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第 211 章 今年是頭一年結果子呢……
耿文華不了解朝廷, 胤禛不了解商人。
耿文華頓了頓,強調:“一旦有適當的利潤,資本就膽大起來。如果有一成的利潤,它就保證到處被使用, 有兩成的利潤, 它就活躍起來, 有五成的利潤, 它就鋌而走險, 為了十成的利潤, 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 有三十成的利潤, 它就敢犯任何罪行, 甚至砍頭的危險。”
但胤禛了解人性。
胤禛沉默半天, 耿文華笑瞇瞇的:“所以我覺得,好的東西, 咱們還是很應該學一學的。但總跟在別人后面, 就是賺錢都比別人慢,那為什么咱們自己不做呢?論起來聰明才智,咱們哪兒比西洋人差了嗎?”
她掰著手指數:“指南針是咱們發明的, 筆墨紙硯是咱們做出來的, 養蠶織布是咱們先會的, 西洋人學會寫字才多少年?所以我覺得, 咱們若是真心想追趕西洋人,是很快的。”
頓了頓, 又說道:“你看,在很久以前,各個國家之間打仗用的是木棍, 后來有了冶鐵技術,打仗的武器就變成了箭支,長槍,再后來,煉鐵的技術越發的好,戰場上用的武器就變成了大刀……”
其實這些冷兵器的發展,胤禛是比耿文華更清楚的,胤禛年輕時候也是跟著康熙上過戰場的。再者,作為帝王,怎么可能連戰場上的事情都不清楚呢?
戶部每年還要統計往邊關送的武器數量呢,邊關要多少,朝廷就需得打造多少。打造什么武器用多少鐵,用多少煤炭,用多少人工,胤禛心里自是有一本賬的。
耿文華說的順序或許不太對,戰場上的兵器的演變應該是從木器到石器,從石器到青銅器,從青銅器到鐵器,再從鐵器,到現在的火器。
現在大面積應用的火器絕大多數是紅衣大炮,但火銃也是偶爾會用到的。
“武器的發展是離不開科技進步的,皇上現在可能覺得,蒸汽機和大炮沒關系,但說不定日后這兩個就能聯系到一起呢?”耿文華笑瞇瞇的說道,胤禛伸手捏了捏眉心,已經是……第四次了。
所以在耿文華的心里,西洋的武器,將來是必然會發展到大清追趕不上的程度?
“那你既然提議發展科技,你可有什么想法?”胤禛問到,耿文華眨眨眼,很是不解:“我之前不是已經和皇上說過了嗎?開學堂,朝廷用人也需得用別的法子來選拔,朝堂上就算是一時半會兒沒辦法改變,那衙門,還有地方上,甚至內務府,不都試一試別的法子嗎?”
她說完就擺擺手:“朝堂上的大人們都比我聰明,皇上合該是問他們,而不是來問我。先皇當年在的時候,曾在欽天監舉辦比賽,皇上若是實在是沒法子,不如效仿一二?”
這個欽天監的比賽——說起來是有些丟人的,因為比試了兩次,都是西洋那邊獲勝,甚至因著人家獲勝,朝廷不得不在京城修建了觀星臺。當然,這事兒對于康熙來說是好事兒,因為那會兒康熙要親政,欽天監是他和當時的權臣打擂臺的一個地方,康熙所支持的,是西洋這邊。所以西洋人這邊贏了,那就是康熙贏了。
康熙本身,也是很愿意用西洋人的。
胤禛沒說話,耿文華伸手扯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皇上,咱們回去吧?我覺得身上這衣服,有些……不太舒服,快喘不上氣兒來了!
實在是勒的太狠了些,坐著都覺得腰要斷開了。
胤禛點頭應了下來,見耿文華不太想走路,索性叫了轎輦來,兩個人一路回到永壽宮,耿文華就迫不及待的換掉了身上衣服,然后喘口氣:“還是咱們自己的衣服比較舒坦。”
又來伺候胤禛更衣,胤禛也活動了一下手腳,問起來耿文華那紡織廠的事情:“有大臣上了折子,說民間百姓衣著有許多改變,多是你那紡織廠帶來的……”
因為耿文華要節省布料,所以紡織廠那邊做出來的衣服,都是能省就省的。袖口要窄窄的,上衣不能太長,褲子可以用腰帶,因為腰帶能用碎布拼接,不用腰帶的可以用扣子。
這樣一來,腰部那需要纏起來的布料就能節
省下來了。
百姓呢,尤其是做慣了衣服的家庭主婦們,對于節省這個話題,那必然是和耿文華有許多話題的。那衣服拿在手里,立馬就能看出來布料是節省在哪兒了。
就算是不會買紡織廠的衣服,現在也要開始學著做紡織廠的衣服了——節省布料嘛。
所以現在民間的衣服樣式,就多有改變,沒必要那么長的,就短一點兒,沒必要太寬的,就做的稍微合身點兒。
有官員就看不過去,寬寬大大的衣服身段,但是這樣短一點兒窄一點兒的,就能看出身段來。這算什么呢?有傷風化,尤其是女人們,穿這樣的衣服走在外面,不堪入目!
這樣的折子,有一部分確實是看不慣這衣服的改變,但還有一部分,說不定就是年家在引導了。
耿文華靠近胤禛:“皇上,您知道我那第二紡織廠,一年的利潤有多少嗎?”
胤禛嘴角抽了抽,又是這一手。
他不言語,耿文華伸手:“這個數!
這下子胤禛是真的有些吃驚 :“這么多?”
耿文華點頭,一年能賺一萬兩左右。第一紡織廠那邊賺的更多點兒,能賺三萬兩左右。
之前耿文華的船隊出海,耿文華特意將第二紡織廠的庫存衣服全給帶上來,總共有三千件,到西洋是要翻三倍出手的,到時候這利潤就更多。再加上庫存的布料,光是這些,就能將船費給賺回來了,那剩下的東西,就全是利潤了,包括耿文華讓人采買的胭脂水粉,還有各種瓷器。
耿文華笑瞇瞇的:“第二紡織廠的利潤,有一半兒是來自于布料的節省,皇上不要光聽那些人說什么有傷風化不堪入目之類的,只要這事兒對百姓有利,這就是好事兒!
她眨眨眼:“讓這些大人們,別光盯著人家穿什么,有空也關心一下百姓們的餐桌上放著的是什么,哦,差點兒忘記了,許多人家是連餐桌都沒有的,端著一碗飯蹲在那里就能吃了!
這話說的,很有諷刺意味。胤禛都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鼻子:“那些大人們會和你辯一辯禮!
耿文華擺手:“我不和他們辯,百姓愿意穿,那就說明我做得好。我若是做的不好,他們也不會愿意穿的。那些大人們若是非得要和我辯,那我只有一句話,倉廩足而知禮!
胤禛噗嗤一聲笑出來:“詭辯!
耿文華笑嘻嘻的:“長遠來看,這衣服做的簡單些,有什么壞處呢?”
胤禛沉吟了片刻才說道:“若是女子的衣服這樣做,怕是社會會不安定,容易出現□□之類的案件!
“□□并非是……”耿文華下意識的就要反駁,并不是因為女人們穿的衣服,而是因為□□犯想要□□,無論受害者們當時穿的是什么樣的衣服 ,哪怕是將自己包裹的十分嚴實,若是遇上了□□犯,也是逃不過的。
但這話,胤禛不一定認同,朝堂上那些上折子批評她的紡織廠的大臣們,更是不會認同。
頓了頓她才繼續說道:“皇上該更改一下律法,對這樣的男人加大處罰,哪個縣城沒有青樓妓院呢?真要是忍不住,幾個銅錢也能找個暗門子,何必非得要折磨良家女子?但凡對良家女子出手的,都是沖動易怒容易犯罪之人,若是不加重懲治,他們早晚也會做別的犯法的事兒。”
她嘆口氣:“女子在這世上多艱難,作為掌權者,強大的一方,更應該護著弱者才對,律法也是如此,保護應該保護的人,才是律法出現的意義所在!
胤禛沒說話,耿文華也并不強求,更改律法并不是個容易事兒,律法一旦定下來,一個王朝,大部分時候,是除非滅亡了,建立了新的王朝,才會更改一部分前朝律法。
胤禛就算是有改動律法的心思,也絕不會在這會兒顯露出來。
不過內務府那邊倒是很快有了變動,胤禛下旨內務府的各處將作監,可以從民間挑選人才,這挑選法子就是考試。三年一次,內務府出考題,以物理化學和算數這三門為基礎出考題,能考的上的,就可以到內務府來。
內務府并不屬于朝堂,所以朝臣們就算是對這事兒有些議論,卻也并沒有攔著。
因為緊跟著,胤禛就下了另外一道圣旨——秘密立儲。
和內務府挑選人才比起來,這個秘密立儲,才是朝堂上那些大人們關心的重點。什么叫秘密立儲?這樣立儲的標準是什么?
胤禛就詳細解釋,他會寫下立儲圣旨,平日里就放在太和殿,養心殿,以及乾清宮等地方。然后他自己會衡量考校皇子們,他覺得誰比較合適,就會在那立儲圣旨上寫下誰的名字。
若是中途覺得這個不合適,要換一個,也很方便,只要換了那立儲圣旨就好了,從頭到尾,都不會讓所有的皇子們知道誰的名字是寫在上面的。
不管是被冊封還是被廢,都不會在朝堂上引起太大的轟動。
這樣做的好處就是誰也不知道胤禛心里屬意的是誰——也沒人敢去太和殿養心殿乾清宮這樣的地方偷看藏起來的圣旨,當外面的侍衛和太監都是眼瞎耳聾的嗎?再者,萬一胤禛放的就是個空白圣旨,還沒來得及寫名字呢?
你去偷看,那豈不是白白冒險一趟?
你不知道皇上看中哪個,自然也就不能在皇子里面挑選自己想要支持的,然后脅迫皇上認下這個事兒。
壞處也是這個,誰也不知道皇上看重中的是哪個,那你對皇子們該是個什么態度呢?萬一太強硬,得罪了未來的皇帝呢?
不過不管朝堂上如何議論,年家那邊卻是消停了幾分。因為年家知道,這道圣旨,九成九就是針對年家的。
年羹堯這段時間沒少上折子,請封太子,他倒不會明確的說,皇上您該將我的大外甥六阿哥冊封為太子,人家就是各種表忠心 ,國不可一日無君,皇上早日冊封太子,也是為朝堂安穩,也能讓天下安心之類的。
現在胤禛說,都別上折子了,朕打算秘密立儲。
年家那邊要還上折子,那就不就成了和胤禛對著干嗎?
到了天氣有些熱的時候,胤禛就來找耿文華,說是今年夏天要去圓明園避暑,今年的夏天,是比往年還要炎熱一些的。
他既然來告訴了耿文華,那必然是要帶著耿文華一起去的。
宮務這些,耿文華索性就分給了格格們,以塔納為首,連帶著十三家的,還有老三家的,老七家的,反正又有鈕祜祿氏在宮里,倒也不怕這些小姑娘們闖禍。
都快到了成親的年紀了,總不能一點兒管家理事的本事都沒學吧?
不過耿文華也提前和她們說了,學是學,若是有不會的,可以找熹妃問,卻不能將宮里的事情拿回家去問。
等過了端午,她就跟著胤禛去了圓明園。圓明園那邊已經修建了一個很大的藏書樓,胤禛將之前陳夢雷等人主編的書全都放在了這邊。
允祉現在是得了差事,帶著胤禛的命令,全大清跑著,各處建造藏書樓去了——胤禛的要求是每個府,至少要有一個藏書樓,但凡縣學府學的學子,帶著學里給的文書證明,都能到藏書樓去看書,想要抄寫帶出來也可以,但暫且不能將樓里的書本給帶出來。
大清總共一百八十五個府城,在這么多的地方建造藏書樓并不是個容易事兒。再者,建造藏書樓,也不是說你只蓋一個房子就好了,這房子蓋在哪兒,要多大,這還都是簡單事兒。
最關鍵的地方在意,你這藏書樓建造起來了,里面總得有書吧?書從哪兒來呢?
現如今這書本,并非是說隨意買賣的,許多大戶人家,都是將書籍給珍藏起來的,除了自家子弟能看,別人甚至連聽都不一定能聽說。
如此珍貴的東西,若是買,你需得花費多少銀子?再者,若是買,那就是市面上尋常的書本了,誰會專門到藏書樓看尋常書本?
所以少不得要和當地大戶來回拉扯,捐書。你舍不得給原本,那就給抄寫本。若是連抄寫本也舍不得給,那你是不是打算和朝廷對著干?
若是當地大戶不算多,捐贈的書本也很少,那允祉就要另外想法子,比如說,從京城那邊要書。
各處已經有藏書樓的,可以讓學子們抄寫書本。抄寫好的,就可以送到別處去。
京城江南這些地方,是原本就有藏書樓的,又是康熙時候就已經開放給學子們的,所以這幾個地方的抄寫本還是挺多的。朝廷也不白要,抄寫本要便宜些,但學子們多少也能通過法子賺點兒小錢。
這個事兒呢,耗費甚大。
修建房屋要錢,買書要錢,允祉一行人趕路要錢,衣食住也要錢。胤禛的錢哪兒來的?內務府給的,內務府現在將玻璃還有鐘表生意給捏在了手里。
但因為國庫不是很豐盈,所以胤禛還是很缺錢花。
耿文華猶豫了片刻,倒是沒說出將紡織廠的利潤上交一部分的話來。此例不好開,一旦開了,民間若是有生意做得好的,是不是也得將利潤上交給朝廷一部分?若是不上交,那朝廷會如何想?會不會打壓你的生意,再扶持了你的對頭?那耿文華作為開了這例子的人,是不是就要被民間是民間商人埋怨了?這就跟民怨一樣,一旦引起民怨,耿文華本身做的還是百姓生意,她這生意一旦被擠兌,那還能做得下去嗎?
做不下去,那給朝廷上交的利潤又從哪兒來?
所以她可以捐獻給朝廷,可以借給朝廷,唯獨不能分紅給朝廷。
再者,她若是分紅給朝廷,朝廷會不會派賬房來查賬?會不會覺得現在的管事不會做生意,要再派人來接手這生意?這就跟將門打開了一條縫一樣,你就算初衷是放一只螞蟻進來,最后也會擠進來一匹餓狼。
胤禛這段時間也很是為錢財的事情發愁,耿文華愛莫能助。
至于朝堂上參奏紡織廠的事兒,胤禛也不過是來提醒一聲,讓耿文華將布料給放寬些。真要說有多大的事兒,那是不可能的,人家也沒有光著身體上街是不是?
所以很快兩個人就將這事兒給扔到了腦袋后面,到了圓明園,特意抽空來逛園子。
現如今院子里栽種了許多珍貴花草,耿文華是不懂得欣賞的,她寧愿在陽臺上栽種各色小番茄,也不愿意放名貴花草,因為這些名貴花草都太嬌嫩了,她有時候看了視頻想學做什么東西,三五天都想不起來照看陽臺上的植物,久而久之,也就只剩下一下生命力比較強的植物還活著了。
她之前特意讓胤禛給她留下了一塊地,栽種了番茄辣椒之類的東西,番茄和辣椒現在都已經是在大清的食譜上了,不過是沒有很推廣開。
她正蹲在地里看那番茄,忽然就想到胤禛缺錢的事兒:“不如讓各地衙門推廣這番茄辣椒,到時候種植成了,百姓若是自己愿意售賣,就自己想法子去賣,若是不愿意,朝廷就可以買回來,然后做成番茄醬,辣椒醬,御膳房的師傅們若是能研制出一個大眾都比較喜歡的口味,那朝廷就可以建立一個醬料廠,然后售賣各種醬料,就算是售賣,往軍營里送也好……還有船隊,還有行商……”
她掰著手指算一算:“可以賣的地方多了去了,到時候這錢可不就回來了嗎?”
胤禛有些疑惑:“這東西能賣幾個錢?”
“皇上總小看這些東西,一瓶是賺不來幾個錢,但是一百瓶一千瓶一萬瓶呢?再者,這東西是吃的,吃完了是不是要再買?若是大清幾萬萬人口都買,那得是多少錢了?到時候只怕你回收回來的番茄和辣椒還不夠用呢!
耿文華笑瞇瞇的說道,擺擺手:“反正我就是給皇上出個主意提個醒,皇上若是愿意試一試,就讓御膳房和內務府合作一把,若是不愿意就當我沒說過!
胤禛沉吟片刻,覺得這事兒說不定能行。他當年也是跟著康熙打過仗的,那上了戰場,真沒什么正經飯菜吃,多是干糧,一天三頓啃干糧肯定是受不了的,若是能有個調味的醬料,又不是很貴的很,他自己是很愿意花錢買一些的。
胤禛轉頭示意了一下蘇培盛:“將這些熟了的番茄和辣椒送到御膳房去,讓他們給做成醬料!
耿文華補充:“甜咸口味都試一試,還有這辣椒醬,可以分為好幾個口味,不太辣的,一點點兒辣的,火辣辣的,辣的受不了的。”
蘇培盛忙應了下來,將兩個主子裝滿了果子的籃子給拎起來拿走。
耿文華這才起身,正要說什么,忽然想起來個重要事兒,趕緊問道:“才剛到園子里就來了這邊,沒來得及去給皇后娘娘請安呢,皇上,若不然……”
您自己在這兒蹲著,我去給皇后請安?
這話沒說出來,胤禛擺擺手:“皇后既然身體不適,你就別去打擾了,回頭等她休養好了,有精神了,自會召見你的。”
耿文華眨眨眼,頓了下,到底是沒反駁,只笑道:“那我聽皇上的,咱們再去看看那邊的水果?這都五月了,草莓櫻桃正可以吃呢!
草莓不說,櫻桃可是她特意讓人從南邊找來的好苗子,今年是頭一年結果子呢。
胤禛跟著她往果樹園那邊去,離著老遠兩個人就聞到了果子的香甜味道。胤禛頓時來了精神:“多準備些籃子,回頭朕好將這些果子打賞下去。”
耿文華忙問道:“我可要打賞一些出去?”
第212章 第 212 章 人也是分遠近的!
胤禛帶著耿文華在圓明園, 那朝中之人必然也是要往圓明園來的。雖說圓明園和皇宮相距不遠,但那些住在皇宮和圓明園之間的倒是無所謂,可那些本住在皇宮另一邊的,可不就需得在圓明園附近再買個宅子了嗎?那勢必家里人是要跟著一起住過來的, 女眷嘛, 胤禛看重哪個臣子, 后宮偶爾也要表示一下的。
他就點頭:“你看著辦就是了!
于是耿文華就讓人去拿了筆墨和綢緞來, 綢緞裁剪成一條一條的, 寫上名字, 三福晉的, 五福晉的, 七福晉的, 十福晉的, 十二十三福晉的,張老太太的, 佟家大夫人的——李四兒那邊她是絕不會給的, 哪怕隆科多將人給寵到天上去,只要別到她面前來,她就不管這事兒。
一籃子也沒多少, 也就是一盤子的事兒。
但紅通通的果子放在里面, 瞧著就十分喜慶。
耿文華一邊讓太監們去送, 一邊又問胤禛:“我瞧見另一處在修院子, 可是又要栽種什么?”
胤禛搖頭:“不是栽種東西,而是要做兩個風車, 將兩邊走廊連起來,到時候讓人在兩邊拉動風車,走廊里就會有風吹過, 放上冰盆,就算是三九天,也必然涼爽!
