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有點癢癢!”
阿年就這么蜷縮在小浴桶里面, 只露出腦袋,感受著溫熱的水包裹著全身,甚至能讓自己有點浮起來的感覺, 就覺得很神奇很有安全感。
伸手在水底來回撥兩下, 感覺水被推開卻無法完全分離的柔度,讓阿年一時之間有點沉迷玩水, 差點忘記自己還在洗澡。
不過禾一欣很快把她拉回現實,因為她搓背搓得實在太輕, 讓阿年忍不住笑著往水里躲,用行動表示自己真的很怕癢癢。
想無辜攤手的禾一欣苦惱,她不是故意的, 只是完全不敢用力,因為阿年都薄的快和紙一樣了, 她擔心自己用力, 就直接給阿年搓個洞出來。
“那換塊布, 這個當澡巾怎么樣?”
雖然此破布和彼破布, 就沒有什么區別, 都是在垃圾堆里都嫌棄占地方的品質。
但禾一欣讓阿年選,把力道癢癢的問題歸為破布片的問題。
明明白白的甩鍋。
阿年不會計較這種事情, 還挺認真的選出對比來看更好的一塊布片, 再次弓著背蜷縮起來, 被搓來搓去。
不出意外的臟兮兮, 禾一欣第一次見到能搓成條的“灰”, 甚至搓出了一點成就感和收獲喜悅,想拍下來改天當解壓視頻看。
但阿年皮膚薄, 沒有足夠的脂肪支撐,哪怕放輕搓也容易搓成通紅的蝦, 禾一欣只能暫停,拿出那塊有點擔心過期的香皂應急,打泡泡抹上去之后,繼續讓阿年呆在水里,把殘存的“殼”再泡軟一點。
“這樣就變成了一桶泡泡水。”
阿年已經有自我意識了,讓禾一欣幫自己搓背的時候,一直沒舒展身體,明顯有些不好意思。
但左臂和后背實在沒法自,任禾一欣給自己這兩處抹了泡泡之后,弓成大蝦的阿年立刻接手剩余工作,能把自己搓滿泡泡。
小女孩會介意這種事情,知道保護自己,是件好事。
禾一欣看阿年右手為主,左手輔助,在小浴桶里面,有很強的自我管能力,就放心走開,去拿著水盆繼續曬水。
香皂搓出來的泡泡需要沖洗,否則會擦干后皮膚會黏糊糊的,更難受。
禾一欣準備在阿年這個“水資源護衛小戰士”發現前,先把水倒出來備用,該浪費的水還是要浪費的。
只是阿年的耳朵可能和大水罐已經親密綁定,過于靈敏,導致禾一欣剛倒好水,就看到從桶邊露出個腦袋,一眼發現水盆里的超計劃范圍用水。
看阿年沒出聲,禾一欣就裝沒看到故意逗她,順便把密封袋里面也灌了水,方便清潔阿年剛脫在旁邊的長衫褲子。
果然,背后有細微的吸氣聲,但阿年忍住了,哪怕心疼水也沒說什么。
不知道是幼兒園老師教的,還是阿年從哪里學會的,年紀不大,卻很懂和別人相處的邊界感。
無論是最開始撿物資,阿年主動和禾一欣分,后來幫她兌換可樂,還是現在看禾一欣用水,哪怕心疼也沒有出聲干涉,她都知道怎么管自己的東西都行,但不能隨便干涉別人的。
大水罐和里面的水,都是禾一欣弄來的,愿意分給自己用,那就認認真真道謝,不用也不能說別的話。
禾一欣很喜歡阿年這一點,再次覺得這小餅干哪里都特別合她心意。
逗一逗之后,她才轉過頭給阿年解釋,“其實這也不算浪費,就當給這片沙子喝點水了,這些水滲入地下,或者蒸發變成云,再化成雨,說不定又能回到小泉眼里面,這是水循環的一部分。”
阿年被這個說法吸引,被“水循環”這個概念震懾住,覺得禾一欣說的話,仿佛打開了科學世界的大門,聽著像是老師在課上教的那樣,立刻就相信了。
實際上,現實生活中的水循環,哪有這么簡單,可禾一欣這么說,也不能說錯。
臨時掌握語言加工藝術的禾一欣,都想立刻在聊天群里面展示一下,看看她這說話的技巧,這幾天里簡直蹭蹭蹭上漲的智商和情商,仿佛回到舊歷,新長了個腦瓜似的。
以前她在療養的生態園里,角色是被照顧的那個,哪怕長得和成年人差不多,也是被當成大號未成年來看的,常年相處的醫護人員,更是經常哄她逗幾句。
但現在,角色翻轉,禾一欣變成照顧別人的那一方,她感覺自己思考的時間和頻率都增加了,不再是之前那種每天腦袋空空,傻吃傻玩的樣子。
聊天群里閑到發慌的一群病友們,估計都無法想象,短短幾天,禾一欣已經系統升級,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甚至可以去照顧落單的脆皮小餅干了。
“水循環”的說法,讓阿年擔心浪費水的心回到肚子里,也有心思去體會水帶來的舒適感。
尤其是這會兒氣溫實在太高,阿年泡在水里,更不想出來了,“如果我們能變成魚就好了,一直在水里,多舒服。”
“那這個天氣,我們就變成水煮魚了。”
這么烈的陽光,曬得水很快就熱起來,一直在水里,豈不是曬水煮自己?
禾一欣順著回答,還意外組合成一道她不知道的菜名,但阿年吃過水煮魚這道有點辣的菜,莫名戳中了笑點,嘴饞起來想吃咸香口的燒魚塊了。
炸到魚刺都酥脆的魚塊,再用紅燒的方法,讓濃香的醬汁包裹每塊魚肉,拿來拌米飯,阿年能在幼兒園吃兩碗。
“你們幼兒園的飯,那么香嗎?來,這衣服已經干了,擦干水就換上,在水里待太久會感冒。”
新歷的食用魚養殖業,開展的不太順利,經常出現變異新品種或者無皮畸形魚,肉質粗硬腥氣極重,還容易殘留重金屬污染,所以禾一欣就沒吃過幾道以魚為原材料的菜,所以沒法想象,阿年描述中的好吃飯菜,是什么樣子的。
沒代入感,美食話題就很難聊下去,禾一欣按照自己的生病經驗,打斷阿年的泡水體驗,讓她洗好沖干凈之后就出來,還把洗完已經曬干的衣服擺在旁邊。
阿年想繼續泡水,但更聽禾一欣的話,把自己搓洗干凈后,就從小浴桶里出來,把泡泡沖掉,沒在水里繼續泡著。
簡單刷洗過的鞋子,被太陽曬到有些發黃的短袖和中褲,阿年換好之后,和翻新的玩偶娃娃差不多,她自己都挺不適應的。
因為這身裝扮,其實不太適合在貿易區拾荒生活。
第五交易點內保留的超聲波鳥獸驅散器,可沒法擋住小蟲子的叮咬,而且植被愈發稀少后,氣候更加干燥,早晚的溫差也愈來愈大。
短袖和中褲還有那個壞了一半的涼鞋,看似涼快,實際上沒法在正午的陽光下行動,會曬傷自己,以及鞋底融化的。
這就讓阿年沒法讓長途跋涉去拾荒挖東西了,而且天黑之后,這套衣服防風和保暖性都很差,露出的皮膚還容易被蟲子咬,整體實用性不高。
所以阿年之前說她很少穿短袖,也是有原因的。
但禾一欣看到“除灰去塵”版本的阿年,只覺得鼠兔形象被動搖了,這哪里是毛茸茸,洗干凈后更瘦巴的小臉上,就余下五官在堅守崗位刷存在感了。
皮膚也是透著不健康泛白的黃,仔細看臉上還有一些起癬脫皮的地方,禾一欣見過這種病癥,是兒童發育時期營養不良、生活環境出問題導致的。
除此之外,禾一欣還能看到洗干凈的胳膊和腿,就和小木棍差不多粗,細細的仿佛要斷掉,上面還有些已經淺淡的疤痕,估計都是磕的、摔的以及被劃傷的。
指甲蓋的顏色也不太對勁,不知道是貧血還是哪里有問題,倒是被修剪的挺好,估計志愿者丹妮離開的時候,真的給阿年留了不少物資。
“是不是有點奇怪?”本來湊過來想繼續給禾一欣分享幼兒園飯菜,重點夸一夸有多好吃的阿年,說了一會兒發現禾一欣盯著自己不說話,也低頭看了看自己。
她以前的手很好看,可現在像是雞爪子,粗糙又有點輕微變形。
胳膊和腿也沒有以前那么結實了,沒有足夠血肉支撐,皮仿佛都松了一點。
哪怕沒有鏡子,阿年也知道她好像不太好看了,顯得有點奇怪了。
“這肯定是肚子里生蟲了,等我們回去,吃個打蟲藥就好了。”
營養不良、皮膚感染、創面極大的傷口愈合差,以及左臂存在壞死風險,還有零零碎碎其他問題。
阿年就像是輛勉強前進的破車,看著還在前進,但沒有哪個零部件是完好的,都不知道哪天會落下“最后一根稻草”,讓虛假的美好幻象破滅。
但在備忘錄上不斷新增關鍵詞,恨不得現在就找個T0級別的綜合類醫院,把阿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細檢查一遍的禾一欣,卻沒有把她推測出來的問題告訴阿年,而是籠統地推給“驅蟲”。
人家小孩子是年紀小,又不是智商低,要是禾一欣睜著眼睛說瞎話,硬說阿年現在的模樣特別健康特別好,那怎么聽都是假話。
可換個說法,認真告訴阿年,別擔心,這些問題都是因為肚子里有蟲,可以解決,可信度就高多了。
果然,阿年對驅蟲藥是有印象的,因為之前幼兒園老師檢查每個孩子接種疫苗情況的時候,就有提過定期驅蟲的事情。
“我不怕吃藥,可以把驅蟲藥都吃掉。”
阿年不怕藥苦,只要能身體變好,有機會長成禾一欣這樣,那就太好了。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可能是“回家”這件事情越來越具現化, 讓阿年也漸漸愿意提到“未來”這樣的詞。
所以,這是禾一欣第一次聽到,阿年對成長的未來想象模樣, 居然是自己!
說實話, 禾一欣第一反應就是誤人子弟,想擺手拒絕, 別別別,阿年你冷靜一下, 她真的沒什么好向往的。
多大臉才能覺得自己可以當榜樣啊?
起碼禾一欣活到現在,就沒想過這種荒誕魔幻情節,她當其他小孩的“負面例子”差不多, 哪里夠資格去當“未來目標”的。
可是,阿年緊挨著自己, 一臉想貼貼的表情, 讓禾一欣真的說不出這話。
甚至連內心都不敢亂想, 免得心聲給自己拆臺, 被阿年發現自己的本質, 是亂七八糟、一點都不靠譜的。
這個時候,禾一欣的心聲紛亂復雜, 字詞和語句毫無關系, 快速閃過讓阿年根本沒法聽清, 不知道為什么讀心術突然亂碼起來。
但阿年被禾一欣用手摸摸后腦殼, 沒感覺到拒絕, 就繼續蹭在旁邊,保持貼貼。
她的喜歡, 表達地向來直白和熱烈。
禾一欣現在真的很想回到生態園,抱著楚韻喬她們感動到大哭一場, 覺得自己根本配不上阿年的期待,可又忍不住變成翹嘴來炫耀,你怎么知道阿年未來想變成我這樣呢!
可惜,現在還不到聊天群今日份的發消息時間,禾一欣只能用力摁了一下手環,為錯過炫耀機會而可惜。
“阿年,我們最遲應該是明天出發,來拍個紀念照片吧!”
手環的使用有專屬限制,投射的聊天屏,沒法讓阿年看到,拍照和存儲功能使用的時候,也沒法給阿年展示照片縮略圖。
但這和聊天功能有點差別,只是暫時的看不到而已,等禾一欣以后找到合適的轉換器,將照片數據導出來,就能給阿年看了。
貿易區和第五交易點,是阿年出生至今沒有離開過的地方,現在即將出發,禾一欣覺得有必要讓阿年拍個照。
適當的儀式感,有助于幫助小餅干確認人生錨點。
而且,這也都是阿年的成長檔案資料,別的小朋友有的,阿年也要有!
禾一欣雖然沒當過父母,可是,她當過孩子,只要代入自己,就不想讓阿年留下任何遺憾。
阿年之前沒想過,自己會有機會再和第五交易點拍照,她欣然點頭,甚至想現在出發。
雖然經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可阿年從沒有抱怨或者怪罪過別人或環境。
畢竟,換禾一欣受傷落單,開啟艱難求生,她都恨不得毀天滅地,把相關人員全部拖入爆炸旋渦,把路過的空氣都要點把毒藥。
都別活!
