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 151 章 耿氏身體如何了?
弘晝第二天從宮里回來, 就先回了王府接小格格。那拉氏正在看布料,這天兒越發的冷了,今年京城里開始流行起來羊毛布了,她讓人買了些, 打算給府里的下人發月例。
瞧著弘晝進來請安, 就先讓人給他倒一杯姜棗茶:“外面可起風了?中午聽見外面有呼呼的聲音!
弘晝先規規矩矩給那拉氏請安, 這才笑道:“中午是有些風, 后來就停下來了, 怎么不見妹妹?”
“你妹妹正在暖房里玩兒織毛衣呢, 瞧著丫鬟們做, 就心癢癢, 我拿了一卷羊毛線讓她自己折騰!痹诟舯谂, 又叫了丫鬟去請, 不一會兒小格格也就過來了。
弘晝的姜棗茶也喝完了,就將茶杯放在一邊, 先陪著那拉氏說了一會兒的話:“宮里也做羊毛衣服, 有太監嬤嬤說,這東西穿在里面,竟是比尋常布料更保暖些。不過不防風, 若是風大, 就需得貼身穿了!
“娘娘今兒早起像是有些咳嗽, 永和宮也準備了姜茶!
“今兒在上書房讀書, 汗瑪法去了,很是贊了四哥的功課, 今兒四哥不回來,留宿宮里了!
宮里是有地方給弘歷住的,不管是當年的阿哥所, 還是說永和宮,弘歷想留宿都是可以的。
那拉氏主動問起來耿文華:“你額娘身體可好了些?這天氣
越發冷了,她若是好了,是不是得回來了?那園子里景致再好,到了冬天還能有什么景致?再者,也不如府里暖和!
弘晝就笑道:“倒是能多走動一些了,卻還是有些體虛,稍微一動彈就一身大汗,臉色也不如以往,太醫也說還是需得多養養!
這話確實是太醫說的,弘晝小小年紀,這方面也還說不了謊。再者,那拉氏讓人一問也就知道了。
那拉氏就笑道:“那還是好好養著吧,她自己覺得在哪兒養著好,就在哪兒養著!
弘晝就點頭,又說道:“正想和嫡額娘說呢,今兒想帶了妹妹去給額娘請安,額娘給妹妹做了一身棉衣,也好讓妹妹試一試,若是不合適,趁著天氣沒那么冷,需得盡早修改一下!
那拉氏點頭:“也好,你妹妹也有小半個月沒見你額娘了,今兒還問呢。要不,明日里再去?今兒你好不容易回來,在府里好好休息一番?”
弘晝就笑道:“嫡額娘,我明兒也是從宮里回來,接了妹妹,再去院子里的啊。”是一樣的路程,那今天明天,又有什么區別?
那拉氏也忍不住笑:“竟是我想岔了,既如此,那你們今兒過去也成,且先等等,我叫了嬤嬤和侍衛來!
又說小格格:“行李不著急收拾,你額娘那里什么都有,再者,我明天讓人給你們送也是可以的。去了那邊,需得聽話些,你額娘還病著,你不好太折騰了,知道嗎?”
小格格忙應了,蹦蹦跳跳的跟著弘晝往外走。
因著胤禛不在府里,兩個人也不用找胤禛辭行,到外面上了馬車就直奔園子里去了。
耿文華一到晚上就開始犯困,也不知道是這段時間養成了習慣還是身體虛弱緣故,反正總有睡不夠的感覺,隨時隨地,只要沒事兒做,就覺得想閉上眼睛睡一覺。
但今兒是知道弘晝和小格格要來,精神就特別好,早早就吩咐人開始準備晚飯,尤其是小孩子喜歡的那種八寶米飯,因著里面放的料多,又要做的軟爛,幾乎是從中午就開始準備了。
一聽見外面腳步聲,就要趕緊往外看,也不知道看了幾次,總算是瞧見人影了,兄妹兩個手拉手,都是小小的個子,后面跟著嬤嬤丫鬟。
耿文華忙起身到門口,小格格一看見她,就甩開了弘晝的手,伸開胳膊沖過來就要往耿文華懷里鉆。但到了跟前又想到那拉氏的話,頓時一個急剎車,差點兒沒將自己剎一個跟頭。
她小心翼翼拉著耿文華的手:“額娘好了嗎?天兒冷,站在外面是不是會生?咱們趕緊進屋去吧?”
耿文華頓時有些心酸,她生病之前小格格還是憨吃憨玩呢,怎么現在忽然變得這樣懂事兒了呢?她蹲下來抱住小格格親一口:“額娘好多了,小格格不用擔心了。”
要站起來了時候壞事兒了,站不起來了。不是腿麻了,而是手上沒力氣,小格格吃得好穿得厚,本就圓滾滾,又像是個小秤砣,壓在她胳膊上,她用盡了全身力量……小格格腳后跟都沒抬起來。
耿文華尷尬的啊,小格格很善解人意:“我自己走進去,額娘坐在凳子上了就可以抱著我了!
耿文華的眼淚差點兒沒跟著下來,弘晝趕緊來解圍:“怕是穿的太厚,額娘的手沒個著落點兒,用不上勁兒。我給額娘搭把手?”
耿文華趕緊擺手,弘晝才多大年紀?他就是搭把手,自己也不一定能將小格格給抱起來,要到時候還抱不起來,尷尬的就不是自己一個人了,何必呢?
“趕緊進來,額娘讓人給你們做了好吃的!惫⑽娜A笑瞇瞇的岔開這事兒,拉著小格格和弘晝進屋子。略等片刻,身上暖和起來了,這才讓他們脫掉了外面大氅。
屋子里暖烘烘的,胤禛雖說是讓耿文華一個人在這里養病,但一來是那拉氏有交代,二來胤禛也沒明確表示過對耿文華厭惡,三來就是弘晝時時來探望。還有更重要一點兒,耿文華自己有錢,她那錢匣子里的零碎銀子銅板,從沒見少過——用一些,就趕緊補充一些,每日里都是滿滿當當的。
所以她在園子里的生活,還挺愜意的,想用什么有什么,就是沒有的,銀子也能派上用場給買來。
這會兒屋子里炭火放的足,她大病初愈之人覺得溫度正好,但小孩子天生就體熱,進門片刻就開始覺得熱。脫了大氅,輕便了,兄妹兩個也不著急吃飯,就先在屋子里轉悠。
博古架上放的滿滿當當,有珍品,比如說那碧色的玉如意,一看就知道玉質絕佳,價值不菲。也有很尋常的物件,比如說耿文華閑著沒事自己用樹根雕的看不出來是什么東西的東西。
屋子里也滿滿當當,窗戶下面是桌子,桌子上放著書本紙張。軟榻上放著各種各樣的玩偶,墻角的花瓶里插著的是月季,小格格本來還好奇這季節哪兒來的月季呢,結果上手一摸,竟然是綢緞捏的,像是真的一樣。
弘晝提醒她:“那花瓶里的都是假的,不是絲綢做的就是陶泥燒制的,只有這里放著的一盆是真的!
小格格趕緊湊過去看,是一盆芍藥,估計是沒到開花的時候,只長的郁郁蔥蔥的,掐一片葉子,還真是能掐出來汁液來。
“冬天也有芍藥。俊毙「窀駟柕,隨即一拍腦袋:“是我沒想到,有暖房必然有花草!
有錢人家,冬天養個花草并不是什么難事兒。以前那暖房還要看有沒有光亮,現在大多是玻璃窗戶,那暖房就更好用了。也就是自己不如何奢侈,她都還在九叔府上,見過那種全部是玻璃的花房呢。
所以,冬天有什么花草,都不算稀罕。
耿文華知道弘晝帶小格格轉這一圈是為了什么,小孩子嘛,你覺得她天真的時候,那是真天真,但你要說她懂事兒,那也是真懂事兒。
別看小格格小小年紀,跟在那拉氏身邊耳聞目染的,她能不知道一個屋子怎么樣的擺設,才能說明日子過的好嗎?
小格格這一圈看下來,至少這心里就能安定,知道自家額娘在這邊是沒吃苦的,是真的出來養病了,而不是府里反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額娘被打發出去了。
心里安定了,這晚飯自然也就吃的踏實了。
吃完飯,耿文華就摟著小格格坐在軟榻上看書,弘晝則是自己到一邊做功課。小格格看不進去,壓低了聲音和耿文華說話:“嫡額娘說天冷,讓免了請安,也只鈕祜祿氏額娘,還一天天的往石榴院去!
耿文華笑道:“你鈕祜祿氏額娘素來對嫡福晉本分。”
只說本分,并不是忠心。若是這嫡福晉換個人做,鈕祜祿氏是照舊要如此的。
李氏也本分,她的本分就是那拉氏說什么就是什么,那拉氏說免了請安,她就不去了。
小格格又說道:“四哥這段時間總留宿宮里!
耿文華點點頭:“大約是天冷了,他不想來回跑了!
“才不是,我聽阿瑪和嫡額娘說,四哥功課做得好,汗瑪法喜歡他!毙『⒆右捕聝,悄默默的轉頭去看一眼弘晝:“我怕五哥難過!
兩個人差不多年紀,四哥因為功課好就留宿宮里,五哥還要天天奔波來回轉,五哥心里會難過的吧?
耿文華伸手摸一摸小格格的腦袋沒說話,弘晝的功課很快就寫完了。她招招手,叫弘晝過來:“若是你不用來園子里探望我,是不是也可以留宿宮里?”
弘晝趕緊擺手:“額娘想什么呢,我才不愿意留宿宮里,住在宮里有什么好的?半夜里肚子餓了都不敢讓人去拿吃的,再者,每天看不見額娘,我也不放心啊,總覺得心里還有什么事情惦記著呢!
“可若是留宿宮里,就人人都知道皇上喜歡你……”耿文華說道,乾隆登基之后不就一直宣揚康熙看重他的事情嗎?就好像有這個事兒,就是臉上多貼了一層金一樣。
再者,等來日里胤禛要考慮繼承人的事情的時候,是不是也要考慮一下當初康熙的看重?
“得皇上喜歡,你阿瑪也會看重你,你將來長大了,才會有更好的前程!闭f奪嫡弘晝不一定能明白,再者,小孩子,萬一口無遮攔再給說出去了怎么辦?所以耿文華只能含蓄提醒:“你汗阿瑪若是看重你,也會賞賜你好東西!
弘晝頓了頓才說道:“沒事兒的,汗瑪法就是不喜歡我,我自己學好了本事,將來長大了,我也自己能拼一個前程出來。阿瑪要是不看重我,我也要自己學本事,讓阿瑪不得不看重我。”
耿文華沉默了一下,就笑著揉一揉弘晝腦袋:“我兒有志氣,這樣也挺好,你有本事,別人才不能拿你如何。從別人的喜歡里面得了看重的,則是不一定能長久的。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喜歡你了呢?”
就好像她一樣,她自己有本事,所以胤禛不喜歡,她這日子照樣還能過,也還能過的更好。
若是她只有胤禛的喜歡……那胤禛不喜歡她了,她豈不是成了無人照料的花盆里的花草,遲早是要枯萎的嗎?
“真正的大樹是根植于大地,經受得起風雨的,而不是找一個大樹做庇佑……”耿文華說道,弘晝沒聽懂,疑惑的看她,耿文華笑道:“你需得好好學習才行,你看的你阿瑪,小時候也是不得你汗瑪法看重,那會兒你汗瑪法最看重的是你二伯……”
她也不知道這些事兒能不能說,但想了想,屋子里也沒別人,索性就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你二伯也是十分能干之人……算了,現在和你說這些,你也不見得能明白!
弘晝眨眨眼,只聽開頭,自己知道結尾——一開始汗瑪法喜歡的是太子,但現在汗瑪法重用的是阿瑪。那是因為什么呢?因為阿瑪更能干,自己更有本事吧?
所以別人的喜歡不能長久,也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但自己學到手的本事,自己的才干,就是自己一輩子的依仗?
小格格伸手拽一下耿文華的衣服:“額娘,馬上要過年了,你什么時候回府里?”
耿文華笑道:“你想讓額娘回去?那額娘不想回去怎么辦?”
“額娘不想回去?”小格格眨眨眼,有些不明白:“嫡額娘說,府里才是最舒服的!
但府里不是你額娘的地盤啊,這話卻是沒說出來,因為圓明園也不是她的地盤,而是胤禛的地盤。所以她到現在,竟是沒有屬于自己的地盤嗎?
那幾個莊子……名義上是她的,賺的錢也是她的,但實際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胤禛現在雖然還不是皇上,但也快了吧?到時候這莊子還是她的嗎?
所以她要不要給自己弄個地盤?這個主意怎么說呢,猛的一出現,就好像是一陣強心劑,耿文華原本還覺得有些……人生沒有目標,現在就像是在茫茫大霧中看見了一盞燈。
耿文華頓時來了精神,笑瞇瞇的親一口小格格:“多謝小格格。”
小格格不明白呢,一臉迷茫:“額娘?”
耿文華笑道:“府里確實是最舒服的,但額娘覺得,在這里更清靜些,或者回頭,額娘到莊子上住一段時間。你若是想額娘,就帶著人到莊子上找額娘去。”
在胤禛的地盤謀劃不太合適,所以她需得到別的地方去,莊子雖然以后可能不是她的,但現在是她的。
再者,這個事兒并非是一年半載就能謀劃好的。在沒有謀劃好之前,她……可能還是需得和胤禛應付一段時間。
自己從圓明園回去,就顯得落于下風了。所以,她得到莊子上去,然后,想法子讓胤禛將自己給請回去。
胤禛別的不說,至少在民生這方面,算得上是明君。所以,要如何讓他將自己請回去呢?耿文華笑瞇瞇的捏一捏小格格的臉頰,她現下心里,是略有一個大致的模糊的想法的。
嗯,人生一下子就有了目標呢。
“額娘不喜人多。”耿文華笑著給小格格解釋,小格格眨眨眼,懂了:“我知道了,額娘想躲懶,不想和人打交道,也不想去請安,既如此,那額娘先不回去也是好的,嫡額娘說,眼看要過年,府里事情且多著呢!
小格格理解的亂七八糟的,耿文華忍不住笑,又和弘晝說話:“之前你不是說要給我帶地球儀的嗎?”
弘晝趕緊解釋:“今兒忙著接妹妹呢,就給疏忽了,明兒就給額娘帶來!
這地球儀并不算稀罕東西,康熙那邊有,胤禛也有,弘晝自小也有。耿文華都是能自己做,但地圖這東西,差以毫厘謬以千里,她不敢自己弄,所以得先對照著這年代的地球儀,先將大致的差別給分出來才好。
耿文華就笑道:“好,那咱們說定了,你明天可要記得幫我帶。”
看著夜色也不早了,耿文華就打發兩個孩子去洗漱睡覺。
她原本……是躺下就能睡著的,但睡眠質量并不是很好,類似于似睡非睡的那種情況,總覺得一直在做夢,夢里很忙很忙,醒過來卻是一點兒都不記得。睡眠質量不好,也就更累,每天也都缺乏精神。
今兒大約是……太過于興奮了些,躺在床上沒有和以往一樣,閉上眼睛就開始模模糊糊的做夢。而是在心里開始梳理起來莊子上的事情,她想過了年再去莊子上,春暖花開,這季節正合適。
她想讓胤禛將她請回去,這事兒就不能著急,種地的事情怎么能著急呢?但凡和種地相關的,那都是一年一年的事兒,所以需得靜下心來仔細規劃。
三月里種豆子,四月里種花生,五月里種玉米,六月里收麥子……
一樣樣的將事情在心里排一遍,至于什么時候睡著了……倒是真不知道了。大約是睡覺之前想太多,睡著之后,竟是順著這個做了個美夢,醒來也不知道那夢是什么了,但夢里高興的心情還是記得的。
知春來伺候她穿衣,還笑著問道:“小主是做了什么好夢了?早上醒過來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笑意呢。”
耿文華伸手摸一下臉頰:“忘記了,但必然是很好很好的夢,小格格可起來了?”
弘晝是一早要上學的,比耿文華起床早,這會兒估計早就到宮里了,所以是用不著問的。
知春正要回答,外面就傳來小格格的聲音:“額娘起床了嗎?今兒可是好天氣,咱們去采摘梅花吧?”
說著話,人就從外面進來了,像是一只小蝴蝶,穿了一件兒大紅灑金的棉襖,又帶著粉色的蝴蝶結,耿文華伸手捧著她臉頰揉一揉:“誰家的小仙女,竟是這樣漂亮呢!
小格格笑嘻嘻的:“你家的,我額娘家的,額娘也漂亮!
她爬上凳子,給耿文華挑選首飾:“額娘今兒用這個,這個好看。”
耿文華就應:“好,聽咱們小格格的,那今兒摘梅花做什么呢?”
“做梅花餅,做梅花茶,做梅花書簽。”小格格笑嘻嘻的掰著手指算:“還有插花!
梅花餅和梅花茶……其實也就那樣,并沒有因為帶了梅花兩個字就更好吃些,但也因為帶了這兩個字,聽著更風雅些,畢竟自來這梅花就是四君子之一。
聽著好聽,吃著……大概心理上會有些安慰?所以也就覺得味道更好了些?
母女兩個簡單吃了早飯,就挎著籃子出發了。
胤禛昨晚上回來已經很晚了,早上起來并未見到小格格,就詢問了一句。得知是去了園子里,頓了頓,才順勢問道:“耿氏身體如何了?”
那拉氏笑道:“太醫三天前送來了脈案,瞧著還是虛,得好好養著!
肝氣不暢,自然是氣不統血,氣血不順,也就虛了。
胤禛皺了皺眉,頓了片刻又說道:“既如此,年前就不用接回來了 ,只讓她好好養著!奔热幌氩婚_,那就多想想。
那拉氏嘆口氣:“若是爺和耿氏生氣了,爺是男人,就多擔待些,這過年也不許回來,耿氏心里怕是更不好受!蹦信臣芏啻簏c兒事情,鬧得現在跟分居一樣。
她倒不是同情耿文華,她就是可憐小格格和弘晝,來回跑,心里怕是也不安。大人再如何,不得多考慮考慮孩子嗎?
“再者,不提別的,耿氏好歹是有
些許功勞的,王爺略讓一讓她不行嗎?”那拉氏問道。
第152章 第 152 章 胤禛也必然是舍不得她……
胤禛并沒有接話, 那拉氏頓了頓,又說道:“再者,到底是過年呢。若當真不接回來,宮里問起來, 妾身該如何說?”
雖說娘娘不一定會問, 畢竟也不過是個側福晉, 皇上和娘娘, 誰正經會過問兒子府里的側福晉的?可耿文華不同, 她畢竟在康熙面前, 還是有些臉面的。
再者, 那拉氏還有另一層顧慮。
年氏本就出身高, 現在又有了身孕, 再加上年希堯上次立功——他做了山西巡撫之后, 恰逢朝廷現在重用煤炭,年希堯竟是在那邊發現了許多煤礦。
年家有功勞, 年氏又有身孕。
耿文華不在府里的這段時間, 年氏就……略驕縱起來。尋常府里女眷懷孕,每日里都是有一碗燕窩吃的,年氏卻是看不上府里給送的, 請安的時候當眾說這府里的燕窩不好, 她要用血燕的。
你若是瞧不上, 你自己私底下買血燕, 府里的不管是賞賜給誰都行,反正你年家有錢, 這看不上的東西自然是只能賞賜下人了。但你請安的時候當著眾人的面兒,你是想說什么呢?說她那拉氏讓人采買的時候,是特意壓低了價錢買的劣質貨嗎?指責她那拉氏對府里的孕婦不上心, 用尋常東西來應付嗎?
說起來都是小事兒,不過是年氏挑揀的問題。可那拉氏就覺得一口氣堵在心里,不舒坦的很。
她覺得,年氏這是趁機抖擻起來了。
女眷嘛,自來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但她堂堂嫡福晉,若是親自下場和年氏爭斗,未免有失身份,再者,也太看得起年氏了。
有心用一用李氏,但李氏現如……王爺并不愛往她那邊去。李氏自己也并沒有多少爭寵心思,只在自己院子里過活。
想用一用鈕祜祿氏吧,鈕祜祿氏實在是有點兒爛泥扶不上墻。皇上都如此贊賞弘歷了,你做額娘的,就算不趁機找王爺要個側福晉的位置,你好歹也要王爺多些陪伴是不是?結果呢,要了些金銀珠寶,要了些錦繡布料。
關鍵是你鈕祜祿氏長得好看也就算了,至少要這些東西能裝扮一下自己,討王爺喜歡。
可鈕祜祿氏……還不如耿文華呢。
鈕祜祿氏放在年氏跟前,那真是,杠桿壓根平衡不起來。
所以還是得耿文華,或者,府里再進新人。
那拉氏仔細觀察胤禛臉色,又說道:“王爺哪怕是心疼弘晝和小格格呢?”
算了,進新人這個,還是略等等吧;噬线@兩年大約是身體多病,選秀的事兒已經有兩三年沒提過了,宮里娘娘也沒什么動作,她自己去弄個人進門……最后還是給自己找麻煩。不得不得已,這一招先不用。
胤禛正要說話,外面就傳來丫鬟的聲音:“王爺,福晉,年側福晉那邊來了人。”
那拉氏這一口氣就有些上不來下不去,頓了頓她才沉聲說道:“讓她進來吧!
小丫鬟進門忙行禮:“奴婢給王爺請安,給福晉請安,還請王爺福晉見諒,這會兒來打擾,著實是因著事情略有些緊急,側福晉也是不得已!
那拉氏打斷她的話:“有事兒說事兒,既然緊急,就不要耽誤了!
那小丫鬟趕緊磕頭:“是,側福晉昨晚上吃了些果脯,今兒早上開始就有些肚子抽筋,本來已經問過身邊的嬤嬤,嬤嬤說是正常的,但可偏到早飯時候,一口沒咽進去,就吐了出來……”
那拉氏嘴角就忍不住露出幾分嘲諷來,就年氏的月份,現在還在孕吐期,吃不下東西吐出來,那都是很正常的事兒。
“王爺福晉也知道,側福晉對這肚子里的孩子十分看重……她以前……難免就有些心情不暢快,總放不開,奴婢就想著,是不是能請王爺安撫一下側福晉!毙⊙诀呙γφf完剩下的。
人家可不是來請胤禛去當大夫的,是年氏心情緊張,她之前懷了,生了,可偏偏都沒留住。于是到了這個,難免心里忐忑,越是看重,心里就越是……一點兒風吹草動都要當成大事兒來看。
這種時候,總不能請那拉氏去安撫年氏吧?