耿文華了然,胤禛很是怕熱的一個人,本來到圓明園就是避暑來了。
兩個人在果園里消磨了一會兒時間,胤禛還要到前面去,今兒雖說不上朝,也是有折子的,還有大人們請見,胤禛也是不得閑。
耿文華就派了知春去那拉氏那邊問好,若是那拉氏得空愿意見,她就需得去給那拉氏請安。若是那拉氏不愿意見,她也就不用過去了。
不過呢,那拉氏還是愿意見的。于是耿文華收拾妥當,就去給她請安。
進了門請過安,用眼角仔仔細細打量,才發現一段時間沒見,那拉氏竟是有幾分蒼老憔悴,臉色并不是很好,和在宮里時候相比,竟是也沒太大差別。
這養病……也不知道是養到了哪兒去。
那拉氏笑著拉了耿文華的手:“宮里可有什么大事兒?”
耿文華頓了頓,就說起來大事兒。六阿哥生病,年貴妃和
年羹堯見面,四阿哥長大了,弘晝又去了江南,從江南帶來了些養身的藥材想要獻給皇后。
有些那拉氏是心知肚明的,有些知道的就不是那么詳細。
她問,耿文華就說,反正也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她和弘晝坦蕩蕩就行了,管其他人如何呢。
那拉氏就感嘆:“幸而是有你在宮里支應,若不是你,這后宮不定得亂成什么樣子呢,那鳳印,前段時間本宮也讓人給你帶了回去,若是遇上什么難事兒,你只管用印就是了!
耿文華忙笑著應了,她也不去和那拉氏分辨,這鳳印是那拉氏主動給的還是胤禛要的。
人家堂堂皇后,現在鳳印都給送出去了,心里能好受嗎?她要非得火上澆油,這會兒胤禛又不在,那拉氏要收拾她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她既然得了實惠,就沒必要在臉面上非得爭論個輸贏。
說了片刻的話,那拉氏嘴唇就有些發白,有些喘不上氣的感覺。耿文華也不敢耽誤,忙起身要告退。
那拉氏也沒過多挽留,命嬤嬤送了她出去。
回到了耿文華自己住的院子,知春才壓低了聲音說道:“前兩天,聽說那拉家分家了!
耿文華有些吃驚:“覺羅氏老太太不還好好的嗎?”
父母在不分家,雖說覺羅氏是后娘,但越是繼室,才越是不能分家。有親兒子在跟前,好歹有個能撐腰的,這分家之后必然是要跟著長子,長子又不是親生的……
知春聲音越發的低了:“就是覺羅氏老太太提出的,長房那邊現在正在想謀一個外放呢!
沉默片刻,耿文華才說道:“姜還是老的辣,原本這一個爵位,兄弟之間必然起嫌隙,指不定禍起蕭墻,但現在一分家……兄弟之間感情雖然會淡,卻不會有更大的禍事了!
因著分家了,就是兩家人,這爵位也只能是二房的了,三房就是再動心思,也不會冒太大的危險了——都不是一家人了,人家那爵位自然是只在自家內部傳了,和你三房有什么關系?
老大又外放了,不住在一起,他自然是不用看弟弟臉面,不用覺得面對弟弟尷尬了。
她就是有些好奇:“那老太太是跟著二房一起?”
知春搖頭:“說是跟著老三一起住!
老大要外放嘛,老太太一把年紀肯定是去不了的。若是跟著二房,那在大房看來老太太就是趨吉避害,只愿意享受富貴,不能同苦。
跟著三房,三房也滿意,因為老太太還有私房啊,他們奉養了老太太,那老太太的私房會落在誰手里?老二家得了爵位,老三家得了補貼,那老三家心氣兒就會平,心氣兒順了,自然也會孝敬老太太。
要是沒想錯的話,老大那邊,老太太也必然是偷偷給了東西了,指不定這謀外放的事兒,就是老太太放在明面上一手謀劃的。
反正從表面上看,這一碗水是端平了的。三家人都覺得自家才是得了實惠的,如此一來,就各自安穩了。
耿文華點了點頭:“不過這樣一拆開來,也是好事兒,皇上想來也是愿意看見這樣的場面的!
那拉家三兄弟平庸,但偏偏過世的費揚古是能將。他死了這么些年,那拉家依舊是有些人脈能力的,這樣一拆開,就相當于是整個那拉家泯然于眾了,外戚混成這樣,胤禛必然樂意啊。
她擺擺手:“這樣的話,咱們悄悄說就行了,萬不能露在面上,也不要再說給別人聽了。”
知春忙應了:“奴婢明白,娘娘放心,奴婢知道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
頓了頓,又說道:“年羹堯有個弟弟……年家在京城的事情,都是這位年三爺做主的。”
耿文華點頭,她知道這事兒,還知道這位年三爺是庶出的,年氏并不是很喜歡這個略顯得平庸的三哥,所以也不曾召見過年三夫人。
“年三爺之前出城收租子,被人打斷了雙腿!敝盒χf到,耿文華怔愣了一下,忍不住笑起來:“這可是真是老天長眼,知道是哪家干的嗎?”
知春搖頭:“年家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尤其是年大將軍回京之后,年三爺在京城就像是個螃蟹,整日里是橫著走的。那收租子的事兒,據說也是猛然間提高了租子,本來京城周邊的莊子都是三成的租子的,但偏年家,提高到了五成,要五五分,佃戶活不下去了,這能對年三爺客氣嗎?”
反正這事兒不是耿家做的,一來是太明顯,耿家不會這樣蠢笨。二來呢,耿家尚且顧不上呢,耿大人升官了,忙著開拓新的交際圈子。耿大哥呢,傷筋動骨一百天之后,也已經去了福建那邊,幫著耿文華去建船廠去了。
剩下一個小耿大人整日里在內務府,出宮進宮都是有記錄的,怎么可能有功夫去找人,打斷年三爺的雙腿呢?
再者,年三爺雖然囂張,卻也惜命,他身邊跟著的,都是年羹堯找的從戰場上下來的人,雖說多少有些殘疾,但作為護衛應對尋常人還是沒問題的。
年家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年羹堯之前在朝堂上還參奏了隆科多,,兩個人狗咬狗一嘴毛。隆科多那是個能受氣的嗎?自小就在宮里行走,因著親姐姐的緣故,在后宮比在自家后花園還自在呢,他自恃身份,能忍這口氣?
所以年三爺這事兒,最后查來查去,也沒查出來個什么,年家也只能是暫時的忍下來了。
年三爺那雙腿,還能治,并不是完全的斷掉了,但是治好之后,也是要一瘸一拐的了。
知道了這消息,就像是三伏天吃了一碗冰酪,那心里的痛快就不用說了,耿文華中午都多吃了半碗飯,撐的有些躺不住,就在屋子里走來走去的消消食兒。
這會兒可不能到外面去,外面太陽正烈,曬一會兒怕是就要曬傷了。
在圓明園的日子要比在宮里輕松隨意許多,雖說那拉氏還是病著,但之前養病的時候就已經將內外給打理好了,現如今耿文華也不和她爭權奪利,所以耿文華就少了許多事情,既不用看賬本也不用管庫房,要么就是捧著書看,要么就是弄個棍子擺弄——可不是瞎玩,而是在擺弄的火車軌道。
枕木怎么鋪,間隔距離又是多少,寬距又是多少,這些可都不是憑空想想出來的。
她讓木匠給她做了許多小的火車模型,用的是木頭輪子。沒辦法,履帶這東西也是做不出來的,需要大量橡膠,但大清境內的橡膠樹……也才一小片,不太夠用。至于杜仲膠,光是罐頭瓶子里的密封圈這些都還不夠用呢,哪兒能拿來做輪胎?
一個月之后,火車的運行沒研究明白呢,耿文華先做出來新型玩具了——發條小火車玩具。
弄個發條放進去,在外面留下一個小小的手把,擰幾圈,上好發條,小火車就在地上咕嚕嚕的往前走了。
耿文華將這東西送到玩具鋪子,沒幾天京城里就賣爆了。
玩具鋪子這邊賺的錢,耿文華倒手就給了印刷鋪子那邊——印刷鋪子,十年如一日的賠錢經營呢。
等天氣再涼快些,胤禛就提出要帶著大臣們在圓明園搞秋收。耿文華是無所謂的,反正只要別讓她下地就成了,她不喜歡做農活兒,雖說豐收的喜悅她也是有的,但她更愿意看別人干活兒。
于是胤禛領著大臣們在院子里忙碌,她就讓人往那邊送茶水點心。自己順便找個合適的地方,支好了桌子,準備畫畫。
這幅畫的名字就叫秋收圖,回頭再讓胤禛給題上詩詞就好了。
過年的時候那拉氏才跟著回宮,她那病……太醫說是就那樣了,這些年疲憊傷了底子,好是好不了的,但若是不費神,也還是能活著的。
那拉氏自己也知道總住在園子里不行,于是就特意和胤禛說了,胤禛后宮的時候,就跟著一起回了。
她這邊回宮,立馬就有人上了折子,說是四阿哥和五阿哥該大婚了,這選秀的事兒是不是也該提起來了?
這次倒是知情識趣,沒用胤禛的后宮做借口了,而是說了四阿哥和五阿哥;首影⒏绱蠡,要選秀,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兒。
胤禛看了折子,沉吟片刻,就應下了這選秀的事情。
來永壽宮的時候,也和耿文華提起來了:“弘晝這婚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耿文華是無所謂的,因為家世什么的,她并不是很在乎。但歷史上,弘晝和他的嫡福晉好像挺恩愛的?那就不壞了人家姻緣了?
“弘晝年紀也不算大,這婚事暫時壓一壓也好,先顧著弘歷那邊吧!惫⑽娜A笑著說道,頓了頓,補充:“這側福晉就先不要賞賜了,不然嫡福晉沒進門,側福晉先做大,后宅再鬧騰起來,你也知道弘晝那性子,他自己就是個活潑的,不是很穩重,后宅若是壓不住,鬧出來了事兒,倒成了笑話了!
胤禛就無語:“為著選秀的事兒,鈕祜祿氏都來找朕說了幾次了,你倒是
半點兒不心急。”
“心急有什么用?好姑娘又不是著急急出來的,而是慢慢尋摸出來的,回頭內務府將選秀的名單送上來,我讓人慢慢打聽就是了。”耿文華擺擺手:“趕不上這次就趕下一次,皇帝的女兒都還不愁嫁呢,皇帝的兒子還怕娶不上媳婦兒?”
鈕祜祿氏找胤禛是為了弘歷的嫡福晉的事兒,鈕祜祿氏——原本和那拉氏是私底下有什么協商的,但是那拉家的大房,忽然就沒了爵位。
這下子,鈕祜祿氏就有些看不上那拉家的格格了。
原本好歹是個公府格格,現在親爹就是個四品官,那能做皇子嫡福晉嗎?
這事兒她還不敢找那拉氏說,畢竟是她要反悔,那拉氏的親侄女能讓她這樣作踐嗎?怕不是那拉氏得將她吃了。
所以她只能找胤禛,話里話外的,想給弘歷找個溫柔體貼的——那拉家的格格是有些性子要強的。畢竟親姑姑是皇后,阿瑪曾經是承恩公。
耿文華就好奇:“弘歷那婚事,皇上看中了哪家的格格?”
胤禛看她一眼:“你對弘晝要是有這幾分上心就好了。”
不關心自家的,還要去好奇別人家的。
耿文華擺手:“這不是上心,就是有幾分好奇,皇上,到底是看中了誰家的?”
“等指婚的時候你不就知道了?”胤禛擺擺手說道,其實到現在他還沒做決定,不管是弘歷還是弘晝,這婚事都要仔細斟酌才行。
那秘密立儲的折子上,他原本是比較看中弘歷的,一來是弘歷性子穩重,從小進宮讀書,人也聰敏。二來呢,弘歷也有幾分才能,他吩咐了幾次差事,弘歷辦的都挺不錯。
但是,子憑母貴,他更偏愛耿文華些,就更愿意為耿文華考慮幾分。若是弘歷做了皇上,鈕祜祿氏做皇后,她那性子,能善待耿文華嗎?
再者,弘晝也并沒有很差勁,弘晝自小學習也踏實,雖說沒得康熙表揚,那是因著弘晝那段時間更在意孝心,要伺候生病的耿文華。而且,弘晝是耿文華親自教養,弘晝的所學,更偏向于耿文華,重實務,偏科學。
弘歷愛文章,喜詩詞。
弘晝愿意在外面跑,雖說辦差尋常,但這紡織廠從無到有,也算是能耐。
幾次衡量,那折子,胤禛到底是空下來了。
于是弘歷和弘晝的婚事也就有些為難了,若是折子上寫著弘歷的名字,那他這嫡福晉就需得找個出身好,為人寬和仁厚的。就算他現在對那拉氏略有些怨懟,但不可否認,在進宮之前,那拉氏還是一個很完美很合格的嫡福晉的。
可若是折子上寫著的是弘晝,那弘歷的嫡福晉,就不能的出身太高,反而是弘晝的嫡福晉,要出身更好些。
他來問耿文華,也是想耿文華有沒有什么建議提議,萬一弘晝心里有人呢?萬一耿文華有更喜歡的兒媳人選呢?
結果,耿文華半點兒忙幫不上。
胤禛嘆口氣,說起來這過年的事兒:“本打算今年將十四給叫回來的,年底了,他在皇陵也守了一年。但朕忽然發現,他和年羹堯,私底下竟是有聯系。”
耿文華有些好奇:“十四和年羹堯?我記得他們兩個以前不太對付的。”
兩個人都是將才,怎么說呢,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文學上是評不出來最好最優秀的,因為文章總有不同風格,有人喜歡華麗的,有人喜歡樸實的。但武功這方面是很好分的,本事高就是高,本事不高就是不高。
從自己身上功夫開始比,到每一場戰爭的損傷,耗費,傷亡,這些具體的數據放在一起一比較,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一山不容二虎,兩個都是十分優秀的將才,自然也就看對方不太順眼了。
胤禛微微皺眉,片刻才說道:“今日不同往日!
往日里,年羹堯是他的家將,是要輔佐他,以他的利益為自己的利益,和老八等人是敵人的,十四是為自己爭奪皇位,和胤禛是敵人,和老八……暫且能聯手,F如今……十四還是要為自己,年羹堯也是要為自己。他們都要為自己,那就有共同的敵人了,也就是胤禛了。
他一直覺得十四有些桀驁,從不覺得他繼位了,十四就會放棄對皇位的垂涎,因為十四不管是眼里還是心里,對他這個皇帝,總沒有敬畏之心,也沒有臣服之意。
十四每一次的口無遮攔,胤禛都覺得他說的就是心里話,就是真實想法。
所以太后一死,他就打發了十四去守陵。一來是告誡十四,能護著你的人都已經走了,日后就安分些吧。二是告知天下,別看十四是他親兄弟,兄弟之間情分并沒有多少。所以十四要是想做點兒什么,那些跟隨者,就需得多考慮一番。
可他卻沒想到,十四在皇陵呆著,不光沒有反思反省,反而是背地里和年羹堯聯絡上了。
耿文華看胤禛神色鄭重,就有些忍耐不住:“年羹堯雖說跋扈,但皇上下旨讓他回京,他也回京來了,現如今他和十四聯絡,難不成還有什么想法?”
難道還想扶持十四來造反?
胤禛都坐穩皇位好幾年了,八爺黨都被拔除干凈了。十四就算當年曾是康熙的愛重的皇阿哥,但現在在皇陵呆了一年,身邊也并沒有多少可用之人了。
這種情況下,他們兩個要謀反?
還不如說年羹堯想扶持六阿哥做皇帝,自己做個攝政王呢。
說到六阿哥,耿文華怔愣了一下,就明白了:“十四是親叔叔……若是……他也能做個攝政王?”
問題來了,六阿哥登基,一個是親舅舅,一個是親叔叔,哪個做攝政王才好呢?反正六阿哥身體不好,他大約是不能親政的。
耿文華趕緊賠罪:“妾身失言,還請皇上恕罪!
胤禛沒說話,只將耿文華拉起來:“你一個后宮女人都能想得到的,朕如何會想不到?雖說不知道他們私底下是如何商談,但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兒。今年年夜宴,需得將十四給叫回來!
耿文華眨眨眼:“那十四福晉那邊,我回頭召她進宮,提前告知一聲?”
“需得溫和,就說朕也是體諒十四的。”胤禛點頭說道,不能讓十四找借口不回來,需得降低他警惕,就跟當初宣召年羹堯進京一樣,先冊封個定西大將軍的封號。
耿文華就明白了,笑瞇瞇的:“正巧宮里得了些上好的綢緞,我回頭讓人送過去,十三府里也送些,還有三哥府里,都是出門在外的,家里女眷需得照顧好了!
十三還在河南那邊,允祉則是在外面修建藏書樓。
胤禛點頭應了,耿文華就讓人去拿了冊子來,人也是分遠近的,同樣是賞賜,她更愿意將更好些的,分給十三福晉。
第213章 第 213 章 我成親且還要等呢!
宮里舉行年夜宴之前, 十四就要回京,雖說皇陵距離京城不算遠,快馬加鞭也不過大半天,但總不能灰頭土臉的進宮來賀新年吧?所以提前回京, 收拾妥當——過年了, 該剃頭剃頭, 該洗澡洗澡, 這洗澡不光是弄點兒泡一泡就完事兒了。
十四在皇陵也有一年了, 需得好好收拾, 雖說不至于和女眷一樣涂脂抹粉, 但該上藥膏還是要上點兒的。
年夜宴的時候, 因著胤禛總提起來的緣故, 耿文華也就留意了一下十四。
怎么說呢, 一年不見,但是顯得有些滄桑起來。他和胤禛兄弟兩個, 年歲相差并不是很大, 但現在站在一起,都快分不出來長幼了——胤禛的保養是很好的,大約是想著和耿文華的年齡有差距, 總得要活更久些, 才能護著耿文華更久些, 所以他很是在意身體的。
不過怎么說呢, 他在意也經不住自己折騰。
一邊吃著保養的東西,一邊熬夜到三更。一邊偶爾走動一下鍛煉身體, 一邊一天坐著不動看折子。
他這種養生,在耿文華看來,就不亞于是白酒
里面泡枸杞了。
十四在皇陵呢, 也是風吹日曬的,平日里居住的屋子倒是有的,但畢竟是去皇陵守孝去了,哪兒能舒舒坦坦的整日里躲在屋子里?但凡不下雨,就需得在外面,要么抄寫孝經,要么跪著祈福,反正是不閑著的。
干活兒多就滄桑,十四就是這樣變得……老氣起來了。
耿文華也就是看兩眼就轉過了視線,那拉氏正在和十四福晉寒暄,說十四既然回京來了,就讓十四福晉上心些,好好照顧他之類的話。
鈕祜祿氏也聽著有些無趣,就壓低了聲音來和耿文華說話:“今兒年貴妃瞧著有幾分不高興,可是年家發生了什么事情?”
耿文華搖頭:“外面的事情我哪兒知道?再者,年大將軍十分威嚴,家里的事情如何會輕易傳出來?對了,你給弘歷相看好了嫡福晉?”