咳,所以禾一欣才會覺得阿年把自己當成“未來目標”,越想越心虛。
但阿年的內心,真的和她的眼睛一樣,是澄澈剔透的夜空,帶著禾一欣往前走的時候,就和小導游差不多,言語和態度都能看出來,她很愛這個地方。
“這些地方都被封住了,沒法靠近,我的幼兒園就在里面。”
整個貿易區,也就第五交易點里占總面積不足百分之五的一小塊區域,屬于絕對“禁止入內”的封閉范圍,里面是保留最好的“核心”,超聲波鳥獸驅趕器和鐘樓都在里面。
阿年當時就是沖著離封閉范圍近,才在這里挖地窩子的,所以先帶著禾一欣來看這里。
和專業導游不同,阿年肯定要先和禾一欣介紹,她最熟悉的地方。
說到學校時,阿年甚至露出了一點小驕傲的表情。
因為整個貿易區只有第五交易點有學校,哪怕只是迷你幼兒園和生源有限的小學,但學校依舊被建的很漂亮,位于第五交易點的中心位置,也是災后保存最好的建筑之一,就是現在無法靠近,只能遠遠地看。
禾一欣被阿年帶過來的時候,正琢磨第五交易點的封閉方式是怎么組成的。
看著擋板、警示帶、監控電網之類的,覺得這些挺好解決,就是不知道其余的“鎖”都是什么,她站在外面看也能猜到,封住的這些區域里面,還留有不少物資,尤其是最難找的機械、器材之類的。
有點心動,可禾一欣擔心自己觸發里面還在運轉的安防系統之后,導致“鎖”破門開,便宜了其他流浪者。
算了,舊歷華夏的地盤,四舍五入也是自家的,哪能翻墻砸鎖,然后便宜外人呢!
阿年不知道,禾一欣剛才冒過這么可怕的念頭,她踩在黃沙之上,用手遮擋在眼睛上方,試圖看到幼兒園那邊彩色的階梯墻,那個非常顯眼。
“看到了,有粉色、黃色和綠色是不是?”
把其他念頭放在一邊,禾一欣仔細找了好幾個角度,才看到有抹特殊顏色的建筑墻,肯定就是阿年提到的幼兒園。
畢竟,其余建筑都顯得很正經,基本是灰、白或者建材原色,就這個墻特別童話可愛。
“來,阿年你站在這里,我能取景,把里面的彩色墻也拍上。”
禾一欣給阿年擺了一個齜牙笑和剪刀手姿勢,退后好幾步,又是弓步又是劈叉,總算找到一個能取到縫隙中露出的彩墻,以及把阿年也包進去的角度。
拍照真累,但還挺有意思的。
一大一小舉著防曬的手工大傘,圍著封閉區域,陸續看到了行政服務大廳、貿易展覽館、公安局和檢疫站之類的建筑側影,只是這些建筑,基本只剩主體了,能推斷出當時的頻繁地震,把這里折騰出什么樣子了。
為了不浪費安防系統的能量,禾一欣和阿年都沒有靠的很近,拍了照片之后就往其余方向走。
建筑離開人之后,會迅速變成廢墟,再加上氣候災害,封閉區域外的地方,就像是什么千年古城遺跡,還有痕跡,但都被埋在黃沙下,人類曾創造出的痕跡,被黃沙吞噬消磨。
這么看來,封閉區域都快變成海上孤島了,要是沒有安防維護,估計很快要會倒塌損毀。
怪不得能震懾其他流浪者,讓外人不敢輕易靠近,也給阿年這個小餅干留了生存空間,蹭著庇護活到現在。
只是,這些是暫時的,如果后續第五交易點沒有重啟的跡象,那么這里會面臨頻繁的試探,然后被蜂擁而上,瓜分占領。
禾一欣不知道國內出了什么事情,會無暇顧及境外的租用地,但她也沒法左右這種事情,只能給阿年多拍幾張照片,希望封閉區域能盡可能保存完好。
當然,也可能是禾一欣多慮了,按照華夏對土地的珍惜和眷戀,說不定再過段時間,就會有專門來檢查封閉區域維護狀態的隊伍來,就算是租的地方,也是自己家,不能讓別人進!
就是阿年的健康問題亮紅燈,需要盡快回國,禾一欣和阿年沒法留下來再等等,驗證這件事情了。
把這件事情放在一邊,禾一欣開始被阿年描述的差點流口水,不是,這些只留下幾條大道的地方,原來全是美食街?
要不要這么離譜,只是吃飯這件事情,就能占地面積如此之廣嗎?
禾一欣都不用走一遍,目測就能推斷,這一大片“美食建筑”的面積,比剛才的封閉區域還大。
就是原本的單層建筑,損毀的快,被黃沙掩蓋,又被流浪者們反復搜尋物資多遍,只余下基本的輪廓痕跡了。
“是的,因為這里游客多,每個店都不太大,但都好吃。”
貿易區內有多個交易點,各有對應的餐飲招待區,但只有第五交易點的美食街,招待了數量最多的游客,就是因為除了餐飲扶持政策外,食物真的很美味,還曾是第五交易點在此立足的重要突破點。
種類豐富,口感極佳,還有很多卷王老板,積極向其他交易點學習,在第五交易點內把‘異國風味’也做得特別好吃。
禾一欣聽著,為前輩們的努力感動,眼淚都差點從嘴角流下。
她甚至找到一面被燒烤爐子熏黑的矮墻,仔細聞一聞,居然可以聞出一點隱隱約約的孜然和辣椒面的香。
都穿越時空了,為什么不再早幾年,禾一欣也想親自測評一下,當年第五交易點的美食行業的盛況。
可惜,時間不對,只能憑想象能力了,禾一欣跟著阿年繼續走,對接下來的游客中心、沙療場所還有療養康復中心都不太感興趣,腦子里還是孜然辣椒面的香。
當然,饞歸饞,禾一欣沒忘記給阿年拍照,兩個人甚至還撿到一些角落的小物資,比如說旅游宣傳的塑料扇子、玩沙子的鏟子和小桶,還有兩個已經壞掉,被游客埋到沙子里結果忘掉的雞蛋。
就離譜,這游客心太大,雞蛋都能忘?
第五交易點其實不算太大,和生活有關的區域也就這么多,只要支撐產業就是貿易和旅游。
倒是阿年走過療養康復中心的時候,看到后面更破舊的院子,突然有些激動起來,“對了,這里曾是我出生的地方,以前這里是婦幼醫院,后面才改成沙療康復中心的!”
快步跑過去,阿年仔細回憶,這個院子里原本放公示欄的地方在哪里。
“阿年,你在找什么?”
“我想找照片,這里的公示欄里面,有我還是小寶寶時候的照片,而且還有醫生護士的成長寄語!”
要不是走到這里,阿年差點忘掉,她在自己也不記得新生兒階段,還有過榮譽過往,甚至被寫在院史小故事里面。
“這么小的時候,是因為長得可愛嗎?”
禾一欣猜測,從阿年現在小臉上就剩五官的痕跡推測,她小時候應該很漂亮很可愛,說不定上公告欄就是因為這個。
但阿年搖頭否認了,“是夸我工作能力強,深受新手媽媽的喜愛!”
禾一欣問號臉,新生兒的工作能力強?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嘶——”
“嘶——嘶——”
禾一欣倒吸好幾口氣, 以為自己聽到了什么舊歷陰暗面之剝削童工紀實。
新歷有專門恢復存儲卡、硬盤的技術,解析后還原了很多舊歷社會的奇聞趣事。
尤其是舊歷千禧年之后的手機、平板和電腦,更是主要的研究數據來源。
嗯, 雖然不知道原主人公是否會垂死“夢”中驚坐起, 拒絕自己在未來社死丟臉,但新歷有不少年輕人喜歡看這些, 很多表情包和流行用語也常常借來用。
主打一個舊梗翻新,禾一欣有的時候看不懂, 還要去臨時查是什么意思。
禾一欣就記得其中一個搜索記錄,是舊歷的年輕人吐槽人生就是韭菜的自我修養,在內卷和牛馬之中橫跳, 導致兜兜轉轉幾十年,才驚訝發現原來人生的第一道分水嶺是羊水。
還提到這個破爛社會節奏, 讓很多小孩子從出生就被安排滿行程, 疲憊又忙碌, 恨不得二十多歲畢業, 就直接擁有二十年的工作經歷, 否則根本沒有競爭優勢。
這種描述過于可怕,讓禾一欣記得還挺清楚的, 一度對“韭菜”這種蔬菜報以敬而遠之的態度。
再加上阿年曾說過, 她的手臂被暴力取出ID芯碼, 就是因為上面的編號有紀念意義, 可以賣出得到一筆錢。
而且, 不只是芯碼值錢,潔白整齊的牙齒、健康幼童的脊椎……
這些話, 讓禾一欣不寒而栗,以為阿年說的工作能力強, 就和這個有關。
“我記得舊歷的近現代史,那么厚一大本,就說過短短一百年,封建社會、列強殖民、農奴社會、人皮花鼓、背刺紛亂、韭菜牛馬,相距的時間那么近,說不定2050年的撤離,就是為了掩蓋黑暗真相!”
只能說,寫在歷史書之中,百年不過彈指一揮間,禾一欣關鍵詞記得挺清楚,就是具體年份混淆。
這個* 時候,一下子就陰謀論起來,想起星網上有關“人類為什么要離開藍星”的各種觀點里,比較黑暗的那些。
怪不得舊歷數據恢復解析的時候,有那么多年輕人期盼毀天滅地的小行星快點出現,或者入睡前祈禱讓藍星爆炸人類滅亡。
說不定,就是因為太多阿年這樣的小孩子出現,才讓年輕人們發出如此絕望的言論。
學習歷史和親身經歷不同,禾一欣沒想到原本看著嘎嘎樂的文字,變成具現化的立體事實后,會讓人戾氣橫生,拳頭都硬了。
好在阿年的話,及時澄清了這次誤會,將印象分提了回去。
“是通奶小工,不滿周歲,但擁有八個月工齡的優秀通奶師!”
說到這里,阿年甚至還有點小驕傲,這可是那段時間,超過半數的新手媽媽們,連同醫生護士特意評選出來的,要不然也不會特意寫到院史小故事里面,還貼在公示欄上。
“通、通什么?”