懷的是胤禛的孩子,那自然是請胤禛去了。
小丫鬟這話說完,胤禛和那拉氏都沉默了起來,半天沒人說話。小丫鬟也有些緊張,從嫡福晉院子里叫王爺走這事兒……她也是頭一次,這事兒要辦成了,自家側福晉就能成為這府里第一人。
可要是辦不成……
小丫鬟又連忙磕頭:“側福晉本不讓奴婢來的,怕耽誤了王爺正事兒,可大夫也說,側福晉這身上的不舒服,多是因著心理不放松來的,還請王爺撥冗。”
那拉氏笑道:“王爺去看一看吧,畢竟年氏這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咱們府里的子嗣,無論如何,子嗣為重。不過,妾身瞧著年氏實在是,太柔弱了些,王爺又事務繁忙,這到了年底,朝堂上宮里,估計也離不開王爺。不如回頭,我請了年家人來陪著年氏?”
若是有了年家人來,那胤禛就不好再往年氏那邊去了,得避嫌。
她說著,看了一眼地上那丫鬟:“這倒是個忠心的,主子有事兒,跑在頭里。拿了賞賜來!
最后一句是給自己身邊的丫鬟說的,小丫鬟抓了一把銅板來,那拉氏讓賞給地上的那個:“拿著吧,回頭買糖吃。”
她推了一下胤禛胳膊:“王爺快些去吧,今兒可要去衙門?還有耿妹妹的事兒,妾身說的,你多想一想!
胤禛起身,抬腳往外面走,那小丫鬟急匆匆對那拉氏磕個頭,趕緊起身跟著胤禛。
胤禛到了年氏那邊,就見年氏正蹙眉坐在軟榻上,面前是個小茶幾,上面擺放了幾個碟子,都是一些素菜。
胤禛就問道:“吃的如此清淡?”
“怕胎兒過大!蹦晔掀鹕硇卸Y,一邊答話,一邊順著胤禛的力道起來,面上略帶幾分勉強的笑意:“到時候不好生,不如現在吃的清淡些……”
大約是想到第一個沒保住的,忙又說道:“妾身問過太醫的,肚子里的孩子并未受影響,這些吃的,也足夠它吃的。王爺,我心里……一直有些不自在!
她伸手摸著肚子:“以前我肚子并未抽筋過,現在忽然如此,是因著孩子不高興了嗎?還是他在和我預警提醒?”
胤禛沉默片刻才問道:“大夫是如何說的?”
以前沒人問過他這種問題,也不是沒人和他說懷孕的事兒,耿文華經常說呢。
但耿文華說的是,今兒孩子動了,因為她給他讀書了,是高興的。明天孩子踢腿了,大約是覺得肚子里地方太小了,想換個大一些的地方。后天孩子打拳了,估計是聽見胤禛的聲音了歡喜的,想和胤禛打個招呼之類的。
簡單的總結一下,耿文華說的都是好的,年氏這種顧慮擔憂,胤禛還真是第一次直接面對。
年氏頓了頓才說:“今兒還沒宣大夫!
胤禛轉頭讓人去宣大夫,年氏靠著胤禛坐:“王爺,我們的孩
子,定然會健健康康的,他肯定會沒事兒,對不對?”
胤禛也不知道該如何說,肯定吧,年氏之前那兩個確實是沒留住。否定吧,她現在本就擔憂,自己這話若是再讓她多思,那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會越發的不好。
“聽大夫如何說。”胤禛說道,伸手拍一拍年氏的肩膀:“你也別總憂心,你好了,孩子才好,瓜熟蒂落,等該出來的時候,他自然也就平平安安的出來了!
年氏苦笑一下:“我也想好好的,可我……”
總控制不住去想些很壞的結果,甚至夢見過幾次自己難產,孩子生不下來的場面。
那邊那拉氏瞧著胤禛走了,這才叫了身邊嬤嬤:“去收拾一些點心藥材之類的,等會兒送到園子里去,替我問問耿氏,看她身體如何了,再告訴她,前段時間,王爺已經將他最看重的一塊兒玉佩賞賜給了弘歷,那玉佩,是皇上當年賞賜給王爺的……”
她若是連兒子的前程也不要,那就算了。因為就算是回來了,她也不一定會壓住年氏。
可這世上當娘的,哪個能真的不顧兒子女兒的前程?
“耿氏若是問起來府里的事情,你也不用隱瞞!蹦抢闲χf道:“再者,眼看過年了,耿家那邊的年禮,該如何準備呢?是她自己來準備,還是咱們府里幫著準備?”
若是不看重孩子,那娘家呢?娘家也不要了嗎?
嬤嬤忙應了,出了門就讓人收拾東西,府里新作的點心 ,庫房里珍貴的藥材,還有宮里賞賜的鮮亮的胭脂水粉,大的小的,不分貴重不貴重,就是周全的很,讓人一看就知道是用來心思準備的。
到了下午,耿文華就見到了這些東西。
點心放的時間長了就冷了,不太好吃了。但她還是捏了一塊兒慢慢的磨牙:“勞累福晉惦記,我這身體也是不爭氣,不然,我早就回去陪著福晉了。弘歷阿哥的事兒,我也聽弘晝說過了,聽說皇上考問小阿哥們功課,是咱們府上的四阿哥拔得頭籌了呢!
所以盯著府里有什么意思?看看外面去吧。
“四阿哥為咱們府里贏了臉面,王爺再如何賞賜都不為過的。”耿文華笑瞇瞇的,不就是個康熙賞賜下來的玉佩嗎?回頭她給弘晝買個祖龍用過的玉佩!
“至于耿家的年禮,回頭還是我自己來準備,福晉操心著一家子的吃喝用度,已經是忙的不可開交了,我這點兒小事兒,如何還能再麻煩福晉呢?”要什么娘家啊,她真要,才該和耿家遠著些。
免得回頭自己走了,胤禛遷怒了耿家。
她和耿家越是疏遠,耿家才越是不會有事兒。
耿文華現在可不太愿意回府里摻和,年氏得寵不得寵的,她并不在意。說實話,她郁結于心,也并非是因為鐘情于胤禛,又因為胤禛寵幸別人,這才心里不舒坦,郁結于心的。
她自己心里很清楚,從一開始就知道,胤禛這樣的人——并不能□□人。
所以,能在一起的時候,她也很享受。胤禛不在她這兒了,她心里就算是不舒坦,但也能忍得住。
她之所以郁結于心,有兩方面的原因。一個是想念家鄉,懷念故友,惦念財產。另一個,是古代這階級,這主子奴才的地位,實在是讓她憋屈。
跪一次,她就要在心里背誦一遍,性命要緊。
賠笑一次,她就要在心里背誦一遍,活命要緊。
請安一次,她就要在心里發狠,遲早要推翻這萬惡的封建社會。
哪一個自由人,到了這年代,動不動就要下跪,動不動就要賠罪,說個話都要考慮會不會被滅九族,走個路都要考慮是不是會被抄家砍頭,誰都會抑郁的。
尤其是她不光享受過自由,她還享受過平等,享受過公平,享受過法治。
這些才是她郁結于心的主要理由,午夜夢回,她甚至還哭過幾次,可連哭,她都不敢出聲。沾濕了枕巾,還要和丫鬟解釋昨晚上大約是流口水了。
年氏的事兒……只是惡心,惡心的吐了。
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了,不過是趕巧了。再者,她心里這些思念,積攢在心里這么些年,就像是缸子里的水,總有裝滿的時候,恰巧趕上被人砸了缸,于是,就必得要傾斜而出。
她這段時間在養病,就是因著一直在迷茫,她想回家回不了,這個世界也不知道算不算她的故鄉,她就算是改造了,對她會有好處嗎?算是填補了她的遺憾嗎?
也就是之前,想給自己弄個地盤,這才重新振奮了起來的——可見這人啊,還是不能閑著,但凡閑著就生事兒。她這不就是閑了小半年,就給自己折騰病了嗎?現在又有了目標,可不就覺得精神又回來了嗎?
耿文華很好心情的應付嬤嬤:“年前我大約還是回不去的,大夫也說,需得靜養,病去如抽絲……我現下還年輕,若是好好養著,將來還有長命百歲的希望。若是我現在不注重保養,將來萬一只能活六十歲了可怎么辦?”
這話說的嬤嬤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還只能活六十,六十已經很不少了好嗎?七十古來稀,沒看皇上舉辦千叟宴,也只以七十為線嗎?
全大清,幾億人口,活過七十歲的,還不到三萬人。
嬤嬤還想再勸說勸說耿文華,耿文華卻是又說起來自己過完年打算去莊子上的事情:“園子里住的時間長了,也覺得憋悶起來了,倒不如莊子上遼闊,回頭春暖花開,我就想到莊子上住一段時間,弘晝阿哥和小格格,還是要拜托福晉多照看幾分!
嬤嬤更說不出來話了,勸回府還沒勸好呢,這又要去莊子上了?
耿文華這話,不光是傳到了那拉氏耳朵里,連胤禛也聽見了。
胤禛才不會承認是那拉氏說派人去接耿文華了,今兒才早早回來的。他雖說是要冷一冷耿文華,但心里……未嘗不是沒惦記的。府里少了一個耿文華,就好像忽然冷清了許多。
他偶爾有個什么事情,想轉頭問一句,結果一轉頭,耿文華并不在。
他去玉蘭院拿顯微鏡和望遠鏡這些東西的時候,也到耿文華的書房里看了,那些筆墨紙硯,畫冊書本,都還是散亂著放在那里,好像一晃眼,耿文華就站在桌子旁邊一樣。
他站在院子里,就好像看見小格格騎著扭扭車,弘晝騎著滑板車,兄妹兩個你追我趕,耿文華則是站在門口喊加油,雖然他也不知道加油是什么意思。
他和那拉氏,和李氏,和年氏,和宋氏,和鈕祜祿氏相處,全都沒有和耿文華相處時候的輕松自在。
那拉氏總說府里的事情,零零碎碎,夫妻之間客氣又互相尊重。
李氏卑微,不問,她就不說話。
年氏倒是會撒嬌,可年氏動不動就流淚,發愁,偶爾幾次,胤禛倒是愿意哄著?纱螖刀嗔,胤禛也覺得煩悶。
鈕祜祿氏倒是活潑,可說話沒個遮攔,而且翻來覆去就是那么幾句。
宋氏……若不是那拉氏總提起來,他都快忘記府里還有這么個人了,總想不起來她的存在。
聽見嬤嬤的回話,胤禛的臉色就冷下來了,不等那拉氏說話,他就說道:“既然她不愿意回來,那就讓她在園子里住著。至于弘晝,今兒派人接回府,他和小格格,暫且養在你身邊!
那拉氏不答應:“我暫且照看小格格是行的,畢竟小格格還要跟著我啟蒙,但弘晝的話,我怕是力不從心!
她自來清明,她自己沒兒子,那府里的阿哥,她就一樣對待。弘時弘歷弘晝,在她眼里心里都是一樣的,那弘晝就不能養在她跟前。
“再者,府里事情繁多,年氏自來體弱,又有身孕,李氏不管事兒,耿氏又病著,我若是再不多顧著些,這年關將近,怕是府里的事情要有疏漏了!
那拉氏說道,頓了頓:“不如,讓鈕祜祿氏暫且照看著弘晝?”
鈕祜祿氏雖說身份略低些,但是和耿文華要好,讓她照看也是不錯的。
“再或者,讓李氏來照看?不過我倒覺得,李氏怕是也沒多少精力。”那拉氏說道,胤禛沉吟片刻:“那就讓鈕祜祿氏暫且照看著!
鈕祜祿氏得知這消息的時候都一臉懵呢,但隨即就覺得自己想明白了:“耿氏生著病,這眼看過年,
再讓弘晝往園子里去,若是過了病氣,再帶到宮里了,豈不是不吉利?暫且隔開他們母子也是好的,那等弘晝回來,我會和弘晝好好說的!
一邊應下,一邊又趕緊讓人收拾屋子:“雖說他現下在外院也有屋子了,但既然是讓我照看,那這邊也給他收拾個屋子,萬一休息片刻,午睡了,也好有個地方住!
外院那邊是不動的,弘晝也不是兩三歲不懂事兒的孩子。那外院都是耿文華給收拾妥當的,她一個暫且照看的去動人家那屋子是什么意思?
篤定耿文華回不來嗎?
耿文華也正叮囑弘晝呢:“年前若是你阿瑪不許你來,你就先別來了,天氣冷,你回府里額娘才更放心些。你也看了,額娘自己在園子里也自在的很,日子并不會艱難。額娘唯一擔心的就是你妹妹,現在你回府了,多少也能照看到你妹妹了,我這心里也才更安穩,也才更能放心養病!
“放心,回頭額娘去莊子上住了,就派人去接你!惫⑽娜A笑瞇瞇的,弘晝又不是小孩子了,還能舍不得分離嗎?再者,教養孩子這事兒,她覺得,還是胤禛更合適些。
她若是只教導弘晝離經叛道,那弘晝將來必定是做不好一個皇上或者王爺的。指不定和她一樣,因為知道的太多,所以郁悶抑郁。
論起來心性堅強堅韌,她還是只佩服胤禛。弘晝最該學的,就是胤禛這一份兒隱忍,以及,不爭是爭。
她笑瞇瞇的摸一摸弘晝的腦袋:“額娘知道你擔心什么,但你放心,就算是額娘和你阿瑪吵架了,你阿瑪也不會將額娘給怎么樣了。額娘呢,也不會離開你們的!
就看在弘晝的面子上,她都不會被胤禛給處死,再者,她可是有大用處之人,她這樣的人才,絕無僅有,世上獨此一份而,所以,胤禛也必然是舍不得她死的。
至于離開……等她真的能離開的時候,想必弘晝也長大了,也能接受她的離開了吧?大不了,她將弘晝也給帶上?
她再捏一捏弘晝的臉蛋:“額娘現在很開心,日子過的也好,你阿瑪的日子想必也沒有很難過,我們都過得好,你還有什么可擔心的呢?所以,你只讓自己也過的好就行了,小孩子嘛,不要操心大人的事情。弘晝,你現在唯一的任務,就是自己好好長大,知道了嗎?”
第153章 第 153 章 他的人撲了個空。
弘晝不太懂, 但是弘晝見過耿文華生病時候的樣子,他又不是小格格那兩三歲的歲數,他可是已經七八歲了,對于死亡, 也有自己的理解了。
額娘和阿瑪不見面, 和額娘好好的活著, 這兩個選項放在一起, 他都不用猶豫的, 直接就能做出選擇。
再者, 后院女人, 本也就不是天天能見到男人的。阿瑪若是隨著汗瑪法出門, 別說是十天半個月了, 就是大半年不在家的情況也是有的。
額娘去莊子上也是有正事兒做的, 就像是阿瑪出京去辦差了。
又不是說,永遠都不回去了。
弘晝在心里將自己給勸的想開了, 還興高采烈的幫耿文華收拾行李呢:“莊子上寒冷, 可沒有園子里舒服,額娘您還是要多帶些皮毛和棉衣才好!
耿文華笑著應了,除了穿戴的, 還有銀錢。得感謝那拉氏, 真的, 她被送到園子里養病, 雖然大家都不說,但其實明眼人誰看不出來呢?怕是她是得罪了王爺才被趕出來的, 否則胤禛怎么自打她出來,就再也沒來見過她?那拉氏作為嫡福晉,能看不出來耿文華的處境嗎?
看出來了, 人家還按時送來了玻璃擺件鋪子的分成,光是這點兒,就說明那拉氏的人品,果然是端正了。
她不光是這樣想的,還是這樣和弘晝說的:“后院女子,若是不得男人寵愛,那有錢也是好的,所以無論什么時候,你需得保證自己有退路,不是有銀子,就是有人。再者,你嫡額娘的品性,你也需得多學幾分,看的長遠些,銀子雖然重要,但信譽更重要。”
她說的亂七八糟,弘晝只管點頭,至于聽懂了什么學到什么,耿文華也是不知道的。
弘晝再次進宮讀書之后,就被告知,不許再到園子里去了,需得留在府里。因著有耿文華的交代,他倒是沒多意外,每日里只照常進宮讀書,回府給那拉氏請安,再和弘歷一起去鈕祜祿氏那邊吃晚飯。
他早已經搬出了后院,在前院也是有自己的院子的,晚上就自己帶著哈哈珠子一起住。
弘晝不來了,耿文華在園子里的日子也就更簡單了,再加上下了一場雪,她更是連房門都不出了,只整日里在屋子里畫圖紙。
很快就是新年,她下午畫了半天圖紙,到下午忽然聽見外面有砰砰砰的聲音,怔愣了一下,就起身往外面走。
知春跟著她,笑著解釋道:“是園子里的太監在放鞭炮!
過年了嘛,辭舊迎新,今晚上是辭舊,明天早上是迎新。不管是辭舊還是迎新,都是要放鞭炮的,還要上貢燒香。園子里各處都貼著紅色的紙張,大大小小的神位有二十來個。
水缸上的水神,角落里的花神,墻上的土地神……
大神位面前放著的是供肉,小神位面前放著的是點心。
至于祖宗……愛新覺羅家的祖宗在宮里的奉先殿呢,耿家的祖宗在耿家呢。任何一個祖宗,都和耿文華沒什么關系,和園子里的太監宮女也更沒關系了,所以就不用供奉了。
她正看著,就察覺前面一片天空亮起來了,一抬頭,一個大大的煙花炸開。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姹紫嫣紅,絢爛奪目。
她看著就忍不住笑,知春也笑起來 :“這方向,應該是宮里的吧?”
“也有官宦人家。”耿文華笑著說到,畢竟是過年嘛,有點兒積蓄的人家都要放點兒煙花鞭炮的。
她看了片刻就回屋,知春有些猶猶豫豫的,耿文華一邊在飯桌旁邊落座,一邊問道:“有話要說?咱們之間,還有什么不能說的嗎?”
“今兒過年,王爺不來嗎?”知春問道,耿文華搖頭:“他哪兒有空,怕是這會兒正在宮里吃宮宴,等出宮,也得后半夜了。再略一休息,就又要進宮祭拜祖宗,中午又要留在宮里吃團圓飯,這一天忙活下來,還不知道到什么時候了。”
她擺擺手:“咱們明天下午就去莊子上。”
知春還想說什么,耿文華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擔心什么,但你仔細想想,我這段時間在園子里,可曾吃苦了?”
知春下意識的搖頭,那倒是沒有,不光沒吃苦,甚至還比在府里的時候過的更自在了些。在府里還要早起去請安,在園子里,每天都能多睡一個時辰呢。
吃的也自在,不用提前打聽廚房里都采買了什么,現在是主子想吃什么就采買什么。
耿文華伸手點了點旁邊凳子:“畢竟是新年夜,我一個人吃難免寂寞,你和知夏也坐下來一起吃吧!标悑邒呋丶胰チ,人家并不是家生奴才,只是簽訂了合約來教導耿文華和小格格功夫的,到了年節,耿文華都會提前打發了人回去的。
她身邊的貼心人,現下也只剩下知春
幾個了。
知秋和知冬是留在府里的,她那玉蘭院,雖說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了,但肯定是得留一個人看家的。畢竟,小格格還在府里呢,若是有個什么事兒,這兩個就得闖出去給耿文華報信。
知春忙擺手,知夏也趕緊行禮推辭:“多謝小主賞賜,不過廚房那邊也留了飯菜,奴婢們等會兒去廚房端了來……”
耿文華擺手:“讓你們坐,你們就坐下吧。反正這一桌子的飯菜,我也是吃不完的,不好浪費了,浪費可恥!
她奶奶總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浪費糧食,天打雷劈。
想起來爺爺奶奶,耿文華嘴角的笑意就更深了幾分,她不等知夏再說什么,又說道:“再者,過年嘛,我一個人吃,難免寂寞,來來來,坐下,咱們也一起說說話。對了,你們兩個年齡也不算小了,日后是個什么打算?”
知春和知夏對視一眼,話說到這份兒上了,不好不坐下來了。
屁股占了凳子的小小一點兒,脊背挺直,雙手放在桌子上,就是夾菜,也只挑著眼前的夾。
耿文華就親自給她們夾菜,又擺手不許她們起身謝恩,繼續之前的話題:“若是打算成親,是要家里人相看,還是讓我幫著相看呢?若是不打算成親,你們手里可還有銀子?若是有,回頭買了宅院,現下租出去,每個月也有些收入,若是沒,回頭我給你們一些,該買就買。京城的不好買,那就京郊的,盛世太平,京城只會越來越繁華的,京城的房子,怕是現在都不好買了!
京城居大不易,這話無論哪個朝代都是對的。甚至,也不管盛世還是亂世,京城的房子,都必然是最貴的,最不好買的。
知春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奴婢想晚兩年再成親……現下手里沒多少錢,月錢都是交給了我娘了。”
反正等成親的時候,主子是會賞賜嫁妝的,至于宅院,女孩子要宅院有什么用呢?嫁了人,不就有地方住了嗎?
耿文華頓了頓,笑道:“女孩子有個宅院,還是很有必要的,你們看我現在,若是王爺當真不要我了,我能去哪兒呢?我有自己的莊子,所以我可以說走就走?晌胰羰菦]自己的莊子呢?”
知夏有些不解:“王爺讓小主住在園子里……”
知春用胳膊肘撞了撞她:“那是因著主子有用,又有小主子,王爺不好太過于刻薄……”
想想那武氏……算了,別想了,武氏就是有自己的莊子也住不了,她是犯了錯被罰到莊子上去的,并非是不得王爺喜歡,所以被放出去的。
一時之間,知春和知夏都覺得有些……想不明白,好像小主說的有道理,買個宅子是有好處的,但又好像沒道理,因為也不一定能用得到。再者,就是能用,男人不讓用,那還能用嗎?
耿文華瞧著她們臉上迷茫,只笑道:“反正,有多余的銀錢就買了,沒有就先不買,買了也不吃虧,月月有房租呢!
這倒也是,買了也不吃虧。大不了日后,再賣掉換銀錢。
主仆三個吃吃喝喝,一桌子的飯菜竟是也沒有浪費了,吃到了后半夜,天上也沒有一點兒動靜了,耿文華才醉醺醺的去睡覺。穿越之后頭一回,大年初一早上不用起床,也沒人來叫她,所以她這一覺,一時睡到了快中午。
起床之后肚子也并不是很餓,索性就隨意吃了些。
吃完飯就開始收拾行李,原本讓她到園子里養病的事兒是胤禛下的決定,但因為那拉氏月月會讓人送東西來,所以園子里的人也都知道,耿側福晉確實是來養病的,并非是被禁足在了這里。
現在她要走,也就沒人攔著了。
耿文華要了兩個馬車,一個自己和知春知夏坐著,一個拉著行李,就這么出了園子,直奔莊子上去。
到莊子上都已經是天色擦黑了,頭一天自然是什么也做不了,耿文華只洗漱之后就睡下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起來,拿出懷表看一下時間,也才八點多。莊子上不如園子里安靜,園子里也養著有動物,但多是關在一起的。莊子上卻是養了雞鴨,早上天不亮,就用大公雞喔喔叫。
她硬是在床上賴到了這時候才打算起床的。
知春來伺候她梳洗,耿文華不要她拿那些絲綢衣服:“等會兒到地里轉轉,這些衣服不方便,就暫且收起來吧,日后外面就只穿著尋常棉麻的。莊頭可過來了?”