鈕祜祿氏就嘆氣:“哪兒是那么好相看的,家世合適的,性子不合適,性子合適了,相貌又不合適。”
她是了解自家兒子的,喜好美人,雖說現在還沒娶妻,但那院子里伺候的就已經有兩個了。之前小選,有個高家的,相貌十分出眾,鈕祜祿氏本來打算將人給弄到別處去的,免得弘歷看見了要。
結果沒等她動作,弘歷就已經看見了,親兒子開口要,她是給還是不給?
給吧,不太愿意。不給吧,又怕母子之間有嫌隙。
畢竟弘歷這年紀,又不是三兩歲時候給個糖就能打發了的年級。他都十四了,上朝了,房里也有人伺候了,這年歲,要個丫鬟額娘還不給……他心里不得憋氣?
到最后,到底是給了。
既然知道弘歷喜好美人,她就想著這嫡福晉至少得好看,要不然再鬧出個寵妾滅妻來,那才難看。所以這挑來挑去的,到現在都沒挑到合適的。
正說著話,就見年貴妃忽然端著酒杯開口:“十四爺為太后娘娘守孝一年,孝心至純,如今回了京城,皇上可要賞賜十四爺?”
這話問的,耿文華都有些悚然一驚。
胤禛不太喜歡女人干政,這么說吧,清朝的皇上就沒有喜歡女人干政的,后宮不得干政的石碑還豎立在乾清門那邊呢。
連那拉氏也是從不過問朝堂上的事情的,她想要知道,只會通過那拉家。
耿文華也算是得寵的了,她也不過是和胤禛說說紡織廠的事兒,出個計劃表之類的主意。
年貴妃這話就差明著說十四不容易,皇上可要給個爵位之類的了。
整個大殿都安靜了下來,連三福晉等人都忍不住偷摸摸的看年貴妃。年貴妃就當沒察覺,只繼續笑道:“皇上也只這么一個親兄弟,想必太后娘娘在下面也是十分擔心,如今十四弟回京來了,皇上哪怕是為讓太后娘娘安心呢,也該賞賜十四弟一番!
她是貴妃,叫十四一聲十四弟也不算是逾矩。
那拉氏笑道:“年貴妃是不是喝醉了?今兒這酒水有些烈,可是內務府準備的?年貴妃素來體弱,一時喝多了,有些受不住也是有的,來人,護送年貴妃回去休息!
鈕祜祿氏忙笑道:“是內務府剛送來的,說是今年的頭一批梅花酒,妾身原想著要過年了,嘗一嘗這新酒呢,沒想到倒是讓年貴妃喝多了!
她端著酒杯笑道:“妾身給貴妃娘娘賠罪。”
年氏笑道:“不怪你,本宮素來不喜喝酒,偶爾喝一點兒,不勝酒力也是有的!
她轉頭看胤禛,眼波流轉:“妾身喝多了,若是言語不當,還請皇上恕罪!
胤禛面無表情:“既然喝多,就回去休息吧。 ”
這邊年貴妃起身,宗室里面就有人站出來說話:“皇上,十四爺既然回京來了,是不是也該上朝辦差了?”
“十四爺以前是做將軍的,在這事兒上必然是有幾分經驗的,不如去兵部?”
“我倒是覺得十四爺這天分,該去巡城司!
“京郊大營也可以!
不等胤禛說什么,下面就開始議論起來,胤禛端著酒杯沒說話,垂著眼簾,不過他坐的位置高,下面這些人什么神態,他還是能看得見的。
頓了片刻,他抬了抬手:“十四才回來,你們竟是一點兒不體諒他,該先讓他休息一段時間再說這差事的事情。不過既然你們都替十四著急,那……”
停頓了一下,欣賞了一下十四臉上一閃而過的著急,胤禛才繼續說道:“隆科多,火器營或者箭衛營,哪個還有空缺?”
隆科多雖然不是宗室,但也算是皇親,胤禛對他十分看重,所以今兒這年夜宴,隆科多也是能來參加的。
現下胤禛所問的兩個地方,都是隆科多掌管的。
十四是先帝皇阿哥,一旦要進入這兩個地方,對隆科多來說并不是好事兒。
隆科多沉吟了一番就說道:“這些地方人手齊全,若是十四爺要去,怕是不好安插,不如十四爺考慮一下京郊大營?”
十四笑道:“京郊大營?如此重要的地方,我怕不能勝任!
“這滿京城,誰不知道十四爺驍勇善戰,十分英武?”隆科多趕緊拍馬屁,胤禛擺擺手:“既然十四不愿意,那這事兒就暫且押后,日后再說!
十四沒說話,垂下了眼簾,他自然是比較相中京郊大營這邊的,但胤禛要真的一下子給了他,他拿著也不安穩,生怕是胤禛將炸藥裹在里面了。
現在胤禛說暫且不提,十四心里又有些著急。
一個蘿卜一個坑,這事兒若是不盡快定下來,指不定這差事就要杳杳無蹤了,他可太清楚朝堂上這一手了,不愿意辦的事情,越是往后拖,就越是容易沒結果。
拖著拖著,就再沒人提了。
但不能著急,至少不能讓胤禛知道自己很著急。所以……今兒先不能提,再者,還有年家呢。就是胤禛忘記了,年家也不會忘記。
心里如此一梳理,十四就果然心平氣和起來。
這些個人心里的想法,耿文華是不知道的。因著年貴妃喝多了先告退,耿文華就覺得略有些無聊,她雖然好吃,但是這年夜宴吃了幾年,也沒什么可稀罕的了。
覺得大殿內有些憋悶,索性就悄默默的出來,準備找個地方吹一吹冷風,醒一醒酒。
帶了知春和知夏兩個,還有幾個隨行嬤嬤,耿文華就往太和殿旁邊的小花園走去。
冬天嘛,小花園里也并沒有什么爭奇斗艷的花朵,就只栽種了些梅花。她正準備吩咐知春去找個剪刀籃子來,剪一些梅花枝條回去插瓶,就眼尖的看見一個身影從另一邊墻角繞過去了。
耿文華他們出來的晚,又是站在小花園入口那邊的,正好有一個月亮門擋著,宮女嬤嬤們走路又素來是習慣了靜悄悄,所以那人也是沒留意到她們的。
耿文華一時之間就來了興趣:“瞧著不像是宮里伺候人的,咱們跟上去看看!
可別是今兒進宮的客人里,哪個喝多了走錯路了。
她擺擺手示意嬤嬤們留下,只帶了兩個丫鬟繞過那邊墻壁追著那人過去了。
再過去就是一個小小的宮殿,平日里基本上是空著的。這會兒大門虛掩,里面倒是有隱約的說話聲。耿文華沖知春和知夏噓了一聲,自己躡手躡腳的湊到門縫那邊去看。
院子里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
男的是弘歷,女的……耿文華在那拉氏那邊見過,是那拉家的格格。
這會兒兩個人手拉手,那拉格格仰著頭看弘歷,聲音凄凄:“四阿哥……你明知道……現如今我的出身,已經是配不上你了,我都已經打算忘記你,要跟著我阿瑪到外面去了……你又何必,約我在此見面呢?”
弘歷深情款款:“我的心意,你竟是一點兒不明白嗎?我是舍不得你的,你若是心里也有我,那我就求了我額娘,讓你嫁給我……”
那拉格格沒說話,弘歷頓了頓又說道:“雖說我額娘必然不會愿意,她之前去求了汗阿瑪,說是看中了富察家的格格……”
外面偷聽的耿文華就忍不住挑眉,有這事兒?沒聽
胤禛提過啊。還是鈕祜祿氏自己決定了,但是事兒沒成,就暫且誰也透漏?
不過她也不太想看繼續看了,不就是少年少女在這兒偷偷的訴衷腸嗎?電視里這種情節多了去了,而且是高清畫面,人物唯美,所以實在是沒必要偷看這兩個人的場面。
她就說,怎么侍衛也沒攔著呢,感情也是知道這兩個人是來做什么來了。
耿文華悄悄后退一步,十分小心,絕不會像是電視里那樣,不小心踩斷一根樹枝,讓里面的人聽見的動靜。
走的稍微遠一點兒了,才沖知春和知夏招招手,主仆三個又悄無聲息的摸回到小花園那邊去。
“四阿哥這膽子也太大了些,就不怕那些侍衛透露些出去嗎?”知春一邊拎著籃子,一邊壓低了聲音問道,知夏快人快語:“他怕什么?就算是事情傳出去,人家也只會說那拉格格沒規矩,至于四阿哥,那是人不風流枉少年!
耿文華頗有些驚訝:“知夏很可以啊,還會說這句話!
知夏笑嘻嘻的:“多謝娘娘夸獎,平日里娘娘看書,奴婢也跟著聽了幾句的。這世道,也只對女人有名聲上的要求,對男人嘛,則是寬容的很,四阿哥若是十分能干,人家甚至都不會說這事兒是壞事,是他名聲上的瑕疵呢,只會說他風流倜儻!
耿文華噗嗤一聲笑出來:“這倒是真的,知夏看的通透。算了,咱們也不弄這梅花了,今兒這月色倒是挺好的。”
照著外面亮堂堂的,看著時候也不早了,她就拎著裙子往太和殿那邊去:“這會兒晚宴也快結束了,咱們快些回去吧!
她偷偷的進門,胤禛倒是留意到了,不過并未說什么。
年夜宴之后都快半夜了,耿文華也沒睡多久,她就覺得自己剛閉眼呢,就又被知春給叫起來了,誥命夫人們進宮來請安了,她需得起床了。
她是貴妃,上面還有皇后呢,所以這些誥命夫人們就只是在永壽宮外面磕個頭,并不進來,然后就又去給皇后請安了。
耿文華也不在意,她甚至有些懷念之前胤禛下旨不讓誥命們給貴妃請安的日子。
等耿老夫人來的時候,都已經是快九點鐘了。
進了門,不等老夫人下跪,耿文華三兩步過去就扶住了老夫人的胳膊:“額娘何必客套呢?只咱們母女兩個在,該女兒給你請安的。”
老夫人擺手:“禮不可廢,你現在是貴妃,這規矩可不能破!
但到底是沒跪下去,耿文華是晚輩,豈能受親娘的禮?
母女兩個坐下來說話,耿老夫人就問起來這選秀的事兒:“到時候宮里可要留牌子?”
耿文華搖頭:“這事兒需得看皇上和娘娘的,有他們做主呢?墒怯腥饲蟮搅思依铮俊
耿家是沒有適齡的女孩子的,老夫人就搖頭:“你大嫂私底下總是十分擔心,你這年紀了……若是宮里再有新人,這鮮花嬌嫩……”
男人嘛,誰不喜歡更嬌嫩的新人呢?到時候怕分了耿文華的寵愛。
耿文華笑道:“額娘,這事兒不是您操心的。就算是宮里進了新人,我有弘晝和塔納在,皇上就是看他們兩個的臉面,也不會太苛待我了,耿家還是要和以前一樣本分才好!
耿老夫人就連忙點頭,說家里的事兒,老大人現如今如何,耿大哥如今,耿家弟弟如何,事無巨細。
又說耿家大侄子,到了年紀了,該要成親了,想問問耿文華的意思。
耿文華是沒有意見的,弘晝這邊的婚事她都還沒看好呢,索性就讓耿家自己做主:“若是有喜歡的,私底下商量好了,倒是可以來和我說一聲,我給求個賜婚的圣旨!
耿老夫人就連忙點頭應了。
這新年過的還是一如既往,等過了初六,十四阿哥的差事就定下來了,果然是去了京郊大營。
十四福晉特意進宮來謝恩,還專門去了一趟年貴妃那邊。
到了三月,這選秀就正式開始了。
弘晝這段時間倒是留在京城的,因著耿文華之前說暫且不要側福晉,弘晝也就并不很在意這次選秀,他也知道耿文華是更傾向于讓他十八歲才成親的,所以他并不著急。
但那拉氏還是將耿文華叫過去詢問了,看要不要先賞賜弘晝兩個人伺候著。
在耿文華拒絕之后,也就并沒有堅持了。
隨即,那拉格格和弘歷私下里相會的事情就被捅出來了。不是耿文華,耿文華沒這個閑工夫,再說了,少男少女,情正濃,她就算是知道不妥當,但也知道這事兒是攔不住的,再者,宮里的事情如何能逃得過那拉氏的眼睛?、
人家那拉氏,親姑姑,都不曾管著,她何必多事兒呢?
她只當是不知道,沒有遇見過。
捅出來的人是弘歷那邊的一個小丫鬟,給弘歷收拾屋子的時候,發現了一個陌生的帕子,然后這帕子就被送到了鈕祜祿氏跟前。
鈕祜祿氏很生氣啊,正在選秀時候呢,指不定就要定下來嫡福晉了,哪個小丫鬟敢這會兒勾搭阿哥爺?
鈕祜祿氏就要查,準備查出來之后先將事兒給遮掩住,人給處置了。
結果查到了那拉格格身上,鈕祜祿氏立馬就拿著這帕子去了那拉氏那邊。
隨后一道圣旨下來,那拉格格就被賜給弘歷做側福晉了。
至于那帕子的事兒,誰也沒有再提過。
胤禛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這邊將那拉格格指給弘歷,另一邊就又指了富察家的姑娘做嫡福晉。不過,并非是歷史上的富察氏,歷史上的富察氏,耿文華知道是李榮保的女兒。此次指婚定下來的富察氏,卻是馬斯喀的女兒,自然也是嫡女。
而且,相貌也十分不俗。
李榮保兄弟三個,馬斯喀是長兄,另有一兄長馬齊,馬齊有個嫡女,是嫁給了十二允裪,也就是現如今的十二福晉。
李榮保的女兒也在此次選秀之中,被指婚給了康熙十九阿哥。
一家三兄弟,三個女兒,全都是嫁進了皇家。
一時之間,富察家在京城就十分炙手可熱起來,最熱的是馬斯喀家,畢竟出了個皇子妃,四皇子弘歷,那可是有很大的可能會繼承皇位的。
不管是先賜婚哪個,是同一場選秀出來的,那有嫡福晉,就必然是嫡福晉先進門,免得側福晉勢大,到時候再壓過嫡福晉去。
所以,富察格格的婚期是定在了七月,至于那拉格格,那必然是要等富察格格做主的。人家那會兒是嫡福晉了,府里要進人,自然就是嫡福晉拿主意了。
鈕祜祿氏那邊立馬就開始忙碌起來,要給弘歷準備禮服,要準備聘禮。
塔納來永壽宮的時候都忍不住抱怨:“說是內務府要最新的布料,今年江南那邊上進的,就先送到熹妃母那邊去了,我和姐姐們連看一眼都沒機會!
耿文華就忍不住笑:“你往寬了想,畢竟是弘歷大婚,一個人一輩子,也就這么一次,倒是你們姐妹幾個,年年穿新衣,也就不差這么一次了!
塔納也不是真的生氣,她要是真的惱怒,就直接上內務府去要布料了,她堂堂公主,難道還搶不過一個熹妃?
胤禛是必然偏著親生的女兒,而不是偏著一個妃嬪的。
她就是覺得鈕祜祿氏高興過頭,做事兒有些失了分寸而已。
抱怨幾句,就又去說弘晝:“你和四哥只差兩個月,現如今人家成親了,你看著有沒有很羨慕?”
弘晝擺手:“不羨慕,這一下子就有了嫡福晉和側福晉,日后還不知道他那后院如何熱鬧呢。對了,額娘,四哥成親之后可還要住在宮里?”
耿文華點點頭:“本來你熹妃母是相中了雍親王府呢,但現在你三哥住著,總不能再將你四哥塞進去,畢竟成了親就是兩家子人了,擠在一個宅院里像是什么話?再者,你三哥又是禁足,那你四哥住過去,只出門還是不出門呢?侍衛怎么知道出門的是你三哥的人還是你四哥的人呢?所以,你四哥是暫且留在宮里,等日后你也成親了,你們兩個就要被打發出去了!
弘晝趕緊擺手:“我成親且還要等呢,四哥既然成親,若是想搬出去,只管搬出去就是了,不用等著我!
耿文華笑瞇瞇的:“這事兒我說了可不算,需得你汗阿瑪說了算,不過,你這次確定是沒看上的?若是有,和額娘說一聲,額娘幫你留著?等你日后大了,直接指婚就好了!
弘晝趕忙搖頭:“沒有,額娘還是先別操心我了,操心操心慧敏格格吧,也到了要指婚的年齡了!
第214章 第 214 章 這銀子可不就是白得的……
慧敏格格是老三家的女兒, 嫡幼女,長女是早些年,康熙那會兒就已經嫁人了的。這個是養在宮里的,因著老三喜好讀書, 他這女兒也是個手不離書的, 性子很是溫和安靜。
耿文華就有些發愁:“若是嫁到蒙古去, 難免擔心受委屈。但若是留在京城……也不知道你汗阿瑪心里是如何想的。”
慧敏格格年歲略大些, 對塔納也十分照顧, 塔納那紡織廠的宣傳部的話本, 多是找了慧敏幫著看的, 兩個人關系好, 也就沒少來永壽宮請安, 所以耿文華也是有些上心的:“再者你三伯母進宮來說, 還是想找個文化水平高點兒的!
至少夫妻倆坐一塊兒能有話說,別這個說東邊, 那個應西邊的。
弘晝愛莫能助:“您也問一問皇額娘, 這些個格格的婚事,不都是皇額娘挑選的嗎?皇額娘若是選的好,您自然不用管別的, 皇額娘若是選的不好, 您再想法子就是了!
耿文華橫一眼弘晝:“難道我不知道這道理?不過是因為……”那拉氏現如今并不怎么好說話而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著那拉格格的事兒覺得丟了臉面, 或者是因為弘歷動了什么心眼, 本來說好的是讓那拉格格做嫡福晉的,結果現在成了側福晉。
總之, 那拉氏這段時間是有些心情不太好的,耿文華就不愿意去招惹,免得再被遷怒了。
弘歷那住處很快就定下來了, 是在宮外另外賞賜了府邸,按照當年慣例,皇子出宮開府,內務府是有賞賜的,總共是十六萬兩白銀。
不過這府邸是舊的,需得重新修整,所以這段時間,弘歷還是要住在宮里的。
他和富察格格的婚事一定下來,富察家那邊也熱鬧起來,因著富察格格和十二福晉的關系,連帶著允裪都和弘歷有幾分親近了。
耿文華并不很關心這些事兒,但架不住鈕祜祿氏總來說。
大約是因著弘晝到現在還沒成親,同樣作為額娘,鈕祜祿氏對弘歷早早成親是很有幾分自得的,總說自己這輩子算是完成了任務了,只等著弘歷成了親生了孩子,她這輩子就沒什么放不下的事兒了。
聽的耿文華很是無語,就忍不住擠兌回去:“你現如今也不過是三十多的年齡,怎么的,完成了任務了,等弘歷生了孩子了,你就不活了?怎么就沒放不下的事兒了?趕著投胎去?”
鈕祜祿氏那臉色頓時有些難堪起來,她心里還是略有些忌諱這死啊活啊之類的話的,頓了頓才說道:“你看你,我也不過是白說一句,你就這樣……”
耿文華哼一聲:“你說一次兩次也就算了,總這樣說,我能忍你?倒像是我兒子沒成親,就成了小可憐一樣。要我說……”
話到了嘴邊,她頓了頓,到底是沒說出來。
成親太早確實是對身體不好,胤禛也知道,當年胤禛也和康熙提過。
現如今這選秀的年齡,也在胤禛的暗示下變成了十五歲到十八歲。
弘歷今年是十六,富察格格今年是十五。
她和鈕祜祿氏說,鈕祜祿氏也不一定信,說了也白說,倒像是詛咒一樣,她記得歷史上弘歷的前面幾個嫡出的就沒站住,萬一這個富察氏和那個富察氏一樣了,到時候豈不是成了她的詛咒成真?