由于生育方式的改變,在新歷基本沒見過母乳親喂的禾一欣,反應了半天,才想明白什么叫做通奶小工。
阿年出生的時候,也是比較巧,剛好遇到貿易區這里沙療熱度最高的那兩年。
以貿易和旅游為主業,常住人口也基本來自國內的第五交易點,其實沒有多少本地孕婦的,但有了“沙療”的特殊加持就不同了。
很多被皮膚疾病、關節問題困擾,但沒法正常用藥的孕婦或患病新生兒的父母,慕名來接受治療,效果居然還挺不錯,導致當時國內和第五交易點之間,開設有專門的“孕產”專線。
而且,月有陰晴圓缺,爛人也不是從始至終都是高濃度的爛,說不定也存在低濃度的爛。
阿年快出生的時候,就正趕上父母試圖發憤圖強,改掉惡習好好生活的階段。
兩個年輕的爛人,也曾差點改過自新變好。
賭鬼攢了一點錢,準備投入生意周轉里,多賺點錢也能讓孩子出生在貿易區里最好的婦幼醫院。
酒鬼則忍住酒癮,開始忌口認真待產,學著其他媽媽那樣,為新生兒的出生做些準備工作。
可惜,在租好倉庫囤積商品,一切順利即將改變的時候,賭鬼和酒鬼都沒忍住。
賭鬼拿了大半的貨款,又跑去賭了,還振振有詞,說這都是為了新生的孩子,所以后來賭輸之后惱羞成怒,憎惡阿年給自己帶來霉運,也是符合賭鬼邏輯的結果。
酒鬼在妊娠期間沒什么調養概念,生產后自己和孩子狀態都不太好,曾經當個好媽媽的決心迅速消散,不耐煩起來,哪管什么哺乳期,煙酒都來相當造作,自己恢復得快就常不在病房里呆著,一點都不管孩子,連阿年的奶粉都是醫生護士們張羅的。
入職通奶小工的契機,是同病房另一個新手媽媽,生下來奶特別多,自家孩子又不會吸,硬是讓堵奶發熱起來的媽媽,面對自家不會吸奶也不會用奶瓶,餓的哇哇大哭的孩子,欲哭無淚。
生育的過程中,新手媽媽簡直比西天取經還難,為了孩子著想,已經被迫讓渡出很多個人的隱私和尊嚴,但現在遇到堵奶加孩子餓的麻煩疊加,就有點像是落在駱駝上的最后一根草。
叼在嘴里就不會吸的孩子,已經餓的快哭暈過去,新手媽媽的家人難免也有點急躁起來,甚至提出讓旁邊的成年人來幫忙通奶。
這個人選范圍,包括丈夫、親媽、婆婆、公公還有來探望自己的朋友,簡直讓新手媽媽眼前一黑。
先不說成年人的口腔里有細菌,這種自己又焦急又胸痛,還發熱難受的時候,新手媽媽根本不愿意讓別人靠近自己,更別說親媽和婆婆準備來動手掀衣服,讓新手媽媽直接尖叫反抗,在病房里像是條沒有尊嚴,缺水又被剝去皮的魚。
最后,是醫生護士及時沖上來制止了混亂場面,把旁邊不幫忙盡搗亂的家屬趕出病房,努力把差點拆窗戶的安全鎖想跳樓的新手媽媽哄下來。
然后,靈機一動為了安撫新手媽媽情緒的護士,送上了阿年小朋友。
這款很新的小寶貝,還很粉嫩可愛,沒吃過自家的母乳,但熟練掌握喝奶瓶的技巧。
護士的本意,是讓新手媽媽的家屬,看能不能從阿年身上學點吸奶瓶的辦法,教給不會吸奶的孩子別嗷嗷哭了,好歹吃兩口奶瓶。
但新手媽媽可能解有點問題,胸口脹痛到她恨不得拿把刀給自己幾下,紅著眼睛把阿年抱過來,讓這個看著出生也沒多久的小寶寶試試。
這倒陰差陽錯解決了堵奶問題,因為最好的解決方法本來就是讓小寶寶自己來。
吸奶是件不容易的力氣活,要不然也不會有“使出吃奶的力氣”這個詞了,而提到吸奶,不管是技巧力度還是媽媽的接受能力,新生的小寶寶都是最佳的選擇。
這才叫對口和專業。
但也不是每個新生兒,都能天然掌握這個本領。
而且,母乳親喂和奶瓶喂養,是兩種吮吸方式,嚴格來說,甚至是兩種發力方式。
有很多新生兒,急的都嗷嗷哭,累的一頭汗,也不會靈活從這個方式,跳到那個方式,就是因為吮吸差異,沒那么好教。
用慣奶瓶的小孩子,反而不會吸奶,也是存在的。
但阿年算是天選小可愛的天賦黨,就該吃這碗飯,被陌生媽媽抱著也不反抗,哪怕和以往奶瓶不同,被新手媽媽往胸口一抱,就哼哧哼哧開始吸。
什么叫做總算遇到你!
正確的角度,遇到合適的人選,新手媽媽瞬間被安撫下來,眼眶里都要冒淚花了。
對對對,就是這種感覺,刺痛發硬的胸口,本來都讓新手媽媽頭皮發麻,恨不得給自己兩刀了,結果阿年這么小的孩子,吸奶的力氣出乎意料的大,卻不會弄痛她,擁有熟練切換奶瓶和母乳技能的能力。
通奶成功的例子出現,低燒退下、胸口也不再疼痛的新手媽媽,總算是知道正常吸奶是什么感覺,也有耐心和空余教自家孩子怎么吃口糧了。
這下,她可是對阿年的好感拉滿,不遺余力贊美和宣傳,簡直視同為救星,讓同期產房的媽媽都聽到了。
連待產的孕婦,也都知道通奶小工的“優秀履歷”了。
于是,奶量過多的,遲遲無法出奶的,自家崽吃的實在太痛需要專業指導的,通通都找上了阿年。
不會再有這么小月齡卻經驗豐富,天生就會特別溫柔對待陌生媽媽,沒什么認人的小脾氣,不會用力抓,也不會拽咬,堪稱教科書式通奶小工的新生兒,比阿年更適合這份工作了。
精準定位、正確銜乳、高效吮吸,甚至還能給其他孩子來個標準教程。
什么按摩手法、無痛疏通以及金牌通乳店,通通沒有阿年專業和受歡迎,在這個職業上,正宗小寶寶秒殺一切成年人。
還有些乳頭凹陷的哺乳期媽媽們慕名前來,別看阿年小小一個,但力道超大超專業,簡直造福很多同期的新手媽媽。
這些被通奶小工拯救的媽媽們,只想尊稱一句年老師。
里面還有好幾位新手媽媽,特別珍惜和阿年的緣分,發現阿年父母不太靠譜的時候,愿意管這個容易吃力不討好的閑事,壓著酒鬼把阿年的斷奶期往后延。
要不然,阿年估計六月齡之前,就會被酒鬼拿質量不怎么樣的奶粉隨便糊弄,甚至直接強行斷奶,能活著不觸發芯碼警告就行。
畢竟,好奶粉多貴啊,賭鬼和酒鬼怪阿年沒帶來好運氣還不夠,怎么會出這份錢。
所以多虧愿意幫忙的新手媽媽們,在這件事情上強勢的堅持。
否則欺軟怕硬,遇強則蔫的兩位,也不會就這么讓阿年留在醫院,差不多快吃到周歲。
這份爭取來的機會,讓生下來原本有點小的阿年,迅速趕超同齡寶寶,吃得健康壯實,白白嫩嫩。
哪怕后來回國不再來第五交易點,這幾位媽媽們也會每年給阿年寄點東西,關注她的成長。
可惜賭鬼和酒鬼兩個人實在太敗好感,仗著相距的遠,經常扯著阿年的大旗索要錢財,和牛皮癬差不多,導致這些善意的關注鞭長莫及,沒法再繼續了。
阿年知道通奶小工的事情,是她四歲的時候,發現家里有個寄給自己的包裹,拆開后里面全是她可以用的東西,準備的很齊全很仔細,摸起來都香香軟軟的。
但沒等阿年奇怪,這是不是自己家的親戚時,醉醺醺回來的酒鬼就拿著剪刀沖出來,邊咒罵邊撕扯破壞,最后讓阿年推斷出這件事情的。
可惜阿年并不記得這些阿姨們,又沒法從賭鬼酒鬼這里打聽,最后還是經常上門家訪,平時很照看阿年的居委主任姨姨,幫阿年找到已經變成沙療康復中心,卻仍保留在公示欄里的照片。
以前阿年只能看看,現在這里都沒有其他人了,那阿年就可以把自己的照片拿走了。
很有收藏價值,也算是阿年為數不多的童年照,而且旁邊的介紹也被仔細取下來,一同收藏。
這都是阿年曾被關注和愛護的痕跡。
禾一欣認認真真拍照,留個電子版備份,免得照片原件保存不當導致圖像丟失受損,然后搓搓阿年的發頂,吸吸鼻子,覺得這一刻可以原諒全世界。
“阿年,你超厲害的!”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第五交易點的面積其實不大, 可能和國內一個普通小村莊的大小相當。
但是,對于阿年來說,這里已經很大了。
大到她出生至今, 都沒有走出過這里。
隨著拍照的數量越來越多, 禾一欣仿佛看到阿年短短的八年人生,被壓縮凝練成這么幾張照片。
唯一遺憾的, 就是第五交易點內封閉區域,沒法非暴力進入, 其余未封閉地方,又被毀的七七八八,基本只能看個地基形狀或者斷壁殘垣。
這種景象當照片背景, 多少是有點悲戚和古怪。
好在阿年的齜牙笑和剪刀手組合,越來越熟練, 沒有之前那么僵硬, 越拍越靈動, 讓門牙旁邊的豁也特別明顯, 看起來很可愛。
有種小動物露出門牙, 想要啃啃食物的萌感。
當然,她倆的拍照之旅是斷斷續續, 時不時歇一歇的。
頂著這么毒辣的陽光, 就算兩個人做了一把“手工傘”擋著, 也沒法在最熱的時候行動, 禾一欣可以不喝水吃東西, 可阿年不行,為了避免鼠兔變成鼠兔餅干, 要時不時回來休息一下,多喝水比吃飽肚子還重要。
這和課間休息差不多的時間里, 禾一欣也沒有閑著,她沒有直接倒掉洗澡洗衣服后不建議二次利用的廢水,而是帶著浴桶和水盆來到附近的一個有斜坡的沙丘,開始往沙子里倒水玩。
受到重力下滲的水,會迅速讓滑溜沒形狀的沙子,短暫的“凝”成固體,順著沙面上的入水位置,能掏出個形狀奇異的沙子固體來。
除了掉渣之外,能在水干透之前,用手簡單掰一掰沙塊,或找個木片削了一削形狀,當個臨時玩具。
很簡易粗糙的玩法,但玩沙子是真的很有趣。
阿年也跟著跑過來,想“凝”一個球狀沙團,然后在沙塊要么裂開,要么容易掉一大塊的干擾情況下,費了不少勁才搓出來個小沙球。
然后抓緊時間給禾一欣看,再晚一點,小沙球也要隨著水蒸發,裂成幾瓣了。
景點拍照和兒童玩沙,其實都是來第五交易點的游客中,經常給小孩子安排的游樂項目。
可阿年只是見過,沒自己經歷過。
因為家里沒有誰會追在阿年身后拍照,想要記錄她成長過程中的各個模樣;
想去沙丘那里玩沙子,也必須有成年人陪同,否則小孩子在沙丘玩,是有滾落、摔倒或者隨意挖坑導致沙子垮塌危險的,阿年自己沒有陪同人就沒法去。
所以,阿年以前就假裝自己不喜歡拍照,也不愛玩沙子。
反正來旅游的游客里面,就有一些小孩子很討厭拍照,一被家長強行摁在不同景點前拍,就會掙扎成剛釣上岸的胖鯉魚,想要滑溜逃跑,連背影都拍不到。
她也要學這種很冷酷的態度。
結果阿年在今日破功,跟在禾一欣身后,拍照很有意思,玩沙子也很有趣,阿年快樂到仿佛路邊的野草,努力了很久,終于想偷偷開朵花一樣。
雖說臉上沒有一直笑著,但禾一欣能感覺到,阿年的狀態是輕松和雀躍的,甚至更黏自己了。
如果有提示音,那肯定是全服公告三遍——
阿年小餅干和你的親密度,已經超越滿分,附加分都點滿了嗷~(×3)
“等回國找到合適的轉換器,我們就把照片都導出來,可以做個電子相冊!”
禾一欣跟著阿年重回地窩子,她看了眼快要落山的太陽,對著今日份說話量超標,現在抱著水瓶小口喝的阿年,晃了晃自己的手腕。
阿年連連點頭,要不是說話太多,導致嗓子沙啞,嚇得禾一欣不敢讓她再出聲,她肯定要再說幾句話的。
“除了沙丘之外,我們還可以去海邊,直接在沙灘上玩,就不用提著桶自己倒水,而且國內還有可以燒陶的土,加水之后能變成泥胚,也能捏著玩。對了,還有冰雕,雪景,也都安排上!”
禾一欣玩過生態園專設的縮略版,這是醫生護士鼓勵小朋友們,不要長時間在室內呆著,也要適當接觸泥土的良苦用心,但她當時玩得很敷衍,隨便抓了兩把沙子就跑了,完全沒有現在帶著阿年玩有趣。
所以,她認真回想著還有什么類似的玩法,和阿年準備一個“計劃清單”,這樣對未來就一直有著期待。
而且禾一欣沒有騙小孩,她認真算了一下新歷病友群那邊和自己的時間差,覺得按照她現在的精神體狀態,再在阿年身邊呆個半年是沒問題的。
如果回國后不把阿年安排好,禾一欣就算回到新歷,也會抓心撓肺總惦記著,再想辦法回來一趟的,所以干脆全部安排妥當,她再研究研究,怎么返回新歷。
阿年連連點頭,沒有半點懷疑,堅定相信著禾一欣,并且試圖去想象著“未來”。
這種信賴和期待,會慢慢沉淀為一種叫做“希望”的特殊物質,在沒有外力損壞的情況下,變成阿年心底的寶藏。
生命的奇妙在于相遇后的碰撞,禾一欣也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和阿年投緣。
但夜幕降臨,今日份聊天群可以繼續發消息后,新歷的病友群們倒是清楚感受到了。
“完蛋,禾子這是陷進去了,要不是阿年才八歲,以及我相信禾子的道德水平,我都以為這是什么《情迷小沙丘》的大電影了!”
這是想不通的楚韻喬,扭頭對旁邊的嘉然嘀咕。
因為禾一欣的發言,還是盡可能利用對話框,發了好一大段文字,里面有不少需要求助的點,需要病友群這邊看完后盡可能快的回復,否則錯過一分鐘交流時間,就只能等下一次了。
結果,就在這有限的篇幅里面,禾一欣還硬是攢出了一句話的空余,夸了一波阿年。
病友群這邊沒見過阿年,也不知道這個小朋友是圓是扁,全部描述都來自禾一欣,自然不會有太多的感情投入,所以更冷靜和性,連著禾一欣之前發的消息看,就發現這家伙的感情是越陷越深。
簡直離譜,因為禾一欣不是這么感情充沛的人啊!