“莊頭已經在外面等著了。”大年初一就過來,莊頭心里也是十分惶恐的,又怕自家主子犯錯了被趕出來,又怕莊子上是有什么大事兒,主子連新年都不能等,著急來處理。
所以,一大早就趕緊來等著了。
耿文華洗漱之后,忙忙吃了早飯,這才出來見莊頭:“不用緊張,我這次來,是有些小事兒要辦,莊子上可有技術比較好的木匠和鐵匠?”
莊頭略松一口氣,頓了頓才說道:“木匠……佃戶中并沒有擅長木工的,不過奴才知道附近村子里有一戶人家,祖代做木工,該是手藝不錯的。鐵匠的話,需得到城里去找!
因著鐵是朝廷管制,所以鐵匠需得有“從業證明”,也就是你需得找衙門報備,朝廷允許你開鐵匠鋪,你才能開。開了之后,每天做了什么器械,賣給了誰,都是需得留下證明記錄的。
所以要做什么鐵器的東西,就需得你自己去城里鐵匠鋪。鐵匠生意雖然累,但因著開鋪子的少,所以也勉強算得上是獨家生意,賺的錢也算是能糊口的。
當然,累是肯定會累的,但眾生皆苦,什么營生不累呢?
耿文華沉思片刻:“那你先去將木匠請過來,就說我這里差事比較繁瑣,看他們是愿意來住這邊,還是愿意每日里來回!
她拿出一張圖紙來:“這個東西,你找人去鐵匠鋪子里定做,最好是三天之內能做好,工錢好說!
莊頭忙應了,隨即看耿文華,等下一個吩咐。
耿文華頓了頓,擺手:“暫且沒別的了,你先忙去。另外,莊子里面的事兒現在是誰管著?”
她尋常是不到莊子里住的,所以莊子里也沒什么管事兒,只莊頭自己安排,得空了會有人來這邊打掃衛生。但現在要住人,那就該將各處都安放上了人了。
莊頭忙回到:“是奴才的媳婦兒!
“好,廚房那邊暫且還是她管著,但宅子里的事兒,讓她找王嬤嬤來拿主意!惫⑽娜A說道,王嬤嬤是她身邊的嬤嬤,也有幾分才干,在府里能管著玉蘭院,在這里必然也能管好一個院子。
廚房那邊還是莊頭媳婦管著,院子里的灑掃是另外找了個佃戶媳婦兒管著。再有就是漿洗衣服之類的,沒住人的時候是沒這回事兒的,誰的衣服誰自己洗。但現在住了主子,總不能主子親自洗衣服吧?再者,知春她們的衣服,也需得有人來幫忙。知春她們的主要差事是伺候耿文華,并非是忙活洗衣服這些事兒。
這一攤子的事情,耿文華全吩咐給了王嬤嬤。
隨后她就帶著知春和知夏,一起到外面了。
正月初二,年前是剛下過雪的,除了道路上為方便走路清掃過了,外面的田地里,都還是一片白茫茫。不過,因著昨兒是晴天,大約是有些雪化了,白茫茫之下,偶爾還是能看見一點點兒綠色的。
那綠色,就是小麥了。
佃戶所住的村落,距離莊子是有些距離的。耿文華遠遠能看見有不少人走動,大年初二嘛,必然是有許多人要帶著丈夫兒子回娘家的。
對了,耿家那邊她也沒打招呼……也不知道今年不去,耿家會不會多想。
算了,多想就多想吧,多想想對耿家還是有好處的。別總覺得自家閨女生阿哥得寵,養的家人都將眼睛裝在了額頭上。若是知道耿文華這得寵,也不過是胤禛一句話,說送走就送走,那他們必然是能謹慎些的。
“這才開闊,一眼看過去,麥田看不到盡頭。”耿文華笑著說到,知春應聲:“是,瞧著都覺得心懷放寬了許多!
其實不遠處也是有山脈的,不過主子開心,順著主子說也挺好。
主仆兩個走走停停,走到一半兒,有個小姑娘急匆匆的從遠處跑過來給耿文華行禮:“給小主請安,奴婢春花,是莊頭的女兒,奴婢的爹讓奴婢來伺候小主。”
“起吧,正好我想找個人領路呢。莊子上不是養著有雞鴨嗎?咱們去看看!惫⑽娜A笑著說道,微微抬手:“對了,年前我病著,也沒來得及問,今年莊子上的佃戶,都分了些什么?”
年底是要分些東西的,也算是一年辛苦,主子給的賞賜。
小姑娘很伶俐:“殺了三頭豬,按照人口分的,老者一個分一斤半,壯年一個
分一斤,幼童一個分半斤!辈痪蟹适,輪到哪塊兒就是哪塊兒。當然,肥肉是要更受歡迎些的。
“再有就是魚,一家兩條魚。”民間百姓過年討個好彩頭,多是愿意買條魚吃的,并且這條魚,需得從年三十吃到大年初一,意味著年年有余。
這種事情是瞞不住的,耿文華讓人到佃戶那邊稍微一打聽也就知道了。
她素來體恤佃戶,莊頭也是挑選的懂事之人,所以現下也并不擔心莊頭會弄權,欺壓佃戶。
一路說著話,就又返回到莊子那邊了。在莊子外面圈了個小樹林,樹林外面用柵欄圍著,里面就養著雞鴨,樹林不算大,雞鴨的密度倒也不小,反正站在柵欄邊上,一眼看過去,都是雞鴨。
“公雞二十只,母□□十只,鴨子數量等同。”小姑娘不等詢問就開始說:“本來年前該給小主送過去些的,但府里傳了話,今年不讓送,所以就暫且還養著。不過,小主也需得盡快決定,再養下去該掉肉了。”
家畜這些,并非是一直長肉的,大多長到一定程度,再喂養下去,不僅不長肉,反而會掉秤。所以養雞鴨這種事兒就需得有個經驗豐富的,瞧著長到了差不多程度,該吃就吃,該賣就賣。
耿文華頓了頓說道:“每樣留下十來只,剩下的……佃戶每家分一只吧,再有多的,就賣掉!
“佃戶那邊要分的,就等正月十五!惫⑽娜A說道,小姑娘趕緊笑著給耿文華行禮:“主子慈悲,奴婢在這里謝謝主子了!
耿文華擺擺手:“日后相處時間長著呢,我指不定還得和他們請教些種地的訣竅經驗!
小姑娘將耿文華說的話都記在心里,等回去了,就一五一十的學給莊頭聽。
莊頭抽著旱煙發愁:“主子這是要在莊子上常?我聽那趕車的說,主子并非是從府里過來的……這是不是,主子在府里得罪了人?或者,被王爺厭棄了?”
他媳婦兒正在疊衣服,給他一個白眼:“你管主子得罪了誰呢,我就問你,這莊子是誰的?”
莊頭頓了頓:“自然是小主自己的。”
“既如此,咱們管那么多做什么?咱們只管聽話干活兒,伺候好了小主就行了。”莊頭媳婦兒說道,就是在府里得罪了人,就小主這身份,能顧忌哪個呢?不外乎是得罪了王爺和福晉,但若是得罪了王爺,小主還能自己到莊子上來住嗎?
怕是女人之間爭斗,若是如此的話,別的女人,如何能管自家小主這莊子?
莊頭還是有些發愁:“萬一是和王爺吵架了呢?”
是,小主自己的莊子,別的女人伸不了手,那王爺還不能做主嗎?不照樣說賣就給賣了嗎?
“就算是……那也和咱們沒關系,王爺頂多是將咱們也給發賣了,可到哪兒不是干活兒呢?”莊頭媳婦兒說道,嘆口氣:“咱們就算是知道了小主的事兒,又能幫上什么忙?又能做點兒什么?既然什么也幫不上,什么也做不了,那就伺候好了小主,等著就是了!
是好是壞,總會來的。
再者,小主有阿哥,就算是小主真的……壞了事兒,那這莊子,是不是得給小阿哥?
莊頭夫妻如何發愁,耿文華是不管的,她正在做雞毛毽子,讓人從小樹林里挑選了長的十分雄偉的大公雞,拽了尾巴毛,清洗擦干之后就開始做了。
下面墊上三個銅板,中間用繩子纏好,下面再裹上一層布。
毽子做的五顏六色,十分華麗。
她興沖沖的站起身,隨手一扔,人就跟上去了。一開始有些不太熟練,好久都沒踢過毽子了,但畢竟跟著陳嬤嬤習武這么長時間了,身體靈活性還是有的,沒多久,動作就跟上了。
知春和知夏在一邊報數,看耿文華添了花樣,兩個人就趕緊鼓掌叫好。
她們這邊玩兒的開心,府里氣氛卻是有些低迷,胤禛一大早想著給耿文華一個臺階下,就打算讓人接了她回來,大年初二嘛,借口都是現成的——那拉氏要去那拉家,暫且沒辦法照看弘晝和小格格。結果,他的人撲了個空,耿文華離開了園子,去了莊子上。
第154章 第 154 章 自然是不同的。
胤禛知道耿文華要去莊子上, 耿文華又不傻,怎么可能會私自去,然后再給胤禛留下個話柄?這事兒雖然不大,可胤禛要是非得抓著不放, 那可就成了女眷私自出門, 不守規矩了。所以, 她是提前和那拉氏打過招呼的, 胤禛自然也就知道了。
但胤禛沒想到耿文華的速度這樣快, 連過個年都等不得, 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啊, 下午就急慌慌的往莊子上去了。這是怎么的, 覺得圓明園住著委屈了她是不是?
這樣一想, 胤禛就覺得怒氣上漲,漲的人都要炸開了。幸好他這些年修身養性, 慣會忍耐, 不至于當場發飆,尚且還記得今兒是大年初二,是要送那拉氏去那拉府上的。
以往費揚古還在的時候, 胤禛倒是能在那拉家停留一會兒, 吃個午飯。但現在那拉家的男人……說實話, 他是一個都看不上的, 所以很多年了,他都是將那拉氏送過去, 自己回王府。
今兒也同樣如此,送完了那拉氏,他回到府里, 越是想越是生氣,索性就騎馬往城外去。
到了莊子上,耿文華也并不在屋子里,而是在小樹林里那邊,她打算順便將自己的莊子也打造成一個生態農莊。那喂養雞鴨呢,她就想到了個好法子——飼養蚯蚓,再用蚯蚓來喂養雞鴨。
但是這個蚯蚓如何飼養,她卻是不知道的,以前也只聽說過有這種法子,但卻沒見過。那種軟綿綿又滑膩膩的東西……想一想都覺得身上要起雞皮疙瘩了,她怎么可能給自己找事兒干,還親眼去觀察一下這個蚯蚓飼養?
但萬事開頭難,既然世上有這種法子,那就必然是能做的。她讓莊頭家的女兒,也就是春花,找了幾個佃戶家的小孩子,帶著他們在樹林那邊挖蚯蚓。
胤禛到的時候,耿文華還正在說話呢:“抓十條蚯蚓可以換三個銅板,盡量要活的,抓到之后放在這個箱子里!
箱子里是她讓人弄的泥土,帶著雞糞,樹葉,白菜根之類的東西。她也不知道蚯蚓吃什么,但是,一般蚯蚓都是生長在泥土里的,泥土里能有什么?不外乎就是腐爛樹葉根莖,各種微生物之類的。
她有的是耐心,一點點兒來實驗。
蚯蚓換銅板,這個事兒可真是得小孩子們歡心,幾個小家伙挎著籃子,很是賣力的在地上挖掘,他們這些小孩子平日里是在地里玩兒習慣了的,什么樣的土看著像是有蚯蚓,那都是門兒清。
所以,耿文華也不算是找錯了人。
她正笑瞇瞇的看著這熱熱鬧鬧的場面,就聽見有腳步聲傳來,轉頭看過去,就見胤禛正大踏步過來。
耿文華眨眨眼,要是沒記錯,今兒是大年初二?他這會兒,不是該在府里的嗎?
還沒想明白,胤禛已經到了她跟前。
耿文華忙行禮:“給王爺請安,王爺安好,您今兒怎么有空來這邊?”
帶著幾分疑惑,耿文華微微側頭,神情中只有好奇,沒有半分見到久別愛人的激動,也沒有一點兒為之前的事情難過傷心的生氣。
就好像,之前那小半年的分別是不存在的一樣。她就是到莊子上小住,然后他來探望。
一腔的怒氣,在耿文華的這種表情之下,就像是被凍住了一樣,那怒氣就像是冰塊,沉甸甸的將他的一顆心使勁的往下墜。
耿文華沒等到回答也不在意,照舊笑瞇瞇的:“王爺要喝杯茶嗎?這么急匆匆趕過來,可是有事兒?”
胤禛良久才問道:“你身體大好了?”
耿文華點點頭:“該是大好了,太醫也沒給再開方子了,我自己也覺得挺好!
她頓了頓又說道:“王爺是來接我回去的嗎?不過不湊巧,怕是我近期回不去呢,我正讓人到城
里去打鐵器了,回頭給王爺做幾個稀罕東西。”
胤禛又停頓片刻才問道:“什么稀罕東西?”
“多了去了,播種機,插秧機,打谷機,剝玉米機……”耿文華掰著手指算,其實還有施肥機,但這個用不上,現代那肥料都是顆粒狀的,能用施肥機,但是現在都是人工漚肥,這東西,是必得人工來施肥的。
解決農具不好用,可以大大的提高人力,那多出來的人力做什么呢?開荒,大清的國土面積在這兒放著呢,人力有限的時候,那用不上的荒地就只能是野草叢生。
但若是有多余的人力……良田翻倍,糧食是不是也會翻倍?
耿文華笑瞇瞇的:“另外我還想養殖雞鴨,這個估計得需要兩三個月?或者更久,我暫且也不確定,所以王爺只怕是要白來一趟了。不過,我就在莊子上,王爺若是得空,時常來探望,我也是挺歡喜的。”
胤禛皺眉沒說話,耿文華自顧自的說道:“這個雞鴨養殖,我想用蚯蚓,但是這個蚯蚓怎么養殖,我還在實驗。也不知道蚯蚓飼養的雞鴨,和平常生長的,味道會不會有差別。還有那個養豬……是不是也能擴大一些規模。”
她記得以前村子里,家家戶戶都是養豬的,但是現在佃戶的村子里,養豬的好像也沒幾家。是因著不知道該如何養嗎?那回頭,她再讓人來編寫個飼養手冊?
耿文華只說自己想說的話,她半句不問府里的事情。
就好像她確確實實是出來養病的,就好像胤禛那冷一冷她的想法,就只有胤禛自己知道。就好像兩個人心知肚明的一場博弈,只是胤禛單方面的想法,耿文華根本不知曉。就好像這小半年來,只有胤禛在意這件事情,耿文華卻是從頭到尾,都不曾放在心里。
胤禛本意是要讓耿文華認清自己的身份,但現在,好像沒有認清她身份的,倒是成了他一樣。
原本對于耿文華的懲治,現在不僅沒有懲治到耿文華,反而是讓胤禛自己,像是吞掉了一百根針。
耿文華可不管胤禛心里在想什么,只繼續說道:“王爺若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和我說說啊,一人計短兩人計長,說不定咱們合計合計,就能打造一個……嗯,很好的莊子呢?”
胤禛沉著臉問道:“那你打算不回府了嗎?”
“也不是不回啊,等事情辦完,自然也就回了!惫⑽娜A說道,頓了頓,又問道:“弘晝學業不繁忙的時候,能不能讓他帶著小格格到莊子里住幾天?他出身好,皇家子孫,若是不懂稼穡,怕是日后也難免荒唐!
胤禛頓了頓才說道:“他學業繁忙,怕是不得空!
弘晝和小格格在府里,她尚且都不打算回去。若是弘晝和小格格也能時常到莊子里來,怕是她更不愿意回去了。
這世上,對男人狠心的女人不算少,但對孩子狠心絕情的,卻是少數。
耿文華略有些失望:“也是,之前聽他說,汗阿瑪總檢查他們功課……既如此,那就不用來了!
反正,胤禛該是不會半點兒不教導弘晝的。
兩個人靜默了片刻,就在胤禛想找個什么話題的時候,耿文華忽然問道:“以前王爺說要給我一個賞賜,我要了一艘船,這個事兒,王爺還記得嗎?”
胤禛皺眉,他…… 不太記得了,但是耿文華一說,他就又想起來了。
“你要船做什么?”胤禛問道,耿文華笑瞇瞇的:“做生意啊,羊毛布的事情我還記著呢,若是有多余的羊毛布,咱們也可以賣到西洋去嘛,西洋能來咱們這邊做生意賺錢,咱們也能去他們那邊做生意賺錢啊!
胤禛沒說什么,耿文華卻是站的有些累了,又問胤禛:“外面到底是還有些冷,王爺可要到屋子里暖一暖?”
胤禛點了頭,耿文華也就帶著他往院子那邊去了。
她還主動問起來府里的事情:“福晉可還好?正巧莊子上還有些一些魚蝦,我打算明日里讓人往府里送一些,福晉若是得空,也讓人給福晉請個安。”
往府里送東西,也需得提前和福晉說一聲,胤禛既然今兒來了,就順便做個捎話的人。
福晉許了,明天就能送。福晉若是不許,那就轉頭送往耿家去,反正是不白走一趟。
“鈕祜祿氏也還好?”得到胤禛點頭的回答,耿文華就又問起來鈕祜祿氏,畢竟自家弘晝還要人家多照看呢,她好歹也得有些表示:“年前我病著,弘歷生日我竟是也耽誤了,這過了年了,也不好補了,索性就準備個小玩意兒當新年禮物算了!
胤禛頓了頓就說道:“若是玩意兒,就不用送了,他現在讀書用功,汗阿瑪十分看重,總留他在宮里住,他一時半會兒也顧不上什么玩意兒!
又說道 :“弘歷和弘晝只差兩個人,弘歷讀書如此用功,弘晝卻是因著惦記你,總不專心,這學業上,還是有些耽誤的。”
他是想說,哥兒倆差不多的年紀,一個被皇上看重,一個因著你這個親額娘的緣故,讀書沒進步,你是不是該反省反省,然后回去呢?
耿文華笑道:“他是王爺的兒子,將來無論如何,總少不了他一碗飯吃的。”
難道你這個親爹,就能眼睜睜看著親兒子餓死?
“本王公務繁忙,這些事兒,暫且顧不上。”胤禛說道,耿文華眨眨眼:“那不如讓他到莊子上來?正好這一年,跟著學些稼穡之事。反正這四書五經,無論什么時候學都行,他又不科舉,也不指望這些吃飯!
胤禛頓時被哽住,他都有些口不擇言了:“你如何不問年氏?”
問了那拉氏問了鈕祜祿書,怎么就不問問年氏呢?
耿文華眨眨眼,照舊笑盈盈的:“這不還沒輪到嗎?福晉是嫡福晉,該先問問的,鈕祜祿氏素來和我要好,也該問一問。接下來該是李側福晉了,李側福晉可還好?”
偏不問年氏。
胤禛就像是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有一種發不出來的憋屈感,又有一種渾身的惱怒無處可發泄的惱恨。
他不說話,耿文華就自問自答:“想來是好好的,弘時也大了些,知道孝敬額娘了,李姐姐又自來守規矩,福晉也夸贊她老實,李姐姐必然是好著呢。那就該問年側福晉了,年側福晉如何?”
胤禛正滿心煩悶憋悶,聽耿文華這問話,更像是陰陽怪氣冷嘲熱諷,頓時一個受不住,甩袖子往前走了。
耿文華還摸不著頭腦呢,讓問也是他,問了生氣也是他,這是做什么呢?今兒難不成就是來發脾氣的?
算了,發吧,誰讓人家是主子呢?這狗屁的半奴隸社會啊,真想一把火燒掉了。
耿文華也怕觸霉頭,她挺怕死的,死了有可能是最終結局,所以要是有可能,她盼著自己能壽終正寢。
所以,胤禛生氣在前面走,她就在后面磨磨蹭蹭,還要營造自己很繁忙的場景:“嬤嬤,讓人到廚房說一聲,今兒王爺在,午飯就多準備些,今兒早上不是剛殺雞了嗎?做個全雞宴!
“那邊兩個,將屋檐下冰凌都收拾好,王爺個子高,可別碰到了王爺了。”
“灑掃的人呢?這邊再給清理一下吧,瞧著有些不太干凈了!
“知春,書房那邊收拾妥當了嗎?”
“王嬤嬤,陳嬤嬤可說了什么時候回來?得讓人給她帶個信兒,可別咱們來莊子上了,她再去園子里撲個空。”
胤禛坐在屋子里等著,聽著她在外面一聲聲吩咐,看不見表情,但是只聽聲音也能聽出來,中氣……比以前足,人也活蹦亂跳的,比之前躺在床上面若金紙的時候好多了。
人活著,還是好好的活著,這樣的念頭一升起來,他就覺得心里的怒氣像是消散了些。
算了,總比人沒強了。
他沖外面喊道:“還不進來?等本王請你去呢是不是?”
耿文華趕緊進來,還要解釋一番:“我也是昨兒才來的,這莊子上許多事情都沒料理呢,今兒若是
有不周到的地方,還請王爺見諒!
她很有眼色,也不再提起來年氏,只給胤禛倒茶:“王爺先潤潤口?今兒中午吃了飯是不是就得走了?”大年初二呢,總得去接一下那拉氏吧?
嫡福晉的臉面得給了,胤禛素來看重規矩,不會忘記這一茬的。
她看一眼懷表,很好,也就剩下一個小時了,熬過這一個小時,他一滾蛋,自己就又自在了。
胤禛沒說話,耿文華也不說話,兩個人難得的安靜了下來。
胤禛又轉頭去看耿文華,耿文華原本是盯著茶杯呢,察覺到他這視線,就抬頭,對他笑,和以前一樣,天真單純,可卻是少了幾分依賴。
胤禛心里恍惚了一下,又去想以前耿文華是如何笑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見了,他竟是有些想不起來。
“心里可是怨恨爺?”良久,胤禛問道。
耿文華眨眨眼,像是不太明白這話,但隨即就又笑道:“王爺這說的什么話,我怎么會怨恨王爺。王爺自小所見,所聽,所學,都是如此,反而是我,才是和這個社會……格格不入之人。”
人家本就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她才是外來者。
俗話說,入鄉隨俗。她該做的是學本地人,而不是用外面的規矩,來約束人家本地人。
所以,錯的是她。
但她錯了,和她覺得惡心,這是兩個不同的事情。
“你為什么會格格不入呢?”胤禛問道,耿文華都有些懵圈,這問題怎么回答?難不成我要說自己是外來戶?