為著幾句口舌讓人記恨,不值得。
鈕祜祿氏等了片刻沒等到耿文華開口,就瞪著眼睛,耿文華擺手:“以后少來我面前顯擺了,弘歷是成親了,但成親以后的事兒才是麻煩呢,你且等著就是了。”
她這樣一說,鈕祜祿氏倒是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也不是顯擺,我就是高興……”
耿文華哼一聲:“行了,知道你高興!
正要說什么,那拉氏那邊就派了人來叫。耿文華和鈕祜祿氏就一起往那拉氏那邊去,進了門,就看見那拉氏那屋子里多了兩個人,不是丫鬟,是穿著秀女的衣服的,這點兒區別耿文華和鈕祜祿氏不至于分不出來。
鈕祜祿氏就疑惑:“這選秀不是結束了嗎?”
弘歷那婚事一定下來,胤禛搞了個大批發,將宗室中到了年紀的,全都給指婚了。
最早的賜婚圣旨是十天前下的,最晚的是今天早上送出宮去的。
這賜婚的圣旨全部出去了,也就是選秀結束的意思,撂牌子的早已經出宮,留牌子的也都確定領去處,那接下來就是各回各家,等著成親就是了。
怎么這會兒,那拉氏宮里還有兩個秀女呢?不該都在儲秀宮收拾行李出宮去的嗎?
年氏也從外面進來了,四月底的天兒,外面是有些熱的,年氏臉上有一層薄薄的汗,進了門,掃一眼耿文華和鈕祜祿氏,也沒打招呼,就直接在旁邊落座了。
鈕祜祿氏頓了頓,還是給年氏行禮:“給年貴妃請安!
年氏微微抬手,又看耿文華:“耿姐姐倒是來得早!
耿文華笑道:“離得近!
真要說近,其實是年氏的宮殿更近些,永壽宮也過來還要經過兩道門呢,比年氏略遠一些。
年氏也聽出耿文華的意思,就笑道:“我身體弱,不能走快了,走得快就喘不過氣,比不得耿姐姐身體健康。”
耿文華很是認真:“年妹妹日后還是少說自己身體不好這些話吧,年妹妹是讀書人,自來文采出眾,難道就不知道一語成讖的典故?”
年氏臉色頓時不太好看,鈕祜祿氏就點頭:“是啊,言出法隨,年貴妃,日后還是少說這些話吧!
年氏張嘴就要斥責她們,但話到嘴邊,耿文華卻事情搶先說道:“當然,這可能是無稽之談,我們也沒什么實證,但我想著,既然有這么個典故,必然是有些說法,我和熹妃也是關心年妹妹,年妹妹不愛聽,我們日后不說就是了!
鈕祜祿氏又點頭:“是,你不喜歡,我們不說就是了。對了,六阿哥身體如何了?前段時間聽說他有些咳嗽,可好了?”
年貴妃臉色有些鐵青,但頓了頓,還是點頭:“六阿哥身體好了些,要不了多久估計就大好了!
連個感謝關心的話也不愿意說。
那拉氏這會兒才從里面出來:“在里面就聽著你們說的高興,說什么呢?”
熹妃搶先回答:“關心六阿哥呢,聽說六阿哥前段時間又生病了!
那拉氏也很關心:“可找太醫看了?你之前總說,六阿哥要用年家送來的藥材才能安心,現如今年大將軍也回了京
城,可需要本宮和皇上說一聲,再打發了人去西北找些藥材回來?”
這話也是擠兌年氏的,宮里用的藥材,什么時候需得專門派人去當地找了?不都是當地最好的藥材商收購了,送到京城來,給太醫院那邊看,太醫院覺得好,就留下來的嗎?
這事兒是雙方都有利的事兒,太醫院是免于奔波,只要想要,就能買到最好的。藥材商則是有太醫院收購這個名頭,能將自己的藥材說的更好些,對生意有利。
宮里的藥材,才是最好的。
年氏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多謝娘娘費心,不過現下不用了,六阿哥身體已經比幼時好轉許多,京城太醫院的藥材已經夠用,并不用再去外面采買了。”
六阿哥不能再體弱下去了,若是再傳出來他年壽有礙,子嗣有礙之類的話來,那就算是年家再如何支持,六阿哥怕也是與皇位無緣的。
所以從現下開始,六阿哥的身體得慢慢好轉起來才行。
那拉氏也知道年氏的心思,頓了頓,也并不和年氏爭辯,只笑道:“既如此,若是要用什么,只管找太醫院要就是了。今兒叫你們來,是有一件事兒。”
這后面的話,是對耿文華和鈕祜祿氏,還有年氏,三個人一起說的。
她伸手點了點那兩個一直站在那里的秀女:“這兩個秀女,一個叫顧玲,一個叫何秀,都是漢軍旗出身的,本宮打算留下她們,充盈后宮。”
說著看耿文華:“這事兒需得下個懿旨,耿貴妃你看,是將鳳印送回來,還是本宮讓人去你那里蓋鳳?”
耿文華心里就像是被鼓槌使勁敲了一下,但到底是將臉面給撐住了,笑著說到:“娘娘既然回宮,這鳳印,本該是送回給娘娘的,但當時因著是皇上親自交付,所以我原想是問一問皇上的。可現在既然有事兒……不如娘娘略等一等?回頭等圣旨下來,我再和娘娘說?”
這圣旨下來的意思可就多了,一個是胤禛下旨讓耿文華歸還鳳印,一個是胤禛下旨賜兩個秀女位份。
前者的話,胤禛大約是不太可能會下旨的,否則也不會有那拉氏這會兒親口詢問的事兒了。后者的話,胤禛若是留這兩個秀女,那就是在耿文華和他之間扎下來刺來。
耿文華心里也有些沒底,不知道胤禛會選擇哪一個。
那拉氏倒是寬和的很:“也是本宮想的不周全了,既如此,那本宮略等一等。不過,這兩位秀女,總得要安置下來。本宮身體不適,怕會過了病氣,倒是不能留人!
她掃一年年氏,年氏立馬笑道:“我那邊也不留人,我自己也時常……”話說一半兒,想到耿文華和鈕祜祿氏之前的話,剩下的半句就怎么也說不出來了。
鈕祜祿氏有些遲疑,轉頭去看耿文華。
耿文華笑道:“宮里如此大的地方,難不成連安置兩個人都沒地方嗎?妾身瞧著那鐘粹宮就挺好的,一來是安靜,二來呢,地方也大,她們既然是同一批秀女,想必也是有些交情的,兩個人住在一起也好做個伴兒,娘娘覺得如何?”
反正這人她是不會放在自己宮里的,給自己找不自在這種事兒,傻子才會做呢。
她早些年對胤禛能偏愛于她不抱希望,但卻是胤禛自己做到了。
她又對胤禛“忠心” 不抱希望,卻還是胤禛自己做到了。
現如今她也明白皇后留下兩個秀女的意思,不就是不愿意胤禛專寵嗎?她剛打眼一看就看出來了,這兩個秀女,漢軍旗出身的,都是有些相似之處在身上的。
這點兒相似之處,和早些年的齊妃能對上。
想必當年齊妃也是十分受寵的,甚至可能是獨寵過一段時間。
奈何男人花心,再或者,是因為齊妃犯過錯?反正她也不知道齊妃為什么失寵,反正齊妃失寵肯定不是因為她耿文華,她進府的時候,府里都有一個武氏還有一個鈕祜祿氏了。
耿文華面上帶著笑意,心里卻是亂七八糟的想著事情。
對上皇后的眼神,她也沒有半分退縮,年氏都能和那拉氏對上,她為什么不能?是,年氏是有年家撐腰,但她耿文華也不是空有貴妃名頭沒點兒實力的啊。
熹妃縮著脖子不出聲,那拉氏沉默半天才說道:“還是耿貴妃考慮的比較周到,既如此,那就先讓她們住在鐘粹宮,回頭等皇上冊封了位份,再說這事兒吧!
說著沖那兩個人招招手:“給兩位貴妃請安吧。”
兩個秀女十分規矩,趕忙上前來請安。
耿文華隨意從手腕上拽下來鐲子算賞賜:“既然進了宮,日后咱們就是姐妹了,需得好好伺候皇上才是,本宮等著你們為皇上開枝散葉!
年氏嘴角也帶幾分笑意,見耿文華給了鐲子,索性從自己頭上拔下來兩根簪子算賞賜了。
見了禮,那拉氏就擺手,正事兒說完了,各自散了吧。
鈕祜祿氏又是和耿文華一路:“咱們都這樣的年紀了,皇后忽然留了兩個水靈靈的秀女在宮里……”
耿文華也有些無語:“你也知道咱們這個年紀了。磕愣伎煲鲎婺傅娜肆,好意思去爭寵嗎?再者,這天底下男人都一樣,不都是更喜歡年齡鮮嫩的嗎?你心里也別有什么抱怨,反正你都完成任務了,該將機會留給別人,也好讓別人也有個完成任務的可能。”
鈕祜祿氏就算是遲鈍也不傻,當然是能聽出耿文華這話里的生氣的,她有些無語:“知道你生氣……但又不是我將秀女留在宮里的,你和我發火有什么用呢?你有本事,當著皇后娘娘的面兒說這番話啊!
耿文華否認:“我才沒有發火,我就是覺得咱們相處的好好的,忽然再來兩個新人……”
鈕祜祿氏呵呵一聲,挑眉看耿文華:“你看我信嗎?”
耿文華就覺得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頓了頓才笑道:“你信不信,與我何干?只是你看著吧,這宮里本來就不很太平,現如今……怕是更不太平了!
鈕祜祿氏微微挑眉,卻是并沒有接話。
太平不太平的,和新秀女卻是沒什么關系的。
之前不太平,是因著年氏和皇后,F如今不太平,更多的是耿文華自己內心恐懼,從哪方面說,也輪不到她鈕祜祿氏來操心啊。
不過,想到皇后是偏向于弘歷的,那也就是她站在皇后這邊。既然是站在皇后這邊的,對于新秀女的事兒,她就只能是覺得好,不能說這事兒壞。
話不投機嘛,鈕祜祿氏也并不是很愿意捧著耿文華了,因為她就算是捧著耿文華,也得不到半點兒好處,那有這個時間 ,還不如去皇后那邊下下功夫呢。
所以兩個人很快分開。
回到永壽宮,耿文華本來是想躺一躺,讓自己緩口氣的。
結果越是想越是生氣,若是從沒得到過,那也就算了,可偏偏她現在得到了,卻是要被人算計著失去,這能忍嗎?
皇后為了什么,耿文華心知肚明。
現在后宮的局勢基本上就是已經定下來了,但這并不符合那拉氏的利益。那拉氏原本居高而坐,只要她不插手這奪嫡的事兒,日后不管誰做了皇上,她都必定是太后。
以前在雍親王府的時候,她自己也明白這道理,所以為人十分中正寬厚。
按理說,進宮了,她就該越發的擺正自己的位置。
但偏偏現在擺在面前的誘惑不一樣了,以前就是一個王爵,現在放在面前的卻是皇位。
若是沒人爭也就算了,偏偏年氏要爭,年家要爭。
年家爭也就爭了,反正皇后沒兒子,她只要將四阿哥或者五阿哥給推出去,也能擋得住年氏。
偏偏,年家也容不下那拉家。年家的爵位一封再封,現在滿京城,誰知道那拉家這個承恩公府呢?但凡說起來,都是年家的國公府。
年氏……已經撼動了那拉氏的地位。
皇后就入局了,不光入局了,還站在了四阿哥這邊,以四阿哥為利刃,應對了年家的挑釁。
皇上卻是容不得皇后拿他的皇子們去爭
斗的,于是也就按下了那拉家?蛇@事兒在那拉氏看來,就是皇上護著六阿哥,為此不惜將那拉家給壓下去了。
嗯,如此薄情寡義,皇后心里不定發生什么變化呢。
夫妻之間,最忌諱的就是互相誤會。
現在的情況就是皇后帶著四阿哥是一方勢力,年氏帶著六阿哥是一方勢力。耿文華是不爭的,但她不爭,卻也不容小覷。
兩者相爭,必定有損傷。
那怎么將耿文華給拉下來呢?這兩個秀女就是用來拉耿文華入局的手段了。
現在后宮是耿文華獨寵,若是再來兩個,分了耿文華的寵愛呢?這兩個人,又是皇后留下的。
耿文華伸手揉一揉胸口,這口氣她有點兒咽不下去。她都將弘晝打發往江南了,那拉氏還是要將弘晝給拉進來。
塔納從外面跑進來:“額娘,宮里可是新進了兩位娘娘?”
耿文華詫異:“你都得知這事兒了?”
塔納點頭:“內務府往鐘粹宮送家具去了,額娘,您別傷心。”
耿文華伸手摸摸她的腦袋:“額娘不傷心 ,額娘信得過你汗阿瑪。再者,額娘還有你和你哥哥呢,就算是……也并不會如何的!
為了兩個孩子,就算是胤禛真的寵幸那兩個人了,她也是能忍下去的。
人生嘛,短短幾十年,熬著熬著也就沒了。
塔納頓了頓才說道:“額娘,皇額娘既然身體不好,那鳳印是不是還在您手里?不如讓汗阿瑪給那兩個秀女賜婚?”
“你皇額娘都當著我們的面兒將人給留在宮里了,現在賜婚,誰家敢娶?再者,對你汗阿瑪名聲也不好。”耿文華笑著說到,皇后前腳留人,皇上后腳賜婚,這傳出去,豈不是成了夫妻不和?
尋常百姓家夫妻不和算不得什么大事兒,但宮里帝后不和,那就是大事兒了。
耿文華擺擺手:“你小孩家家,不要操心這個事兒,免得想太多,再不長個子了。你額娘心里有數,你不用管!
不等塔納再說什么,她就岔開了話題:“你五哥找你要紡織女工了?”
“是,說是江南那邊的女工不太好管!苯弦彩羌徔棙I發展的地區,那邊女工對于紡織也是很有經驗的。
但怎么說呢,紡織廠要的是女工,齊心協力合作完成工作的,同事之間有競爭有學習有進步。江南那邊的呢,卻是習慣了小作坊作業,要么就是單打獨斗,要么就是家庭式的合作。
兩種理念有點兒不同,弘晝就想從京城這邊帶走一些女紅,到那邊去做管理層,將京城這邊紡織廠的理念給帶過去。
耿文華微微皺眉:“京城這邊的女工,可是自愿去的江南?”
塔納趕緊點頭:“是自愿的,我和五哥并不會強迫,去的也多是單身的,家里并沒有什么牽掛的!
甚至,有可能是為了擺脫家里的,對于這種的,塔納是不過多過問的,免得再被那家里人給纏上。
“但凡愿意去的,不光月錢會提高,還會一次性給十兩銀子做安家費,所以愿意去的還是挺多的!彼{笑著說到,十兩銀子不算少了,紡織廠有吃有住,又不需要自己買宅子,這銀子可不就是白得的嗎?十兩呢,半年工錢了。
第215章 第 215 章 皇上!我要惱了!
胤禛一開始并不知道后宮這事兒, 但到了下午也就知道了,畢竟宮里要多兩個人,蘇培盛那邊必然是要留意的。他一留意,胤禛也就知道了。
他就有些不太高興:“朕并未吩咐, 皇后怎么自作主張了?”
但這事兒也不能說是皇后錯了, 皇后本身就擔任著選秀的職責, 充盈后宮, 本也就是她的責任。之前上折子請求胤禛選修的時候, 也有一部分的折子就是在說皇后并未盡到職責, 皇宮人數稀少, 皇上子嗣不豐。現如今皇后回宮, 既然趕上了選秀, 那留下兩個秀女在宮里, 是在職責之內。
但想到永壽宮的耿文華,胤禛就又覺得略有幾分頭疼。耿文華定然是不會愿意宮里多兩個新人的, 對于女色這種事情, 胤禛并不是很熱衷的。
他若是熱衷,后院也不至于就那么幾個人了。
三阿哥也就比他大兩歲,三阿哥自打成親之后, 那后院側福晉庶福晉, 從來沒少于五個的。
但胤禛最多的時候, 也才五個。自打宋氏沒了……呢, 也就一直維持在四個。
與其有那功夫挑選美人,倒不如他將時間拿來看折子。
后來知道耿文華是比較在意這方面的事情的, 又正趕上那段時間康熙年老體衰,胤禛幾乎是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十一個時辰在盤算心思, 所以也就沒有太大的精力放在后院了。
再后來就是習慣了,他去永壽宮,和耿文華也是有無數的話要說的。
不管是民生,還是朝政,亦或者是……耿文華口中所說的科學,還有不謹慎時候透漏的一點兒異世不同,都讓他很是好奇,很是在意。
耿文華對于他來說,不光是給他生了孩子的女人,還是能和他在所有的事情上都相談甚歡的知己,還是能在他抱怨吐槽的時候能給與應和的同道中人。
于是他看重耿文華,也就更勝于其他。
這人心里有了衡量,那就很容易作出取舍來。
耿文華生氣氣病了自己,后宮進新人,這兩個放在一起,胤禛幾乎是不用思考就能做出來選擇來的。
他現在一想到永壽宮里的耿文華可能正因為這事兒生氣惱怒,就算是知道皇后所作所為是職責之內,他還是略有些遷怒:“倒不如之前病著了,還能少管點兒閑事。有那時間,慧敏格格馬上要指婚了,怎么不見她見一見蒙古那邊來的誥命們?”
京城里也并非是沒有蒙古人的,一年到頭,這個部落那個部落,總有誥命夫人或者格格到京城來。
要么是找胤禛斷案——兩個部落之間可能為了水源糧食之類的大打出手,輸了的那方越想越是氣得慌,索性就進京來告狀。要么是格格們到了年紀要成親,有人是愿意留在草原自由自在的,但也有人是向往京城的繁華精致的。
還有回京來探親的,公主郡主們是和親到了蒙古,又不是賣身給了蒙古,所以若是得了空閑,偶爾回京一趟也是可以的。
再有就是到京城走關系求助的,部落里面一時有什么不趁手,找親戚接濟一下都是常有的事兒。
所以若是那拉氏有心,見一見這些蒙古來的人,打聽一下哪個部落里有年紀相當,人品也不錯的青年,還是能做到的。
偏這樣的正經事兒放在眼前不管,要伸手去管一管明知道會得罪胤禛的事兒。
胤禛就問蘇培盛:“耿貴妃是不是很生氣?”
蘇培盛猶豫了一下:“奴才聽說,耿貴妃和熹妃娘娘在花園里拌嘴了幾句,貴妃娘娘氣沖沖的回去了!
胤禛就又說熹妃:“整日里搬嘴弄舌,也不知道哪兒來那么多話要說。你說,朕現在下旨讓人將那兩個秀女給送出宮,合不合適?”