某種意義上,禾一欣其實挺冷漠的,她有的時候,甚至能在現實生活中拿出玩家心態。
楚韻喬就記得,好幾次生態園的心檢測,禾子都是低分飄過,差點被重點關注的。
當然,久病不愈的人,心健康陽光的才是少數,病友群這些年輕人多少都有點大病的,病得很正常。
可禾一欣這種,有的時候能把別人甚至自己的生死當成數值消失,共情意識偶爾掉線的家伙,居然被舊歷小土著迷成這個樣子。
是吃了什么叫做阿年的菌子,被渙散了嗎?
這真的很難不讓熟悉禾一欣的朋友們,擔心禾一欣的智和精神狀態。
好在病友群們驚訝歸驚訝,正事辦的還是很快的,不僅把載具升級的設計圖發出去,還詳細的標明了主要零部件和可替換裝,方便禾一欣找到功能類似的零件來湊活。
這也是她們新琢磨出來的發現——舊歷和新歷的稱呼定義,并不完全一致。
雖然設計圖最初就考慮過,要剔除新歷專用,舊歷還沒有的硬件構成,但她們也是查資料的時候發現,有些稱呼定義,并不是想當然的沿用至今,是有變化的。
病友群里,為數不多有學問的幾個,對歷史也不太感興趣,之前還真的沒琢磨過這個事情。
所以,她們也要在這次回復中,抱歉的告訴禾一欣,慎用“二號修復治療丸”,因為里面的成分全部來自新歷實驗。
而藥品這種東西,各個成分的藥性、數量都會極大影響成品效果,稍有不慎就會變毒藥。
禾一欣要么等病友群那邊,找到什么舊歷使用并記載下來的療養藥方,要么自己努力,想辦法在舊歷找到準確的可替換藥材,準確把控藥量。
楚韻喬她們嘴上說著,阿年把禾一欣迷的神魂顛倒,簡直難以置信,但實際行動上,還是找到舊歷千禧年之后,可參考的兒童健康、教材書籍這些資料,抓緊時間發了過去。
雖然沒什么代入感,對阿年的印象僅停留在禾一欣的感嘆詞之中,可她們相信禾子,知道沒什么特殊情況,禾子也不會這么費心為個陌生小孩考慮周全。
她們全力支持禾子就行,對面要什么,她們就盡力找,努力當禾一欣的“線上外掛”。
當然,在一分鐘短暫的結束時,病友群這邊還不忘提醒禾一欣注意安全,以自身為最高行動準則,遇到意外就立刻想辦法返回,什么都比不上小命重要。
“為什么怕我上頭啊?我沒有上頭啊!”
禾一欣只能發出一條,但聊天群對面早就準備好,一分鐘內唰唰唰發過來好多,挨著看下去時,她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己哪里上頭了。
明明精神抖擻,容光煥發的,哪里吃菌子上頭了?
從穿越回來到現在,就喝了一瓶小容量可樂的禾一欣不服,并認真把吃菌子這件事情寫下來,有空一定嘗嘗舊歷的菌子,居然還有魔法增益效果,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讓舊歷資料解析這么念念不忘。
然后,全部注意力就被升級版的設計圖吸引,如果說昨天的基礎框架,僅限于禾一欣人力驅動,費時費力。
那么升級之后的載具,就有了新的引擎系統,可以感受科技的力量,舒服的坐在蛋殼里面,感受小車狂奔的效果。
只是,禾一欣對著光屏左看右看,又爬出地窩子,試圖借著月光也仔細辨別一下。
這套引擎系統的能源中心,為什么看著好大一塊,上面標著自己的名字?
“不是吧,你們這群喪心病狂的,拿我當設計圖的動力源?”
禾一欣差點指月罵人,然后動作一頓,好像覺得又有點道。
因為她現在的精神體狀態,本來就是能自動儲蓄太陽能、風能甚至溫差能量的,只是平時日常行動用不了那么多,她不太在意而已。
但在這個要什么沒什么,連載具基本框架都是這拆那湊的條件下,自己當“人形電池”,的確是個聽起來有點變態,但用起來方便省力的好設計。
不愧是多年發小的作品,但凡少熟悉一些,都想不出這個主意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只有足夠親近的群友, 才能想出這么損且有用的招。
但在自己費時費力蹬車,和油門一踩瀟灑之中,禾一欣雙手害羞捂臉, 還是誠實的選擇了后者。
不為別的, 就只是厭倦了新歷的自動駕駛,想體驗體驗舊歷的手動駕駛而已。
嘴硬三秒之后, 禾一欣再仔細一看,設計圖的升級部分居然也有自動駕駛功能?!
好吧, 禾一欣立刻惱羞成怒把剛才的念頭扔在一邊。
管她什么自動駕駛還是手動駕駛的,只要這個載具不用自己費勁蹬,必要的時候阿年也能啟動就行!
好在跳過引擎能源這部分, 其余設計就沒什么太離譜的了。
病友群那邊還考慮到禾一欣這里,不太好搜集合適的零部件, 還標出了怎么靈活尋找替換品, 或者給個拆分步驟圖。
禾一欣現在手里攢的零部件的確不夠, 但是她已經瞄上小泉眼兌換點那里的發電機、沙地摩托以及迷你冰箱的一部分了, 就差合適機會拆一拆再帶回來了。
之前兌換點列那么苛刻的兌換清單, 把阿年這塊小餅干,忙忙碌碌拾荒, 累的都快熬干了, 才能勉強維持住基本的食物和水, 還是肚子空蕩蕩, 勉強活著的那種基本線。
那么禾一欣決定模仿, 只要她可以,她想要, NPC家里的物資就寫著她的大名。
兌換點那些流浪者既然制定了強者說話的生存規則,那么同樣, 擁有降維打擊能力的禾一欣也可以來制定新的。
心冷如鐵的她,只在乎拿來的物資好不好用,其他的,根本不在乎。
盤算完怎么湊夠全部零件后,禾一欣發現設計圖在初步升級的圖示外,還留了一大段文字。
是病友群留了載具日后再次專精的發展方向,包括不限于躲避雷暴、地裂升空、恒溫材料等等。
猛地一看,禾一欣還以為是楚韻喬她們把游戲里的裝備數據,以文字版發給自己了。
她就一個平平無奇的兩人座小載具,能使用半個月,再裝上水罐就行,為什么要這么多方面發展?
準備把這一大段文字劃上去,看看群友們還給自己發了什么時,禾一欣的動作頓住,突然笑不起來了。
對啊,今年已經是2028年了,離全球災難正式開啟還差兩年,可是局部自然災害已經頻頻發生了。
病友群給自己發這個資料,不是什么希望禾一欣有時間陶冶情操,手搓科技樹放松心情的。
而是擔心她在路途上遇到這些意外,畢竟回去第一天,禾一欣就被沙塵暴教做人,老老實實跟著阿年藏了一天呢!
管你是精神體狀態還是別的,真正的自然災害出現時,禾一欣也只能抱頭鼠竄。
禾一欣在出發前,也是聽過楚韻喬她們幾個的實驗相關科普,畢竟大家知根知底,很清楚禾子的成績是什么樣的。
短時間內,沒法把禾一欣補成學富五車,那有關穿越時空的基礎知識,還是要講解到位的。
有一耳朵沒一耳朵的聽,身體殼子拖累了禾一欣的記憶,讓她就記得兩點。
一是楚韻喬她們提到,為什么精神體狀態是穿越時空的最佳選擇,因為精神體狀態是絕對意義上的無菌,就算打破時間線,也不會攜帶上新歷已經更迭多少代的細菌病毒,導致舊歷藍星直接出現一場全民生化危機。
病友群雖然時常精神不穩定,但也不至于缺大德,想把人類的過去直接霍霍鏟平。
二是臨近混沌開元時期,提高安全警惕,也就是距離2050年越近,越要小心禾一欣這條小命,哪怕是撤離藍星的大部分史料保密,病友群也能從細枝末節的消息里推測,撤離前藍星全球自然災害爆發。
初步推測,自然災害就包括地震、干旱、洪澇、瘟疫、暴風、海平面上升,以及小行星撞擊藍星,生物不可控異變這些大概率事件。
撤離的真正原因成謎,但新歷認為,撤離絕對和藍星仿佛進入“狂躁叛逆期”有關,各種災害交織,根本不允許任何一個生物喘氣,這再不撤還等什么?!
站在歷史書上,已經知道撤離成功,可以放心吃瓜的群友們,以前還調侃過,那段時間的藍星肯定就像是“瘋狂洗衣機”,來回切換超能模式,把人類直接甩干到“新歷時代”。
可現在作為參與者,禾一欣就有點笑不出來了,一個擦邊而過的沙塵暴,都讓她們抱頭鼠竄了,那其他自然災害之下,還能怎么活?
而且,算一算阿年的年齡,等2050年的時候,也就剛30歲。
沒有家庭托舉,親人幫助,甚至還被反過來拖后腿,身體也不太好的阿年,現在連回家的門都沒有摸到,能在2050年的時候,拿到跟著大部隊撤離的“船票”嗎?
還有22年的時間,看似很長,但充滿著未知和不確定,沒法給人任何安定感。
禾一欣也不知道撤離藍星的名單里,有沒有寫上阿年的名字,這塊小餅干會不會在自己不注意的時候,就摔倒再也無法爬起來,連同藍星一同被封鎖在歷史之中了。
明明自己回來,就是想找江春年女士,呆在她旁邊拍拍紀錄片的,其他人都和背景板似的,和病友群沒什么關系。
新歷人類熱衷討論藍星,可有向往的,自然也有厭惡的,還有很多陰謀論,說舊歷就是因為人類啟動氣候武器、實驗泄露,才迫使人類不得不將未來放在星際遠航上面,全員惡人罷了。
以前這些想法,和病友群沒什么關系,她們不在乎過去,也不關心未來,也就江春年女士能撩撥心弦而已。
可禾一欣就是遇到了阿年,這么點大的小孩,輕輕一捏,就能碎裂成渣。
但小餅干也好努力,薄薄的小身板里,充滿著生命的反抗和掙扎,她沒法就這么看阿年走向未知。
病友群對穿越時空回到過去這件事情的看法,原則上是讓禾一欣當個“記錄者”,簡單來說,就是帶著鏡頭不帶嘴,少說點話多做事,乖乖跟著江女士身后拍紀錄片。
但誰都知道,計劃不如變化快,萬一出什么意外,禾一欣不要顧忌太多,也可以自我發揮,保全自己最重要。
至于回到過去后,禾一欣的活動痕跡是否會影響歷史發展進程?
就像是科幻片的主角,回到過去后,可能只是換了一件上衣,都可能出現蝴蝶效應、倍增效應、副作用效應等等亂七八糟效應,最后直接改變歷史。
病友群們對此表示,她們才不是什么主角,都是滄海一粟般的普通人,哪有那么大的能量。
與其說,各種微小變化會帶來不可預估的結果,病友群更相信歷史是個無法擺脫周期律的怪圈,人中龍鳳尚且舉步維艱,更別說被時代裹挾的普通人,更是連朵浪花都濺不出來。
而且,什么是歷史?不是個別名人的經歷,是否波瀾壯闊,而是占數量最多的普通人,匯聚成星的軌跡。
撤離藍星前二十多年的歷史,本來就大部分保密,小部分亂說,黑的白的混同,病友群眼中除了江春年女士之外,對其他人的態度都是冷漠旁觀的。
他們對此報以謹慎態度,并不愿意主動干涉什么。
禾一欣之前也是這么想的,可到底哪個環節出現意外,變得不一樣了呢?