她頓了頓才說道:“因為我總在思考?”
對上胤禛的眼神,她尷尬的笑了笑:“開玩笑,大約是因為我不知足吧!
胤禛又沉默,他本來該覺得耿文華的回答是正確的,因為他以前就是這么想的,覺得是耿文華不知足。明明他都已經答應她,日后府里不進人,可她,卻是要求更多。
他一開始就不該答應她不進人這事兒,這樣就不會給她更進一步的奢望。
可耿文華這樣回答了,按理說,和他心里想的一幕一樣了,他該高興,覺得冷一冷耿文華是對的,總算是讓耿文華反思了,讓她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然而,他心里,卻是有一種莫名的空。
就好像,原本心里有一個地方,是放著耿文華的,以及和她相關的事情的,現在,那塊地方掉下去了,消失了一樣。
可明明耿文華就在他眼前。
胤禛莫名伸手抓住了耿文華肩膀,耿文華眨眨眼,照舊笑道:“王爺怎么了?”
胤禛忽然問道:“你會不會走?”
“走?走去哪兒?”耿文華莫名其妙,她能出海去嗎?現在條件不成熟啊,沒有船隊,也沒有航海圖,也沒有船員和舵手,她能走去哪兒?
這大清境內,哪兒也去不了的,胤禛一句話,她就又得回來,甚至可能是被抓回來。
多丟人啊,多受罪啊。
她雖然不知道胤禛問這話是什么意思,還是下意識的回道:“我能去哪兒呢?王爺在這里呢,弘晝和小格格也在這里,我肯定是哪兒也不去的啊,王爺怎么了?”
胤禛松開手,他又看眼前的人,總覺得有哪兒不對,可又說不上來是哪兒不對。
耿文華還是很活潑:“王爺是昨晚上做夢了嗎?夢都是反的,說出來就好了,您別怕,我好好的在這兒呢,我現下也病好了,我以后是能長命百歲的呢。 ”
她勸說胤禛:“王爺日后也需得多保養才是,人生在世,只有長久活著,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王爺有大志,既如此,更長久的活著,也才有施展抱負的時間對不對?”
至于磕丹藥,胤禛現在還沒開始吃,她就暫且不提了。
胤禛想說點兒什么,門口嬤嬤卻是提醒道:“午飯已經準備了,王爺,小主,可要吃午飯了?”
耿文華忙點頭:“讓擺膳吧,對了,抓一把銅板,那些小孩子抓了蚯蚓,就記得給錢,一點兒小錢,萬勿忘記!
嬤嬤忙應了,急匆匆抓了銅板,一邊叫了別人來伺候午飯,一邊自己親自去給錢。
耿文華叫胤禛:“王爺,咱們先吃飯?您這一路急匆匆的來,想必肚子也餓了吧?”
她絮絮叨叨的:“莊子上的飯菜和府里的大不同,您可以嘗一嘗,府里吃的清淡,這莊子上卻是大開大合,可惜是冬天,這若是春天,又有許多野菜,野菜粗疏的吃是不太好吃的,但若是做的精細,那也是十分鮮嫩的!
“王爺回頭得空,也可以來吃吃野菜!惫⑽娜A笑著說到,胤禛點點頭,心里諸多念頭想法,這會兒已經全部壓下去了。
是啊,耿文華能去哪兒呢?弘晝在,小格格也在,她這輩子,大約也只能留在京城了。
耿文華笑瞇瞇的給胤禛夾菜,重點介紹這醬料:“用黃豆腌制的,百姓叫黃豆醬,我發現府里是沒吃過這個的,回頭您可以讓府里采買些試一試……”
胤禛打斷她的話:“府里也是有的,不過只取其味,熱油翻炒之后,就將這些醬料給鏟出來了!
不然好好的菜上,拜訪幾個褐色的黃豆,看起來能好看嗎?
耿文華頓時訕訕:“那看來我這舌頭還是有些不太靈敏,竟是連味道也沒嘗出來!
“府里用的,和這外面的,自然是不同的!必范G說道,多少也算安慰了,因為不同,所以耿文華沒嘗出來才是正常的。
耿文華很受用:“那我下次可得問問府里的大廚,他們是用的什么醬料!
“你又不打算做飯,何必問那么清楚呢?”胤禛說道,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看起來竟是十分平和,氣氛也相當融洽,竟像是之前所有的試探所有的爭鋒都是不存在一樣。
耿文華是真的沒有放在心里,至于胤禛……他大約也是不會將這小小男女之情放在心里的,反正耿文華只要人還在,一切就都不算什么。女人嘛,能有江山重要嗎?
第155章 第 155 章 不如這個輕巧便利!
但胤禛很快就頓住了, 他側頭看一眼耿文華——印象之中,耿文華是有幾分好吃的,飯菜甜點咸點,她一口就能吃出來, 好不好吃也總有自己的見解。
黃豆醬這東西不算稀罕物, 怎么說呢, 愛新覺羅家的中興之地就在遼寧周邊, 那邊更流行燉菜, 但凡燉菜, 少了黃豆醬, 那菜就少了幾分滋味。雖說這些年, 從順治到康熙, 都更偏重漢人文化, 但口味這個東西是很奇怪的,自小吃什么, 長大了就愛什么。
順治是八歲才來的京城, 口味基本上已經定下來了,那宮里自然也就更偏重于順治的口味。同理,宮里偏重什么, 康熙小時候就吃什么, 吃到大, 口味也就有了偏好。那宮里的廚子, 自然也就更擅長做這方面的,分到胤禛府里的廚子, 自然也是常用黃豆醬。
府里常用之物,耿文華如何會不知道嗎?
也不可能說,她出來小半年, 就將府里的飯菜口味給忘記這一說的。越是吃不到,反而越是會想念,人的口味就是這樣奇怪的。
那也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她大約是不像是她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樣淡然,實際上心理,對于見到自己,也很是……無措?以至于連話也不知道如何說了,心慌意亂之下,隨意挑了個話題還說錯了?
如此一想,胤禛心里的難受惱火忽然就消散了些,他甚至還主動給耿文華夾菜:“瞧著瘦弱了不少,該多吃些的!
他忽然這樣和顏悅色,耿文華差點兒嚇一跳,她是萬萬猜不到胤禛心里這七拐八拐的想法的,黃豆醬這東西雖然常見,但各處做的手法不同,那味道自然也是不同的。府里的是一種做飯,但莊子上的都是漢人,祖輩傳下來的,又是另外一種做法,她這不是為應付胤禛,一時沒將兩樣東西聯系到一起嗎?
胤禛忽然這樣和善起來,耿文華趕緊端著碗笑:“多謝王爺,不過我最近
可沒有瘦,反而是因著養病的緣故,吃的多,動彈的少,略有些發胖了呢!
說著伸手摸一摸自己臉頰:“知春她們還說,我臉頰都圓潤了許多。”
主要還是運動量減少了,以前是勤奮練武呢,現在是太極拳八段錦,只維持身材是略有些難的,不過半年只長胖三四斤,也說明這些運動并非是完全沒有用處的?
胤禛盯著她臉頰看一眼,點頭:“是有些圓潤了,不過并不難看,別折騰著減,現下這樣子更好看些。再者,病剛好,多少還是要長些肉,才能更強壯些!
耿文華笑瞇瞇的點頭:“是,我聽王爺的!
一頓飯吃完,耿文華生怕胤禛留下來,趕緊催促:“時候也不早,王爺不是還要接福晉回去的嗎?您早些回去,路上也慢著些,日后得空了再來看我,順便帶了弘晝和小格格來,他們年紀也不小了,我想帶著他們在莊子上學一學這種地的事兒!
胤禛沒答應,但是也沒反駁,只點點頭,卻是一動不動。
耿文華只好問到:“那王爺,可是要午睡片刻?”
胤禛沖她招手,耿文華就走到胤禛旁邊,胤禛伸手拉了她在自己身邊落座,耿文華心理上知道自己該是放松,該是和以前一樣,靠在胤禛身上,或者抱著胤禛胳膊。
可到底是……有片刻僵硬。
她知道這點兒大約是瞞不過胤禛,畢竟兩個人身體就挨著呢,趕緊解釋:“好久沒見王爺了……”
所以略有些陌生了,并不是抗拒。
胤禛盯著她看,耿文華不自在,捏著帕子蓋住自己臉頰:“王爺總要給人一點兒準備時間,這么長時間沒見了……不如,咱們從頭開始?”
她將帕子往下面拽一拽,露出亮晶晶的眼睛:“王爺就當我是剛進府,我也是頭一天見王爺?”
胤禛皺了皺眉,這算什么主意?明明孩子都生了兩個了……算了,從頭開始也行,是不是在她心里,從頭開始了,就代表之前的事情,是已經過去了?這樣的話,也沒什么不好的。
他點點頭,略有些疲憊:“那我睡片刻,你就在旁邊守著,半個時辰之后叫我起來。”
耿文華應了下來,親自去抱了棉被來給胤禛蓋著,胤禛睡覺,她就在旁邊坐針線活兒,給自己做衣服。
做著做著,眼皮子就開始打架,她也是有午睡的習慣的。再者,屋子里寂靜無聲,也確實是,挺讓人犯困的。
她輕輕起身,本來是想自己回內室睡的,然而走到門口又頓住,索性伸手叫來了知春,點著自己的懷表給知春看:“半個時辰。”
看知春點頭了,她才又躡手躡腳的回去,脫掉外面的大棉衣,慢慢拉開胤禛的被子,將自己給塞進去。
就那么靠在胤禛旁邊,閉上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睡得著,但是,這一輩子那么長,在她將自己的船隊打造好之前,總還是要回去的。
既如此,就必得讓自己重新習慣了這事兒。
耿文華盡量讓自己的呼吸平穩下來,她自然不知道,胤禛在她拉被子的時候就已經醒過來了,這會兒等她躺下來了,才略睜開眼睛看了看。
隨即,又照舊閉上了眼睛。
兩個人心里各有思量,耿文華是讓自己平靜下來,慢慢忍耐,給自己做心里建設。胤禛是覺得耿文華服軟,又有些滿意又有些不自在,還有些……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的,心里被填滿的滿足。
說是同床異夢,他們這也算是對上了。
半個時辰之后,知春準時來叫醒他們。
耿文華不知道該和胤禛說些什么,索性就裝作叫不醒,知春喊了兩聲,胤禛就擺手了:“讓她多睡會兒吧,本王自己來!
他利索起身,穿戴好,站在床邊看了看耿文華,伸手捏了一下她臉頰,這才轉身出門,直接騎馬走人。
耿文華聽著房門被關上了,又躺了大約一刻鐘,這才伸手揉一揉自己臉頰,叫了知春進來:“那些蚯蚓可都被放好了?可有死掉的?”
知春嘴角抽了抽,哪個女孩子會喜歡那種,軟綿綿滑膩膩,看起來又是那種生肉一樣的東西呢?真是看一眼都覺得,惡心的很。但小主問了,她還是趕緊回答:“死了有四五個,按照您的吩咐,讓人剁碎摻雜了碎白菜一起喂雞,雞吃的挺好的!
耿文華點點頭:“將雞分為三群,一群還是以前那樣不管它,一群就只給碎白菜,還有玉米粒,另一群就給這種蚯蚓白菜,也同樣給點兒玉米。”
知春應了下來。
耿文華穿好了衣服在床上略坐了片刻,就問道:“之前曾經到府里教導過我紡線織布的那兩位大嫂呢?”
“ 小主可要將她們找回來伺候?”知春問到,耿文華擺擺手:“不用伺候,你將人叫過來,順便讓莊頭再去買了織布機就好了!
她之前總想著要改造一下織布機的,到現在都還沒點兒成績,F在反正空閑時間也多起來了,她若是要做海外生意……這個布料就是個很不錯的入手點。
因為那些金銀珠寶,還有茶葉瓷器之類的,她并沒有門路。再者,這些東西也極容易驚動胤禛,誰都知道這些東西價值不菲,賣到西洋怕是獲利更多 。
布料則是不太起眼的,尤其是棉布。但是,這東西也看怎么賣了。一整個船隊,若都是布料,找到比較偏僻的部落,或者是小一點兒的國家,也是能換取大量的錢財的。
這世上,能做交易的國家,并非只有那幾個。
她打的就是一個信息差,織布機改造出來的消息也不用隱瞞胤禛。胤禛推廣不推廣,那是他的事兒,但是耿文華必得要搶先辦一個女工紡織廠,然后在織布機普及之前,先一步搶占海外那些市場。
她心里做著計劃,面上卻是輕松自在:“回頭我讓她們在紡織些布料!
知春忙應了下來。
莊頭辦事很利索,她說要織布機,不到一個時辰,這織布機就送到了耿文華面前。耿文華自己將那織布機給拆掉,一點點兒的進行拼湊,想要改進就必得要先研究,將整個織布機的工作原理給弄明白才行。
抓蚯蚓的事兒也還是在進行,不過這事兒她也不用親自盯著看了,只過了四五天,那些分了群的小雞就開始有差異表現了,明顯吃了蚯蚓的這一群更大一些,并且下的雞蛋也更大些。
這說明蚯蚓是很有用的,所以莊子上的人,自發自動的就開始照看蚯蚓,觀察哪一個箱子里的蚯蚓能活的更久,長的更大。然后,按照這個箱子的規格,仿造新的箱子,然后繼續養蚯蚓。
還有人無師自通,開始將蚯蚓斷開來飼養,這樣的是比等它自己繁殖更快一些的。
因著這個發現,莊頭就找了耿文華商量,今年莊子上飼養的雞鴨數目,想比照往年,多翻一倍。
耿文華就忙起來這孵小雞的事情,得知莊頭是自己找抱窩母雞,她就建議莊頭弄個常溫的孵化室。
但莊頭給耿文華算了一筆賬,表明弄這個孵化室很沒必要。
你要保持常溫,屋子里的炭火就不能斷,屋子里炭火不斷,還得要棉被,還要有人來翻動,來照看,還要打量采購溫度計,還要搞消毒,屋子里保持濕度這個就不用算進去了,因為用水不要錢。這些總共花費出來的銀錢,少說在十兩銀子左右。一個屋子,至少可以放兩三百個雞蛋,也就是一次性可以孵出來至少一百只小雞。
但若是讓老母雞抱窩,一來是這個破殼的數量有保證,二十個雞蛋,至少有十八個是能正常孵出來的,一百個小雞就得用至少六個老母雞,老母雞抱窩一般是二十一天,抱窩期間不生蛋,也就是少生一百二十個雞蛋,這換成錢,也就是說,三年時間,白費一兩銀子。
十兩銀子……這都三十年了。
三十年,那孵化屋子也該重建了吧?再者,煤炭還有消毒的藥物,這些可都是用了就沒了的,需得另外購買的。
耿文華頓了頓,伸手:“那
要是一次性孵化一千只小雞呢?這一個屋子里用的東西不變,孵化小雞的數量卻是翻了十倍,那是不是頂得上老母雞抱窩三十年了?”
然后,就節省了三十年時間。
時間可比任何東西都值錢。
莊頭頓時說不出來話,張著嘴巴好半天:“一千只小雞?咱們自己養不下啊。”
“賣出去啊,再說,我也不是只這么一個莊子,我有三個莊子呢!惫⑽娜A說道,另外,府里誰還沒個莊子?那拉氏有,年氏有,李氏有,鈕祜祿氏現在也有。
這一個莊子 ,不能買兩百只嗎?
一千只就是賺錢了,兩千只豈不是更賺錢了?反正屋子里的地方空著也是白白空著,倒不如放滿了雞蛋。
“再者,咱們可以便宜賣!別人賣五個銅板,咱們賣三個銅板,百姓也能因此獲利。”因為有更便宜的,所以大家買的時候也能多買些。至于原本賣小雞小鴨的,耿文華也不會斷了人家生路:“就告訴他們,若是愿意學這方法,也能免費學,只來幫著照看一段時間,自己也算是上手過了,覺得自己會了就成。”
到時候,全國孵小雞的都會了,是不是所有百姓都能買得起小雞了?
因為一個孵化室建立起來,就必然不會讓它白白空著的,那畢竟都是真金白銀的付出,為了回本,也得一年往外賣三五千只小雞才行。
民間為什么有家財萬貫帶毛不算的說法?
一來是因為家畜一旦有生病的,那就是一整片的傳染,說沒也就沒了,相當于半年心血白費。二來也是因著買小雞小鴨不便宜,投入過大,一旦損失,那就是翻倍的賠錢。
但若是小雞小鴨十分便宜呢?兩個雞蛋就能換一只小雞小鴨呢?
若是喂養也十分便宜呢?隨便訂個箱子就能養蚯蚓,家里吃不完的菜用來做飼料,那投入成本是不是就沒那么大了?
耿文華擺擺手,示意莊頭去找人:“就咱們莊子上,問一問誰家孵小雞比較厲害,請過來幫忙,咱們先試一試,若是能做,就一年四季都有小雞可賣,若是做不成……我自己的銀子,白費了也成!
主子要做的事兒,莊頭只能委婉說自己的建議,并不好攔著。
于是,只好聽從耿文華的吩咐,先去佃戶里面找擅長孵小雞養小雞的。
人才嘛,處處都有。
不到三天時間,莊頭就將人給找來了。一個據說是孵小雞能有九成的成活率,莊子上不管誰家要小雞,給他送五十個雞蛋,就能拿到十個小雞。
一個呢,據說是養雞十分厲害,養十只,能長成至少八只。
這兩個都是婦人,見了耿文華也誠惶誠恐的,耿文華就將自己的這孵化室的事情給了一下,她自己只知道個大概,比如說這孵化室需要一個恒溫,但具體多少度她不知道。也知道這個孵化室需要一個濕度,但是多高的濕度,她也不知道。
這些,都需得有經驗的人來調整。
“第一次失敗了沒關系,咱們總結經驗教訓,但是我只給你們失敗兩次的機會!惫⑽娜A說道:“別小看這事兒,做成了,我給你們請功,朝廷自有賞賜,我也會給你們賞銀。”
都是普通農婦,你和她們說什么名垂千古,她們是聽不懂,也不愿意要的。但你明確的告訴他們,這事兒做成了能換銀子,能改換門庭,她們就會干勁兒十足。
果然,耿文華一說完,她們互相看一眼,就忙磕頭應了下來。
屋子是不用另外修建的,莊子上多的是空屋子。當天就能布置起來,為了能利用所有的空間,特意讓人打造了木架子,架子上用稻草等東西鋪成雞窩,再讓人做了長長的棉褥子做蓋被,然后就是消毒,點上艾草,再噴灑藥湯。
至于溫度計,這東西雖說也還算稀有,但耿文華要,那必然是有的,她甚至都不用經過胤禛,她派人上內務府問了十七阿哥就能要得到東西。
隨后這屋子,就是閑人免進了。
耿文華還特意做了記錄手冊,然后問了知春,她愿意去守著,就讓她每天跟著那兩個婦人去做記錄,比如說室內溫度多少度,感覺濕氣如何,雞蛋有沒有動靜之類的。
這些個事情都忙活完,也都快小半個月了。
莊頭那邊也送來了她讓人打造的鐵器和木器,因為她要的多,這才需要時間長了些。
她自己是不會組裝的,正拿著東西研究,外面就又傳來通報,說是胤禛來了。
她忙出來迎接,正要行禮,就見胤禛后面竄出來個小人兒直接往她懷里撲,等看清楚了,耿文華也忍不住笑,趕緊將人摟在懷里:“弘晝怎么來了?今兒不用上課的嗎?”
弘晝笑嘻嘻的:“我今兒告假,正巧阿瑪要來莊子上,我就跟著一起來了!
胤禛在后面說道:“娘娘問起來你,我說你正在莊子上做事兒,弘晝聽著,就趁機問我能夠來探望,我索性就給他告假了!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了,大約是耿文華一直不回府,宮里娘娘既然知道了,必然是要詢問一下的——眼看皇上身體越發的不好,胤禛若是這會兒再鬧出后宅不寧的事情來,怕是……不太好。
胤禛當然不能告訴娘娘,說耿文華是嫉妒年氏有身孕,這樣說的話,估計等著耿文華的就是一杯毒酒了。所以他只含糊說,耿氏在莊子上有正經事情做。
雖說耿文華沒回王府,但是她每日里做了什么,胤禛還真是知情的,他和娘娘說的時候,湊巧弘晝也在,聽著自家阿瑪不像是惱怒的意思,就趁機提出自己的要求來,也算是……趁火打劫?
反正當著娘娘的面兒,胤禛是拒絕不了——耿文華既然沒犯錯,是有正經事情做,那為什么還不許孩子和她見面?說不通嘛。于是,弘晝也就跟著來了。
耿文華聽著胤禛那語氣也不像是真的惱怒了,就趁機低頭給弘晝使眼色,讓他去給胤禛賠罪。
弘晝機靈,趕緊給胤禛道歉:“我錯了,阿瑪原諒我吧。”
撒嬌這事兒,從小耳聞目染,不說一模一樣,也是有七八分相似。
胤禛伸手捏一捏弘晝臉蛋兒,擺手:“不是好奇那孵化屋子嗎?去看吧。”
弘晝頓時歡呼一聲,連蹦帶跳的走了,胤禛帶著耿文華回屋,看見地上那一堆東西,就問道:“這是要做什么?”
“做個播種機。這個要在下面,將泥土給推開,這個是下種子的地方……”耿文華拿著圖紙給胤禛解釋,胤禛看了看,就拿過地上那些東西,這個拼一拼,那個湊一湊,也不知道怎么擺弄的,在耿文華的目瞪口呆中,不到一刻鐘,就完成了組裝。
耿文華疑惑的看看圖紙,再看看成品,再看一眼胤禛,難不成這天底下的男人,都自帶這種技能?她記得以前,她爺爺,她爸爸,也是這樣的,她在網上買了什么東西回來,自己看著零件都覺得頭大,一籌莫展,人家看一眼圖紙,立馬就能上手,也是飛速完成組裝過程。
“這樣用?”胤禛不光是組裝成了,還推著在地上走動了兩圈:“這樣的話,泥土會不會塞在這里面?”
“不會前面是開路的,后面是掉種子的,最后這個刮片,是將種子給蓋住的。”耿文華解釋道,其實這東西也能當化肥機器來用,不過,沒化肥,所以也用不著。
“回頭要播種黃豆,王爺要不要來試試?”耿文華問道,頓了頓,伸手:“因著也不知道好不好用,我只讓人做了四個。另外,還有個鏟子,這個是用來鏟草的!