那當然不合適了。
皇后都將人留在宮里了,皇上這會兒派人送出宮去,一來是往皇后臉上打巴掌,二來也讓人覺得皇上受制于人,F如今耿貴妃獨寵的事兒,在宮里宮外幾乎不算什么秘密了,該知道的人家都知道。本來年家之前就折騰過一場,差點兒讓年家干成了——參奏耿文華獨寵不行,要將禍國妖妃的名頭給耿文華扣上去。
要不是民間忽然掀起來了盤點耿貴妃的功勞這事兒,耿貴妃怕是就要折在那一次事情里面了。
現如今皇上再來個火上澆油,生怕別人想不起來耿貴妃是一個妖妃。
再者呢,這兩個秀女都在宮里轉了一圈了,現如今出去,那誰家敢娶她們?出宮也是沒活路,她們還不得想辦法咬死了耿貴妃?至少給皇后立個功,好讓那拉家照看一下自己娘家。
蘇培盛雖然沒說話,但是那眼神表情
都將想法給表露出來了。
胤禛就忍不住嘆氣,頓了頓,吩咐蘇培盛:“到朕那內庫里挑選一些東西給耿貴妃送過去,就說朕現在忙著,一會兒再過去探望她!
并不是不敢見,而是胤禛這會兒真忙著。他打算改革吏治,定下火耗歸公的政策。但這事兒呢,是很影響官員們的利益的,以前的火耗都是屬于官員們的,現在這火耗要歸于朝廷國庫。相當于是將給那些官員們私人的銀子充公了,這誰能愿意?
就跟之前攤丁入畝一樣,攤丁入畝是損害了大地主的利益,F在這火耗歸公則是損害了官員們利益,這政策從提起到實行,必得是需要一段時間的。
現下他那桌子上放著的,都是反對火耗歸公的折子,他需得一一批改,再從中挑選能讓他忽悠的改變想法的人,再讓這些人改變陣營來幫助他。
所以一時半刻的,他也去不了后宮。
再者,剛出了這事兒就去后宮,那他是天下的帝王,還是后宮的男人?
耿文華坐在永壽宮就收到了一大堆的禮物,有珠寶,有布料,有香料,還有兩個金子打造的麒麟,巴掌大,十分厚實,放在手上一掂量就知道是實心的了。
這麒麟做的是栩栩如生,又金光燦燦,頗有幾分憨態可掬。
不光是耿文華瞧著稀罕的很,塔納也很是喜歡:“額娘,這個做的真是精致!
耿文華笑瞇瞇的:“你若是喜歡,送給你一個,不過呢,這個得留著,回頭等你有五嫂了,再送給你五嫂。”
反正她就這一兒一女,哪個也不虧待就是了。
塔納眼睛都亮了:“真送給我一個?”
耿文華點點頭,將其中一個塞到她手里:“拿著吧,不過這東西太大,擺著放倒是可以,拿在手里把玩就有些不合適了。”
說著話,就在那堆東西里面挑選起來,最后拿了個小巧的玉雕,是一個玲瓏球,上下可以打開,里面可以放熏香的那種,不管是拿在手里或者是掛在衣服上的,都挺合適的,就送給塔納:“你最近不是在學做香嗎?回頭往里面放一些香料,不過既然學,就需得好好學,有些香料用的好了,是對身體有好處的,但有些香料……就跟藥材一樣,需得配伍,看起來都尋常,但搭配起來可能就有某種奇效了,所以有些香可能有害人的作用,你若是學的不精,將來怕是要吃虧!
像是耿文華就分不出那些香料是對身體有好處的,哪些是害人的,所以她就不用。她熏衣服多思用的鮮花,或者果子,再或者干脆就是自己提煉鮮花精油。
西洋那邊也有很好的香水進貢,自打胤禛做了皇帝,這方面她就很有便利條件了,總能有幾瓶香水可用。
她是更習慣用香水的。
塔納忙點頭應了,收了禮物,又忍不住偷偷笑,被耿文華發下,伸手捏她臉頰:“笑什么呢?”
“汗阿瑪心里還是很看重額娘的!彼{說道,要不然也不能前腳有那兩個秀女的事兒,后腳就給自家額娘送東西來了。
耿文華哼笑一聲:“那是因著……算了,你年幼,這些事情,日后再想就是了,好了好了,既然得了禮物了,就快些回去吧,時候也不早,你總在這兒,別人還不得以為你額娘多善妒,連兩個新進宮的秀女都容不下!
還要皇上和公主輪番安慰。
塔納估摸著自家汗阿瑪過會兒是要來的,她這年紀也不算小了,自然明白這會兒她是不好多留的,就趕緊抱著自己剛得的禮物起身:“那我先回去了,額娘若是有事兒,只管讓人去公主所找我!
耿文華笑瞇瞇的應了下來,叫了知春送塔納出去。
等人都出去,她自己對著軟榻上的禮物發了一會兒的呆,就又開始挑選起來,這些東西放著也是白放著,能用起來的,就要用起來,免得放著放著就放壞了。
“這些布料,做些新衣服來穿!惫⑽娜A叫了知夏來吩咐:“這不是眼看夏天了嗎?做幾件輕薄的衣服!
布料有些多,兩三件衣服肯定是用不完的。她就將顏色比較喜慶的留下來:“回頭等弘晝要成親了,送給五福晉!
“這些珍珠拿去做首飾,那珍珠衫不是有些舊了嗎?拆掉做珍珠粉,用這新的珍珠來做珍珠衫!闭渲榉凼呛脰|西,不管是內服還是外用,都有美顏作用。
她將首飾匣子里的東西拿出來,大件兒的讓人給放起來,小的……不配套的,干脆就分給知春她們幾個。
這忙忙活活的,也就將兩個秀女的事兒給扔到了腦袋后面。
等胤禛過來,耿文華已經是面色如常的在看書了。
胤禛擺擺手,沒讓人通傳,而是放輕了腳步進門,湊過去看了一眼耿文華正在看的書,然后就是忍不住挑眉:“這書……是你寫的?”
耿文華嚇一跳,差點兒沒將手里的書給扔出去,等看清是胤禛,這才忍不住伸手在他胳膊上輕拍了一下:“皇上怎么一點兒動靜沒有的?嚇死我了!
胤禛伸手摸一摸她后背:“好了,下次朕不這樣了。這書……”
他點了點耿文華手里的書,耿文華笑瞇瞇的:“之前皇上不是說,要在京城建立學院,挑選內務府的人去學物理和化學,還有算數的嗎?我就想著,倒不如民間也開辦這樣的學院,內務府的人……多是包衣出身,盤根錯節,他們本身有了差事,不一定愿意再靜下心來去學習,倒是民間,若是學好了這三樣,朝廷給與考核,然后再安排到內務府來。”
她頓了頓就說道:“但民間若是讀書有天分的,多是去讀四書五經,猛然開始學這些,怕是也有些摸不著頭腦,理不出頭緒,所以我就從簡單的東西開始寫,先要引起他們的興趣,學得好了,自己就愿意往深處學了!
倒是沒否認這書就是她寫的。
胤禛頗有幾分吃驚,拿過了書本仔細翻看。
怎么說呢,語言倒是十分直白淺顯,就跟大白話一樣,但看起來果然是輕松不費神,一點就通。
他頓了頓,忽然問道:“朕記得你那印刷鋪子,早些年也出過一些科普的書籍?”
是針對生活中的一些容易讓人吃驚害怕的事情,就比如說鬼火,還有什么神仙顯靈,民間變戲法的奧秘,還有抓鬼的一些“手段”之類的。
另外還有一本生活小妙招這些,就比如說布料不小心染色,晚上遭遇鬼壓床該怎么辦之類的。
耿文華讓人印刷之前也是讓胤禛看過的,但那會兒胤禛就篤定她這書是賣不好的,因為能買得起書的,大部分是知道這些東西的。買不起書的……你就是用書本和他解釋了,他也不會信,因為一些根深蒂固的觀念是很難改變的。
胤禛提起來印刷鋪子,耿文華就忍不住嘆氣:“一年年賠錢。”
胤禛挑眉:“那不如關門了?”
耿文華忙擺手:“就算是賠錢,好歹是有些事情做,若是關門了……”連點兒念想也要斷了。
她對自己的來處,也就靠著這些回憶了。但人的精力有限,若是不去回想,要不了多久,關于來處,也就要忘個差不多了。所以就算是賠錢,這印刷的事兒也得做下去,她也需得每日里盡力回憶一些以往的事情,勉強來湊出來幾本書。一年到頭也不用多,三五本就夠了。
胤禛是學過物理化學的,耿文華的這本書既然是基礎書本,他自然是看得懂的,翻看一遍之后就放在了一邊:“你若是實在舍不得關門,回頭開辦了學院,就讓學院從你這邊購買書本!
耿文華眼睛瞬間就亮了:“皇上的意思,當真要開辦學院?”
胤禛微微點頭,頓了頓又說道:“但想要全國各地都開學院,那朝廷是力所不及,所以朕只打算在京城開辦一學院,若是有落第舉子,家里又不愁生計的,倒是可以試一試!
耿文華怔愣了一下,就明白過來了。
不管是什么時候,讀書都不是個……便宜的事兒。就算是現代,國家有九年義務教育,也照樣有許多人讀不起書——書本費,紙筆費,校服費用,大部分的家庭能承擔,但也有一部分家庭承擔不起。
到大清,連個義務教育都沒有,自然也就不要說什么讀書不費錢的話了,讀書甚至是更費錢的。
讀書尚且如此,那做研究就更費錢了。
她抿抿唇,也知道有些事情自己是幫不上忙也插不上手的,早些年她還想過要給天下人免費讀書的機會呢,但后來就知道這事兒太過于想當然,于是一些很天真很單純的念頭,這些年也就慢慢的,自己給丟棄掉了。
說完了正事兒,胤禛看耿文華,主動提起來那兩個秀女的事情:“皇后既然將人安排了鐘粹宮,那必然是要給個名分的,朕思來想去,不如冊封為答應!
耿文華怔愣了一下,點頭:“也好,按理說新進宮,需得從下面慢慢來,但皇上后宮本來就人數稀少,那進宮就冊封為答應,也很是合適。”
宋
氏沒福氣,進宮沒多久就過世了。
她既沒有子女,也沒有恩寵,就是過世,也不過是悄無聲息的埋葬了。
現如今宮里,確實是人數少的很。
胤禛點了點頭:“朕也是這個意思,回頭朕讓內務府去宣旨,至于這鳳印,皇后身體本就不好,又操勞了這選秀的事情,接下來還是讓她先休息一段時間,你費心些,照舊拿著這鳳印!
耿文華就忍不住笑出來:“你倒是促狹,怕是皇后娘娘要生氣的!
“生氣也不會針對你!必范G擺手說道,那拉氏多年來都是一個公正的形象,雖說現在做事兒有些失了分寸,但大面上還是不會出錯的。她的所作所為,也必然是保持在一個度內。
私下里可能會做些什么,但明面上,甚至還會對耿文華更和善些。
多年夫妻,誰不知道誰呢?
胤禛頓了頓才問道:“瞧著你今兒心情挺好?”
耿文華臉上笑意就落下來了,抿抿唇才說道:“也不是很好,不過是想著皇上累了一天了,難得來我這里坐一坐,我若是再鬧脾氣,皇上就是不生氣,也該更勞累了,這才體諒了皇上幾分。”
她停頓了一下又問道:“皇上,既然要冊封答應,打算什么時候去寵幸新人呢?”
說著話,還使勁在胤禛胳膊上拍了一下。
胤禛忍不住哈哈笑起來:“朕就說,你這樣的醋壇子,今兒怎么還愿意好言好語的和朕說話,原來是體諒朕啊,那可得多謝你體諒了!
耿文華哼一聲,轉頭不去看胤禛。
胤禛拽一下她的頭發,因著已經晚上,耿文華早早就散開了頭發讓宮女幫著梳通揉按了一番——那么些頭發盤在腦袋上,又頂著許多首飾,一天下來,累的很,晚上若是不揉按一番,夜里極容易頭皮疼。
這會兒胤禛一拽,耿文華的腦袋就往后面仰了一下。
她惱怒的回頭瞪一眼胤禛,胤禛笑瞇瞇的:“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個很體貼的人,朕心里也感激你的體貼好不好?”
耿文華將自己的頭發拽回來:“我又不是要皇上的感激的,皇上明知道我心里在意的是什么!
胤禛點頭:“朕知道,朕這個年紀了,就是你不說,朕也知道該保養身體了!
他嘆口氣,伸手:“朕五十歲了啊。想當年,汗阿瑪五十歲,還能打馬騎射,蒙古和京城之間,來往無數。朕現如今,卻是時常覺得精神疲乏,身體無力!
康熙那會兒確實是身體強壯,哪怕是快到六十,也照舊是精神矍鑠,精力無限。
但胤禛現在就開始覺得,有些有心無力,并不是床上那方面的,就平日里的事兒,起身走動都覺得懶散,并不愿意動彈。
太醫也說,他這身體是有些虛的。
男人嘛,精元這東西就是精血,也是不敢隨意耗費的。
就算是太醫不說,胤禛自己也是很注重保養身體的。他那些改革,有些是才做了一半兒,有些是才做了個開頭,有些是才有了具體的章程,若是他現在就死了,他并不敢保證他的繼承人,就一定會將他的這些改革給維持下去。
所以,在沒有看到自己的改革有成效之前,他不愿意死。
既如此,那保養身體就十分有必要了。
攬住了耿文華,胤禛又說道:“朕應付你一個就已經足夠了,若是再來幾個,那當真是要命了。所以你也只管放心,既然皇后留著她們在宮里了,那得空讓她們伺候皇后去就是了。朕這里,并不用她們伺候,再者,朕現在也只習慣你在身邊伺候,換個人也不能安心!
他笑道:“現在可放心了?”
耿文華臉色微紅:“皇上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什么吸人精血的妖精呢,還應付我一個就足夠了……”
胤禛挑眉:“難道不是?那前幾天……”
耿文華臉色通紅,就像是染上了一層胭脂,迅速伸手捂住胤禛嘴巴:“皇上!我要惱了!”聲音卻是軟綿綿,又帶了幾分顫,像是鉤子一樣,逗的胤禛忍不住哈哈笑,伸手將人往懷里帶:“你惱一個朕看看!
第216章 第 216 章 朕和你開玩笑呢。
冊封答應的圣旨下來, 那拉氏就有些沉默。這事兒過了皇上的手,那鳳印……也就拿不回來了。看樣子,皇上是鐵了心要將鳳印留在耿文華手里了。
那拉氏嘆口氣,轉頭對嬤嬤說道:“我原先想過會是李氏, 或者是年氏, 卻沒想到, 會是耿氏!
李氏有弘時, 年氏有家世, 哪個不比耿文華強呢?結果現在再看, 李氏被迫念佛去了, 弘時也成了別人家的阿哥。年氏倒還有家世, 只可惜獨守空房, 皇上對年氏也只剩下面子情。
嬤嬤也點頭:“這就叫會咬人的狗不叫。”
那拉氏擺手:“這話說的太粗俗!钡D了頓, 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隨即說起來鈕祜祿氏:“本來哪個皇子登基,也不會不尊我的, 但無奈何, 我卻是不得不站出來爭一爭,我若是不爭,那拉家可就當真在京城里沒有落腳之地了,F如今這宮里的三個皇子, 我也只能是選弘歷了, 也幸好弘歷為人還算是聰敏。回頭你讓御膳房做些弘歷愛吃的點心, 給弘歷送過去吧!
嬤嬤忙應了下來。
耿文華卻是不管這些事情的, 她知道胤禛打算辦學院,整個心思就放在這上面了。
甚至還和胤禛提出了要求——要招收女學生。
但胤禛卻是不答應的, 理由也是現成的:“能到學院里學物理化學的,必然年歲都不會小了,如此年歲, 需得守著男女大防,若是一起讀書,難免會出事兒。再者,女子到了年齡就要嫁人,嫁人之后,若是再出門辦差,也不合適。”
怎么不合適呢?兩點,一個是女子需得打理家事,你若不做,這事兒就需得給別人做,給別人做,就難免會出事兒,若是你出門辦差,男人在家里納妾了呢?內宅就不安穩。再有一點,女子承擔生育責任,若是出門來辦差,這生孩子本就是過鬼門關,若是累著了怎么辦?再者,懷著身孕,到底是有許多不方便之處。
還有一點,其實是和第一個緣由差不多的,那就是若當差,就需得和男人一起,那不還是男女大防這方面的事兒嗎?
可若是不當差,那學了有什么用呢?何必浪費這個時間和精力呢,有空倒不如學學女紅,琴棋書畫之類的。
耿文華就很是不贊成:“皇上何不將眼光放長遠些看呢?孩子自幼都是和母親更為親近,若是做母親的對這方面有興趣,甚至能為孩子啟蒙,那孩子長大之后,對這方面豈會一無所知?您就看塔納和弘晝,一些基礎的東西,他們兩個是不是比尋常這個歲數的少年少女更為精通擅長些?”
她笑道:“這是打基礎,就好比是第一次篩選,經過母親的培養,對這方面還能有所學的,將來在這方面也必然有天賦,也更愿意下功夫。蓋房子嘛,你地基打的好,房子也才能更結實;噬先羰遣蛔屌訉W,那滿京城幾萬人,您可能只能挑選出來兩三個人才?扇羰桥右材軐W,那同樣的人,就是三五百個人,皇上也能選的出來,所以長遠來看,女子讀書,也是有許多好處的。”
頓了頓,補充:“不光是這些學科方面,就是四書五經,也同樣如此,母親有所學,孩子才能被更好的教養。所以我素來是不贊成女子只學些女紅之類的!
至于琴棋書畫,那是無所謂的,畢竟人所擅長的,多種多樣,你總也得讓藝術生有生存的空間是不是?
胤禛皺眉,耿文華又說道:“至于皇上說的男女大防,若是從根本上解決,那就建造兩個學院,一時之間若是找不到許多先生,那就兩個學院輪流上課。若是想要節省一下,那就將同一個院子分為兩部分,宮里又有許多嬤嬤太監,到時候就分派出去,男女雙方的書院,食堂,活動場地,都不許對方進入,如此不就能防范的住了嗎?再者,皇上難道就因為這男女大防的事兒,要因噎廢食嗎?”
耿文華說的是很有道理,但胤禛還是搖頭:“不光是朕會如此顧慮,朝堂文武百官,民間百姓,都會如此顧慮,你就是說的天花亂墜,他們若是不愿意送女孩子來讀書,那你的女子書院,就是個擺設!
為什么會有人家不愿意女孩子多讀書呢?因為讀書能明理,能啟智。書讀的多了,就容易移了性情。
不讀書,她們就會覺得,順應潮流是對的,按照父母給安排的,按部就班的嫁人,生孩子,打理內宅,撫養孩子。讀書了,她們就會去想,為什么要嫁人,為什么要生孩子,憑什么要打理內宅。
一旦這樣想的人多了,社會就要動蕩了,就要不安穩了。
作為男人,胤禛確實是喜歡耿文華的。但作為
皇上,他覺得,女人還是應該在內宅。
耿文華也看出胤禛的想法,頓了頓,嘆氣:“皇上,若是這個機會,能讓大清變的更強大呢?”
胤禛搖頭:“就算只有男人,大清也會變得更強大!
女人能做的事兒,除了懷孕生孩子,哪個男人不能做?反而是女人做不到的,男人也照樣可以做得到。
就比如說那幾十斤的石頭,男人能搬得動,女人卻是搬不動的。
“一個國家的強大,并不是看青壯年有多強壯,而是要看孩子有多優秀,少年強,則國家強!惫⑽娜A說道,胤禛挑眉:“少年強則國家強?這說法倒是有幾分意思!