苦思冥想,沒有結論,倒是在旁邊的阿年,看禾一欣突然不說話沉默起來,有點擔心,摸了摸她的手腕。
還好,是很熱乎的,不是難受生病導致無法說話的。
“這是白天埋在沙子里的水瓶,還是熱的,可以放在肚子上,很舒服的。”
阿年根據自己的生存經驗,推薦了入夜后,還能追上暖暖尾巴的水瓶,抓緊時間用,否則水瓶很快就涼了。
禾一欣回神,接過阿年遞給自己的水瓶,往肚皮上一塞,將內心翻涌的想法全部壓下。
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回國最重要,否則呆在外面漂泊,只會遇到更多的糟糕情況。
反正她現在是沒法扔下阿年,拍拍屁股直接走人,那就順應心意,先把眼前過好,盡力把阿年往前推一推。
起碼能健康活下去,以及等到2050年的時候,阿年有選擇“船票”的資格。
“阿年,你留在這里看我組裝,還是先去睡覺?再晚一點的時候,我們還要去趟小泉眼那邊。”
禾一欣覺得自己人生前十七年的成長累積,都沒有這幾天來得多,她以為自己直到病逝,都是沒心沒肺、傻樂著過的狀態,沒想到回到舊歷之后,反而變成了年長者的角色,并迅速成長改變起來了。
現在這種壓下心里的萬千愁緒,臉上和沒事人一樣繼續和阿年說話,就是禾一欣以前絕對做不出來的事情。
可現在,在阿年身* 邊,她就自然而然變成這樣了。
禾一欣扭頭,伸手點點她用撿回來的材料搓出的小燈泡,問阿年要不要先去睡一會兒。
這個小燈泡取自原本美食街的氛圍燈,也就鵪鶉蛋那么大,亮度只有一點點,基本沒有在黑暗中照明的效果,但能放在阿年旁邊當個新奇的玩具,不用這個小孩一天黑,就當塊石頭僵住,哪里不敢去,什么不敢想,被黑夜凍結。
自天黑點亮后,阿年就已經盯著小燈泡很久,稀奇到不行。
聽禾一欣問自己,晚上還要去小泉眼那里,就立刻做出選擇,“留在你旁邊。”
雖然不認識零部件,更看不到光屏的設計圖,可阿年喜歡在禾一欣旁邊呆著,蹲在旁邊陪著一起呼吸都行。
“行,你坐在這里,我們現在在做升級部分,看,這個是更適合在沙地上行走的輪胎,要更寬一些,不會陷進去。”
“這里缺個更長的鏈條,待會兒去兌換點找找。”
“像不像金屬殼子?但其實特別輕,是一種塑料,來,摸一摸是不是?”
小燈泡只能照亮一點點,可禾一欣不嫌麻煩,愿意把這些拿給阿年看,黑暗的世界就這么推開了門縫,露出了光亮。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熟悉的老地方, 迷人的小泉眼。
可能是因為來過幾次了,等阿年把禾一欣帶到附近,禾一欣就能主動認出路了。
這次沒讓阿年再躲得那么近, 兩個人選了一個較遠且好藏的位置, 讓阿年躲好等自己接好水,禾一欣就扛上大水罐, 快步前去灌水,動作相當絲滑, 月光被云彩遮擋后導致模糊拉長的影子,像是被扯開的棉花糖一般。
因為這次除了大水罐之外,還有其他的東西要拿, 所以禾一欣和阿年商量好了,快速灌好水之后, 就扛著大水罐去藏在阿年旁邊, 把罐放下后再去兌換點, 輕裝上陣。
計劃進展的很順利, 把阿年和大水罐安頓好, 兜里只裝著幾個大塑料袋的禾一欣往房屋方向跑,還沒有走近, 禾一欣就已經感覺到, 好多人啊!
回到舊歷這么幾天, 禾一欣就沒有一次性見過十位以上的人, 但現在, 她前方至少三個隱蔽地點里,藏了好幾個人, 加起來肯定超過十位。
大晚上不睡覺,都跟她一樣來兌換點做什么?
月黑風高, 就不是什么干好事的時候,禾一欣覺得有意思起來,原來惦記著兌換點的,不只自己。
雖然說廢棄的貿易區這里,不止小泉眼一處兌換點,還有其他好幾個地方能兌換。
但流浪者們也不傻,單看有兌換限制的壓縮干糧和水,就知道只有小泉眼這里的兌換點,才是最核心的。
而且,其他的兌換點都很小,全部搭的帳篷或簡易的小屋,可兌換的物資不會儲存,當天有剩余也會運走。
小泉眼這邊的卻是房屋,還有個小倉庫,一看就放著供給全部兌換點的物資。
阿年是個人小力微的孩子,也不具備什么反抗能力,所以面對苛刻的兌換條件,她只能努力再多搜集一點物資,或者嚴格把控自己吃東西和喝水,可其他成年的流浪者不一樣。
或者說,這群今朝有酒今朝醉,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的人,才是最容易掀桌子搞事情的。
當活著都變成一件未知事件時,人不就只剩下妥協或反抗嘛。
所以,幾個兌換點里,盯著小泉眼旁邊這個兌換點的流浪者可不少,只是以往,不敢動手甚至靠近的原因,就是因為這里有槍,還不止一兩把。
要不然,小泉眼當時加蓋被占的時候,也不會那么“和平”。
大家都是肉體凡胎的,就算頭鐵,也知道七步以外槍快,七步以內槍又快又準的道。
但今天就不太一樣了,流浪者們聚集起來,惦記上小泉眼兌換點的物資,其實多少還和禾一欣沾點關系。
這家伙昨晚夜探兌換點,沒事人一樣來回逛了逛,看到阿年被記錄入檔案的時候,還充當了一回正義鐵齒大老鼠。
離開前,禾一欣還沒忘記往飲水壺里加點料,為此還弄破好幾瓶塑料瓶飲料,讓自己的“鼠設”更立體。
不得不說,這個法子相當的損,還相當的好用。
但凡換個環境,水沒有那么珍貴,飲料也不敢隨意浪費著喝,禾一欣的投藥大法都會失效。
可偏偏兌換點這里,氣候越來越差,原本還有點綠色植物的地方,也迅速干枯變黃,所有痕跡都要被黃沙吞沒,別說水有股泥沙味,就是泥漿水必要的時候,也是要喝的。
而且,兌換點好幾個,唯獨小泉眼這里,為了守水和物資,全是成年男人,平時不怎么打掃衛生,屋里相當的邋遢。
飲水壺里的水喝出點奇怪味道,都是基本操作,反正喝不死就行,畢竟小泉眼的水抽上來,過于簡單的過濾沉淀環節就是他們做的,知道這里面的敷衍和糊弄。
所以,這水的味道肯定和以前貿易區,正規水廠消毒出來的不一樣。
禾一欣這招,損也損在這里,如果是什么拉肚子的藥,見效越快越容易被發現問題,引起兌換點的戒備。
可這些藥粉的作用,是相反的,只要喝進去,沒有補充足夠的水分,就會讓人無法上廁所,肚皮脹起發硬都沒辦法的那種程度。
本來這個環境下,兌換點高鹽的肉罐頭,梆硬的大面包,根本見不到綠色蔬菜和水果,就已經挺折磨腸胃了,禾一欣再來這一招,導致持槍的那幾位壯漢,臉也忍不住發紫。
這大概就是,再堅強的人,腸子也是脆弱柔軟的歪吧!
越是簡單的生物本能,越容易撩撥人的情緒。
根本沒想到是飲水壺有問題的幾個,遇到難言之隱也都沒聲張,默默去藥箱里翻找輔助栓劑,可有限的甘油不僅沒用還數量有效,導致暴躁上頭的兩個新人,在屢試屢敗還想再開一瓶試試之后,直接推搡動手了。
說是流浪者兌換點,但其實這兩個新人,并不是流浪者,而是背后支持力量隨著物資派來的新人,不是什么職業雇傭,就是看貿易區原址這里沒什么油水,被打壓排擠到這里的年輕小嘍啰。
拿著武器,就想作威作福的新人,在這個基本見不到什么人影的破地方受挫,本來脾氣就不怎么好,現在又動起拳腳,更是口不擇言鬧了起來。
小泉眼兌換點這里,平時沒幾個流浪者敢來,畢竟一屋子的壯漢,還有武器,容易讓各個都是小身板的正宗流浪者發憷。
但也有善于鉆營,不甘于此,想找找機會能不能加入進去的流浪者,白天的時候會來這里獻殷勤,狐假虎威似的,也能逗兌換點這些壯漢一個樂。
于是,貿易區這里很快會被瓜分,里面的流浪者會被趕出來,有用的吸納走,沒用的處掉的消息也被動武的新人,漏給了流浪者聽。
誰都不想當那個被處的垃圾,哪怕對方有槍,也不愿意這么心甘情愿被命運碾碎安排。
于是,拿到新消息的流浪者離開,各懷心思,今晚準備搶了兌換點,然后逃離這里。
誰都知道離開這里,生存會變得更艱難,可是再不跑,就會沒命。
禾一欣就正好趕上“夜搶”環節,她聽不懂流浪者們的語音,所以哪怕豎著耳朵,捕捉到幾句話,也是懵的。
但是搶東西這事,不需要什么技術指導,直接沖就行,她也不需要聽懂別人說什么,趁亂的時候動手就行。
兌換點東西其實不少,只要別人不拿走禾一欣惦記的那些就行。
本來準備繼續夜探,主打個悄然無聲的禾一欣,就這么臨時改變計劃,看其他流浪者摸黑謀算,還拿出手環拍了幾張,頗有紀念意義。
精神體狀態在舊歷藍星上,太過降維打擊,旁邊緊張準備的流浪者們,根本就沒有發現禾一欣,還是爭搶紛亂開始后,幾個人齊齊沖進存放物資的地方,才發現旁邊多了一個人。
但今晚準備搶兌換點的,本來就來自好幾個小團體,禾一欣出現在這里,稍顯突兀,但也沒有太引人注意。
不知道這些流浪者是怎么解決兌換點壯漢的,以及那些武器是怎么分的,禾一欣眼疾手快,把阿年能用到的東西往袋子里扒,她甚至還看到兩大罐成人奶粉,上面乳制品的圖案很明顯,也立刻裝走。
這里存了不少好東西啊!
昏暗之中,幾個素不相識的流浪者各忙各的,可好東西誰都想要,很快也會發生爭執。
禾一欣是因為來過這里,知道物資大致存放的地點,裝的全是阿年能用到的東西,其他什么煙酒、生活用品,她就順手拿了一點點,看有沒有機會換出去。
可不是每個人都這么想,眼前的一切都想要,別人裝在袋子里的也想要。
于是,有兩個身形更小的流浪者,就瞄上了禾一欣,想要搶她的東西。
禾一欣簡直大無語,前面這差不多是個小倉庫的東西不要,非搶自己的,總不能看她落單,就想欺負吧?
不,不止禾一欣沒有同伴,就一個人,還有禾一欣是個女性,哪怕燈光不足之下,看著挺高大的,但也容易被當成被搶目標。
不想耽誤時間,裝好東西就準備離開去找阿年的禾一欣,被搶的時候臉都黑了,直接肘擊加上飛踹,根本不管對方被擊飛之后的死活。
咔嚓的輕微骨裂聲,以及咚的倒地的悶哼,讓來搶禾一欣的流浪者,只覺得被什么卡車撞擊,半條命都直接交代出去了。
這時候,禾一欣像是在玩物資探索游戲的玩家,遇到任何阻攔,都是直接動手,不管輕重,徑直離開。
獨身女人立刻變成點子扎手,尤其禾一欣扛著大包裹橫沖直撞,還不忘拆了發電機、小冰箱和半個沙地摩托,整個人舉著小山似的物資飛速跑走。
這閃過的背影讓反應過來,已經向其他流浪者開槍制止的流浪者壯漢,都以為自己是大晚上眼花,看錯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怎么可能有單獨一個人,能扛得起這么重的東西,和表演雜技似的把那么多東西運走?!
