠了,“娘,你和他們打架了?不是說了讓你賣慘,你好好的打啥架?”

    田桂鳳唾沫橫飛,“還不是那章婆子!”

    她巴拉巴拉將事情說了一下,講到最后氣得眼睛都紅了,“她只肯出一半醫藥費!

    陸二山聽完,臉更黑了,“你就這么回來了?”

    他這一聲幾乎是吼的,田桂鳳有些訕訕的,“不回來咋整,難道真讓她出一半醫藥費,這樣你也得出,娘還不是為了你?”

    陸二山痛苦地抱頭,不知道她咋這么蠢,這么一來,大家肯定會覺得他爹是裝的,就算是裝的,也不能讓人知道啊!

    陸建良也想到了這一點,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半晌才說:“明天我不去上工了,二山,你去大隊借個板車,拉我去陸大夫那兒看一下,我先裝個兩天,對外就說你娘嫌他們不孝,營養費都不肯出,才氣得掉頭走了,并不是我沒事,我這情況還是得看一下醫生。”

    陸二山這才悄悄松口氣,還是他爹有主意,好歹能挽回點名聲。不然陸會計他們鐵定以為,她娘是訛錢去了,不成功才走的。就算真是訛錢,也不能讓人這么以為啊。

    他還要不要名聲了?

    早知道他娘這么不中用,就讓他爹去了。

    劉蓉已經開始心疼上了,兩天不上工,損失的可是十幾個工分,還得出車費。

    哎,簡直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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