是那種尖頭鏟,小小一片,鋤草特別方便。現在大清用的鋤草的農具,大多還是鋤頭,笨重不太方便,不如這個輕巧便利。
第156章 第 156 章 倒像是比以前更要好了……
胤禛是個好奇心比較重的, 瞧著這些東西和往日里用的不一樣,就拿著東西準備到地里走一圈了,好不好用呢,不是看出來的, 是用出來的, 對比出來的。
耿文華本來也想跟著去的, 但她今兒穿的是漢家裙子,
不太方便, 索性問了弘晝去哪兒, 就找弘晝去了。
弘晝正在小樹林那邊蹲著呢, 耿文華對那些蚯蚓發怵, 弘晝卻是不怕的, 他手里拎了兩條, 正在誘哄小公雞過來,見了耿文華, 還解釋:“之前弘晴堂兄說要斗雞, 宮里也有比較兇狠的公雞,但我瞧著都不如這一只,額娘, 我能將這個小公雞帶走嗎?”
耿文華笑道:“當然能啊, 不過, 你可不能玩物喪志, 每日里需得張弛有度,上課的時候就得好好聽先生講課, 做功課的時候也需得認真,一日里該完成的功課都完成了,才能去玩兒!
小孩子嘛, 哪兒能拘束的那么緊。你越是什么都不讓他玩兒,他長大了,才也是對什么玩兒的都好奇。
胤禛自己也親口說過的,他小時候,康熙還親自教導過他們完骰子呢,甚至康熙那一手擲骰子的功夫,還挺高,去賭場,都能小贏一些——之所以不是大贏,是因著人家賭場也不會讓你大贏。但凡賭場,怎么可能會沒點兒手段兜底呢?
所以,賭博這事兒,當真是沾染不得的。
弘晝現在也年幼,他周圍又有許多同齡人,人家都玩兒,他若是不能玩兒,先不說合群不合群了,是不是也略有些可憐了呢?童年都不能有點兒玩兒的。
耿文華甚至還幫他挑選:“這只小公雞是看著毛色靚麗,但你看它爪子,是不是有些不太結實?我倒是瞧著那邊的更好些,你要不要換一個?”
弘晝看過去,頓了頓,搖頭:“不換了,我要這個好看的,那個長的有些丑。”
“行吧,你們斗雞可有賭注?”耿文華問道,弘晝點點頭:“自是有的,大多是兩三個銀瓜子,額娘放心,阿瑪和我說過的,這種事情呢,量力而行,你也別想著通過賭博賺別人的銀子,自己沒有輸干凈就好了!
耿文華點點頭,岔開了話題:“你妹妹怎么樣了?”
弘晝笑瞇瞇的:“她打算學織毛衣呢,說是想給額娘做一個披肩!
耿文華立馬想到小時候她自己有的一種披肩,也是毛線勾的,上面是帽子,下面是橢圓的披肩,前面還有兩個毛茸茸的線球,她那會兒可喜歡了,出門必得要帶著的。
只不過后來長大了,那帽子也有些小了,這才不帶了的。
回頭她試試,將這個給小格格做出來一個?就跟小紅帽的那個小斗篷一樣,小格格帶上去肯定好看極了。
想到就做,耿文華就讓知春去買羊毛線:“要大紅色的!
其實小紅帽的是那種厚重的呢子料,但她現在沒有,也只能是用羊毛線來做了。其他布料的話不太合適,綢緞太軟太滑,棉布容易皺巴巴,倒是不如毛線了。
想了想,又多要兩種顏色:“還要藏青色的,再有黑色的!
男孩子穿戴這個,應該也會好看的吧?
這父子兩個來的時候都快中午了,這會兒各自消磨了一下時間,也就到了用午飯的時候。胤禛不挑食,弘晝是正在長身體的時候,猛然換換口味,反而是吃的更香甜。
耿文華現在則是偏愛野菜些,也快到二月了,最早冒頭的一批野菜正是最鮮嫩的時候,吃著也挺好吃的。
胤禛說那些農具:“是挺好用,尤其是那尖頭鏟,用來鋤草很是方便,輕省耐用,而且,做成這種小小的,價錢必然便宜,尋常百姓家是能買得起的。”
鐵器是比較昂貴的東西,有些村子里,甚至是幾家聯合起來買一套農具,用的時候就輪流著用,今天你家用鋤頭,明天我家用摟耙。
所以大多數的農具,都是木質的。
但木頭這東西比較鈍,沒有那么鋒利,用起來就比較吃力了。
耿文華眨眨眼,想起來組合農具,就是一套農具,又可以做釘耙,又可以做摟耙,還可以做鋤頭,還能做尖頭鏟……但是仔細一想,就算是組合的,他需要的鐵量還是一樣的,并沒有節省到哪兒,反而是因為既要這樣又要那樣,全面兼顧,反而是將自己原本的用處給……閹割掉了些,這樣一來,就變成了同樣的錢,買到了一套不太好用的農具。
所以,這個概念不行。
她只笑道:“朝廷應該將煉鐵技術提高些!
說到底,還是鐵器的產糧太低,朝廷自己都不夠用,民間百姓用的自然也就會昂貴了。若是朝廷不用,這些鐵全給民間用,說不定百姓還能免費得一些用呢。
胤禛頓了頓問道:“你有提高煉鐵技術的法子?”
耿文華搖頭:“沒有。”她本來想說,若是朝廷將現在軍隊用的武器給換成火器,說不定就能節省下來鐵器來。但是轉念一想,現在這火器,也是需要大量鐵的?
鐵這個東西,是朝廷無論如何都繞不過去的一個問題。
她沒再說話,胤禛頓了頓,也岔開了話題:“還有一個打谷機,我并未試,等八月里收了稻子再來試一試!
耿文華笑瞇瞇的點頭:“好,反正東西就在這里放著呢,王爺今兒可要回府?”
胤禛看一眼她:“著急趕我走?”
“王爺這說的什么話,我就是想趕你走,也不想趕走弘晝啊,我想讓王爺和弘晝在莊子上多住幾天呢。若是今兒不走,我就讓人收拾屋子去。”
耿文華笑著說到,伸手摸一把弘晝的腦袋:“天兒冷,需得用炭盆暖一暖屋子,還有那被褥,趁著今天天兒好,也需得晾曬一番!
弘晝趕緊眼巴巴的看胤禛:“阿瑪,咱們在莊子上住幾天?”
胤禛沒說話,弘晝又忙說道:“我帶了功課的,我保準會好好完成功課。”
耿文華也看胤禛,帶著幾分期盼,她將弘晝從手臂長,養到了現在,母子兩個從沒有和現在一樣分開過這么長時間的,說心里不想念,那是騙人的?尚蝿荼热藦,若讓她那么灰溜溜的認輸回王府,日后那王府里,必定人人都低看她。
尤其是胤禛,拿捏了她這一次,日后就是拿捏一輩子了。
別說是后院女人之間,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了,其實夫妻之間,也是如此。你若是能拿捏他,那一輩子他都需得順著你。他若是拿捏了你,那你這一輩子,就只能是聽他吩咐了。
所以她這次出府,是萬萬不能自己回去的。
這道理她不能和弘晝說,弘晝年幼,若是再給胤禛學了兩三句,她這輩子估計都別想回去了。再者,有些事兒呢,身教比言傳更有教育意義,所以她不明著說,只做。
弘晝若是能看明白,算他的本事。弘晝若是看不明白……那等他長大了再來思索,也能有所得。
所以哪怕是心里十分惦記弘晝和小格格,她也是決不能認輸的。再者,弘晝是王府的小阿哥,小格格是府里唯一的女孩兒,胤禛自己會不上心嗎?
耿文華不在府里,那拉氏會允許弘晝和小格格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兒嗎?
既然有胤禛操心,又有那拉氏照看,耿文華有什么可放心不下的?女人嘛,關鍵時候,還是要略狠一狠心的,別總覺得孩子離不開你,其實,是女人自己離不開孩子。但凡能狠下心來離得開的,都能有個比較不錯的日子過。
耿文華也是如此。
胤禛大年初二第一次到莊子上來,其實就已經是一個信號了——這場博弈里,胤禛輸掉了,他先忍不住來了莊子上。就算是他沒有賠禮,也沒有說軟話,但耿文華已經是站在了上風。
尤其是他這第二次來,還將弘晝給帶過來了。什么娘娘詢問,弘晝插話,這都不算事兒,胤禛若是不想來,他有的是法子拒絕,就比如說耿文華在閉關?伤麃砹,還帶了弘晝一起來,那說明什么?
說明他自己想來。
耿文華已經不只是占了上風了,她現在,是大獲全勝。
既如此,那她想念孩子,想和孩子相處這事兒,自然也就能提出來了。
再者,夫妻之間呢,就算是爭執,就算是博弈,也并非是戰
爭。戰爭是必要有個你死我活的,但爭執和博弈,分出了輸贏,就需得有個退讓,有個讓對方能下來的臺階。
她要留弘晝,在胤禛聽來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在留胤禛。
胤禛本來輸掉了,心里正憋著一口氣呢,耿文華這樣遞上來一個臺階,再眼巴巴的看著他,眼神帶了幾分期待,帶了幾分忐忑,那胤禛這會兒是什么感受?心里軟綿綿的,也想伸手摸一把耿文華的腦袋。
但是一側頭對上弘晝的視線,他也只能是將蠢蠢欲動的手給按住了:“既如此,那就在莊子上住兩天吧,不過,不能多住,你汗瑪法過兩日估計還要考校你們功課,你這兩天也萬不能放松了。”
弘晝頓時高興,轉頭沖耿文華笑:“額娘,那咱們明天做什么?”
“明天啊,上午你做功課,下午帶你去樹林里采摘菌菇?”耿文華問道,弘晝趕緊點頭,胤禛問道:“這季節,可有菌菇?你們可別白跑一趟,再者,你們認識菌菇嗎?可別采摘了有毒的回來。”
耿文華眨眨眼,笑著問道:“我正想和王爺說呢,王爺明天可得空?若是得空,能不能帶我們去采摘菌菇呢?我雖說不太認識菌菇,但王爺定然是認識的!
胤禛面上帶了幾分笑意:“正巧我明日得空,那我就陪著你們一起去吧!
說完話,丫鬟嬤嬤來收拾碗碟。
耿文華讓胤禛先帶了弘晝去自己房間午睡,她則是吩咐丫鬟去收拾屋子。弘晝大了,現在是不好跟著父母一起睡了,耿文華就將東廂房給收拾了出來。
屋子里要放上被褥,還有茶壺茶杯之類的,再有書桌凳子也要安排好,筆墨紙硯也得準備好。
這些事兒,她親自盯著——莊子上的下人少,她總擔心他們辦的不能讓弘晝滿意。
忙活完再出來,就有些疲乏,到內室看了,胤禛和弘晝睡得香甜,她索性也就沒打擾,只在外面軟榻上暫且歇一歇,閉著眼睛躺一會兒,也算是睡過午覺了。
下午胤禛要去看那孵化室,耿文華就帶他去。
看完之后呢,胤禛又來看耿文華折騰那紡織機,他就順便在旁邊幫忙。弘晝自己去玩兒,佃戶家的孩子多,他帶著一群人一會兒玩蹴鞠,一會兒老鷹抓小雞,忙活的不得了。
到了晚上,耿文華吃過晚飯,就開始有些坐立不安,心神忐忑。
胤禛先帶了弘晝去東廂房,今兒玩一天了,晚上睡覺之前就需得看看書,學點兒東西。
耿文華一會兒想,要不然干脆自己先去睡覺算了。一會兒又想,早晚是要有這么一遭的,除非是自己死了,或者是被胤禛徹底厭棄了,否則這事兒是躲不過去的,過了初一還是十五,現在躲避有什么用呢?
本來還拿著一本書做樣子呢,也看不進去,心里亂七八糟,一回神,那書也被她折騰的亂七八糟。
她索性將書給放下了,然后去練字,練字靜心嘛,她現在寫出來的字,和剛穿越來的時候可大不一樣了。那會兒只有形,看著那字兒就是軟踏踏的,站不起來一樣,F在嘛,倒是有幾分骨了,瞧著有模有樣的。
不過,若說好……也還是差那么點兒意思的。
寫完一篇字,她自己端詳,自己給自己點評,短短六七年時間,她能練出這樣的字體來,已經是很不錯的了。假以時日,說不定她能寫出來自己的風格,嗯,若是有幸能回去,她說不定還能做個書法大家?
“這個字兒寫得最好!闭胫,就聽見耳邊傳來胤禛的聲音,她差點兒嚇一跳,要轉頭,腦袋卻是被胤禛按。骸翱催@里,這里就有點兒不太好,是不是寫的時候走神了?”
聲音太近,就好像話是在貼近了耳朵說的,耿文華就總覺得,胤禛的鼻息,像是噴灑在自己的皮膚上了,有一種……快要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她甚至能察覺到背后胤禛的心跳,這證明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非常非常近。胤禛身上的熱量,好像也透過衣服傳過來了,讓她有一種,灼熱的感覺。
額頭都有些想冒汗。
她想往前走一步,結果卻是走不了,因為剛才已經是往前傾,抵在了桌子上了。
胤禛居高臨下,能看見耿文華發紅的臉頰,他伸手摸一下耿文華的臉頰,耿文華抖動了一下,卻是沒有躲開。
胤禛又捏著她下巴,讓她轉頭,盯著她眼睛看了片刻:“可要休息?”
不等耿文華說話,胤禛就又說道:“你若是身子沒養好,爺可以等。”
耿文華本來心里還在盤算自己該如何應對呢,聽著這話,卻是忍不住愣住了,所以,胤禛連借口都幫她找好了?她有些意動,可要點頭的動作卻像是被什么力量給阻止了,點不下來。
頓了頓,她轉身,伸手來抱著胤禛的腰:“你上次來,我就說過了,我養好了!
胤禛笑了起來:“養好了?那你該知道……接下來要做什么?”
耿文華點頭,她自然知道。死不得,走不了,那還能怎么辦呢?
她原以為胤禛趕路,白天又忙活一天,晚上該是很好熬過去的。卻沒想到,第二天再睜開眼的時候都已經是快中午了,只知春在旁邊伺候著。
“小主醒了?”知春可不知道耿文華的心思,她做奴婢的,看著自家小主得寵,只有高興的,這會兒眼睛都笑的瞇起來了:“王爺帶了小阿哥在外院玩兒,莊頭送來了幾只小狗,小阿哥喜歡的很。王爺特別叮囑了,不許奴婢叫您起床,你自己什么時候醒過來就什么時候起!
“王爺對小阿哥說,您昨晚上熬夜看書來著!敝航忉尩,定然不會讓耿文華在小阿哥面前難堪難做。
耿文華點點頭,伸手示意知春扶著自己起來,她剛試了一下,后腰酸軟的很,自己起不來。
等站在了地上,也察覺雙腿有些發軟——從當年剛穿越到現在,這還是頭一次有這樣的感覺。她之前一直覺得,言情小說都是夸張了的。卻沒想到,竟是真有這樣的事兒。
也不知道胤禛到底是憋了多久,或者說,他心里對自己,有諸多怨氣?所以才發泄的狠了些?
相比較前者,她倒是更愿意相信后者的。若是后者……她也并沒有什么可擔心的,即便有怨氣,那現在不也是發出來了嗎?
她梳洗好了就到外面來,胤禛那邊很快得了信兒,就帶著弘晝回來,兩個人拎著個大大的籮筐,里面擺放了許多稻草,稻草上面放著四五只小狗。
剛出生沒多久那種,一個個都是圓滾滾,胖乎乎的。
弘晝很是興奮的讓耿文華看:“莊頭說,那佃戶人家養不起,要送人,正巧知道我和阿瑪來了,就問問咱們要不要,若是不要,回頭就送別的村子里去了。”
也就是現在盛世,大家才有余糧養貓狗。但一家也就是那么一兩只,絕不會太多,多了也還是養不起的,一只狗吃的,幾乎能比得上一個人吃的了。
不用耿文華開口,弘晝自己就說個不停:“我和阿瑪打算給他們弄個小屋子,之前正找木頭,我來畫圖做設計,還要弄狗盆,廚房有瓷盆,正好可以拿過來用……”
耿文華抬頭去看胤禛,胤禛微微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耿文華,露出個意味深長的表情來。耿文華頓時臉色一紅,很是無語了。
胤禛輕咳一聲:“你額娘這會兒才起,也沒吃
早飯,估計是肚子餓了,看她都有些站不穩了,不如咱們先用午飯?”
弘晝趕緊點頭:“對對對,額娘肯定肚子餓沒力氣,那咱們就先午飯,額娘,那咱們下午去采摘菌菇?”
耿文華點點頭,胤禛輕聲問道:“下午真能去?可別強撐,若是去不了,爺幫你找個借口?”
耿文華嘴硬:“去得了,再者,你能找什么借口?總不能還是之前病沒好利索吧?我這病,都大半年了,該好了!
胤禛輕哼了一聲:“不識好人心,既然你非得要去,那可別喊累。”
“累也不對你說!惫⑽娜A嘀咕道,胤禛嗯了一聲,耿文華趕緊笑道:“若是累了,王爺難不成還能將我扔在樹林里不管嗎?我總還能回來的!
兩個人這樣拌嘴,倒像是比以前更要好了些。因為說話時候,兩個人臉上眼里,都是帶著幾分笑意的,看著就讓人覺得心情舒暢。
弘晝雖然小,但小孩子對于父母之間的關系是最為敏銳的,一下子就能感受得到,別提吃飯的時候多愉快了,本就是個嘴巴不停的,現在更是恨不能長了三張嘴,一會兒問耿文華摘菌菇怎么吃,一會兒問胤禛要帶什么東西去摘。
聽的耿文華都恨不能將他嘴巴縫住了。
她只好和胤禛說正事兒:“我是想著,菌菇也是吃的,這東西,能不能和蔬菜水果一樣,種植出來呢?采摘一些回來,先養幾天試試……”
聽說東北那邊是有人工栽培的,但并沒有大批量的種植。菌菇市場,九成還是以野生為主。耿文華就想試一試人工培育,尤其是平菇,嗯,她最熟悉平菇種植了。
因為她的暴發戶親爹,在有錢之后也想回饋鄉里,就搞過這個什么菌菇培育的培訓課程,專門下鄉給鄉親們講,還承諾包回收,也紅火過兩年,但兩年之后,也就沒剩幾家種植了。
這個平菇要是能栽培出來,她這飯桌上,可就又能多一道菜了。
第157章 第 157 章 那耿妹妹可著實是辛苦……
弘晝是個懂事兒孩子, 耿文華說正事兒,他就不再說話了。胤禛耳邊也清凈了片刻,還真思考起來耿文華說的菌菇種植的事情。他是知道木耳可以人工種植的,江南那邊現在就有種植的——一來是天氣合適, 二來是樹木繁多。
另外, 香菇也是可以種植的, 這個也是有先例的。
但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別的, 他是真不知道。
不過耿文華說試一試, 那就試試。
幾個人吃了午飯就趕緊上山, 弘晝精神好的不得了, 第一個往前沖, 當然, 后面也是有侍衛和太監跟著的。胤禛和耿文華就慢慢的在后面跟著, 遇上什么菌菇,胤禛就會給耿文華介紹介紹。
胤禛自己不認識的, 就詢問特意帶來的莊頭。
能吃的, 耿文華就會詳細記一下這菌菇的生長環境,不能吃的自然也就不用管了。
這邊樹林子不算大,兩個人轉悠一個時辰左右就差不多是轉悠完了, 弘晝正跟著侍衛抓兔子, 耿文華實在是累的不行, 索性就找了個倒下來的樹樁坐著。
胤禛在她旁邊站了片刻, 瞧著旁邊有柳樹,索性就去拽了柳枝過來。
初春季節, 柳枝鮮嫩,用小匕首切掉一段兒,擰一擰, 就能將皮和枝條分離開——民間有災的時候,實在是沒得吃,也會剝樹皮吃。所以對于剝樹皮這事兒,胤禛也是有幾分經驗的,他親自賑災過好幾次。
樹皮除了吃,也還有別的作用,就像是這個柳樹皮,就能做口哨。
完整的樹皮被抽下來,胤禛將上面一截仔細給弄好,然后放在嘴邊,略試了試,就吹出來了聲音。
柳笛的生意和普通的笛子聲音還不太相同,這個聲音很是清脆,又好像是帶著幾分鮮嫩。耿文華聽了片刻就忍不住雙手托住了腮幫子,也不知道胤禛吹的是什么調子,聽起來竟是很有幾分……甜滋滋,甜掉牙了感覺。
耿文華忍不住側頭打量胤禛,怎么說呢,瞧著還是很有氣勢,垂下眼簾也顯得有幾分深沉,這男人的相貌,確實是很不錯的。或者說,自來這皇室,大多是相貌不錯的——選妃不可能選貌丑者,一代代篩選下來,要真生的丑——那也只能是自己太不爭氣,只挑著丑的長了。
胤禛是很爭氣的,康熙相貌本來就不丑,德妃能從包衣做成四妃之一,那必然也是十分貌美。所以胤禛這相貌,哪怕是只繼承了父母雙方六成的優勢呢,也絕對算得上是英俊了。
再者,身為上位者,常年下來,本也就有一種……威嚴的氣勢,F代有句話怎么說來著,權勢是男人最好的醫美,甚至連金錢到了權勢面前都要退后。胤禛現下這位置,絕對算得上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了。
畢竟,除了康熙,他在任何一個人面前,都無需退讓忍耐,連德妃,現下都必得是要和胤禛商量事情了。
胤禛一曲吹完,一低頭,正對上耿文華的眼神,怎么說呢,很有幾分迷茫。
他伸手捏一把耿文華的臉頰:“在想什么?”
“在想,我何德何能,居然也能和你這樣的人中龍鳳在一起!惫⑽娜A笑瞇瞇的說道,嫁給國家二把手,這種事情簡直是做夢都不敢做的好嗎?再者,她也不一定就愿意做這樣的夢。
嗯,當然,她這不是嫁,她這是……合法的妾。所以這事情,還是美中不足,很不如意,讓人憋屈,讓人無措?伤苡惺裁捶ㄗ幽兀
胤禛沒說話,只揉一把耿文華的腦袋,伸手給她:“要不要起來?時候不早,也該回去了。”
耿文華將手放在他手心,胤禛捏了一下又說道:“手掌粗糙了不少,可見在莊子上的日子也并沒有多好過,既如此,不如回府?你若是想種地,在府里給你開一塊兒田?那些果樹,你反正也不太用的上了,不如移走?”