至于簡單拆掉不需要部分,隨手扔在地上的摩托殘骸,估計只能等天亮之后,才能此身分明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再嚴實的遮擋物, 都會在夜里返潮和冰冷,所以這么躲起來等待,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可是, 阿年躲在這里, 時不時小幅度摸一下大水罐的罐身,只覺得很幸福。
等待, 是件讓人有點幸福的事情。
來第五交易點內做生意或旅游的人,但凡拖家帶口, 肯定多少是有點特殊原因的,畢竟國內又不是吃不上飯或沒有好景色,尤其是做生意討生活的, 何必來這種無人區上原地搭房子的地方,折騰家人。
大部分人, 對待自己和對待家人的時候, 使用的是兩套標準, 自己吃苦忍忍就過去了, 家人跟著自己吃虧, 那簡直是全天候良心三百六十度烘烤。
可真正扶持相助的家人,也是這么想的, 自己多分擔一點, 家里其他成員就能少吃點苦。
所以, 但凡在第五交易點長居的小家庭, 多少都有個等待的影子, 可能是至親,可能是密友, 可能是攜手共進的伙伴。
阿年特別喜歡和其他成年人說話,就和試圖靠近這種情緒有關系。
很奇妙, 很陌生,很怎么都讓阿年挨不著的體驗。
但現在,阿年也是其中一員了,她躲在這里,基本不敢動彈,有的時候還感覺快要流鼻涕,很不舒服,但這就是等待。
相信禾一欣肯定會回來找自己,以及確定自己一定能等到禾一欣。
以往不喜歡動腦子想事情,免得容易餓太快的阿年,現在能吃飽了,就忍不住思緒天馬行空,燦爛起來。
她覺得禾一欣像是天上突然掉下的一顆星子,本就是個不可能出現的奇跡,卻偏偏落到了她身邊。
阿年也不知道,如果那天禾一欣沒有大大咧咧出現在自己的地窩子旁邊,踩塌地窩子之后沒有把自己小心刨出來,大晚上去尋找賠自己的蓋頂。
那她會不會沒有臨時增加的兌換活動,也不會因為多兌了一瓶以往沒喝過的可樂,讓兌換點的負責人注意到她,然后叮囑一句沙塵暴要來了,快點找地方躲。
只有簡單辨別天氣能力的阿年,如果沒有這個提醒,估計只能等沙塵暴已經進入視線范圍,才能焦急想辦法找更堅固的庇護所。
可按照阿年的奔跑速度,她很大概率是沒法跑的比沙塵暴推進速度快的,不管是廢棄井還是沼氣池,都很難在阿年瘋狂逃跑,被沙塵暴追上前抵達。
持續一整天的沙塵暴,如果沒有堅固的庇護所,肯定會發生一些意外的,但阿年哪有可以受傷的承受力。
哪怕是摔傷,都會讓獨自艱難生活的阿年,陷入停擺狀態,爬不起來就沒法走很遠,走不太遠就沒法撿物資,最后的連帶結果是阿年沒法兌換到足夠的食物和水。
雖然嘴上不說,但阿年也無數次想過,如果自己依舊沒法離開這里,在兌換點那些流浪者不耐煩試圖,直接強硬把她拖走會發生什么。
自己不是那種看著就底子好,健壯的小孩,沒法走體能培養的路子,年紀小看著干癟了一些,可是女童這個關鍵詞,還是有路子賺錢的,這世界上永遠不缺變態的扭曲成年人。
之前在貿易區的時候,阿年就在其他交易點遠遠見過,只比自己大一點的女孩子,套上松垮的連衣裙,抹上像是血的口紅,眼神空洞表情諂媚,把自己小小的身體強行放大,假裝成標準份量的食物。
還是貿易區協議后來由第五交易點主導修訂,堅決打擊違法行為,那些躲在陰暗處的臭蟲才消退。
但是,想想第一批撤離的時候,那對夫妻居然能打聽到有紀念意義的ID芯碼,可以賣錢的消息,就知道臭蟲們不是消失了,而是暫時避開了。
等到明亮的光挪開,臭蟲們會再次蜂擁而上。
一個八歲的女童,可以榨干的價值還是很可觀的,哪怕真的等阿年死了,潔白完好的牙齒、弧度美麗的脊椎骨,說不定還能簡單處之后做特殊顏料。
這也是哪怕第五交易點之前管的那么嚴,給小孩子很好的福利待遇,阿年長這么大就沒有花過家里的錢,全部來自各種各樣的補貼或補助,幼兒園里也基本沒幾個孩子的原因。
有些混亂的地方,成年人呆著賺錢還行,但真的不能讓健康的,鮮活的小生命,有任何被損傷的風險。
壞心到夫妻倆那個份上的父母,是極端情況,正常的父母哪怕讓孩子暫時過來幾年,也會盡快想辦法把自家孩子送回國內讀書的。
阿年有個從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的想法,她覺得自己如果實在活不下去,要么能倒在第五交易點的封閉區域里,要么就倒在離第五交易點更近的路上。
因為她以前在幼兒園聽故事的時候,有聽過哪怕是不認識的小墓碑,在清明節的時候,也能得到旁邊來掃墓的同胞,給小墓碑分的糖、飲料甚至小玩具。
這是給夭折的孩子,特殊的小禮物。
要實在活不下去,阿年的努力奮斗目標就是這個,她想在自己完整狀態下擁有一個小墓碑,并不想被敲走牙齒,抽走骨頭,甚至研磨成畫畫顏料。
這個被丟下的破環境里,阿年沒有崩潰瘋掉,就是壓著最后這個念頭。
好在,最壞的事情發生前,天上掉下來一顆站在阿年旁邊的星子。
【阿年阿年我回來啦!】
【別害怕別害怕,是我回來啦,看,這么多東西,我們趕緊跑!】
【好家伙,剛才你沒去沒看到,兌換點簡直人山人海,跳樓打折~】
害怕自己靠近的動靜嚇到阿年,禾一欣都是離好遠的時候,就大聲在心聲里面嗷嗷起來。
至于為什么阿年能判斷,這個內心活動很大聲,當然是因為禾一欣只有在激動的時候,會忍不住說重疊的詞組,語氣詞也會特別多。
相處幾天,阿年已經清楚摸準禾一欣的說話習慣了。
禾一欣說好多東西,阿年沒看到都是相信的,對方簡直無所不能,但等真正在一大堆東西后面,找到直接被擋住的禾一欣時,沒見過這么大場面的阿年還是愣住了。
這、這是搬空了半個兌換點嗎?
“東西太多了,幸虧我翻到這么多繩子,盡量綁在了一起!”
禾一欣驕傲叉腰,昨天踩點之后,她就時不時琢磨,怎么一次性能搬走更多的東西。
這就和五十公斤的石頭,使出吃奶的力氣都背不動,但是五十公斤的金條,是個人都會扛起就跑。
當消費額度和搬運能力掛鉤的時候,禾一欣也覺醒了零元購的臨時天賦,早就在心里想好怎么用袋子、大件交替壓實然后被繩子捆住的方法去“進貨”。
別看繩子不能吃不能喝的,但其實是個非常好用的工具,曬衣服、物品、捆扎物件、做安全繩甚至當鞋帶和路標,用途極廣。
阿年手上也常備的有繩子,可惜是比較細,質量一般的那種,平時捆扎個小物件還行,用太狠容易崩斷。
可兌換點存的繩子,又結實又好用,不知道是從哪里進貨的現代化高質量繩索,全便宜禾一欣了。
要不然,幾個裝的雜七雜八的袋子外加冰箱發電機還有大半個沙地摩托的,禾一欣可沒法一次性搬回來。
現在和阿年匯合,禾一欣把繩索松了一些,將大水罐也綁進去了,這樣就能全部帶走,不用分批拿,免得遇到剛才一起進貨的“顧客”,直接順路給自己拿走了。
本就大體積的物資堆,再加上個不小的水罐,哪怕天還沒亮,阿年都看得心驚膽戰,想主動幫忙提一些東西,或者留下一部分自己守著,等禾一欣送回地窩子一部分再回來。
“沒事,我現在這種精神體狀態,強得可怕!”
繩索就是單純的固定捆綁作用,只要給禾一欣留夠方便扛起來的地方,她就能全部運走。
還別說,沒身體殼子的拖累,禾一欣太喜歡這種原地變超人的感覺了。
要不是阿年強烈拒絕,禾一欣甚至想空出一只手,把阿年也撈起來帶走。
視覺效果過于夸張,導致禾一欣就像是個小螞蟻,卻輕松肩扛了龐大的物資山,阿年想幫忙提東西被拒,只能一邊小跑跟上,一邊幫忙盯著物資山,免得繩索松動,里面的東西滑落砸下來。
好在繩索的質量的確過硬,這么扛回來,也沒有散開,就是解開的時候費了半天勁兒,讓禾一欣不耐煩起來,差點把繩子找東西割斷。
還是阿年更有耐心,迎著漸漸亮起的天色,一點點拆解禾一欣剛才綁的大團繩結,總算把這一長條繩子保住了。
禾一欣把自己用的零部件分出來,剩下的物資讓阿年自己看著,到時候都收進載具,怎么拿出來找,就要問阿年東西放哪里了。
沒什么比收納物資更快樂了,阿年領命,沒休息好的黑眼圈也阻止不了此時的精神抖擻,看這些物資就和掉到米缸的小老鼠似的。
“糖!來,吃糖!”
禾一欣雜七雜八裝了不少東西,阿年也是看著包裝上的文字一點點辨認,發現一大罐糖的時候,想著禾一欣喜歡,就舉著一顆跑過去遞給她。
手上還拿著沒組裝完的零件,禾一欣扭頭,讓阿年把包裝拆了再塞給她。
暗金色和褐色組成的糖紙配色,透著糖果的甜蜜,阿年剝開墊著包裝紙喂給禾一欣,然后看著她直接戰術后仰。
嚇一跳的阿年差點沒拉住,還以為糖過期了有毒,可是她剛才看過罐體上的生產日期,還能吃的。
“不是,怎么這么甜啊?”仿佛被糖齁到打了一拳的禾一欣,淚花都要出來了。
這是什么糖?甜到憂傷糖?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不需要吃東西, 和不能吃東西,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雖然禾一欣一直都堅持,她現在這個精神體狀態, 不需要吃飯, 不需要喝水,曬曬太陽吹吹風就行。
但是, 時不時摸出可樂喝一口,哪怕就剩個高溫下變成黏糊瓶底的糖漿, 也仔細喝點的人,也是禾一欣。
阿年默默觀察,發現物資相對充足一些之后, 禾一欣才會愿意吃喝。
這個喜好,是根據阿年能不能吃飽, 隨時變化的。
在阿年有限的記憶里面, 并沒有哪個成年人會這么包容忍讓, 因為和她有血緣關系的兩位, 就從沒有把最好的那部分讓給孩子的概念, 他們不去搶本屬于阿年的那份就很好了。
有的時候阿年追在大人們身后聊天,聽作為家長的他們偶爾吐槽, 現在的孩子嘴太叼, 真的很難養, 遇到什么好吃的帶回家里去, 要么不愛吃, 要么就吃一小口,哪像他們小時候, 就沒有不喜歡啃幾口的。
當然,這都已經2028年了, 作為父母的這一代,基本都是零零后,相比于再往前的上一輩,已經物資更充裕的一代了,家里一口飯舍不得吃,只能互相推讓的描述,也是這批零零后父母從他們的爺爺奶奶那一輩聽過的。
社會發展生活越變越好,每個家庭口袋里也越來越有錢,一代孩子自然有一代孩子的標準,不會發生餓肚子的事情,吃過太多的好東西,就沒那么稀奇和期待也正常。
但阿年通通當遙遠的故事聽,別人家孩子餓不餓不知道,但她沒吃的時候是真的餓,家里那對夫妻要不是被居委街道盯著,估計家里都是酒瓶子,不會有阿年能吃的東西。
以及,就算有什么好吃的,也不會輪到阿年,早被分完了。
所以她剛開始上幼兒園的時候,“護食”和“不知饑飽”的習慣很嚴重,一度把其他小朋友嚇哭,以為阿年要吃掉自己了,還是老師慢慢教,家訪頻率暴增,讓阿年不再餓肚子,才勉強讓她意識到,其實吃東西是不用搶的。
和基本生活習慣綁定的壞記憶就這點不好,但凡有個異動,就容易聯想。
但阿年也沒有想過,會有一天故事成真,在食物緊缺的時候,真的有個把她放在優先第一列,說自己不餓也不渴的人,會在自己正不知道前路在何方的時候,從天而降的出現。
和禾一欣相處這幾天,阿年臉上看不出什么異常,但實際上每天都和做夢似的,睜眼第一件事情就是確認,禾一欣還在不在旁邊。
阿年還記得,自己剛去幼兒園的時候,因為沒怎么吃過小番茄,結果一下子吃很多肚子痛,被老師連忙去沖藥劑給她揉肚子的時候,有其他小孩子驚訝,這個小番茄不好吃,又硬又酸,為什么還要吃那么多,她那種渾身燙燙不自在的感覺。
后來阿年學會了,那叫做“沒出息”,是不討人喜歡的,所以阿年學會偷偷的學,多去模仿其他人的動作,觀察能力倒是突飛猛進。
禾一欣其實喜歡吃零食,偏好甜味,就是阿年觀察到的。
所以,在物資的時候翻出一罐糖,阿年第一反應就是拿著去給禾一欣嘗嘗。
沒想到,這種糖甜度超標,齁的禾一欣仿佛被誰打了一拳,舌頭都甜麻了。
這個出乎意料的反應,嚇得阿年臉都繃緊,嘴抿起來跑去再抱來水杯,讓禾一欣漱口吐出來。
但禾一欣卻沒有就著水杯喝,而是避開了拆組零件沾上發黑潤滑油的手,用手臂把阿年夾娃娃一樣夾住,“阿年也吃一個,快,嘗嘗~”
禾一欣暗搓搓期待,阿年也被甜翻一個跟頭的樣子。
結果,阿年剝了新的一顆糖,吃著只覺得美滋滋,好甜,甚至想留下來泡甜水,慢慢喝。
這罐子糖不是國內產的,甜度要更高一些,阿年以前吃糖不多,但對各種甜度都接納良好,所以并沒有露出禾一欣期待的反應,只覺得一次性吃掉,有點可惜。
用手肘蹭了一下阿年的頭發,禾一欣有點樂,“繼續去收拾吧,如果順利,我們在中午最熱的時候之前,就可以出發!”