沉默片刻,他嘆氣:“行了,你也知道,面對你,朕總要……”
有幾分退讓。
他停頓了片刻才繼續說道:“若是你堅持,這個女子學院也不是不能辦,但若是招收不到學生,你可別來找朕哭鼻子!
他就不信哪個大戶人家,愿意讓自家的女孩兒拋頭露面的出來學一些不知所謂的東西。他自己和耿文華知道這些東西是什么,但之前因著西洋教士的宣傳,再加上物理化學和四書五經又是大大不同,所以男人家可以因為興趣學一些,女孩兒家能接觸到的……實在是少的可憐。
頂多也就是看過耿文華書鋪里的那些繪本。
她們不知道這東西如何用,學了能做什么,自然也就是不知所謂的東西了。
耿文華卻是興致勃勃:“既如此,那就需得考慮這個住處的問題了,回頭這學院需要找一個大些的地方,還要在京城里!
頓了頓,就問道:“皇上覺得城西的教堂如何?”
京城是有好幾個教堂的,但耿文華說的,是這個最大的,當年湯若望活著的時候,康熙命人給他修建的,占地幾乎比得上辦個雍親王府了。
后來湯若望死了,也不是沒洋人想要這教堂的,但康熙自此之后就并沒有再看重過哪個洋教士,胤禛更是……只用人家做琺瑯瓷,或者畫畫,也沒有太看重的意思。
于是這教堂就空下來了。
而且,這教堂不光是只一個教堂,周邊也因著常年有洋人居住,那一片的建筑風格都有些和西洋類似,又時常有西洋商人來往,所以那地方就類似于一個小小的西洋人居住地。
因著湯若望的墳墓也在那邊,還有康熙的親自題字,大清也是有不少文人學士往那邊游玩的。
胤禛聽她說起來那教堂,沉吟片刻才說道:“若是做學堂,倒還是可以的。”地方大,關鍵是桌椅多,都是現成的,而且還是分成兩邊的,到時候中間直接拉上屏風,男女一起上課都是可行的——不過到時候需得要開兩扇門,學生需得走兩邊。
兩個人商量片刻,回頭胤禛就在朝中透漏了這事兒。
辦學不是壞事兒,再者皇上也沒說要增加科舉,所以朝堂上并不是很多人反對。但招收女學生,這個就有許多人不同意了,上了折子說這事兒不妥當。
胤禛只留中不發,回頭讓然征用那教堂的時候,就干脆將那教堂一分為二。以那教堂為中間線,東邊算做男學生的地盤,西邊算作女學生的地盤。
耿文華是很關注這事兒的,也知道胤禛派遣了工部去修建那院子,還在欽天監挑選了兩位先生,一個是大清的,一個是西洋教士。
只兩個先生也不夠,另外又從內務府將作監挑選了三個先生,一個是教導器械方面的,一個是教導化學方面的,還有一個是教導算數方面的。
功課安排自有這些先生來擬定,但教材耿文華是已經準備好了的,只派人送過去就行。
如同胤禛所預料的,一個月過去,沒有女學生來報名。
胤禛就笑:“你若是辦個學規矩禮儀的女學,那必然是有許多人來報名的,甚至可能會因為一個上學的名額,打的頭破血流,爭著搶著來讀書!
耿文華頓了頓,不服輸:“指不定過段時間就有人來報名了呢?實在不行,我就選幾個人送過去讀書,總之不能讓那邊空著!
有人開了先例去了,那就相當于是在一堵墻上開了口子,日后別人經過這道口子,也會愿意走進來看看。但若是空著,三五個月招收不到學生,那日后就絕不可能再招收到學生了。
耿文華是打算讓塔納去的,哪怕塔納就去三個月,裝裝樣子也可以。
卻沒想到,是允禟的女兒先找上門來了。她阿瑪雖然被胤禛貶為庶民,摘了黃帶子,但她也還算宗室人,不過是沒有什么封號身份。
允禟當年四個女兒,一個遺腹子,上面三個女孩兒都已經嫁人,這小的,如今也有十三,本來也是到了要嫁人的年齡,但一來是弟弟年幼,她想多留兩年。二來就是不愿意將就,因著允禟的緣故,他家幾個女孩兒都是不太好議親的,她并不想嫁個有短缺的人家,過去吃苦受罪。
自家額娘也總說自家是得了貴妃的恩情的,九福晉現如今還從紡織廠領著分紅呢。
她自幼,也對這方面很有興趣。自打額娘將切割布料的圖紙換成了紡織廠的分紅,他們家日子就好過許多。她也是那會兒起,對這方面就十分下功夫。
現如今既然有個光明正大的渠道,能再學一學,學好了就能直接進衙門,她自然是不會放過這機會的。
當然,九福晉必然也是考慮過這小女兒的婚嫁方面的事兒的,但架不住小格格自己愿意,娘兒倆爭執了許多天,這才有了這報名的事兒。
耿文華自然是十分欣喜,作為第一個報名的女學子,她很是大方的賞賜下了不少東西,比如說免費贈送了鋪蓋,免除了頭一年的伙食費,又讓塔納帶了人進宮,親自征詢她關于校服的看法建議。
本來塔納是不愿意去的,她現在忙著呢,但瞧著耿文華對這事兒十分熱衷,她就又有幾分改換心意了。
于是,這一個學生,就變成了四個——宮里還有許多格格呢,每日里都是和塔納同進同出的,塔納要去讀書,她們自然也想跟著去,就是學不到什么,出宮去玩一玩也是好的。
反正只要有人去,耿文華就高興得很。
就算去的都是宗室里面的女孩兒,但學院開著,日后就總有別的出身的女孩兒愿意來的。不說別的,京官家的女孩兒若是想和塔納交好,是不是就愿意來上學呢?
官員家的來了,商戶家的還會遠嗎?商戶家的來了,京城外面的還會不來嗎?
胤禛來的時候,她就挺得意:“日后讀書的越來越多,就像是我和皇上說的,一代人,兩代人,三代人之后,咱們大清的科技,就必然要比西洋的更優秀,更先進。”
胤禛就忍不住笑,伸手捏一捏她的臉頰:“好,既如此,那是不是該說說這學院的花銷問題了?”
耿文華怔愣了一下,挑眉:“那男子學院那邊的花銷是如何
規定的?”
胤禛笑道:“從朕的私庫里面出的。”
這話一說,耿文華頓時十分心痛。胤禛有私庫,她也有庫房。不同之處在于胤禛的私庫是有出有進的,歷代皇上都有屬于自己的皇莊,而且內務府那邊呢,也會有收入,沒有玻璃作坊這些新興產業之前呢,內務府的收入就是販賣瓷器,騰挪宮中舊物之類的。后來有了玻璃作坊,水泥作坊,內務府那邊的收入也就更多了。
再加上胤禛這私庫是繼承于康熙,康熙那會兒還有西洋各處國家送來的進貢之物。這一代代累計下來,就不是個小數目了,所以學院的這點兒花費,在胤禛這兒根本不算事兒。
但耿文華的庫房有什么呢?除了胤禛賞賜,也就是紡織廠的利潤了。她手上的那幾個莊子鋪子,莊子已經并入到紡織廠那邊了,鋪子則是分給了弘晝和塔納。
她手里唯一剩下的,就是年年賠錢的印刷鋪子。
但紡織廠那邊呢,還要另外建造第三第四,甚至將來會有第五第六紡織廠,所以她手里其實是沒多少現銀的。
她花出去的,基本上就沒回頭的。
這女學的花銷,可不是個小數目。
可女學也是她費功夫求來的,就算是花費不小,她也必得將這事兒給堅持下去。
于是咬咬牙:“皇上既然是用的自己私庫,那我也從自己的庫房里出,我那船隊想必也快回來了,到時候這銀子就不是大問題了!
船隊一趟能賺許多銀子呢,到時候她怕是就要比胤禛還有錢了。
說起來這船隊,又想到船廠,就忙和胤禛說道:“最近接了個大單子,廣東那邊有黃姓人家,一口氣定做了十艘大船,這單子大約能換五六萬兩銀子。”
頓了頓,又問道:“皇上,這船上的武器,妾身能不能和朝廷做個交易?”
胤禛就皺眉,耿文華忙說到:“也不要最好的,就往年的舊的,收拾收拾還能用的就行!
胤禛笑道:“你就不怕朝上有人參奏你!
耿文華就笑道:“妾身也是為皇上節省銀子,再者,妾身又不是倒賣武器,而是和皇上做生意,他們參奏妾身什么?”
胤禛無奈:“就算你是好心,做的事兒也是為朝廷牟利,但這事兒是能放在明面上說的嗎?”
哪個朝廷,會直接在明處喊一聲我們有落后的武器要售賣,誰要買就趕緊報名的?
不都是私底下悄默默的處置了嗎?
白放著是不可能的,做武器耗費巨大,不能因著舊了不好用了,就當廢品垃圾一樣堆放著,或者扔掉。能換成錢是最好的,就是換不成錢,也要做了其他用處才行,定不會是白白放著的。
但這個武器販賣,尤其是朝廷的武器販賣,那是個十分嚴謹的事兒。
一旦放在明面上,誰知道你這武器賣的是新的還是舊的?萬一有人被許了高利,將新武器給賣出去了呢?倒賣軍械,那是抄家滅族的罪名。
甚至可能會被扣上謀反的罪名,到時候指不定連九族都跟著被滅呢。
所以一般人是不能接觸這種東西的,就算是真和朝廷做生意,那也是悄默默的來的,誰敢放在明面上?
胤禛將其中利害仔細分析給耿文華聽,耿文華默默無語,怎么說呢,確實是和她的認知不太一樣,那都是朝廷的東西,朝廷要賣,誰還能攔著不行?
但她也知道,越是朝廷的東西,大概這貪污也越是嚴重。
所以頓了頓,她就很順從的改口:“那皇上說,我該如何拿到這些東西呢?這價錢該如何定?是您定,還是我偷摸摸的找戶部來問?”
胤禛伸手扶額:“你都和朕說了,朕還讓你再去找戶部?”
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軍械倒賣嗎?
耿文華眨眨眼,胤禛頓了頓說道:“回頭你讓人準備好銀子,武器自會送到福建那邊的,到時候一手交錢,一手驗貨就是了。”
他可以找別人去辦這事兒,耿文華就不用經手了。到時候就算是真被人參奏了,船廠那邊必然是能找到背鍋的。
當然 ,也出不了大事兒,他默許的事情,怎么可能會出事兒?
耿文華忙應了,笑嘻嘻的謝恩:“還是皇上對我好,皇上的恩情,妾身心里記著呢!
胤禛也笑:“光是記著就完事兒了?”
耿文華擺手:“也不是,妾身也想著報答皇上,這樣吧,妾身以成本價,給皇上建造十艘大船?”
胤禛就忍不住好奇:“成本價是多少?”
耿文華伸出來手指頭:“一艘船的成本價在八千兩,我若是賣,是以一萬二的價錢賣!
這個成本價,已經是包含了材料,人工,時間等等。
胤禛不說話,耿文華笑道:“現下皇上已經取消海禁,那想必沒多久,朝廷就需得組建海軍!币蝗,海面上也不太平啊,別以為朝廷強大了,海面上就安穩了。
就是本土,都有許多海盜,出來遠點兒,還有倭寇,還有西洋那邊的海盜海賊,海面上不安穩的很。要不然,那些出海的船隊,為什么都要在船只上配備上武器呢?
所以朝廷組建海軍,是必然的事情。
胤禛就忍不住笑:“既然是組建海軍,十艘船是不夠的,你既然要以成本價給朕,那朕不得定做個一兩百?”
耿文華立馬抬手捂住胸口,若是年年不賺錢,那船廠那么些人,靠什么吃飯生存呢?她說的人工成本可不光是給工錢。
頓了頓,她伸手:“ 二十艘?”
胤禛哈哈笑起來,抬手在她腦門上敲一下:“朕和你開玩笑呢,若是組建海軍,這船只,必然是要朝廷采買。”
也不是胤禛一個人說了算的。
征林伐木,這都是要當地衙門來做,算一種勞役。建造船只,也必然是從百姓中挑選,而不是交給某個造船廠來做。
不過說起來組建海軍,胤禛又想起來些朝政上的事兒,索性就起身:“朕往養心殿去,時候不早,你先歇著吧,今晚上就不回來了,你不用等著朕了!
第217章 第 217 章 就是夫妻,也沒必要總……
轉眼到了冬天, 本來胤禛已經在宮外給弘歷選定了府邸,并冊封了弘歷為貝勒,但因為天寒地凍,不好動工, 所以弘歷這一年的冬天, 也還是留在宮里, 他秋季里就成了親, 富察氏是個很溫婉的人。
來年四月份, 天氣暖和, 弘歷才帶著富察氏出宮去。
富察氏是個賢惠人, 這邊出宮, 那邊就給那拉家下了聘禮, 商定了那拉氏進門的時間, 也是定在了秋天。
不過耿文華聽說,弘歷雖說看重富察氏, 但對房里伺候的一個高氏, 也是十分溫柔多情。所以這那拉氏進門,也不知道是富察氏想找人維持平衡,還是想著反正都已經賜婚, 早晚是要進門的。
弘歷府上的事情, 耿文華是很少過問, 在宮里的時候難免聽說些亂七八糟的。但等一家子出宮去了,
耿文華就不好主動問了,畢竟也不是她親兒子。
她是更關心弘晝呢, 江南那邊的紡織廠早已經開工,自打開工,弘晝留在京城的時候就更長了。之前胤禛是將他放在戶部的, 現如今又換了工部,反而是弘歷,從禮部換到了戶部。
這個換來換去的事兒呢,并不算什么大事兒。胤禛兄弟們當差的時候,也是換來換去的,甚至換的更勤快,今兒是在戶部,明天指不定就是禮部了。
天氣越發好的時候,京城里倒是發生了兩件事兒,不算好的事兒。
一個是允褆過世,一個是惠太貴妃過世。
母子兩個是一前一后走的,允褆走的早些,惠太貴妃上了年紀,可能是母子連心,雖說那拉氏是下令讓瞞著允褆過世的事兒了,但惠太貴妃還是緊跟著沒了。
胤禛心里多少是有些難受的,就算是這幾年允褆是一直被圈禁在府里的,但每年逢年過節,胤禛都是會將人請到宮里說說話的。不管年輕時候如何爭奪,但兄弟之間也不能說一點兒情分也沒有,再者,到了這年齡,回憶往昔,也只剩下兄弟之間的和睦了。
他心里難受,就又叫了太醫院去鄭家莊給理親王看診,鬧的理親王都有些哭笑不得。
當然這些個事情,并不會讓胤禛長久的沉溺在悲痛之中,很快朝堂上就有人上了折子,參奏年羹堯和允禎有謀反之意。
任何事情,但凡沾染上謀反兩個字,那就不能輕拿輕放。
皇上命允祥和章佳阿桂來差這事兒。
就好像是……河堤掘開了口子,一瞬間,朝堂上參奏年羹堯的折子就滿天飛起來。這個參奏年羹堯囂張跋扈,那個參奏年羹堯無視皇上,再有參奏年羹堯侵吞軍糧,還有參奏年羹堯枉顧人命。
都不是隨口胡說的,這些罪名,全都附上了證據。
囂張跋扈是有的,他在西北做大將軍,因著軍士和當地百姓有了紛爭,他不聞不問,任由手下軍士打殺了無辜百姓。當地縣令上門詢問,年羹堯連見都不曾見,直接將人給打發了。
無視皇上也是有的,胤禛曾派人問一些西北的事兒,年羹堯將胤禛派過去的欽差給轟走了。
樁樁件件,都是有證據。
年羹堯在朝堂上就直接被摘掉了頂戴花翎,被侍衛給押下去了。
年氏在宮里一下子就慌神了,當天就請了太醫,說是心口疼。
年氏還派了人在養心殿那邊守著,原本是要想胤禛過去的。但胤禛并未去,胤禛也沒去別處,就留在養心殿一晚上。
早上給那拉氏請安的時候,那拉氏還讓人去叫了年氏。但年氏那邊說是病重,沒有過來,那拉氏也并沒有很在意,只說道:“既然年貴妃身體不好,這段時間六阿哥就不要到后宮來了,本身六阿哥身體也不是很好,再過了病氣,阿哥身體出了事兒,算誰的?”
那拉氏親自叫了嬤嬤到阿哥所傳話。
隨后就聽說年氏親自往養心殿去了,不過并未能進門,養心殿雖說也是胤禛寢殿,但畢竟前面也是辦公之處,進進出出都是朝堂上大臣,哪兒能任由一個女眷進出呢?
年氏怎么去的養心殿,就又是被怎么給送回來了。
隨后朝堂上又有人上折子參奏年羹堯有謀反之心,這折子之前也提到了十四阿哥允禎,本身這事兒就是正在追查中的。但現下這個折子,又有不同——直接說年羹堯家里藏著有龍袍。
胤禛一開始不信,但命侍衛搜查之后,還真找到了一身明黃色的龍袍,這下子年羹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年氏也知道到這一步,怕是年羹堯性命難保,也不知道是無頭蒼蠅亂轉還是怎么的,就找到了耿文華:“我二哥不是那樣的人,龍袍必然是有人陷害,皇上現在并不愿意見我,我知道你是皇上愛重之人,只求你,讓我見一見皇上……”
耿文華都有些無奈:“皇上并不會聽我的,我往日里也只是在永壽宮里等著,皇上愿意來就來,不愿意來我也是沒法子的,所以這事兒我真幫不上你的忙。再者,你二哥冤枉不冤枉,這事兒也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需得看證據,那龍袍若不是你二哥讓人做的,那總不能是憑空出來的,總得要有人放過去是不是?年家那地方你自己是知道的,你二哥治兵素來有方,會讓他自己的書房,那樣重要的地方,憑空冒出來一件兒龍袍嗎?”
所以,要么真是年羹堯自己準備的,要么就是年家的人出現了叛徒。不管是哪一個,耿文華上哪兒查去?這事兒怎么也不和后宮沾邊啊。
不過耿文華是信任胤禛的,胤禛這人就是對年羹堯不滿,就單單那些參奏年羹堯的折子,就已經足夠收拾年羹堯了,何必再多此一舉的冒出來一件兒龍袍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年羹堯到底有沒有謀反之意,誰也不知道啊。就是年氏,她也只能保證年羹堯是想扶持六阿哥的,她敢保證年羹堯扶持六阿哥,就沒有幾分是看六阿哥身體不好的份兒上嗎?
年氏是真的走投無路,胤禛不見她,六阿哥被困在阿哥所——那拉氏下了令,六阿哥這段時間就只能在阿哥所休養身體,別說是到后宮來了,連出宮都不行,整日里就在自己屋子里,連上書房都不用去了。
如此一來,六阿哥也是見不到胤禛,也見不到年羹堯的。
她求救無門,本想去求那拉氏,但那拉氏……到底是比不得耿文華受寵。
“你與其來求我,倒不如求一求老天爺,只盼著你二哥是真的被人陷害,而不是自己有謀反之意!惫⑽娜A說道,不等年氏再說什么,就叫了宮女來:“我瞧著年貴妃臉色不是很好,必然是有些累了,那就趕緊回去歇著吧。”
胤禛再到永壽宮來的時候,事情基本上已經是塵埃落定了——十四阿哥允禎被奪爵位,從此圈禁。念著年羹堯有平定西北的功勞,再加上年希堯求情,所以只奪了年羹堯爵位,抄沒家產,奪去官身,命年羹堯暫且做了城門守衛。
胤禛說的時候還是有些傷心:“朕是真沒想到,十四弟居然真有謀反之心,我原以為他和年羹堯就是想扶持六阿哥……”
卻不想,十四是想自己做皇帝。
那一身龍袍確實不是年羹堯自己做的,要不然他這會兒也不能還有性命在。
是十四收買了人手,給年羹堯放進去的。但年羹堯也并不冤枉,他若不是抱著那點兒不敢見光的心思,如何會讓十四趁機鉆了空子?