耿文華搖頭,見胤禛皺眉,趕緊笑道:“王爺,您在娘娘面前都說了我是有事情要做的,那現下,我至少得做出來些事情才好回去啊,要不然不說我自己了,您這臉面往哪兒放?您再等等,三個月……不,兩個月,再等兩個月,孵化室那邊很快就會出成果,這個菌菇栽培,我也有些信心,到時候只這兩樣,我就能回去了!
胤禛略有些不悅,耿文華靠在他懷里安慰他:“再者,王爺最近也忙……”
她伸手揉一揉胤禛的臉頰:“我瞧著王爺都比以往瘦了許多,我回去又幫不上王爺的忙,指不定還要給王爺添亂,倒不如我現在留在莊子上呢!
胤禛微微皺眉,想到府里年氏,年氏……快要生了。
耿文華本就是因為年氏懷孕,心里難受,這才生病的。若是她這一回去,正趕上年氏生孩子……算了,倒不如讓她在莊子上呢。
這么個善妒的女人……若是以往,他早就不耐煩,該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了。但換成了耿文華,大約是因著這一次爭鋒輸了,胤禛就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覺——她既然不喜歡,那就暫且避開算了。
至于以后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現在他是真顧不上后院這點兒事情的,汗阿瑪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自打他在明面上多夸贊了弘歷幾次之后,兄弟們之間,也頗有些打探試探。
尤其是弘歷后來被留在宮里,胤禛借著弘歷留宿宮里的事情,也多宮中進出,兄弟們之間更是劍拔弩張。
這會兒讓耿文華回去,確實不一定是好事兒。
但讓她留在莊子上,胤禛也是有幾分不太放心的。他頓了頓就說道:“不如我多派些侍衛過來?”
這個耿文華是無所謂的:“王爺決定就好,我知道王爺是為我好,大不了,我就不出這莊子,任何事兒,只讓莊頭來辦就是了。”
胤禛點點頭,正要說什么,弘晝就竄回來了:“我抓住了好大一條蛇!”
初春了嘛,該從土里鉆出來的也都出來了,什么蛇鼠,都忽然變多了起來。弘晝又是個傻大膽,俗
稱初生牛犢不怕虎,正常人看見蛇是要躲開的,他看見……是要抓的。
侍衛當真拿過來一條蛇,弘晝十分得意:“是我自己抓的,我看見這條蛇在地上,就用樹杈扎住了它腦袋,然后侍衛幫我拎住了尾巴。”
耿文華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蛇這種東西,除了一張嘴給你一口之外,剩余的攻擊力,可都集中在尾巴上了,那尾巴抽一下,或者纏住你勒緊,那都是挺要命的。
對比之下,杈住腦袋這事兒,實在是……算了,也能占一半兒功勞吧。
耿文華當即夸贊:“弘晝可太能干了,不過以后可別干了,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你小小個子,這種事情沒有萬全把握就不要做。再者,你雖然勇敢能干,卻缺乏幾分思量,你該謝謝這位侍衛大哥……”
她看一眼,不認識,就繼續說道:“若非人家幫你善后,你怕是小命不保!
耿文華屈指在弘晝腦門上敲一下:“這就是俗話說的,顧頭不顧尾!
旁邊胤禛忍不住笑了一下,那侍衛也趕忙謙虛:“奴才并未幫上大忙,主要還是小阿哥勇武!
耿文華擺擺手:“你就不要吹捧他了,小小年紀,很該知道量力而為四個字才行!
做主子的教導小主子,那侍衛也就不敢再繼續說了。
那條蛇確實是大的很,畢竟也算是弘晝的戰利品了,于是帶回去,蛇膽用來泡酒,蛇肉本來是要給廚房的,但耿文華吃不慣,她自來受的教育就是不吃野味,干脆也不讓胤禛和弘晝吃:“若是想吃,回頭讓人飼養了幾條就成,這種東西還是別入口了。”
有時候她的堅持確實是有些莫名其妙,但胤禛也不愿意這時候和她作對,就默許了。至于弘晝,小小年紀,反抗不得,所以也只能眼睜睜的瞧著那侍衛將蛇肉給帶走。
胤禛畢竟公務繁忙,能在莊子上住兩天已經算是很忙里偷空了。他這次回去,也沒帶弘晝,只自己回去了。
一早出發,到了京城先回衙門。再次回府,也已經是晚上了。
回到石榴院,那拉氏還沒睡下,見他回來,就讓人去準備熱水來伺候他梳洗。
胤禛就問到:“小格格呢?”
那拉氏笑道:“已經睡下了,這幾天也開始照舊習武了,白日里累得很,晚上就睡得早!
因著陳嬤嬤跟著耿文華去了園子里,小格格這邊沒人教導了,所以那拉氏就又重新幫小格格尋摸了會功夫的嬤嬤。也不求小格格練出多高的水平,強身健體就好。
她覺得耿文華這方面做得也挺有道理,索性也沒改耿文華之前的習慣規矩。
胤禛點頭:“回頭送她到莊子上住兩天。”
那拉氏就挑眉:“爺可是和耿妹妹和好了?”
被嫡妻調侃這種事情,胤禛頓時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她也認錯了,現如今在莊子上正忙活些事情,好做出些成績來賠罪,估摸著也快做好了。”
那拉氏有些好奇:“做了些什么?”
胤禛停頓了一下才說道:“打造了些新農具,讓人做了個孵化室,專門來孵化小雞小鴨,還打算飼養雞鴨,再有就是準備種植菌菇!
那拉氏嘆道:“如此多的事情?那耿妹妹可著實是辛苦了。”
她當然知道耿文華作出這些東西,對胤禛會有多大的幫助。康熙重視農耕,這么說吧,但凡做皇帝的,稍微有點兒明君之相的,都必然要重視農耕。
康熙尤甚,一來是因為滿人吃夠了沒糧食的苦頭,二來還是那句話,少數統治多數,想要站穩腳跟,就必得要將人數最多的階層給抓在手里。那自來人數最多的階層是哪個呢?自然也就是種地的老百姓了。
他看中農耕,朝堂上就會有明確態度,朝堂上態度分明,那百姓自然也就知曉。
所以說,耿文華這些事兒若真是能做成,那在康熙心里,胤禛必然是更有幾分好的。
那拉氏又忍不住笑道:“她倒是個聰明的!
“有點兒小聰明,知道自己錯了,不敢就那么回來,非得要拿著功勞回來,才能免得別人嘲笑奚落!必范G說道,這話也是提點,那拉氏當即就點頭:“王爺放心,我心里有數,若是耿妹妹回來,我必然會約束好府里的人的!
盡量不許人覺得耿文華落魄,然后來嘲笑欺辱她。
胤禛點點頭,頓了頓,才說道:“辛苦你了,年氏還有多久要生?”
那拉氏算了一下日子,六月懷上的,現如今已經是就八個月了,還有兩個月。
這個生孩子的季節……有些不太巧,算一算時間,正好是四月底,五月初,天氣正熱的時候,這季節做一個月的月子,人可受罪了。
但又不是那拉氏受罪,所以那拉氏也只是想一想就放過去了。
胤禛又問起來別的事兒,那拉氏一一回答了,瞧著夜色已深,就問道:“可是要在這邊歇下了?”
胤禛點頭應下了,不過老夫老妻了,胤禛又是忙了一天,累的很了,洗漱之后,幾乎是沾枕就睡,這一晚上倒也是平和的很。
耿文華帶著弘晝忙得很,早上要監督弘晝背書,中午則是帶著他準備菌菇袋子,沒有那種薄膜袋子,她就需得想法子,然后還得達到保溫的效果,這代替材料可不太好找。
到了下午,弘晝要做功課,耿文華就去孵化室轉一圈,再去養雞的樹林轉一圈,然后再折騰自己的紡織機。
在小格格到莊子上之前,她對紡織機的改造,總算是略有了些眉目,只等著讓木匠給打造器材了。
小格格的到來,讓耿文華特別高興,抱著小格格原地轉三圈,然后對著小格格的臉蛋兒親了又親的。
弘晝就嫉妒了:“我跟著阿瑪來的時候,額娘可沒有這樣高興,所以額娘是不是看見妹妹,比看見我還高興?”
耿文華笑瞇瞇的:“那自然不是,我看見你和看見你妹妹是一樣高興的,但你是男孩子,都已經長大了,額娘自然是不好再親你了,你若是非得要的話,那額娘親一親你?”
說著就要伸手去拉弘晝,弘晝趕緊躲開,七八歲的小男孩兒,早就有性別意識了,又覺得只有小孩子才會被親,心理上九有些抵觸:“不親不親,您親妹妹就好了!
耿文華趕他去做功課:“你忙你的去,我和你妹妹說話!
她費力的將小格格抱起來:“在府里有好好吃飯嗎?瞧著沒有長胖!
小格格抱著耿文華脖子:“長高了些的,去年的衣服不能穿了,嫡額娘讓人給我做了新衣服!闭f著,扯開衣服讓耿文華看,耿文華笑瞇瞇的:“那你可得多謝謝你嫡額娘,這衣服布料也是頂好的,你嫡額娘對你費心了。”
“額娘你病好了嗎?”小格格問道,耿文華點點頭:“年初就好的差不多了,但因著忽然有些事情需要做,就到莊子上來了,額娘帶你去看看額娘要做的事情?”
她可不能讓小格格覺得,女人這一輩子,就只是在后院勾心斗角,爭風吃醋。所以,能讓弘晝自己看,自己去體悟的東西,小格格卻是不用著急去學的,不然怕移了性情,讓她一心只沉浸在和男人的情感爭斗上。
她得讓小格格知道,這世上,除了男女感情,就是女人,也可以有正經事情來做。
弘晝就不用擔心他變成戀愛腦了,說實話,就胤禛那教導,弘晝不變成冷面王都算她耿文華功勞大了。所以,真不用擔心這年代的男孩子,尤其是皇家的,長成戀愛腦的概率大。
她帶小格格去看養雞的樹林:“若是雞長的更快更大,那百姓家,一年至少能多吃兩只雞!
一只雞的生長周期是十四個月,母雞的話會更長些,基本上能到兩年,兩年之后不下蛋了就能殺掉吃了,若是縮短雞這個生長周期,能讓它們在短時間內長大,那百姓就能多養殖幾次。
當然,不可能是縮短到兩三個月一個周期的,但若是加上人工孵化的小雞,可以低價大量購買,那一家一年多吃兩只雞,確實是能做得到的。
小格
格眨眨眼,不太明白這種事情的意義,她年紀小,確實是沒吃過苦的。不像是弘晝,三四歲就能被胤禛帶著見識民間疾苦,她是女孩子,胤禛自來覺得,無論如何,她都是能無憂無慮,不缺吃穿的過一輩子的,所以也并不會特意讓她去看外面的百姓是如何生活的。
耿文華也不多解釋,只笑道:“你是愛新覺羅家的公主,公主是什么呢?得到百姓奉養的人,既如此,那你長大了,就該為百姓做些事情!
伸手摸一摸小格格腦袋:“聽不懂沒關系,只記住了就行,日后慢慢就可以懂了,走,帶你去看看別的!
小格格忙伸手拉住耿文華的手指頭,母女兩個又去地里看佃戶們種地,現在地里的人多是在鋤草,初春了嘛,不光是動物們出來,野菜野草也是一茬茬的往外冒。
若是不鋤草,野草和莊稼爭肥料,莊稼得的少,就容易減產。
除掉的草不能留在原地,因為那根須沾土就復活,野草的生命力,可比莊稼的強多了。所以除掉的野草,還需得拿出來,回頭堆起來曬干,這可不是沒用的東西,這曬干的野草也能做柴火用,也能燒了做草木灰用。
母女倆也拿著小鏟子下地鋤草,小格格一開始挺興奮的,新奇嘛,以前沒干過。但沒多久就開始沒意思了,總這么一個動作一直重復,小孩子哪兒有這耐心呢?
耿文華也不勉強她,索性叫了莊頭家的女孩兒帶她玩兒。
去抓蟲子,摘野花,做柳笛,反正只要不出莊子,這漫山遍野的,到處是有可玩兒的東西的,甚至,還能抓幾只野兔。
等織布機終于重新組裝好的時候,也已經是到了三月底,夾襖這些衣服是早就穿不著了,耿文華換了薄薄的春裝,指揮那兩個佃戶家的婦人:“你們一人用新的,一人用舊的,就按照自己平日里的織布速度來,一天時間,我看看能織出來多少布料!
小格格在莊子上住了十來天就走了,是和弘晝一起回去的,弘晝肯定是要回去讀書的,他自己做功課,多有不明白的,這個年紀是離不開先生教導的。
至于小格格,那拉氏也想念的很,她自己也得回去學規矩禮儀之類的。
將這兄妹倆打發了,胤禛倒是又來了兩次,不過每次都是只過夜,白日里還是要留在京城的。耿文華自己住在莊子上,倒是挺自在的,她日子也過的充足,每日里是有忙不完的事情的。
這織布機只是其中一個,養雞的事情也已經讓莊頭都給分下去了,養殖蚯蚓的事兒也算是辦成了,還要抽空將養殖的法子記錄整理成冊,前日里剛送回京城準備印刷售賣了。
雖說活兒是那兩個婦人干,但耿文華也沒閑著,兩邊轉著看,觀察那布料有沒有區別,線條的粗疏,還有布料的厚薄,以及紡織時候耗費的力氣。動作越大,肯定是越費勁兒的,就看哪個動作更小些,更少些了。
一天很快過去,中午都是要停下來吃飯休息的,兩個人同步。
只中午的,用了新機器的,就比用了舊紡織機的,多織出來兩米的布料。別小看兩米,十米布算一匹,這要是再加上下午,相當于一天能多半匹布了。
一個人多半匹,那小型的紡織廠,至少得有三五個紡織婦人吧?一天下來,是不是能多出來兩三匹布料?
大一些的紡織廠,那得有幾十個紡織婦人,一天得多出來多少布料?
耿文華光是想一想,都覺得自己要賺大發了,要不然,先開個紡織廠?這樣一來,胤禛也不能知道自己到底是紡織了多少布料,那若是往外賣,胤禛也不會知道自己賺了多少錢吧?
第158章 第 158 章 福晉心里,我就是那等……
耿文華想來想去, 還是打算先斬后奏,先將這紡織廠給開起來再說。至于推廣新型紡織機的事情,她并不打算將圖紙保密,誰來學都可以, 她也不販賣圖紙。
布料這種東西, 在民間是屬于可以當錢財用的硬通貨的, 也就是說, 家家戶戶都少不了。她若是只推廣紡織機, 不一定能得到重視, 再者, 她恍惚記得, 好像這種紡織布料因為產量大, 曾引起過江南紡織業的……嗯, 抵抗反對?
早些年學的歷史,除了后來看電視小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糟粕, 剩下的精華是早就被她扔到腦袋后面去了。所以這個紡織機的事兒, 她確實是不太清楚后來發展。但想也知道,物以稀為貴,布料若是大量出現在市場, 那勢必是要引起降價的。如此一來, 雖說生產量是上來了, 但其實是有些得不償失的——生產也是需要原材料和人工的。
原材料這個, 是比較恒定的,因為國內的土地就這么多, 能種植棉花的也是有數的。
那布料降價,壓縮的就是紡織行業作坊主的利益了。
那么他們反對這種改革,也是正常的。所以指望他們來推廣這種新型紡織機, 有些不太可能,極大可能就是引起商戰。但若是耿文華自己開個紡織廠,背靠胤禛——那她的布料想賣多少錢就能賣多少錢。
那些人就算是想要毀掉耿文華的紡織廠,也是要多想想的。
耿文華就找了莊頭,打算在自己莊子這邊開辦紡織廠,她讓人拿了周邊的地圖來,伸手點另一邊:“這邊是誰家的地方?”
莊頭看一眼,笑道:“這一片是無主之地,因為這片的地不能種莊稼,下面是那種比較硬的土,存不住肥料和水,荒了好些年,連野草都不如何長!
“若是買下來蓋房子……”耿文華頓了頓,伸手比劃了一下:“這樣一長排的瓦房,兩邊面對面,需得多少銀子?總共十間屋子,對面需得有廚房,還要有凈房!
另外還要修路,從這邊修到京城那邊。
再者,因著是紡織廠,她打算用的都是女工,既然是女工,就需得確保安全,不能讓男人混進來。所以也需得有看門的,還需得有做飯的嬤嬤,巡邏的婆子,已經準備交通工具,從這邊到京城,每日里早上接過來,晚上送過去。
她不太清楚蓋房子的花費,這些就得找莊頭詢問。然后修路呢,她自己是有水泥配方的,現在這東西也是隨便可用的。
莊頭報了一個價錢,耿文華將剩下的都算上,然后得出一個數字,需得兩千兩銀子左右。這個價錢,在京城,大約也只能在外城買一個小點兒的院子。
但是在外城,就沒有這么大的地方。土地的價錢,那真是,只一道城墻,就隔出來幾十倍的差別來。
以后這個紡織廠還會擴大……所以最好是現在一步到位。
她點了點那地圖:“就將這片地方買下來,先建立圍墻,然后蓋房子,就按照我說的來,十間屋子并排,中間可以留下一個過道,后期若是需要裝門就裝,若是不需要,就空著。另外,需得有大窗戶,兩邊都得有,窗戶要安裝玻璃,這個玻璃……回頭我會問問內務府那邊!
莊頭頓了頓,小心翼翼問道:“主子建造這屋子,是要做……”
“我打算辦一個紡織廠!惫⑽娜A笑瞇瞇的說道,頓了頓:“到時候這邊需得安排巡邏,你可有推薦之人?”
將推薦人的事兒交給莊頭,也是表示對莊頭的看重,以及要用他的意思。
莊頭果然有了幾分激動:“奴才的大兒子,曾學過兩年拳腳,為人也算是老實本分……”
耿文華點點頭:“回頭你讓他來見我!
“這蓋屋子的事情也交給你,買磚頭瓦片的事兒一概你來辦。另外,這一排屋子是要建造成上下兩層的,下面這層做工坊,上面那層做休息的屋子,要放上床鋪之物。床鋪呢,打造成上下兩層的。”
這是考慮中午午休的事情,屋子里放上雙層床,然后就可以多放一個桌子凳子之類的,女孩子嘛,哪怕是臨時休息的地方,也需得給弄的好一些,最好是每個屋子兩個梳洗架子,放
臉盆,毛巾,香皂之類的。
另外呢,若是有想晚上也住宿的……這個就需得好好考慮了,畢竟白天人多,這個安全的事兒是沒太大的問題的。但晚上若是只剩下幾個人,哪怕是有巡邏隊,估計也不太安全。
耿文華卻是沒現在提,只將自己的要求一一說出來:“另外這圍墻上面,需得安放玻璃渣,墻角下放老鼠夾,之前小阿哥養的那幾只狗,回頭等那邊屋子弄好了,也挪去養……”
廚房里必得每天有熱水,院子里也得栽種一些花花草草。
哪怕這是做工賺錢的地方,也需得收拾的整整齊齊,不然一天都在這里呆著呢,若是光禿禿的地面,看時間長了也煩悶啊。人工作的時候需得保持好心情,這樣效率才高。若是心情低落,煩悶,那工作效率就別提了,肯定不會太高。
“這頭一次招工,就從咱們莊子上來找,一個屋子里可以擺放十臺織布機,十個屋子就是一百臺……暫且招工五十個人,小媳婦兒大姑娘都可以,但提前說好,三天試用期,要是能做得好,自然可以留下,做的不好,那就不能留!
也免得耽誤功夫。
“三天試用期一天只十個銅板,若是正式開始做工,就一個月一兩銀子,然后按照織布的數量算獎金,規定每天三匹布,超過一匹,就算五個銅板,多勞多得!惫⑽娜A說道,莊頭就有點兒反應不過來。
給主子家干活兒,不都是拿了月錢,你就得加緊干嗎?怎么還有想干多少干多少的?
“但不可超過工作時間,一天總共五個時辰。”耿文華說道,需得考慮紡織工的眼睛,天黑了就不能再干了。當然,她們自己可以摸黑來,但耿文華這邊是不許的。
“當然,布匹需得合格,若是不合格,就要扣掉十個銅板!辫Υ貌籍斎灰材苁圪u,但肯定是質量好才更好啊。
莊頭連連應聲,過了片刻,小聲問道:“這紡織廠,到時候主子可要另外派管事?”
耿文華無奈了一下:“我都和你講的這樣清楚了,怎么會是另外派管事呢?這莊子里的事兒,你到時候交給別人,你暫管著紡織廠的事兒,我會另外叫個嬤嬤來幫忙,一個管內,一個管外,明白我的意思嗎?”
她索性說的更明白些:“外面的事兒,就比如說,采買廚房用品,修葺房屋家具,采買糧食煤炭,安排馬車,敲鐘開工,敲鐘下工……內里的事兒,就是這紡布的安排了,你只聽一聽,心里清楚就好!
莊頭趕緊點頭,耿文華也是缺少人手,要不然也不能從這莊子上調人用。
莊頭既然是有了紡織廠的事情忙,那就得另外找個莊頭。她之前瞧著那個紡織的媳婦兒的男人就不錯,干脆將人給叫過來問一問。
夫妻倆是不能一起共事的,所以這媳婦兒可以擔任紡織廠的小組長之類的,卻不能讓她男人去管著紡織廠,兩邊交叉來用,才能防止里外勾結。
當然,兩家也可能聯合起來應付主子,所以耿文華就需得將紡織廠的內管事,放個別處來的人——比如說,王府里的嬤嬤。再者,養殖的事兒,也要從莊子上剝離開來,單獨形成一條線。
因著這些繁瑣事情,她本來是要定在四月回府的,結果一直拖到了五月。
五月初是胤禛親自來接她的,因著馬上要過端午了,端午節耿文華是要進宮的,這次是康熙點名要見她,所以她需得提前回去,也好收拾一番。
胤禛也是常來莊子上的,十天半個月,總要來那么一兩次。每次來,瞧著那邊大變樣,就要忍不住去轉一圈,回來就要問耿文華進展:“瞧著是要收屋頂了,你這紡織廠,是打算什么時候開工?”
“六月開工,雖說屋子是快建造好了,但是紡織機尚且沒有全部做好,再者,屋子里也還沒有家具。”耿文華掰著手指算,這些事兒她都弄了計劃書,生怕自己不在莊子上,那管事兒的到時候不知道該做什么。
“所以那些女工,中午就暫且回家吃飯休息,下午再來做活兒。”耿文華笑著說道,轉身摸一摸小格格的腦袋,看胤禛:“我東西都收拾好了,咱們是現下啟程嗎?”
胤禛點頭:“早些回去,福晉說要給你辦接風宴。”
耿文華點頭,拉著小格格準備上馬車,胤禛忽然又開口:“你不打算帶幾只小雞回去嗎?福晉對這個事兒,可是十分好奇的!