小餅干真是認認真真,一本正經,讓人有心軟軟。
“我其實知道,哪個地方還有糖!”
阿年看禾一欣不喜歡這個甜度的糖,但除了這罐子之外,也找不到其他味道的糖,突然就聯想起來什么。
禾一欣手里的動作沒停下,她以為阿年說的糖,是幾顆或者幾袋,那種被遺漏的糖。
“嗯?哪里還有?等待會兒我們把東西裝好,可以去看看。”
甜味的東西,是生物無法拒絕的本能反應,雖然禾一欣覺得這糖實在太齁,吃的舌頭都發麻甚至發苦,但多存點糖是個好主意,就算自己不吃,也可以拿來換東西。
糖、鹽在必要的時候,是最佳的兌換物。
禾一欣就算課本知識學的一般,也是有常識的,甚至還記得糖也算是一種戰略物資,也能被稱為“戰時黃金”。
人如果不吃東西只喝水,可能撐個七天就要掛了,但如果有糖,這個生存時間可以延長到二十天左右。
普通人的生活,是把糖當成零食或調味品的,平時購買起來很方便,沒有太多的關注,但其實哪怕是社會平穩的正常時期,一旦超量購糖,都會觸發調控和關注,是有限額的。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白糖變成的“糖衣炮彈”,不是個比喻,而是件現實描述,白糖經過處熬制再加入一定比例的硝酸鉀,會變成簡易炸藥,再進階一些,調整和白糖的混合物,能變成簡易的火箭彈。
經常看新聞的都知道,白糖廠如果發生爆炸,那絕對不是小動靜。
當然,除了秒變武器原料的危險使用外,白糖還可以臨時處傷口,殺菌消毒,一般推薦缺藥少醫生的情況下使用。
禾一欣還記得,白糖也是重要的工業原料,用途極多,再加上藍星這個時期并不是每個國家都有產糖的能力,大多數國家都要靠進口,所以不可或缺加上多數國家進口以及和戰爭有關,才是糖能被稱為戰略物資的原因。
這東西必要的時候,比錢還好用,有的時候捏住進出口貿易中糖的量,就能讓一個小國家的經濟崩潰。
亂七八糟聯想結束,禾一欣剛準備和阿年討論,她知道的那些糖,是水果糖還是奶味糖,阿年就一句話把她差點嚇到戰術后仰。
“是混凝土廠的工業白糖,很多。”
阿年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小,哪怕旁邊沒有人,都仿佛害怕被別人聽到。
雖然她不知道混凝土廠里面,為什么要有白糖,但這應該是個大秘密,她也是機緣巧合聽到的,所以才悄咪咪告訴禾一欣。
禾一欣愣住,是的,白糖加到混凝土里面可以防止提前凝固。
尤其是貿易區這附近的天氣,高溫會讓混凝土的凝固時間顯著縮短,對施工質量和效率有嚴重阻礙,而為了爭取更多的施工時間,需要的緩凝劑價格也不低,這就是另一塊大額的成本。
可是,緩凝劑換成白糖,不僅每頓加入的量更少,緩凝效果也很好,成本效益高,更省錢。
所以,混凝土廠里面有工業白糖,合情合,而工業白糖除了多了些添加劑或化學物質,以及少了些營養價值之外,和食用糖的區別其實并不大,原料可都是甘蔗。
有條件的情況下,人選擇食用糖,不會考慮工業白糖。
但現在這不是沒條件,情況比較特殊嘛,禾一欣對阿年提到的工業白糖,心動的不行。
而且,混凝土廠存的白糖,量絕對不少,起碼有個幾噸,禾一欣對這種廢棄的,能搬走多少是多少的物資,真的無力抵擋。
哪怕不拿來吃,只拿來用和兌換,占地小供能高,誰能拒絕呢?
“阿年,你還記得混凝土廠在哪里嗎?等等,我把手擦一下,去拿地圖!”
禾一欣簡直要啵一口阿年,這是什么搖晃一下就掉落驚喜的小精靈,不僅認路懂生存,還能記下來重要的大消息。
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混凝土廠的損壞程度,以及儲備的工業白糖有沒有被運走。
哪怕留個幾袋子,禾一欣也很愿意去取啊!
“在貿易區的外邊,有點遠。”和醫院、學校這些建筑不同,混凝土廠需要大量水源,離各個交易點的中心區域都有一定距離,阿年也都是聽其他大人聊天時候提到的。
有些成年人說話,是不太在乎旁邊蹲著個小孩的,而且那* 個時候阿年才五六歲,看著稚氣十足什么都不懂,所以能讓阿年聽到很多有意思的消息,她都記下來了。
沒想到現在就能用上。
只是阿年也不確定,混凝土廠里的工業白糖有沒有剩的,因為貿易區這里還有一些廠子,是來自不同國家的商人合開的,在地震災后救援的時候,也有各種扯皮,阿年擔心禾一欣白高興一場。
“沒關系,反正我們離開也能繞一點路經過那里,就算沒有白糖,說不定還有什么不好搬走的機器,能拆拆升級我們的蛋殼車。”
禾一欣不在意,有就是驚喜,沒有也沒事,反正都是白撿的,要求哪那么高。
取名為蛋殼車的載具也基本成型,禾一欣檢查試駕后,讓阿年坐進去感受一下,然后開始把剩余的東西全部裝上。
天已經亮起來,取自不同來源的零部件、外殼、輪胎組成的載具,像是在主體鉛灰的金屬色系下,湊出來的調色盤,顏色有種洗顏料盤之后的臟兮兮感,為了安裝大水罐,形狀也有些怪模怪樣的立體圓拼接感。
可這也是載具,不需要兩條腿走路的工具,阿年坐下的感覺極佳,覺得這就是最好的蛋殼車。
“阿年,再檢查一下,還有沒有剩下的東西?”
“沒有了,全部裝好了!”
阿年匯報,她已經反復檢查過好多遍,連個碎布片都沒有落下。
“好,那坐進來,我們出發!”
阿年立刻爬上座位,大水罐和各類物資,讓能坐的地方變得很小,再加上司機禾一欣的體型占據了車體的前半部,可阿年依舊美滋滋的,她甚至還有個安全帶,可以手動綁上。
“阿年,坐好了嗎?”
空間有限,司機和乘客都快前后擠在一起,扭頭看一眼的事情,禾一欣偏不,她要正經的問問。
“坐好啦!出發!”
阿年回答超響亮,超級興奮,出發!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禾一欣東拆一點, 西拆一點組裝的載具,看著怪模怪樣,有種丑萌丑萌的感覺, 但真正駕駛起來, 體驗感還挺不錯的。
尤其在阿年原本以為自己要走回去,禾一欣以為自己要蹬一路的對比下, 這輛正常速度基本等同電動小摩托的載具,更眉清目秀起來了。
但開車時間一長, 就有些無聊了。
加上禾一欣找到的制冷零件有限,阿年和禾一欣兩個人只有保持在座位上不動,才能享受到迷你制冷出風口的照顧。
但凡伸個懶腰, 扭扭屁股偏移一點,就會出“涼爽”范圍。
阿年對此已經很滿意了, 自從特大地震之后, 她就沒再見過空調風扇, 平時的解暑方式就是使勁往底下挖, 然后身體呈“大”字趴在帶著潮氣的新挖土坑里。
等潮氣被高溫烘干, 就要爬起來繼續挖,整個人和鼠兔也沒什么區別。
但禾一欣則這里不舒服, 那里扭一扭的, 覺得金屬零件實在太吸熱, 又拍腿后悔自己忘記準備個墨鏡, 陽光太強導致眼睛不舒服。
阿年倒是裹頭巾, 在眼下綁個黑布條能緩解一下,但禾一欣不喜歡往臉上蒙東西, 就琢磨起來怎么手工做個墨鏡。
當然,這點不適都還在可以克服和適應的范圍內。
真正讓禾一欣有點發虛的, 是她對地圖的把握,有點沒底。
此時,禾一欣無比懷念衛星定位系統,沒有導航純憑紙質地圖,在這大荒漠之中實在是讓人頭禿。
之前阿年說,在第五交易點附近生存,是受到庇佑降低難度的,禾一欣還不信,以為阿年是對祖國的懷念濾鏡太強,才會把這么苦的日子往甜里面想。
但現在,蛋殼車真正快離開第五交易點的范圍,往貿易區的邊緣開去,禾一欣才不得不承認,廢墟求存和野外求存,還是有難度系數差異的。
禾一欣之前覺得第五交易點里,除了那么點封閉區域之外,其余基本就保存下來地基和輪廓,但沒想到其他交易點的情況更差,連這點痕跡都沒有,倒是有很多焚燒、碾碎的印子,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這里原本就是在無人區上建設的吧?到底是哪個大聰明設計師的靈感啊?”
朝著貿易區外的混凝土廠駛去,穿過幾個交易點范圍后,禾一欣也算是大概了解基本情況,然后發出靈魂質問。
這就是一個星球上,有兩個或兩個以上政體的不好之處,像在新歷,領域的基本范圍是星球,很難出現貿易區這種因為經濟和政治因素,多方參與建設的一個特殊區域。
禾一欣不太懂背后的戰略意義,但這里真的荒到她心虛,生怕走錯路。
不,連路都沒有,在交易點范圍內的時候,還能找找黃沙掩蓋下的硬化路面,或者沒有完全摧毀,還剩個小樁頭的路標。
可越往貿易區邊緣開,越難找到硬化路面,禾一欣都不敢想,沒路的情況下,該怎么往前走。
當然,禾一欣還是嘴硬的安慰自己,沒事沒事,既然之前貿易區能正常運轉,說明肯定有往來運輸的需求,那就說明有路。
不管是鐵路還是公路,能順著走就行,而且按照之前找到的自駕游推薦地圖,這些路只要沒有被地震、沙塵暴或者人為摧毀,她們用最笨的辦法,摸著路走,也能回去的。
安慰完自己,禾一欣再看滿眼的黃沙,覺得心情鎮定多了,她甚至開始辨別,這里的黃沙和那里的黃沙,有什么區別。
輕微的顛簸,讓人有點犯困,阿年本來是想陪著禾一欣說話的,但這幾天為了和禾一欣等聊天群的消息,以及夜里的行動計劃,阿年根本沒休息好。
本就是需要更充足睡眠的年紀,撐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所以,阿年沒幾下就切換了秒睡模式,倒在小座椅上睡到沒有動靜。
“嘶,感覺很離譜啊,到底是我繞路了,還是混凝土廠一定要修的這么遠?”禾一欣碎碎念,邊開車邊看地圖,和阿年吐槽一下這背后的選址邏輯,結果扭頭看阿年睡過去了,才放輕聲音,繼續往前開。
貿易區整體的地勢算比較平緩的,為數不多的起伏也是沙療特意留下的沙丘,可出了貿易區,地勢就隨心所欲,起伏明顯起來了。
雖然知道兩點之間,直線最短的禾一欣,也不好開著蛋殼車直接往高大沙丘,或者明顯的沙溝里面跑,所以只能繞,邊繞邊核對方向,然后聽到了人的聲音。
哇,人!
禾一欣立刻從司機也犯困的狀態中清醒,支棱起來,想看看發出動靜的人是什么樣子的。
別怪她這么稀奇,任哪個正常人在貿易區廢墟里呆幾天,都是這個反應。
人可以選擇獨處、隱居,那是知道在一定距離外,是有人煙生存的,而不是全世界仿佛就剩下自己,活不活都沒差的落寞感。
禾一欣非常佩服阿年自己生活大半年,精神狀態還挺穩定的樣子,但她不行,這才離開集體生活幾天,她就忍不住想東想西,看到人都雙眼放光,連昨天搶東西的時候,都有意磨蹭耽誤幾分鐘,多和其他流浪者呆一下。
之前抱著龐大物資山回來,嘴硬說兌換點慷慨打折的禾一欣,其實還有點可惜,實在是“搶購”的時候氣氛不好,彼此之間沒法聊幾句,而且其他人對禾一欣有戒備和敵意,要不然禾一欣準備帶回來的物資里面,還有硬“邀請”回來的人。
所以,蛋殼車微微偏航,往有人聲的地方靠近。
載具的輕微顛簸響動,禾一欣的碎碎念,變成阿年熟悉安心的背景音,可一旦出現新的動靜,阿年就驚醒警惕起來了。
禾一欣本想湊熱鬧看看人,扭頭看阿年嚇一跳的樣子,后悔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準備拐方向盤離開。
阿年比看熱鬧重要得多,只要往回走,不差這點人。
但試圖聽這是什么動靜的阿年,則拉住了禾一欣的手,“那里有人在尖叫和反抗,好像在挨打?”