總的來說,十四確實是想取代胤禛做皇帝,年羹堯則是想利用十四,弄死了胤禛換自家親外甥做皇帝。
兩個人的目的不一樣,但目標是相同的——弄死胤禛,或者說,將胤禛給趕下皇位。
“皇額娘剛沒的時候,我心里也是想著,若是他能改過,好好的聽話辦差,我也不是不能容他的……”胤禛眼眶都有些發紅,偏十四自己不知足。在皇陵反省了那么長時間,竟是和年羹堯攪合到一起去了。
年羹堯……和十四一樣,帶過兵打過仗。
怎么說呢,只要掌握過權利,就不會在輕易放下,他們忘不掉權利在手的滋味。為什么當官的就非得要往上爬?不就是因為越往上,權利越大嗎?
他們都曾經是將在外,在軍營之中,就是高高在上,無人能越過的存在。忽然被召回京城,要被文官彈劾,心理上至少是有些適應不了,很有些落差的。
打過仗嘛,膽量也肯定比文官大。文官要造反,瞻前顧后,少有能成,但武將要造反,就是一個念頭,一沖動,就要開始做準備了。
胤禛心里也為年羹堯惋惜:“到底是難得的將才……”
他停頓了片刻,沒有再說下去,卻是微微嘆口氣。
耿文華給他端了茶水:“皇上要如何處置年希堯?”
年希堯是沒有摻與的,但他和年羹堯是親兄弟,年羹堯所謂作為,他當真是一點兒沒發現嗎?就算是真的沒發現,他是長兄,他對于這事兒也是有些責任的,至少一個疏忽不察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年希堯也是很能干的,他和年羹堯的能干之處不同而已。
胤禛端著茶杯卻沒飲,而是頓了下才說道:“回頭朕看看老三那邊可缺人手用……”
耿文華頓時笑道:“三哥巴不得你多給他送些人手呢!
一開始在各地修建藏書樓的時候,允祉是很高興的,他本身就是喜好詩詞文章的,藏書樓又能從本地弄出來不少書,他閑暇時候還能看看書呢。再者,允祉的幕僚又有許多,都是和他有共同愛好的,最有名的就比如陳夢雷,對允祉那叫一個死心塌地。
你想想,一群志同道合之人,去干自己喜歡的事情,這能不高興嗎?
但去了三年,允祉現如今高興不起來了。從去年開始,就一直上折子,表示這差事太辛苦了,他上了年紀干不動
了,請皇上另外差遣能干之人去辦差。
實在是這事兒,幾乎是沒有閑暇時候的,到了地方就是選定地址,選定了地址就要開始建造,建造途中呢,你就得開始各處找書籍。
書籍這東西珍貴的很,像是孤本珍本這些,都是被藏在各家的,價值千金的東西,誰家愿意白白拿出來呢?
允祉也不能帶人上門去搶是不是?那就需得想法子了,今兒去討論文章,明天去宣揚朝廷政策。人家答應讓抄寫了,還要找人抄寫,然后填寫藏書樓文本目錄。
等好不容易忙完,藏書樓修成了,你說想在這兒暫停一個月看看書,別想了,沒門,該啟程往下一個城鎮去了。
允祉的年齡真不小了,允褆今年都沒了,允祉那也是頭發花白,五十多的老人了。
所以允祉就開始寫折子,該將辦差的機會給年輕人 ,他一把年紀了,想回京來頤養天年,安享晚福了。
說起來允祉,胤禛的心情總算是有些平緩了,頓了頓,又說道:“等三哥回來,再讓人去請了二哥來,我們兄弟也在宮里聚一聚……”
說著,又有些傷感:“到底是聚不齊了……”
耿文華抿抿唇,就算是老大還活著,就算是十四沒被圈禁,你們這兄弟也聚不齊的好嗎?老八和老九都死了,再者就是活著,你愿意和他們聚一聚嗎?
老八人雖然死了,但遺留下來的問題,至今都還沒解決完呢,胤禛但凡提起來就是咬牙切齒,別說是聚一聚了,怕是一見面就要提刀砍人了。
但這話她可不敢在明面上說,只笑道:“若是要聚一聚,千萬不能喝太多酒,皇上這年紀,也該保養了。皇上最近可讓太醫把脈了?”
胤禛點頭:“只說有些睡眠不足,思慮太過!
胤禛并沒有很將太醫的話放在心上,做皇帝的,哪個不思慮?不思慮的都是昏君。
他沉吟了片刻才說道:“之前有人給朕上了折子,說是道家有一門養身之法,朕正要打聽打聽。”
一聽這話,耿文華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可是要煉制丹藥?皇上,您千萬要想一想妾身,若是沒有您護著,妾身可怎么辦?怕是朝堂上大人們都容不得妾身了。這丹藥哪兒是那么好吃的?秦皇漢武……皇上,想一想他們啊,那都是史書上有名的人物,卻因著小小的丹藥……”
胤禛疑惑:“秦始皇是吃丹藥死的嗎?”
不是吧?
耿文華被噎了一下,開始掰著手指給胤禛數:“太遠的不說,就說前朝……”
“那說不定其他皇帝也吃,那么多皇帝,總有幾個不是吃丹藥死的吧?只不過因著死的這幾個恰好是吃了丹藥之后就死的,所以人們才認定丹藥能吃死人?”
胤禛說道,耿文華無語了片刻,哼笑:“我一心為皇上,皇上還要在這里和我分辨?那丹藥若是好的,怎么我從不曾聽說有吃丹藥治好了重病的?什么羽化飛仙,那都是騙人的,皇上如此英明,竟還會被這種事情給糊弄住嗎?您若實在是不信,咱們回頭養兩只雞,喂它們吃丹藥,看她們會不會死就是了。”
胤禛又遲疑:“那說不定人吃了是好的?”
雞和人,那能一樣嗎?
人要是非得認定一件事情,別人就算是再多說辭都不一定能掰過他那認知。胤禛現在就好像是鉆在了牛角尖了里,非得認定了那丹藥是好東西,耿文華就算是將他腦袋撬開了,都不一定能說服他。
耿文華氣哼哼的:“皇上心里其實很明白的,這丹藥當真是好的,為什么人人都說不好呢?”
胤禛張張嘴,片刻才說道:“大抵是因為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得起的!
丹藥十分貴重,因為煉制丹藥的材料十分貴重,所以丹藥也并非是人人都能吃得起的。
耿文華都想將胤禛的腦袋打開看一看了,她深吸一口氣,暫且不要去和胤禛分辨,因為人在爭辯的時候,對方越是說什么,你就越是想反駁,就是有一種勝負欲在,必得要辯論贏了才行。
所以她越是反對,胤禛怕是越是想要試一試。
她讓自己冷靜下來,沖胤禛笑道:“皇上,這事兒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說個對錯的,不如皇上先找人試一試那丹藥?也不要賞賜給別人,那大牢之中的死囚犯,挑選些身體強健的,一日里一丸丹藥試一試!
不等胤禛開口,她就又說道:“對了,既然十四和年羹堯的罪已經定下來,這去往年家抄家的人可選定了?”
胤禛也不太愿意和耿文華爭辯了,輸了自己心里難堪,贏了……好像也不太光彩,見她岔開話題,也就跟著換了話題,說起來這抄家人選:“讓十七去。”
“那十四被圈禁,十四家的幾個孩子……”耿文華又問道,胤禛沉吟片刻:“接到宮中來吧,女孩子沒幾日就能嫁人了,男孩子該辦差辦差!
他連弘皙都能接出來用,十四家的這幾個,親侄子,也沒十四那膽量和本事。
就算是將來……那也能留個將來的帝王練練手。
總不能他將所有的隱患都除掉了,將來的帝王一點兒磨煉沒有的登基吧?胤禛自己是血雨腥風中殺出來的,雖說也護著兒子,不愿意他的兒子經歷許多,但也絕不許他的兒子單純的像是個傻子。
該知道的還是要知道,該歷練的還是要歷練。
耿文華就又說起來慧敏格格的婚事:“娘娘那日里詢問,說是看中了蒙古一個世子,年齡倒是相當,妾身讓人打聽了,為人也很是不錯,皇上若是覺得好,也就能賜婚了!
不等胤禛問,她自己就擺手:“皇上還是且先等一等,妾身讓人去問一問五福晉!
人家的女兒,需得讓人家自己也私底下打聽打聽才好。
這種事兒,胤禛并不多問,他朝堂上那么多些事兒呢,這里下雨了那里干旱了,這種婚嫁的事兒,上有皇后,中間有耿文華,下還有親生的父母,他何必操心呢?
不過既然說到了這小兒女婚事,胤禛就問道:“轉過年,塔納也有十來歲了,她這婚事,你是不是要趁早打算起來了?”
真看中了,不得和男方家里暗示一下,將人給留著?不說是娶妻了,納妾也最好是別有。
耿文華小心翼翼的看胤禛 ,胤禛停頓了片刻就反應過來了,忍不住笑:“你是在擔憂和親蒙古的事兒?朕只有塔納這一個女兒了,必然是要留在身邊的,回頭你在京城里挑選一番就好!
耿文華順口問道:“滿漢都行?”
胤禛頓時皺眉,耿文華趕緊笑道:“妾身就是順嘴……”
胤禛擺擺手:“并非是覺得你說錯了,不過這事兒需得從長計議……你難不成是看上了哪個漢臣家的兒郎?朕倒是覺得,滿人家的也不錯的,像是阿克頓家
里的兩個兒子,小小年紀,就很是勇武。再者,滿漢風俗不同,若是嫁給漢人,怕是塔納自己也不會習慣。”
大的不說,這飲食上,滿漢就是有很大的差別的。吃的都不能順口,那這日子能過的順心嗎?
再有就是在祭祀啊,年節禮儀啊,大不相同的,這個要過頒金節 ,那個要過孟盂蘭節,怕是這過節的事兒夫妻倆都得爭吵起來。
胤禛不說,耿文華是真沒想到這點兒,但這會兒還要和胤禛分辨一下:“頒金節和孟盂蘭節又不是同一天,就不能一起過一個孟盂蘭節,再一起過個頒金節嗎?”
“那若是塔納在孟盂蘭節非得要辦個賞花宴高興高興,然后額駙非得要在頒金節去給死去的祖宗上柱香呢?”胤禛問道,耿文華沉默片刻,眨眨眼:“那就分開過?上香的上香,辦賞花宴的辦賞花宴!
就是夫妻,也沒必要總捆綁在一起吧?
耿文華一拍手:“再者,塔納是有公主府的,又不是非得要住在額駙家的,額駙也是有自己的家的,也不是非得要住在公主府的。”
第218章 第 218 章 才不會放在眼前自找煩……
見耿文華總說起來這事兒, 胤禛就以為她是看中了哪個漢臣家的兒郎,忍不住多問了幾句:“誰家的?多大年紀?”
耿文華嘴角抽了抽,塔納也才十來歲,她看中什么看中?
“不過是提前問一問, 若是塔納將來自己看上了, 或者是誰家的兒郎很是有出息, 偏又是漢臣家的, 皇上不得提前打算起來嗎?”滿漢不通婚, 胤禛若是要賜婚, 可不得提前將各種障礙給清除掉嗎?
既然不是現在看中了, 胤禛也就不著急了。
頓了頓, 又說起來十三的身體:“這兩年總有不自在, 朕已經賞賜了他一個太醫, 隨身伺候,但奈何早些年身體底子壞了……”
其實一半兒的原因是因著早些年在養蜂夾道將身體熬壞了, 還有一半兒的原因是十三自己得病的緣故, 太醫說他那骨頭里生了東西,所以總會渾身骨頭疼,但十三能忍, 平日里是不如何說的, 可這種病又是治不了的, 只能緩解, 只能熬著。
胤禛說十三的病情,也是因著有人說, 丹藥能強筋健骨。
他自己尚且想吃一吃丹藥呢,這種好東西,自然也是想和十三分享分享的。
耿文華費盡心思繞開了話題, 胤禛又給扯回來了。
耿文華心里暗暗腹誹,怕是之后你自己覺得這丹藥是好東西,你想分享,人家不一定愿意要呢。
她就笑道:“十三弟的身體既然不是很好,你就將軍機處的事兒分一分,別總可著十三弟一個人用!
胤禛沒說話,耿文華也不多說,兩個人安靜的坐了片刻。蘇培盛就來了:“張大人在養心殿那邊等著,說是出了些事情,請皇上定奪!
這會兒找進宮來的,必然是大事兒。胤禛也沒敢耽誤,連忙起身去了養心殿。
耿文華不敢讓人往養心殿去打聽事情,但很快她也就知道了是發生什么了,有人參奏隆科多,說隆科多收受賄賂,將京城防備圖給賣掉了。
防備圖這事兒自然是是十分要緊的,若是有謀反之人拿到了,不說立馬攻陷京城吧,也不會很耗費力氣。
防備圖丟失,胤禛立馬就叫了十三去查。隆科多則是被拿下,扔到了大牢里。
隆科多原先可是能和年羹堯相提并論的人,朝堂上的官員甚至能分為佟選和年選,佟選就是投了隆科多門下,得了隆科多賞識提拔的。年選,那就是投了年家門下,得了年羹堯賞識提拔的。
年羹堯這轟然倒下,年選也就成了落水的鵪鶉,只靜悄悄縮在一起,不敢再有半點兒動靜。
于是這朝堂上就剩下個隆科多,十分顯眼。
隆科多這一被下了大牢,瞬間那求情的折子就飛進了養心殿。
隆科多有個愛妾李四兒,也開始為隆科多奔波起來。然而隆科多得勢的時候,李四兒一個侍妾還能蹦跶,隆科多現在都下了大牢,誰會給一個侍妾臉面?
但李四兒求情求到了耿家頭上。
話說的……不太好聽,將她自己和耿文華相提并論了,她自己是隆科多愛妾,耿文華也不過是胤禛愛妾,同為愛妾,那該同病相憐,互相體諒才是。
這話說的耿老夫人就忍不住冷笑,當即就摔了茶杯命人將李四兒給趕出去了。
人是趕出去了,但話還是傳到了宮里。不是耿家傳的,而是李四兒出門之后又和別人說的,這世上哪兒都少不了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所以宮里耿文華也就知道了。
知春偷偷看耿文華臉色,就怕耿文華發怒,耿文華卻是笑道:“她有一句也沒說錯,我也不過是一個侍妾而已!
知春趕緊開解耿文華:“那怎么能一樣呢?她李四兒賤籍出身,娘娘您卻是有品級在身上,您乃是朝廷冊封,得百姓供養的,豈能是一個侍妾能比得?”
耿文華卷擺擺手,笑道:“不說賤籍不賤籍的,這……”
頓了頓,到底是沒說下去,也怕胤禛聽了傷心難堪。
她看知春:“咱們也別管,李四兒囂張也囂張不了幾天了,回頭自有她得罪的人去收拾她 ,咱們沒必要出頭。”
這是生怕宮里有人打著為她出口氣的旗號,再去宮外找事兒。知春應了一聲,她自會去約束永壽宮的人。
李四兒沒多久也被下大牢了,因為隨著隆科多下大牢,當即有許多折子參奏隆科多,賣掉防備圖只是其中一個罪名,另有收受賄賂,倒賣鐵器,和江南官員有所勾結,克扣軍備等等罪名。
光是一宗大的,就是江南那邊有二百萬的鹽稅,說是送到了隆科多手里。但這一筆錢,佟家上上下下卻是找不出來的,佟家那邊自己將李四兒給送了過來,說有可能是在李四兒手里,于是李四兒也就緊跟著住進了大牢。
當然,她和隆科多肯定是分開關押的。
朝廷這邊光是算隆科多收的賄賂,就算出來將近四百萬兩銀子,這筆錢,胤禛必得是要拿回來的。所以,沒有見到銀子之前,他們夫妻,是誰也不能出來的。
佟家這邊自然會求情,甚至連暢春園那邊的平太貴妃都上了折子想回宮來。
平太貴妃是在佟佳皇后過世之后進宮的,她也一輩子沒子女,當年因著佟家皇后養育過胤禛,她自己也就對胤禛十分親近。別的太妃,胤禛可以不給面子,但在胤禛經過佟佳氏的過世,又被康熙送回永和宮的那段比較艱難的生活中,平太貴妃給與他的關心就十分難得,他心里還是十分感恩的。
所以平太貴妃說要回宮,他就忙讓那拉氏去接了。
到底是長輩,平太貴妃一進宮,耿文華等人就需得去請安。
平太貴妃的年齡并不算大,也才六十多,大約是在暢春園的日子過的太舒心,瞧著是比幾年前還略胖一些的,人也和善,臉上總帶幾分笑意。
掃視一圈,不見年氏,就問道:“年貴妃怎么沒來?可是有事兒?”
那拉氏就笑著解釋道:“年貴妃身體抱恙,怕過了病氣給您!
年家和佟家并不對付,平太貴妃也并不是很關心年氏,就點點頭:“既如此,就讓她好好養著吧,這是耿貴妃吧?瞧著比以前更好看了些,怎么沒見塔納公主?”
“不知道您今兒回宮,塔納一早就出宮去了!睍炒簣@距離皇宮可不遠,馬車打一個來回也才半個時辰。皇后吃過早飯去接,到現在也才九點鐘。
塔納是天不亮就出門了,她需得去京郊紡織廠,就要早起。
平太貴妃又點點頭,又問熹妃,又問齊妃,一個個問一遍,就擺手:“我這剛回來,也需得休息,你們就不用在這里陪著了,各自回去吧!
耿文華等人也就趕緊起身告辭了,這才走出壽康宮,熹妃就壓低了聲音:“你看見平太貴妃身邊帶著那姑娘了嗎?”
耿文華當然看見了,穿著打扮又不是宮女,也不是嬤嬤,必然不是宮里人。
熹妃又說道:“那穿著打扮,看起來低調,實際上卻很是不普通,光是那頭上的簪子上鑲嵌的寶石,就需得好幾百兩銀子,我估摸著是佟家的格格!
耿文華又點頭,估計是猜對了,因為平太貴妃也沒必要帶別人家的姑娘進宮啊。宮里又不是菜市場,誰想進來就進來。
熹妃看她不為所動,頓時有些泄氣:“那你是不是也猜出來了,這佟家的格格,是奔著進宮來的?”
耿文華這次沒忍住,嘴角抽了抽,看熹妃:“你是不是……怎么就猜到這上面來了?”
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平太貴妃要真想將佟家的女孩兒送進宮給皇上,那之前剛選秀,通過選秀進宮不更光明正大嗎?偏要等到這時候,將人給帶進宮,再讓皇上給冊封給位份?
世人不得看低佟家,為了一個隆科多,將自家的女孩兒都送進宮去嗎?