耿文華正要說話,胤禛就叫小格格:“塔納,你跟著去挑選幾只小雞來!
小格格挺高興,忙應了:“好,我這就去!
等小格格跑走了,胤禛才說道:“年氏生了!狈凑@事兒,耿文華早晚是要知道的,與其等她回到府里自己親眼看見,倒不如自己先提醒她一聲,免得她這氣性……再將自己給氣出來個好歹。
耿文華眨眨眼,笑著問道:“是嗎?生了阿哥還是格格?”
胤禛頓了頓才說道:“是個小阿哥!
耿文華就點頭,又說到:“挺好的,年側福晉總盼著能生個小阿哥呢,這下子必然是十分高興。”
胤禛沒說話,耿文華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然反應過來了,就忍不住笑:“王爺是擔心我會生氣?王爺多慮了,我縱然生氣,也不會生年側福晉的氣,也不會看小阿哥不順眼。更何況,年氏懷孕我是早已經知道的,就是生氣,也已經生過了,何必等現在呢?”
胤禛皺了皺眉,沒忍住:“你不生年氏的氣,也不生小阿哥的氣,你生誰的氣?”
耿文華冷笑一聲:“王爺是聰明人,我都如此說了,您還想不明白嗎?”
她伸手點胤禛的胸口:“我生的,自然是王爺的氣啊,我將王爺當成我的天,當成我的支柱,當成我這輩子的依靠,可王爺心里,我卻并非是最重要的,我也不是無可取代的……”
胤禛就覺得自己多少有些冤枉:“你如何不是本王心里最重要的?再者,你也沒問,你如何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不是能被人取代呢?”
他明明也十分看重耿文華,明明對耿文華也很寵愛,她怎么就會覺得在自己心里,她不重要呢?
耿文華張張嘴,想說什么,卻又有些無力,看吧,這就是看法認知的不同了。他覺得他的看重,就是賞賜,就是獨一無二的寵愛,就是處處維護,但這些并不妨礙他寵幸別的女人。
而自己對婚姻的看法,忠誠就是最基本的條件。
可忠誠這個詞兒對于胤禛來說,大約是只能對康熙才有的吧?在婚姻里,在后院里,對一個女人用忠誠這兩個字,在他看來,是很不可思議,甚至絕對不能接受的事情吧?
“若我是你心里最重要的,那你眼里心里,就只能看得見我,其他別的女人,在你眼里就會差一些什么,哪些人不是我,你和我在一起會感覺高興,會覺得舒服。你和她們在一起,會覺得不自在,會在意我會不會吃醋,會不會生氣,你能體諒我的情緒,我的感受,那我才是你不可取代的看重!
耿文華頓了頓,還是將這話說出來了。
不說出來她難受,反正都已經因為這事兒鬧過一場了,那為什么就不干脆的將自己想法說出來呢?若是胤禛愿意聽,那自己就算是有收獲。若是他不愿意聽……事情也已經過去了對不對?
難不成他還要因為自己這“大逆不道”的言論,再將自己往園子里送一次?
胤禛皺眉,他張嘴要反駁,卻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小格格高興的拎著籠子進來:“我挑選了八只小雞,回頭送給十三叔家的姐姐妹妹,還有十四叔家的!
因著這段時間她總是跟著那拉氏的,那拉氏但凡出門也帶著她,女孩子嘛,到底是更愿意和女孩子玩兒。于是,她和十三十四府里的姑娘們就多了幾分交情。
耿文華也不管她,反正奪嫡這種事兒呢,是輪不到這些姑娘們操心的。
她就伸手摸一摸小格格的腦袋:“好,回頭額娘讓人幫你送,或者你自己去送?”
小格格要自己去,她自己去,不就又可以出門玩兒了嗎?
胤禛的話被打斷,這母女兩個自顧自上了馬車,誰都沒有再給他說話的機會。胤禛也就只能將那些話給咽回去了,他覺得耿文華說的不太對,他整日里前朝外院的事情忙都忙不完,哪里有和別的女人多相處的時間呢?
也就是耿文華,才能大白天的
見到人。后院其余哪個,不都是晚上才有機會見一見?
再者,和耿文華相處,他是能留意到耿文華的情緒的。但是和別的女子相處,他用得著考慮自在不自在,舒暢不舒暢嗎伺候的好自然有賞,伺候的不好就沒下次了,這樣耿文華都覺得不對?
她這醋性,也實在是太大了些。
之前胤禛還要覺得耿文華不識好歹不分尊卑,現在,他就只是無奈皺眉,然后將這事兒給扔到了腦袋后面——氣性大,醋性大,這他不是早已經領會過了嗎?能怎么辦呢?總不能再將她往園子里送一回吧?
最重要的是,不管是送園子里還是莊子上,耿文華自己都能生活的挺愜意,這事兒對她來說,壓根不算懲罰的,倒是對他,讓他有幾分心神不寧,心緒焦躁,所以也不知道到底算對誰的懲罰了。
一路趕回王府,下了馬車直奔玉蘭院。
玉蘭院里里外外都干干凈凈,所有耿文華習慣用的東西,也都還是擺放在原本的位置,就好像耿文華不是出門了小半年,而是出門了小半天一樣。
但到底是不一樣的,滿院子的人見著她,都十分激動,甚至眼眶發紅。
耿文華叫了知秋來收拾行李,再吩咐了知春去拿一些銀瓜子:“我不在府里,怕是大家伙兒也跟著提心吊膽了這么長時間,沒想法子走,也算是忠心了。”
所以,該賞賜就要賞賜。
畢竟年氏那邊懷孕,現在又生了阿哥,正是缺少人手的時候,若是有心想走,就算去不了年氏那邊,也能到府里別的地方去。
知春是大丫鬟,這種賞賜的事兒就該她出面。也免得她跟著耿文華在外面這么長時間,院子里的下人不服她。
莊子距離府里其實也不算很遠,但一路趕回來,耿文華還是有些累,草草用了午飯,就趕緊帶著小格格睡覺去了,等睡醒已經是半下午了,讓人收拾了東西,就帶著小格格去給那拉氏請安。
那拉氏正在自己打棋譜,見她進門,打量了一下,就笑道:“可見是養好了,瞧著面色紅潤,雖說沒有長胖,卻也顯得更結實了些,在莊子上可還有日日鍛煉?”
“還是每日里練一練的。”耿文華笑著說道,恭恭敬敬跪下來請安:“這段時間多謝福晉關照,若不是福晉,我之前病重,還不知道怎么熬著呢,這是我在莊子上閑著無事,給福晉做的幾件衣服!
她從丫鬟手里接過來小包裹,打開讓那拉氏看:“還有兩雙鞋子,福晉等會兒可以試一試,都是我親手做的呢!
用的是西洋那邊來的布料,做了幾件大衣,雖說不如呢子料做的硬挺,但也別有一番風格。
最重要是,大清從未有過,這種樣式的衣服,是絕無僅有的。
并且,件件都是大紅色。
那拉氏瞧著也有幾分喜歡,面上笑意就更真誠了幾分:“你病著還做這些,我難不成是那種性子嚴苛的人嗎?就是要做,回來做也成。不過,到底是你一番心意,我還是很喜歡的。”
頓了頓,又說道:“你之前讓人送來的斗篷,我也挺喜歡,我和小格格一起帶著去了十三府上,十三福晉瞧著也覺得好,特意命人用羊毛線鉤織了許多送人呢!
京城里前段時間最流行的就是那羊毛斗篷了,春天有風嘛,那東西厚薄正合適,又能做裝扮,又能擋風,防風沙,最重要的是,并不如何昂貴。
所以,許多女孩子都有這種斗篷。
當然,那拉氏是貴人嘛,既然別人都有了,那那拉氏就不用了,暫且給擱置起來了。
耿文華就笑道:“不過是隨手鉤織的,福晉喜歡也是我的福氣了。再者,小格格這段時間也勞福晉費心了,這份兒恩情,妾身實在是無以為報,日后福晉若是有什么差遣,盡管吩咐。”
那拉氏擺手:“小格格也是要叫我一聲嫡額娘的,你再說那客套話,日后我可就不敢再照看了。”
她將點心碟子往耿文華身邊推了推:“ 一段時間不在府里了,嘗嘗這府里的廚子,手藝可曾進步了。”
耿文華噗嗤一聲笑出來:“福晉心里,我就是那等好嘴的?”
那拉氏也跟著笑:“滿府里,你最好嘴了,連小格格都比你強!鳖D了頓,她說起來年氏:“剛生了小阿哥,還在坐月子,回頭你也給準備一份兒賀禮!
她也只認為耿文華是爭風吃醋呢,雖說是氣性太大了些,但女人嘛,進了府里不就是琢磨這點兒爭寵的事兒嗎?當年李氏接二連三的生子,她心里豈會好過?
不也是一日日的,只將苦楚自己咽下,自己憋在心里不能和人言語嗎?沒憋出來病都是因著自己是嫡福晉,好歹還有一份兒權利在手,好歹還能用別的事兒分一分心神。
再者,后來又有了武氏……她也就明白了,李氏算什么呢?但凡胤禛活著,這府里就總少不了別人的,李氏就是能生,她死了兩個兒子之后,不也老實起來了嗎?
第159章 第 159 章 你當真給她大船了?……
認定耿文華是吃醋, 所以她也就順嘴提醒了一句,年氏的哥哥正得用,王爺對年家也有幾分看重,耿文華若是和年氏鬧起來, 到時候府里不安生, 還是她這個嫡福晉難做。
耿文華趕緊應下:“是, 妾身已經準備了些賀禮, 正說讓福晉幫妾身掌掌眼呢!
她拿出來禮單, 上面的東西倒是也不多, 七八樣, 有給年氏準備的, 也有給小阿哥準備的, 不算特別貴重, 但也是有幾分價值的。最重要的是,花費了心思的, 比如說玉石打造的長命鎖。
那拉氏看了一眼, 就點頭:“確實是花費了心思的,我也挑不出什么錯來,回頭你只管送去就是了!
隨即就打發了耿文華:“剛回來就多歇會兒, 小格格……今兒可要帶回去?”
耿文華頓了頓才說道:“妾身這才剛回來, 白日里收拾院子且得幾天呢, 亂哄哄的, 妾身就想著,不如晚上讓她回去, 白日里還是在福晉這邊,跟著福晉學些東西?”
就那拉氏這份兒大氣,小格格多學學也沒什么壞處, 反而是更有好處的。
那拉氏就笑道:“也好,否則這忽然將她送走,我這心里也怪舍不得的。”
“福晉對她好,她心里都記著呢,每次見了我,都要說嫡額娘又教了她什么。”耿文華忙笑道:“還說日后一定會孝經嫡額娘,她這樣懂事兒知禮,也是福晉的功勞,妾身還要多謝謝福晉!
那拉氏擺擺手,小孩子嘛,小時候都是會說好話的。至于會不會孝敬她,這會兒真說不準。但養孩子不就是如此嗎?她養小格格,也不是指望小格格長大了孝敬她。
她堂堂親王福晉,難不成日后還會孤寡終老?
養孩子就是養個景兒,養個樂趣。
那樣小小一個人兒,綿綿軟,奶聲奶氣的和你說話,又會給你點心吃,簡直跟養個小寵物一樣,哦,小孩子比小寵物要強多了,小寵物會說話嗎?
這種撫養,是雙向的,小孩子也是會給大人帶來喜悅和歡樂的。
所以小格格長大之后不孝順,那拉氏也無所謂。若是孝順,那就是錦上添花,那拉氏也只有高興的。
耿文華從正院這邊回去,就又叫了知春帶著人分別去李氏和年氏那邊。李氏那邊呢,是送了些莊子上的特產,比如說果子,菌菇——真是野生的,并不是耿文華讓人養殖出來的。年氏那邊呢,就是各種賀禮了。
鈕祜祿氏那邊也沒落下,給鈕祜祿氏送的東西更實在些,除了莊子上產出來的那些,還另外加了些皮毛,野豬皮,兔子皮之類的。還有蛇膽酒,不是弘晝泡的那一壇子,而是另外泡了。
之前初春嘛
,山上的野物也都開始蘇醒了,有腦子迷糊往山下來的,基本上都是有來無回。
她這邊派人送去,沒多久,鈕祜祿氏就自己過來了:“我還想著你什么時候才能想起來我呢,還算是你有良心,沒忘記給我帶好東西!
她伸出胳膊讓耿文華看:“最近有些風疹,蛇膽酒正對癥,還要多謝你。”
野生的蛇可不好找,家養的蛇膽又沒有那么大的效果。
耿文華就笑道:“該是我多謝你,之前我不在府里,弘晝也說了,你對他多有照顧!
“那不是王爺和福晉吩咐了嗎?我還能不管。俊扁o祜祿氏笑嘻嘻的說道,耿文華挑眉:“咱們什么情分?你還來糊弄我?那看管和照看也是不一樣的,你對弘晝用心不用心,孩子豈能察覺不出來?”
每日里詢問,一日三餐,晚上起夜,衣服厚薄,身體好壞,詳細的很。又怕弘晝餓肚子,總給弘晝準備他喜歡的點心,還煞費心思的弄消食的酥餅。
耿文華親親熱熱的推一下鈕祜祿氏:“你這份兒心,我感激不盡!
然后招呼知春:“將我特意帶回來的盒子給拿過來!
鈕祜祿氏也有些好奇:“是有東西要送給我?你也說了,咱們之間什么情分,你兒子不也是我孩子嗎?哥兒倆自小是一起長大的,難不成弘歷在你這玉蘭院,還吃不上一塊兒點心?所以,你何須和我客套呢?”
等小盒子拿過來,她伸手按著,都不讓耿文華打開:“你要這樣客氣的話,那下次我可不敢幫你照看孩子了。”
“不是貴重東西,你且看看再說,我保準你必然會喜歡的!惫⑽娜A無奈,捏著她手指扔開:“你先看一眼,真不是什么貴重東西,你也知道,我這大半年,可并沒有做什么賺錢的營生,現在打算開個紡織廠呢,還光是花錢呢,我哪兒有錢給你買貴重的。”
鈕祜祿氏將信將疑,將手拿開,看一眼,臉上就忍不住露出笑意來:“這可真是……果然是你知道我!
耿文華送的是一個玻璃燒制的螃蟹燈,里面點上蠟燭,整個螃蟹就是橙色的了,再加上燒制的栩栩如生,拎在手里那簡直……精致的很。
這東西對別人來說是十分貴重的,放在那拉氏那邊的鋪子里,少說得小一千兩銀子了。但對耿文華來說,確實不算錢,她只要給那拉氏圖紙,自己就能免費獲得一個樣品。
以前是她不愿意要,畢竟身邊有孩子,若是孩子不懂事兒給砸碎了,倒是麻煩呢,她又不是沒見過玻璃擺件,不至于為這個在孩子身邊放點兒危險品。
但現在要送禮,這個就是現成的了。
鈕祜祿氏拿著愛不釋手,這東西本來也小小一個,捧在手里也正合適:“是不是還能做暖爐用?中秋時候天氣可能會有些冷,用炭火難免燥熱,用這個估計正合適!
“你隨意,到時候你試一試,若是好用就當手爐用!惫⑽娜A笑著說到,反正東西送人了,人家怎么用,她是管不到的。
又讓知春去拿了幾本書來:“你也知道我是有個印刷鋪子的,偶爾也會接些印刷的活兒,前段時間剛得了幾本書,據說是珍本,我給了人家錢,多印刷了兩套,聽說弘歷這段時間在宮里讀書十分認真,皇上多次夸贊他?這書,就送給弘歷!
確實是珍本,她自己留了一套,給弘歷一套。
至于弘晝……若是想看,她自己這邊的就能看。
鈕祜祿氏也出身官宦之家,就算是學的不如何,至少是讀過書的,現下就翻開來看:“讀書淺談?是哪位大家的?呀,是程先生的?”
耿文華點點頭,并非是程朱理學的程,而是同時期的另外一個姓程的學者,也是十分出名的。
鈕祜祿氏更高興了,比得到那螃蟹燈還高興:“你費心了,等弘歷回來,我讓他親自來給你道謝!
耿文華擺擺手:“不費什么功夫,人家送到我面前來了,我若是不留下兩套,豈不是可惜?”
鈕祜祿氏就笑道:“那也得你心里惦記著,才能想起來這事兒是不是?心里沒點兒惦念 ,東西送到跟前你都不會想起來給誰用。說起來,年氏那邊不是生了小阿哥嗎?你知道年家那邊送來了什么賀禮嗎?”
耿文華當然不知道,她略微搖頭,鈕祜祿氏就說道:“送來了些珍珠,知道的是給年氏的,不知道還以為年氏是生了小格格呢!
耿文華無奈:“你可真是……你都說了,知道的是給年氏的,年氏生育辛苦,年家心疼自家妹妹,給送些好東西安撫一番,不是正常的嗎?”
“可尋常哪兒有給產婦送東西的?不都是送給新生兒的嗎?”鈕祜祿氏不服氣,誰家生了孩子是給做額娘的送禮物的?
耿文華就不出聲了,看吧,生了孩子,就好像整個社會都在默認你已經不算個單獨的個體了,你從此之后就只是孩子的附屬物了。
但這種事情,她又不能和鈕祜祿氏分辨,索性就岔開了話題:“小阿哥相貌如何?身體如何?”
“相貌倒是和年氏有幾分相似的,太醫也只說有些虛弱,但好好養著就沒什么大礙!扁o祜祿氏說道,又問耿文華:“之前聽王爺說,你打算給小格格接種天花?”
因著弘晝已經出過天花,弘歷暫且還沒出過,弘歷年紀又比小格格略大些。所以小格格若是接種,就順帶要加上弘歷了。
鈕祜祿氏畢竟也是弘歷的親娘,這種事兒呢,自然是要問一問鈕祜祿氏。
耿文華怔愣了一下,她還真沒想起來這事兒。接種天花的事兒,還是去年她和胤禛提起來過的,但后來從蒙古回來,那么多事情,她又忙著養病,一下子就給忘記到腦袋后面去了。
難不成,胤禛是已經讓人做過牛痘實驗了?
她含糊應道:“若是王爺有萬全的把握,我自然是要給小格格接種的。”
鈕祜祿氏頓時為難:“那弘歷呢?也要接種嗎?可我總覺得……接種也不一定能熬得過去……”
這個耿文華也不好保證什么,哪怕是疫苗,誰也不敢說就是萬全的保障呢。也有可能疫苗會帶來危險,也有可能接種了沒預防住。
每個人的體質都是不同的,接種出現的反應以及后續身體影響,肯定也不一樣啊。
萬一到時候弘歷有別的反應,她現在勸著鈕祜祿氏答應,到時候豈不是要被鈕祜祿氏遷怒?
因著這事兒,鈕祜祿氏也沒心情在這兒說話了,再者也快到放學時間了,她需得回去等著弘歷了,就先起身告辭了。
胤禛是和弘晝一起回來的,大約是因著耿文華回來,弘晝一回來就很是興奮,嘰嘰喳喳的和耿文華說話:“剛才去給嫡額娘請安,嫡額娘說您回來了……阿瑪居然不提前告訴我!”
胤禛沒說話,小格格在外面喊:“五哥五哥,我也給你帶了禮物呢,你來看看。”
弘晝不去,他想和額娘一起呆著。
胤禛沖他擺手:“去吧,順便帶你妹妹到你三哥四哥那邊轉一圈!
弘晝只好出門去,耿文華給胤禛倒了茶,問那接種的事兒:“好像京城并沒有關于這事兒的討論說法?”
胤禛點頭:“汗阿瑪的意思,是先從皇室開始!
你若是想讓民間百姓相信這東西,那就需得自家先試。連皇家都用,那東西肯定就沒問題了啊。至于百姓到底用不用,怎么說呢,朝廷也并不能勉強。
“有幾成把握?”沉默片刻,耿文華問道,胤禛伸手:“八成!
耿文華略微松口氣,八成其實已經是很高的一個概率了。
她抿抿唇:“定下了什么時候嗎?”
“八月吧!必范G說道,那會兒天氣也涼快了,若是孩子們出現什么反應,也好照看些。他安慰耿文華:“其實是好事兒,總比不知道什么時候
被感染上強……那會兒弘晝生病,孩子受罪不說,你也費了不少心思。這次咱們早些準備好,太醫,湯藥 ,孩子也不用那么難受!
耿文華不信這話,生病哪兒有不難受的?你就是準備的再好,到時候該難受還是要難受的。
“明天那拉氏會帶你進宮,到時候汗阿瑪會有些事情問你,你先做好準備。”胤禛轉移話題,他剛已經和那拉氏交代好了,那拉氏是嫡福晉,耿文華是側福晉,耿文華一個人是不好進宮的。
耿文華打起精神來:“好,我知道了!
晚上胤禛自然是留宿玉蘭院的,不過他要早朝,起的早走的早,耿文華起床的時候,胤禛人早就上朝去了。她收拾妥當去給那拉氏請安,那拉氏也穿了大禮服,今兒還免了其他人請安,只等著耿文華一個人。
側福晉也是有大禮服的,那拉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竟是清瘦了些,衣服都有些空蕩蕩了!
耿文華趕緊笑道:“ 許是因為穿的單薄了些,實際上還是挺有些肉的!
那拉氏點點頭:“若是想身體康健,還是要略胖些好,但也不能太胖,太胖了對身體也并不好!彼,豐滿最好。
但這個度是比較不好把握的。
那拉氏讓廚房準備了些肉干和點心,叮囑耿文華馬車上吃一些:“少喝水,到了宮里不太方便!
耿文華以前也是進過宮的,有經驗,可這次和以前不同。以前呢,她是跟著那拉氏去給德妃請安,德妃基本上不會理會側福晉的,她自己坐著發呆,或者悄默默去個凈房,都是可以的。
但昨兒王爺交代了,今兒是要去見皇上。
若是在和皇上說話的時候想去凈房……那可就尷尬了。
所以,那拉氏寧愿多叮囑幾句。
兩個人很快到了宮里,直奔永和宮,先去給德妃請安。德妃也知道今兒的事情,叫了起之后,也是先打量一下耿文華,這才說道:“皇上問話,你只管回答,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可隨意回答!
耿文華忙應了,德妃就問那拉氏府里的事情,比如說年氏如何了,小阿哥如何了 ,府里可還好之類的。
大約是半個時辰之后,外面才傳來了靜鞭的聲音,德妃立馬起身,帶著那拉氏,示意耿文華跟上,婆媳幾個到外面去迎康熙。
康熙大約是剛下朝,還穿著龍袍,后面帶著胤禛。
進了永和宮,先伸手攙扶了德妃:“先更衣吧!