禾一欣聽不懂這里的語言,可阿年能聽懂,她聽到了斥罵和求饒,還有嗚咽祈禱的聲音。
因為語速快說的急,再加上還有一定距離,阿年只能聽清這么多了。
“那去看看?阿年你注意隱蔽!”剛才還嫌棄擋路的沙丘,現在變成了最佳遮擋物,禾一欣吩咐好阿年之后,立刻靠近觀察情況。
如果真是有人在爭執,禾一欣想要其中的武器。
昨晚為了多搶點物資,她避開了和持槍的流浪者正面接觸,所以沒拿到什么特別好的武器。
現在,說不定有機會解決這個執念。
繞過去冒個頭,禾一欣先看到了摔破的兩個水罐,還有扔在旁邊灑落的背包,忍不住心疼水起來了。
這幾天被阿年培養的,禾一欣也變成節水衛士,看到有人浪費水,拳頭就硬的想捶點什么。
但碎罐子旁邊,正面朝下趴著的男孩,生死不知,一動不動,還是讓禾一欣嚇一跳,然后她再探出去半個身體,看到兩個成年男人的背影,以及三個裹著長袍的女人,忍不住罵了句臟話,然后沖了出去。
猛地一看,還以為是幾個人在打架,因為已經摔倒在地的女人,被打的鼻青臉腫,還有不知道是牙齦還是舌頭出血,最后混著口水流下的血水。
已經倒在地上的那個女人,手臂呈現出奇異的角度,應該是被打折了,兩個勉強站著的女人,也快支撐不住。
讓禾一欣沖出去的,則是女人悲戚的哀叫,彼此互相掩護,卻被拽著腿拖走,開始脫自己的褲子和撕扯女人的衣服。
這根本不是什么暴力打架,而是性犯罪現場。
禾一欣剛開始沒反應過來,就是因為暴力現場打的太慘,那兩個男的基本上是往死里打,她都有點懵,結果看對方把半死不活的人,拖拽過去撕扯,她才反應過來,沖了上去。
人身犯罪的底色,永遠是暴力,哪怕是性犯罪,也是猙獰恐怖帶著血腥氣的。
玩家心態也是有個人偏重的,禾一欣能看著陌生人打生打死,但不會在這種犯罪現場無動于衷的。
可能因為她本身是女性,更有代入感,所以遇到這種時刻,她直接捏碎了兩個男人后腦連接脖頸的那塊骨頭。
最開始倒在地上,根本沒法爬起來的那個女人,居然還有點眼熟,是昨晚搶不過別人,沖上來準備對禾一欣下手,結果被她飛踹的那個小個子。
吼,好巧,熟人吶!
看對方纏繞在手臂上的布條,禾一欣猜測,可能就是因為昨晚被自己踹飛受傷,才導致這位在反抗之中最先倒下。
不知道對方是不是認出自己了,只見中間這個女人被同伴扶起,看禾一欣的眼神很復雜,然后說了禾一欣完全聽不懂的話,然后想把背包里面的什么東西給她。
禾一欣:“……”
完全聽不懂,甚至猜都找不到方向猜呢!
等一下,她去找個翻譯。
被禾一欣抱著跑過來的阿年小翻譯也很懵,好在彼此交流起來,就知道到底發生什么了。
第50章 第五十章
禾一欣認出對方的時候, 顯然,對方也認出了禾一欣。
畢竟搶東西未果,還被一腳踹飛, 導致直接吐了兩小口血的經歷, 讓誰都記憶深刻,難以忘懷。
可偏偏, 就是這樣的人,在今天又救了自己和同伴。
長袍女人認出禾一欣的第一時間, 是想躲開的,看看旁邊倒地的兩坨垃圾,就知道對方不是什么善茬, 或者說,哪有人表情都不變, 捏蚊子一樣解決掉眼前礙事的人。
做人和做玩家, 完全是兩種感覺。
禾一欣拿著做玩家的心態面對這些事件, 放在長袍女人這里, 就是可怕到仿佛背后爬上一萬只冰冷的骨手, 還不敢動,生怕骨手不滿意, 要捏碎點什么。
但長袍女人沒有拉著同伴逃跑, 畢竟, 禾一欣再壞能壞到哪里去?
這甚至是個有點苦澀的道, 是啊, 再壞能壞到哪里去,再壞也不過就是和這兩個盯上她們的男人一樣而已嗎?
哈, 這么一想,完全不怕呢!
有的時候, 情緒會觸底反彈的,三個身上帶傷,痛的有點無法控制表情,反而開始在禾一欣面前擺爛的女人,頗有一種如果要解決掉我們,請手法干凈利落,把她們當成“人”來解決吧!
不是可以拆分享用的獵物,也不是拖走榨干分解的羔羊,以“人”的形象作為解決,已經很美好了。
禾一欣不知道對面絕望又忍不住冒點希望的情緒,她把阿年小翻譯抱過來,就是想知道她們在說什么,為什么昨晚還在小泉眼兌換點那里,今天就在貿易區邊緣偶遇。
是不是發生什么別的事情了?
信息獲取方式基本為零的這些日子里,禾一欣就和斷網玩單機游戲似的,所以不愿意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聽新消息的機會。
阿年不負所托,語言天賦點滿真的無所畏懼,被禾一欣抱著開始和對方溝通。
然后,禾一欣就聽阿年轉述出來一些,很小眾的表述。
什么叫做警察局被搶了,商店都不敢開門,街道空蕩蕩的,她們沒法去以前買東西的地方,只能來貿易區這里看看?
什么叫貿易區要被占領了,流浪者都被強行抓走,她們也是跟著別人走,拿上東西就跑?
什么叫以前能兌換的好日子,一去不復返了,阿年過得還叫好日子?
好小眾,好陌生的話,讓禾一欣都快沒反應過來。
但阿年當翻譯小橋梁,還是很盡職盡責的,她努力給禾一欣解釋,倒是說明白了這幾個女人來自哪里。
當然,阿年作為一個見識有限的小孩,翻譯水平也只是勉強夠用,有些阿年也聽不太懂是什么意思的名字,只能盡量找個相近的猜一猜,然后拼湊給禾一欣聽。
磕磕絆絆,禾一欣湊夠了拼圖。
首先,這幾個女人是本地居民,就住在離貿易區大概有三十多公里的地方,種地為生的農民。
阿年熟悉的鄉鎮單位就是街道、交易點和整個區,所以她費勁用了一個“街道”來描述,大概能對上“村”。
種植的村子里,辛苦勞作的農民,艱難地扎根在這片并不慷慨溫柔的土地上,就像是幾個家庭努力抱團生存,想要買點什么生活用品,都要去更遠的“交易點”兌換,這里應該是能對上“鎮”或者“鄉”。
禾一欣不太懂這里用不用鄉鎮單位,但阿年的描述,只能分得清哪里更大更繁榮,就暫時這么用。
貿易區建設起來后,倒是惠澤到了這個村,因為貿易區反而離村更近,不管是來買點東西,還是賣點農產品,都要便利得多。
可惜,好日子總是不持久的,越來越干旱的天氣,讓可以灌溉的水越來越少,莊稼旱死在地里,生活用水都是沾點貿易區的光,靠官方援助才有的,農民只能轉變成牧民,轉行去養羊。
羊是種對草地傷害很大的動物,或者說,當放牧面積不夠時,任何動物都能啃到地面斑禿,但水少的環境也沒有那么多草,牧民還被限制在一定面積里,不能放養到別處,草源不夠羊也養不下去。
最后這點本地人,沒法種地,養羊困難,只能想辦法去打零工,自然災害的出現對他們來說,傷害更大。
后來,貿易區關閉,本就困窘的環境更是雪上加霜,原本還能常回村子的打工青壯年,只能被迫離開,去更遠更陌生的地方尋找工作機會,販賣自己廉價的力氣。
留守在此,需要照顧老人和孩子,想辦法開墾種植,再養上一兩只羊的女人,就是家里的支柱。
沒水,地里就不長莊稼,沒草,羊就吃不飽沒法長大,可老人孩子是需要吃飯,需要看病的,這些女人只能想辦法再榨干自己,看有沒有什么其他路子可以賺錢。
來往流浪者兌換點賣東西,已經是她們能爭取到的好工作了,阿年每次拾荒除了耗費體力,有受傷風險外,算是零成本,但她們來賣個家里種的菜,好不容易養大的羊,投入成本那么高,還要看運氣能不能拿到好價格。
流浪者們忌憚第五交易點,沒有輕易對阿年下手,暫時容忍著這么個小孩,在他們規定的兌換清單下生存。
可對這些特意趕過來,焦急又沒有其他選擇的本地人,態度就更差了,買方市場橫行霸道,可這些女人只能忍氣吞聲,甚至還要主動討好,免得激怒對方直接斷了財路。
所以她們才會說,阿年之前那種拾荒兌換生活,真好,起碼她們是不允許靠近貿易區廢墟,去撿拾東西的。
禾一欣很難評價,這么難的生活里,居然還分個三六九等,把人壓迫剝削的明明白白,可連本地的“鎮”或者“縣”的警察局都被搶了,這幾個女人只能來貿易區這邊找兌換點,看看買不買她們的農產品或者手工品。
總要想辦法活。
但昨天貿易區要被瓜分占領,所有流浪者都會被強制安排,這里沒法再繼續兌換的消息,徹底磨破了最后的希望繩索。
平時被壓著換低價,甚至被占點便宜,都想辦法忍下來的人,觸底反彈參與了昨天的搶物資。
生存面前,道德是個奢侈品,這些人根本不知道未來是什么樣,只知道珍惜零元購的機會,想要盡可能多搶,所以連禾一欣這種在場顧客都不放過,可惜遇到了硬茬,沒成功而已。
禾一欣和阿年帶著物資山返回,還組裝升級載具,做好了出發準備,但這段時間里,結伴的女人就在想辦法把東西運回去,她們沒什么交通工具,就單憑雙腿跑或走。
這就很難完全擺脫追上來的流浪者,最后被兩個連人帶財物都惦記上的流浪者纏上,反抗失敗,就遇到了禾一欣。
為此,禾一欣還仔細觀察了一下,兩個已經嗚呼升天的男人,發現這不是昨晚零元購現場的參與者,也不是兌換點的那些壯漢,甚至看著都很干瘦邋遢,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
阿年看禾一欣好奇,也直接問了一下,結果得到一個很無語的回答,這算是半個熟人作案。
有人努力拼搏,自然也有人偷雞摸狗,村子里并不是所有青壯年都愿意闖個未知,去遙遠陌生的地方,累到腰背都要變形,賺的錢還盡量寄回家,盯上這幾個女人的就是游手好閑,好事半點不干,壞事第一個沖上去的人渣。
平時結伴而行,躲著人渣走,但今天攜帶的物資太多,人渣也顧不上會不會被發現,直接沖了上來。
如果這是互毆,有來有回,站在同一個角斗場的打架,禾一欣看都不看直接路過。
可偏偏這是天平傾斜的犯罪,是單方面能榨取和收割利益的不平衡,所以邪惡引來了更高維存在的一瞥,禾一欣就捏死了兩只小螞蟻。
禾一欣不需要感謝,也不用這幾個女人強忍著不舍,分給自己物資。
她就是覺得很神奇,環境塑造甚至壓迫著這些女人,變成貪婪狼群一樣,隨時可以對其他人搶奪的角色,但被壓榨享用前被救下時,又愿意掏出沾著自己鮮血,來之不易的物資作為感謝。
敵對和善意,好像通過一種很巧妙的方式,被串聯轉化。
作為昨晚飛踹,今天捏碎的一方,站在絕對優勢的禾一欣沒想太多,準備抱著小翻譯離開,熱鬧看完了就繼續開小車,沒想到長袍女人又喊住了她們。
阿年從禾一欣的肩膀上露出臉,認真聽了一下,復述出來新消息,“前面有地方,交火了,不能去,必須繞開。”
嗯?這好像和她們的回家路線有關,禾一欣掏出一份她畫的簡易地圖,讓長袍女人給自己標注。
結果,這條路還真的有問題,有一節鐵路直接被拆掉了,有一段公路被地震扯斷了,還有一個原本能過的盤山公路,直接被封住了,整條路上都有忙忙碌碌搞破壞的。
要是禾一欣真的順著地圖走,估計面對的就是走著走著迷路,或者徒手爬高原之類的問題了。
“不是,這群人有病啊,好好的路,炸掉做什么啊?”
禾一欣最煩這群搞破壞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