德妃忙跟著進去,先幫康熙更衣。
換了家常的衣服出來,康熙就從一個威嚴的皇帝,變成了個……威嚴的老者。
他抿了一口茶才問道:“你那孵化室,孵化率是多少?”
上來就直奔主題,耿文華穩定了一下心神才回答道:“能達到八成成活率!币簿褪欠乓磺雞蛋,能孵出來八百只小雞。頭一批小雞已經分完了,根本不用賣,她自己三個莊子,一個莊子上分兩百只,剩下的兩百個是佃戶們給分了的。
第二批現在是正在孵化中,估計再有三四天,也就有結果了。
康熙又問道:“那孵化出來的小雞,可容易養活?”
這才是重點,孵化容易,養活不一定容易。老母雞孵化的,和人工孵化的,若是沒有半點兒差別,那這孵化室就能推廣,若是人工孵化的不好養,容易生病,那朝廷就不能推廣這孵化室,免得浪費人力物力。
耿文華沉默片刻:“目前養了一個月,我自己莊子上總共六百只,還活著的是五百三十只!
也就是死了四十只:“其中有二十只是被老鼠給咬了,還有二十只是被人踩死了,還有三十只是病死了!
康熙自己在心里算了一個這個數值,然后微微點頭:“如此算來的話,兩樣孵化,也是沒太大的差別的。再有那菌菇,可真有收獲?”
耿文華點頭,肯定有生長出來的,但比較尷尬的是,產量是比較低的,而且,薄膜不好找,她現在所用的是替代品,也就是各種豬尿泡羊尿泡,這東西……成本太大。
她將這投入的成本一算,康熙也跟著皺眉了,聽起來養殖菌菇好像是有些不太劃算的。不像是孵化室,小面積的控制溫度和濕度可以,但大面積的……就太耗費人工物力了。
再就是那些新的農具,這個胤禛是更有經驗的,于是就是胤禛取代了耿文華回答的位置。
康熙問的很詳細,如何節省人力,如何節省種子。
這一問一答,就是一整個上午。期間耿文華也多有補充,比如她是如何想到這樣改的,還順帶問起來那新的紡織機的事兒。
耿文華到后面嗓子都有些沙啞了,但也不敢隨意喝水,就怕中途想上廁所。
眼看快用午飯,估計康熙也是餓了,這一場提問才算是終止。
嗯,也不算終止,因為康熙還有最后一個問題:“你也算是辛苦,不管是孵化室還是新型農具,都是你的功勞,你在外面忙了這半年,朕記你的功勞,你想要什么賞賜?”
耿文華也是醉了,你們這一個個的上位者,要是真心想賞賜別人,就不能自己主動開口給嗎?非得要問,問問問,問個屁!我要說我想要個紅衣大炮,你給嗎?好,退一步,紅衣大炮不能給,我那要一百個連發火銃你給嗎?
一百個是不是有些太少了?要不然要一千個?
耿文華微微轉頭看胤禛,胤禛垂下眼簾連個提示都沒有。
耿文華狠狠心:“回汗阿瑪的話,兒媳想要紅衣大炮。”
怎么說呢,你不試試怎么就知道不能行呢?她就是要一下,康熙不至于因為她要了一下,就給她治罪吧?
萬一康熙要給了,那她豈不是發了?若是不給……大不了她回府再禁足一段時間。
一語驚四座,德妃已經變了臉色,那拉氏都有些腿軟,趕緊看胤禛,等著胤禛救命。胤禛微微握緊了一下拳頭,也迅速轉頭看耿文華。
屋子里嘩啦啦跪下一大片,古往今來……算了,從大清入關以來,敢沖皇上要紅衣大炮的,雖然耿文華不是第一個,但她是絕無僅有的女人。
這東西,是能隨便要的嗎?可別皇上一怒,整個永和宮跟著陪葬。
康熙卻是哈哈大笑起來:“要紅衣大炮?你這膽量可不小,你先和朕說說,你要紅衣大炮做什么?”
“王爺之前曾答應了給兒媳大船,兒媳想著,那船白放著也是浪費,放壞了更可惜,倒不如,組建一個船隊!惫⑽娜A笑著說到:“兒媳聽說,做海上貿易還是挺賺錢的。到時候,就將咱們大清的瓷器,茶葉,換了西洋那邊的金銀珠寶回來!
康熙挑眉問道:“只是要做海上貿易?”
耿文華點點頭:“是,聽說海上海盜橫行,西洋人又霸道,那邊又有茹毛飲血的野人,所以我就想著,要做海上貿易,必然是要有強大的武力才行的,汗阿瑪若是不舍得給,那給些弩機也是好的!
反正都是武器……比沒有強。
康熙沒理會她,轉頭看胤禛:“你當真給她大船了?”怎么什么都給呢?大船也給啊。
第160章 第 160 章 特意讓人送的。
胤禛一張臉幾乎要繃不住, 原本還是面無表情,現在面對康熙詢問,則是略有些尷尬了:“還沒給……”
康熙皺了皺眉,胤禛忙說道:“去年曾答應要給, 她說要將羊毛線賣到西洋去, 要一艘船, 兒臣就應了下來!彼偛荒苷f, 是因為兩個人聊天, 說到了西洋的武器發展, 對比了大清現在的武器吧?
有些話題是不好直接說的, 所以只能推到別的事情上。正巧, 當時也是討論過羊毛線的, 再者, 現在也確實是有更好的說法——紡織機的改造。
又有羊毛線,又有新型紡織機, 那耿文華之前所說的, 要將布料賣到西洋的
話,就不是一句空話了。
既如此,胤禛許諾給她大船, 也不算是被美色所迷, 昏了頭了。
康熙又看耿文華:”你敢保證你這布料能在西洋大賣?西洋也是有自己的布料的……”之前沙俄使者來訪, 也是送過一些西洋的布料來的。和大清的不太一樣, 那邊的十分厚重,大約是因著天氣緣故?沙俄那邊畢竟是更冷一些的。
新型紡織機既然能紡織棉布, 那必然也是能防止羊毛布的。
耿文華眨眨眼,話趕話趕到了這兒,那就趕鴨子上架吧:“我不確定, 但是不試試怎么就知道行不行呢?若是行,咱們的棉布和羊毛布,都能有一個好價錢,能換來金銀珠寶。若是不行,我也可以做別的生意啊。反正海上貿易賺錢這事兒,是人人都知道的!
確實是人人都知道,大明朝在前期為什么那么有錢?
但海上貿易這事兒,利益著實是大,朝廷當年是有些把持不住的,后來世家,士族,官宦,人人都想分一杯羹,于是就從朝廷嘴里奪肉,以至于發展到大明后期,世家還想把持朝廷,不愿意再給朝廷利潤,皇家又不愿意被鉗制,兩邊搏斗,再就是發生了焚毀海船的事情。
自此之后,海上貿易的事兒就被禁嚴,大明的造船業也被叫停。不管是海軍還是造船術,從此都開始走下坡路。
到了清朝,一來是吸取明朝教訓,不允許出現黨爭——錢財動人心,海上貿易的分紅,就是黨爭的一部分。二來呢,也是為了省心,清朝內部尚且不太平穩,哪兒有時間錢財去管海上的事兒?只一個臺灣,大清就用了多少年才收復回來?
三來呢,可能是因為明朝后期毀壞的太徹底,到了清朝,也并沒有十分先進的造船術。
康熙自然也知道海上貿易賺錢,所以這海禁,自打康熙繼位,就像是電燈,開了關,關了開,來來回回折騰了四五次。
耿文華知道海上貿易并不算稀奇,知道海上貿易賺錢也不算稀奇——或者說,世人誰不知道海上貿易賺錢呢?
但人家交易的,那都是很珍貴的東西,用大清境內的茶葉絲綢瓷器,換對方的金銀珠寶。這些東西在大清聽起來是尋常,但其實,也都是價值昂貴的東西。
茶葉是上好的,平常百姓喝不起的名貴品種。
絲綢……尋常百姓一輩子,都不一定能穿得起一件絲綢衣服。
瓷器這東西,若是尋常人能用,何至于有官窯出品這說法?宮里用的,流落到民間,那都是能換大價錢的。
所以在康熙的印象里,這種貿易,就是物換物,用你自家很值錢的東西,換人家的金銀珠寶,賺肯定是有得賺的,畢竟西洋人也做不出來這樣瓷器絲綢。
但棉布羊毛布這些,實在是……太廉價了些。你弄一艘船,再搭配兩個紅衣大炮,結果就運送出來一船的棉布?在大清,十來個銅板就能買一匹,哪怕是你一船能裝一千匹,呢才能換多少錢呢?
所以他這會兒只皺眉:“運送的成本,你可算進去了?”
耿文華眨眨眼,她……還沒算過。但是棉布雖然便宜,卻是生活必需品,她完全可以用別的東西來換啊,她掰著手指和康熙算:“聽說有地方,種植一種叫燕麥的東西,產量也是很高的。還有一種叫面包樹的植物,可以提取類似于面粉的東西,還有橡膠樹,杜仲樹畢竟還是太少了些……”
她抿抿唇:“再者,也不一定非得去西洋那邊大的國家,我可以找那些比較小的部落……”
到時候她若是要去西洋,落腳點肯定是選擇那些小國家,這樣才好收編,才好建立自己的勢力。她總不能在大清待不下去了,帶著人和錢,去英吉利這些國家避難吧?
那不開玩笑嗎?她寧愿死在大清。
所以,要么就留在大清做個太后,這個得熬死胤禛。
要么,就找一些無主之地,再收編些小部落,建立屬于自己的地盤,自己的國家。
她現在是兩手做準備,兩手都要抓。
能有一個說法,將她探尋小部落的行為放在明面上,她巴不得能趕緊說服康熙呢:“越是小一些的部落,越是需要這些……他們自己做不了的,但又必須得用的東西。”
頓了頓,補充:“當然,我的船隊也必須有更好的武器。”
因為越是小的部落,越是,茹毛飲血,野蠻粗俗。
耿文華抿抿唇,又悄默默看胤禛,胤禛瞪她一眼,對康熙笑道:“汗阿瑪,您別聽她的,想一出是一出的,船都尚且沒有,就張口要紅衣大炮,紅衣大炮又不是火銃,一句賞賜就能給。紅衣大炮乃是軍中重器,朝廷總共有多少,各處軍營又分配多少,何時使用,這都是有嚴苛規定的,哪兒能隨意給人?再者,又是個女子,此口一開,日后若是人人要這樣的賞賜,那朝廷豈不是要難做?”
先不說朝廷有沒有那么多紅衣大炮賞賜了,就說這京城里,人人都要紅衣大炮,那是不是哪天不順心了,對著皇宮來一發,皇上到時候怕是跑都來不及?
這東西不是火銃,民間是不禁火銃的,但民間是絕不許有紅衣大炮這種東西出現的。
越是殺傷力大的武器,私人越是不能擁有,畢竟,人心難測,誰知道這炮口會對準哪個呢?
聽著胤禛的話,耿文華也是略有些失望的,但也不是特別失望。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 ,數量她可以隨便報,但糧食是真沒有,F在就是如此,她可以隨便要,但康熙給不給,她心里其實也有預感。
康熙沉吟了片刻,問道:“你答應給她幾艘船?”
不等胤禛回答,耿文華就搶先說到 :“回汗阿瑪的話,王爺自來摳門……”對上胤禛的眼神,改口:“自來節儉樸素,只答應了給妾身一艘船。”
對上康熙的眼神,胤禛莫名有一種自己被看低的感覺。
康熙對耿文華倒是和善:“紅衣大炮是不能給的,你家王爺說的有道理,軍中重器,若是人人開口,朕不好做,朝廷不好做。但朕可以給你火銃,且這火銃,只允許你用在船上!
反正民間百姓都可以執有武器,那耿文華要了,這么個功臣……他也不好一點兒不給。胤禛小氣都要被這兒媳當面擠兌,他要是小氣摳門,這兒媳面上不說,心里還不定如何琢磨。
再者,愛新覺羅家,也不能都是些小氣摳門的吧?
康熙沉思片刻,伸手:“賞你五十把火銃。”
一艘船,五十把火銃,能干啥呢?啥也干不了。
別說是出海了,估計也就是在境內,在江面上走一走。
海上貿易,真不是說你有一艘船就行的,你至少,得有五艘以上的船,一艘船至少配備一百把火銃,那五艘可就是五百把了,除了朝廷有這樣的大手筆,民間也是很少有人能湊夠這么些的。
所以,民間船隊,多是用弓箭,弩機,以及投石機之類的。
有比沒有強,本來她就是試探著提一提,真沒想過自己能一張嘴就要來紅衣大炮,這會兒能得到火銃也算是意外之喜了,耿文華臉上的喜悅都沒遮掩,趕忙行禮謝恩:“多謝汗阿瑪。”
康熙看胤禛:“你既然承諾了,該給就給,一艘船而已,不過是幾萬兩銀子。回頭朕再給你些侍衛,也一并送到船上。”
如此一來,耿文華用這船做什么,康熙和胤禛也都是知情的了。
再者,她有兒子呢,堂堂側福晉,有兒子,難不成還能去做?埽块_玩笑呢是不是?
胤禛狠狠瞪一眼耿文華,耿文華趕緊往那拉氏身后躲。那拉氏也是無奈,就算自家王爺摳門……啊呸,生活節儉,這種事情,你怎么就非得說出來呢?
她壯著膽子提醒德妃:“額娘,汗阿瑪和王爺說了這么半天,怕是也餓了,這午膳……”
德妃趕緊起身:“皇上,那妾身先讓人擺膳?”
康熙一點頭,德妃就忙叫了那拉氏,帶上耿文華,往外面去了。只留下這爺兒倆,估計是還有話要說的,她們女眷就不摻和了。
吃飯自然也是要分開的,胤禛那邊陪伴康熙,那拉氏帶著耿文華伺候德妃。
吃完飯,胤禛很識趣,忙帶著那拉氏就要告辭出宮。
一行三人,出了皇宮上了馬車,胤禛就伸手點了點耿文華:“你可真是,什么話都敢說。”
那拉氏笑道:“就是,再者你也太偏頗了些,王爺雖說生活節儉,但你卻是從不摳門的,你那吃穿用度,王爺時時詢問,就怕你吃苦,你怎么能如此說王爺呢?”
胤禛無奈:“本王不是說這個!
說的是紅衣大炮的事兒,一個后院女眷,皇上問你要什么賞賜,一張嘴要紅衣大炮,你怎么不說你要兵符呢?
但瞧著耿文華躲在馬車角落里,也不和他對上視線,胤禛頓了頓,就嘆氣:“回頭本王就給你定一艘船!
這船肯定不是說有就要的,要么買,要么自己做。買的話,因為朝廷之前又禁海,他若是以雍親王府的名義出面買,民間不一定有敢賣給他的。
自己造就簡單了,打聽了造船的人,將事兒給交出去就成了。
不過,既然要造,不如多打兩艘,給耿文華一艘,他自己留兩艘。若是這海上貿易真能做,別看他是王爺,他也沒錢。
耿文華眼睛一亮:“那我能不能自己選圖紙?”
胤禛頓了頓,搖頭:“不能,不過你放心,本王既然答應了給,定不會給你小的,最大的總行了吧?”
可不能再給耿文華一個自己摳摳搜搜的印象。
耿文華趕緊點頭,笑瞇瞇的:“多謝王爺,也多謝福晉今兒護著我,您放心,等我有了大船,做了海上貿易賺了錢,我給福晉買首飾!
那拉氏忍不住笑:“好,那我可就等著了!
皇上金口玉言,下午就將圣旨給送過來了,當真是賞賜了五十把火銃,但圣旨里也說明白了,這火銃只允許用在船隊上,不許耿文華私自拿出來用在別處。
至于那侍衛,回頭得胤禛去挑選。選回來之后,暫且充作王府侍衛,回頭等船隊組好了,他們才會被送往船上。
這圣旨并未遮遮掩掩,一下子整個京城都沸騰了。
一個女眷,得了武器賞賜,這可是整個大清建國以來,絕無僅有的事情。
再一打聽這耿文華是為什么得了賞賜,好家伙,耿文華那莊子一下子就熱鬧起來了。去的多是參觀的,要看看孵化室是什么東西,新型紡織機是什么東西,新型農具是什么東西,養殖場又是怎么搞。
耿文華當時就交代過,若是有想學的,盡管學去,誰也不許藏私不教導,就連附近百姓去打聽,莊子上的人也得不吝教導。
所以耿文華很快就得了個善人名聲。
她卻顧不上這名聲,她正忙著編纂養殖說明書呢,生怕莊子上有人弄鬼,沒將各種細節給說明白了;蛘,口口相傳這種教導,她是有些信不過的,這中間一旦出現一點兒偏差,那最后差的就是十萬八千里了。
總歸還是要有個能對照的標準,這樣一來,傳播的時候也才不會有太大的差池。
她忙的很,小格格也開始懂事起來,早起跟著她習武鍛煉之后,就很自覺的自己拎著書包去找那拉氏,白日里幾乎都是在那拉氏那邊,下午則是回來陪伴耿文華。
耿文華抽空呢,也去探望了年氏。年氏還沒出月子,她本就體弱,這生了孩子,又是一場遭罪,整個人都顯得有幾分憔悴,臉色枯黃,身體也更加枯瘦了些。
小阿哥在她身邊躺著,瞧著倒是白白凈凈,不過耿文華生了兩個,也一眼能看出來,這小阿哥身體是有些小的,正常來說,剛出生的,健康的孩子,多是在五斤以上。可年氏這個,大約也是四斤,瞧著也不到五十厘米。
當然這種話耿文華是不能說出口的,只夸贊小阿哥長的白靜:“這眉眼一看就和你有八分相似,長大了必然是個玉面郎君,怕是到時候京城又要盛傳美名,引得所有少女稀罕了!
年氏微微笑一笑:“只盼著他能健康長大!
“必然能的,咱們王爺什么身份?在咱們府里,吃的用的,都選最好的,小阿哥必然是能健健康康的!惫⑽娜A笑瞇瞇的說到,她將帶來的禮物交給年氏的丫鬟,又問年氏:“可是要做雙月子?”
年氏頓了頓,微微點頭:“是有這個打算,不過我現在又覺得,坐月子挺憋悶的,若是能出去走走就好了。”
“外面天氣熱,你若是出去走走,怕是要出汗,再見了風對身體也不好,還是多養養吧。”耿文華笑著說到,然后,就沒什么話要說了,她和年氏,本也不是多要好或者多熟悉。
她養病的原因,年氏是不知情的。
胤禛知道是胤禛當時在,那拉氏知道是因著那拉氏請的太醫,再加上小格格多嘴。這事兒又不是什么好事兒,傳出去對耿文華名聲也不好。所以,不管是胤禛還是那拉氏,都不會再對外提,甚至也教導了小格格不許再說。
年氏也只知道耿文華是養病去了,沒什么話題了,就順勢問起來這養病的事兒:“瞧著竟像是身體比以前更好了些,可是有什么養身的訣竅?”
耿文華就笑道:“哪兒有什么訣竅?不過是按照太醫說的,少思少慮,睜眼就想中午吃什么,閉眼就想明兒玩什么,心思放開,身體自然也就康健了!
年氏有幾分誤會:“但你也沒少思少慮啊,那莊子上的事情,現在外面沸沸揚揚的,連我都聽說了幾分,我倒是很佩服你的。沒想到,你倒是愿意在這些事兒上多下功夫。”
不管是農具還是孵化室,不是種地就是養家畜,好好一個貴人……將自己弄的像是個農婦。
不管是下地還是養雞,這些事兒,年氏想一想都覺得要惡心,那地里的糞肥,那雞鴨身上的臭味,難以忍受。
可耿文華竟是在這兩樣上做出來了功績,甚至得了皇上贊賞。年氏心里就頗有些不自在,一方面覺得不應當,一方面又覺得,應當。
她在耿文華面前倒是不遮掩這種看不上的小心思:“若是換了我,怕是忍不住這臭味的。”
耿文華也不是個受氣包,就擠兌回去:“倒是也沒耽誤你吃飯,我瞧著那雞鴨魚,你也吃的挺開心的!
瞧著年氏變了臉色,耿文華就笑道:“不過是玩笑幾句,年側福晉要生氣了嗎?”
年氏抿抿唇,搖頭:“不生氣,你說的也有些道理!
頓了頓,伸手捂住了額頭:“我有些精力不濟,剛生了孩子,身體還有些虛弱,怕是不能陪著耿姐姐說話了!
耿文華忙起身:“那是我的不是了,我竟是耽誤了年妹妹休息了,我這就走,你且躺著,千萬別起身了,好好養著才是!
不等年氏反應,擺擺手就出了屋子。
見到外面陽光,才算是有一種,心情開闊的感覺。但略走幾步,就又忍不住躲在了廊檐下,實在是太熱了點兒,陽光這東西,平日里是少不得的,哪怕透過窗戶看,都讓人覺得心情燦爛痛快。可夏天曬太陽,那就成了痛苦事兒了。
耿文華連忙回到自己的院子,她吩咐了知春將自己編纂好的書本讓人送到印刷鋪子那邊:“早些印刷了,就放在那鋪子里售賣,一本書就賣……三十個銅板吧。”
知春有些反對:“怕是本錢都不夠!
“不夠就不夠,反正那印刷鋪子也不是第一天賠錢了,正好我又有了銀子,也給印刷鋪子送過去些!惫⑽娜A沉吟了一下,伸手:“就送過去三千兩吧,暫且用著,用完了再說了!
她這態度,知春都忍不住笑:“小主倒是大方,那印刷鋪子生意也并不是很好,奴婢瞧著倒不如關了!
耿文華擺手:“雖說生意并不是很好,但也是有生意的。若是關了 ,尋常百姓想給孩子買書,上哪兒買去呢?還是開著吧,等……咱們也開個幼兒圖書館!
三阿哥那圖書館也快普及開了,到時候這圖書館也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兒了,那出一個幼兒的,也不打眼。
知春見她態度堅決,也就不再說什么,轉身去拿了銀子,又叫了小太監來跑腿兒。
耿文華在廊檐下站了片刻,問道:“現下可有新鮮的蓮子?”
知春笑道:“小主若是要,奴婢就去給您找。”
“那就買些吧,弄些新鮮的蓮子,煮一碗蓮子粥吃!惫⑽娜A笑瞇瞇的,事兒又做成了一件,接下來是不是該獎勵自己一段休息時間了?
或者,可以再去園子里住幾天?算了算了,剛從莊子上回來,還是別提這事兒了。
她正想著,那拉氏就派了人叫她過去:“之前耿側福晉一直不在府里,這月例只送了
銀子過去,還有些布料香料之類的,趁著今兒得空,福晉打算給耿側福晉清點清點!
銀子也是派人送到園子里去的,怕耿文華手頭不方便,特意讓人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