所以,就算是要給這位格格找想男人,也必然不是盯著胤禛的。
想到這里,耿文華就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熹妃,有可能是沖著弘歷來的?但也不對,若是看上弘歷,之前不也照樣可以選秀的嗎?是明知道弘歷的嫡福晉側福晉都有主兒了,所以不愿意經過選秀的廝殺嗎?
熹妃可不知道耿文華這片刻,心思就轉了許多圈了,只自己說自己的:“若不是要送進宮,那好端端的,帶個格格進宮做什么?可別說是要放在身邊伺候,那格格的年齡一看就是正當婚嫁時候,真若是疼愛,合該是找個好人家,而不是留在身邊伺候。偏這個年紀了,要嫁人了,帶進宮來了,你說,這宮里還有幾個男人可挑選?不就是沖著皇上來的嗎?怕不是之前是覺得皇上不近女色,只獨寵你一個,不舍得送進宮來守活寡,但之前又聽說選秀留了兩個,所以又有了心思,送進來爭寵來的。”
怎么說呢,居然覺得還有些邏輯和道理在啊。
耿文華趕緊甩甩頭,將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給甩開,還有,現在說獨寵都不避著她了嗎?
“不要胡思亂想,佟家注重名聲,必不會是送到宮里來的!惫⑽娜A說道,熹妃噗嗤一聲笑出來了:“佟家注重名聲?平太貴妃自己是如何進宮的?隆科多和那李四兒還有名聲在嗎?你這話,可真是個笑話了!
隆科多和李四兒的事情,在整個京城都是笑話,有這么個寵妾滅妻的,你說佟家注重名聲?
耿文華也有些無語了,又笑道:“真若是送進宮來了,你我還能攔著不成?有皇上和皇后在呢,這種事情,也用不著咱們來操心!
熹妃瞪大眼睛:“你這話,糊弄別人也就算了,還來糊弄我?皇上應不應,還不就是你一句話的事兒?這又不是朝堂上的事兒,不過是后宮進人的小事兒,你還能說不上話?”
她拉著耿文華胳膊:“我覺得你該和皇上說一聲,別讓這佟家的格格進宮,現如今咱們這宮里的人數正正好,又都是相處時間很長了的,大家伙兒和和睦睦的不好嗎?非得要再弄一個進宮來!
耿文華知道熹妃的心思,之前那拉氏留下的那兩個,不過是漢軍旗出身,對鈕祜祿氏是半點影響也沒有的。但佟家的格格若是要進宮,那少說也是個妃位吧?佟家啊,那可是……當年的佟半朝,這種人家,鈕祜祿家是抗衡不過的。
就算是熹妃有兒子,也不一定能壓得住佟家這位格格。
她都是做婆婆的人了,怎么還要一把年紀,再去給別人低頭呢?
所以,宮里進人可以,反正她現在不受寵,分的也是耿文華的圣寵。但,進的人不能身份比她高,不能壓在她頭上。
耿文華擺手:“我還是覺得你想太多,佟家格格可能并不是要進宮的,人家女孩子名聲重要,你也少說幾句吧。”
這進宮的名聲傳出去了,日后還怎么嫁人?
熹妃瞪大眼睛:“我必然沒說錯……”
耿文華打斷她:“就算是你猜中了,我說了,這事兒有皇上和皇后做主呢,你何必插手呢?咱們只等著看就是了。”
熹妃皺了皺眉:“你不著急?”
耿文華笑道:“我不著急,所以,你也別著急!被噬喜患碧O急,她這個獨寵的人都還不著急呢,你這個不得寵的,著急什么?
熹妃現在也不是當初了,至少耿文華這話里的意思是聽出來了,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太好看,忍了忍,到底是沒忍住:“是,我現在是做婆婆,馬上就要做祖母的人了,合該是端莊穩重,不像是有些人,一把年紀了,還要跟年輕女孩兒比呢!
耿文華看她一眼,收了面上表情:“既如此,那我就不打擾你做祖母了!
說完率先往前走一步,將熹妃給留在了原地。
熹妃頓時有些惱恨,哼一聲才轉身往自己的宮殿去。
耿文華并沒有很關注佟家這位格格,胤禛是個說話算數的,那新冊封的兩個答應,他連見都沒去見,就算是佟家格格要進宮……她也沒法子攔著。
她一如既往的窩在自己的書房里編纂教科書,塔納是快黃昏的時候才從外面回來的,進了宮就直奔永壽宮來,先說了紡織廠的事兒:“最近要開始做四件套,按照額娘說的,枕頭套,被套,床單,先用棉布的來做,做成大紅色的喜慶的樣式!
這也是紡織廠新開的產品,這個做起來可比衣服省勁兒多了,所以做起來速度也快。而且,還有繡花——繡娘是之前宮里放出的宮女,也不要多,一床被褥上,就邊角,或者中間繡上幾朵花就可以了。
因著做的是婚慶市場的產品,耿文華的要求也不多,只一點兒,看著喜慶。
所以顏色就選定的大紅色,上面的繡品則是花卉,并且多是牡丹,菊花,石榴花這幾種。牡丹是看起來富貴,菊花是長壽,石榴花是多子多福。
她定好了樣式,就讓塔納去和紡織廠的人溝通,因著這個定位的是比較有錢的中等家庭,所以被褥的尺寸也定的是一米五寬,兩米長。
塔納接著說道:“等這棉布的推出來,若是有許多人買,咱們再做綢緞的。若是無人買,咱們低價處理了現在手里的這些,也不算是很賠錢。”
耿文華笑道:“好,考慮的很是周全,那大約需要多久才能做出來?”
塔納停頓了一下,伸手:“我給紡織廠一個月的時間,能做出來多少做多少。再者,我還想著和額娘商量,將咱們京城那鋪子改成一個大的商場,專門賣咱們紡織廠的東西!
耿文華噗嗤一聲笑出來,伸手摸一摸塔納的腦袋:“你很聰明,這法子也能想得到。好,那你去做,額娘給你做靠山,不管輸了贏了,額娘都給你兜底!
這不就是直銷模式嗎?以前是很流行的,就是后來的各種專賣店。
耿文華笑道:“那名字你可想好了?”
塔納點頭:“名字不用另外想,就用紡織廠的名字,紡織廠布莊。”
但凡和布料相關的生意,都可以叫布莊。這個店鋪,不光是賣衣服,還要賣四件套,以后說不定還要賣別的,所以直接叫布莊就好。
兩個人正說著話,胤禛就過來了,一看塔納的樣子就知道她是剛從宮外回來,就笑道:“沒有在外面玩兒?”
塔納嘆氣:“太忙了,沒顧得上玩兒,汗阿瑪,我想明天出宮去玩兒!
胤禛問到:“去哪兒?”
“我想去四哥府上,之前也和四哥說好了!彼緛硐胝液霑兺鎯耗,但弘晝有事兒。再者,弘晝沒成親,在宮外也沒府邸,所以去不了。
胤禛點頭:“想去就去,不過,需得留意時間,不可回來太晚。用了晚飯嗎?”
這問的是耿文華,耿文華忙說到:“沒有,想著皇上要來,就特意讓他們晚些做。”一邊說著,一遍吩咐了宮女去取晚飯。
塔納也順便留在這邊用飯。
因著塔納在,耿文華也就沒空問佟家格格的事兒。
吃過飯,胤禛又陪著塔納下棋,塔納年幼,本就下不過胤禛,輸的多了,眼眶就發紅,要哭不哭的——她在外面能干,在父母跟前也是小孩子啊。
胤禛就趕緊哄:“好了,汗阿瑪這個玉佩送給你?”
他可不會說下次讓著塔納,小孩子嘛,輸了再練一練就好了,總被人讓著怎么能行?
塔納不高興,拿了玉佩就從軟塌上下來,胡亂給胤禛行禮,又找耿文華告辭:“額娘,時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明日我一早出宮,回來給額娘帶好吃的!
說完擺擺手,就小跑著走人了。
胤禛嘆氣:“塔納脾氣越發大了!
耿文華無語:“不是皇上慣出來的嗎?從小就說,咱們塔納是格格,脾氣大些怎么了,現在這脾氣大,皇上您
說,怎么了?”
胤禛被噎住。
過了片刻,岔開話題:“朕剛去平太貴妃那邊看過了,平太貴妃身邊那格格,你可見過了?”
耿文華點點頭:“見過了,熹妃還猜測是要僅供來的!
她看胤禛,眼神灼灼:“可是要進宮的?”
胤禛無奈:“又說這話,之前那兩個是選秀進宮的,朕不好將人趕出去,現如今是平太貴妃帶進來的,朕不愿意,誰也沒辦法勉強。再者,平太貴妃并不是要將人送進宮,而是相中了弘晝。”
耿文華有些驚訝:“相中了弘晝?”
胤禛點頭,佟家本來是先打聽的弘歷,后來知道鈕祜祿氏更看中富察家,佟家也是有幾分傲氣的,你看不上我家我還看不上你家呢,所以這位佟家格格,就在選秀的時候,報了病,錯過了這次選秀。
弘歷和弘晝同齡,弘歷成親了,弘晝還沒成親。
佟家思來想去,就又覺得弘晝也不錯,但錯過了選秀,也不知道耿文華這邊有沒有看上別人家的姑娘,不敢賭下一次,所以就只能拜托了平太貴妃將人帶進宮,一來是讓耿文華見一見,二來呢,也讓兩個少年人見一見。
胤禛這么一說,耿文華就先皺眉,心里略有些不太喜歡:“佟家未免自視過高,還想在兩個皇子之間挑選……這姿態,我很是不喜歡。”
佟家女孩兒因著出過一個皇后,一個太貴妃,所以也算是比較尊貴有名氣的。
胤禛沉默了片刻:“若是人品尚可……”
佟家也算是勢力比較大的,就算沒了隆科多,那還有別的人呢,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轟然倒塌。
耿文華搖頭:“我還是不太喜歡,就算是她本身人品貴重,可有那樣一個家族……我并不愿意弘晝被人拿捏,妻族勢力過大,對他來說,不是好事兒,再者,我出身也就如此,若是再來個出身顯貴的兒媳,那我到時候如何在兒媳面前擺婆婆的架子呢?”
這話自然是開玩笑的,若是弘晝成親,她定將兩個人打發出去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去,才不會放在眼前自找煩惱。
第219章 第 219 章 等著景仁宮那邊消息!
耿文華自己雖說是不太喜歡這位佟家格格的, 但這事兒她還是和弘晝提了一句,以免日后弘晝從別處知道,萬一他看中了佟家勢力呢?若是弘晝年歲小,耿文華自然是能幫他做主的, 但現在他已經長大, 不說已經開始辦差了, 甚至開始自己經營紡織廠, 男孩子嘛, 哪個喜歡自己的事情一直不能自己做主的?
不過, 弘晝到底還是站在耿文華這邊的:“一來是性情怕是不合適, 我聽太貴妃那邊的人說, 這位佟家格格是個十分精細的人!
所謂的精細, 就是喜好錦衣華服,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耿文華雖說也沒窮過,但好吃的吃過, 路邊攤也不嫌棄。弘晝自幼跟著她, 也是很喜歡在街上隨意逛一逛,有小吃就買一些的。
再者,他這兩年頻繁出京, 也很習慣在路上吃的粗糙。
至于穿著, 雖說不至于天天穿紡織廠的衣服, 但三五天也會穿一次。用耿文華的話來說, 這就是有一種廣告效應的,廣而告之。
佟家格格呢, 那一件衣服,抵得上弘晝身上十件衣服了。
再就是性情方便,佟家格格是更喜歡詩詞的, 聽說現在在宮里,每日里十二個時辰,有至少四個時辰是手里拿著書本的。而且,貴太妃那邊總傳出消息,說佟家格格又作了什么好詩詞,好文章。
弘晝雖說功課不差,但空閑時候,是更愿意放松一下的,夫妻之間嘛,難道整日里相處就只談論詩詞嗎?那不成了年氏和汗阿瑪嗎?汗阿瑪也不見得就喜歡詩詞啊,要真喜歡,怎么就不愛去年貴妃那邊了?
就這兩方面一比較,弘晝就將腦袋搖的像是撥浪鼓:“性情不和,日后怕是過不到一起。二來呢,我現在還不想成親,額娘您是不知道,四哥那府上……”
他露出些一言難盡的表情來。
耿文華雖說自己不去打聽,但既然有人說,她還是有幾分好奇的:“我只聽你熹妃母說你四哥的福晉十分賢惠,你四哥又向來是聰明人,他那府上,難不成還鬧出來了什么亂子不成?”
弘晝頓了頓才說道:“也不是鬧出來了亂子,這么說吧,四哥現在就跟個肉骨頭一樣,后院那些人,都是餓狼。我之前去四哥府上,短短半個時辰,竟是有四撥人前往書房,四嫂讓人送了點心過去,高氏讓人送了雞湯過去,那拉氏讓人送了蛋糕過去,還有個小丫鬟,親自拎了奶茶過去!
他伸手撓了撓臉頰:“我都有些厭煩了,看四哥那樣子,竟還有些驕傲?還和我炫耀來著,對,就是炫耀,明著抱怨說自己在府里不得閑,但那臉上表情卻不是真的生氣!
他就不信了,自家四哥是府里的男主子,他要是真生氣,一聲令下,誰敢隨意往書房送東西去呢?
對于弘歷得意的點兒,弘晝也是不太明白的:“當年在王府,沒有汗阿瑪允許,別說額娘了,就是嫡額娘,都不許往書房去,四哥那后院如此松散,他竟還是十分高興?”
耿文華笑道:“你四哥大約是覺得自己很有魅力,不管是富察氏還是那拉氏,亦或者是高氏,都是極為出色的女子。富察氏溫婉端莊,高氏素有才華,那拉氏性情活潑,任何一個放在外面,都是耀眼的明珠,然而這些個明珠,現如今在你四哥面前低頭了。”
頓了頓,就說道:“就好比你汗阿瑪和你十三叔,還有張大人等,現在站在你面前,齊齊夸贊你是世上絕頂聰明之人,你高興不高興?能不能忍得住不去外面炫耀?”
弘晝想象了一下那場景,嘴角就控制不住往上挑,明白了弘歷的感覺,他這都不是真實發生的,還只是想象一下呢,都抑制不住內心的驚喜。四哥那后院,可是真實存在的。
但弘晝還是有些不太明白:“不過是幾個女人……”
男人嘛,難道就求一個美人環繞?
耿文華笑道:“每個人的追求都是不同的,不過,你日后,還是不要學你四哥,你該知道你的目標是什么,認定了你心里的路,然后勇往直前的走著就行了,不要為路上的風景而耽誤你的目標。”
弘晝趕緊往外看,門窗都開著,宮女嬤嬤都在遠遠的地方站著。
他松口氣,看耿文華:“額娘不覺得我異想天開?”
“不覺得!惫⑽娜A搖頭,頓了頓,笑道:“這種事情,本就是能者居之。不過,額娘今兒要告訴你的是,無論你要做什么,都必得要想好你的退路。若是成,那自然是好的,若是不成,你該如何呢?和你八叔一樣,還是和你十四叔一樣呢?”
老八是死了,十四雖然沒死,但也是被圈禁了。
弘晝沉思,耿文華讓人去拿了地球儀來:“你看,隔著大西洋,有這么許多的土地,許多的國家,額娘又有船隊……”
不等她說完,弘晝就將腦袋搖的像是撥浪鼓:“此事我不能牽連額娘,我有什么想法那是我自己的事兒,不能因著我想要什么,就將額娘也拖進了泥坑里。”
頓了頓,他又說道:“再者,我知道額娘的意思,但額娘想過沒有,既然外面還有許多的土地,為什么這些國家,相鄰如此靠近,卻沒有去占有呢?再者,隔著一個大西洋,那邊的氣候,風土,我們全然不知情,只在大清境內,從京城到江南,都需得帶著一把泥土,那去了大西洋那邊,若是有個是病痛,我們連太醫也沒有……”
去了豈不是要沒命?
若是奪嫡失敗,他不出去,死的也就是他一個。可若是出去,死的就不一定只是他自己了,他們這群人走了,留在大清的人怎么辦呢?
所以,額娘說的后路,他覺得不成。
耿文
華就忍不住笑:“你覺得沒有太醫是大事兒,但京城的洋人也不少,你可曾詢問過他們,他們國家的人若是生病了要怎么辦嗎?”
弘晝臉上頓時露出些驚恐神色:“我自然是問過的,腿壞了就切掉雙腿,胳膊壞了就切掉胳膊……簡直就是,不開化,茹毛飲血!
耿文華嘴角抽了抽,好吧,忽然想起來了,現如今的西洋醫術,在大清這種保守治療的大環境下,確實是有些駭人聽聞的。
西洋的醫術,現如今好像也是出于摸索階段?
耿文華頓了頓才說道:“那咱們帶著個太醫出去?”
“有太醫沒有藥,有什么用呢?”弘晝擺手,又說道:“額娘不要想這種不切實際的事情了,您呢,只管安安心心的在永壽宮做您自己的事情,若是……您就和齊妃母一樣,閉門不出就好!
就好像惠太妃,哪怕大千歲被圈禁了,康熙照樣念舊情,將人好好的養在宮里。就算是緊閉宮門念經祈福,吃喝穿戴方面,反正是沒人敢怠慢的。
再者,還有塔納在,塔納可是汗阿瑪唯一的女兒,難道汗阿瑪還能連塔納一塊兒打殺了?只要塔納好好的,額娘的后半輩子就有靠。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將外面的事情,盡量的不告訴額娘,完全的和后宮分割開來。
耿文華擺擺手:“我可不能不出門,算了,你大了,自有主意了,既如此,那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就是了!
弘晝雖說并不贊成出海的事兒,但耿文華覺得自己還是要盡早做準備。實在是不行,到時候讓人打暈了弘晝,將他給弄到船上送出去完事兒。
弘晝雖說不是她生的,但也是她養的啊。嗯,就算她生的時候不在,但坐月子的也確實是她。
弘晝沒看上佟家的格格,平太貴妃也沒法子,她雖說心里有些暗惱,卻也知道現在并非是先帝在的時候了。于是就只好找那拉氏,說佟家格格錯過了之前的選秀,現如今病好來了,想說一門婚事,讓那拉氏幫著尋摸尋摸。
那拉氏倒是熱心的很,將這事情給兜攬了下來。
不到五天,還真的給這位佟家格格說了一門婚事——十三家的嫡子。
這位嫡子呢,不是長子。當年十三成親之前,府里也是先有了側福晉,還是那句話,先進門的人就是占據優勢,這位先進門的側福晉不光是在管家方面占了便宜,還順便將十三的心給占去了大半。
若非是后來十三倒霉,是十三福晉不離不棄,怕是十三阿哥又是一個寵妾滅妻的典范了。
庶長子弘晨早已經成親,但這位嫡子,卻還沒成親。
那拉氏提起來這門親事,先去問了平太貴妃。平太貴妃對這門婚事很是滿意,十三現在可是鐵帽子親王,世襲罔替。現如今這個嫡子,也已經被冊封為了世子,將來必然是要繼承十三的爵位的。
十三又是胤禛的肱骨大臣,軍機處總領,可謂是皇帝之下第一人。若說身份,那真是除了皇阿哥,也就是十三家的兒子比較得勢了。
那拉氏又宣召了十三福晉進宮來詢問,十三福晉當時并未決定,而是說要等回去問一問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又親自進宮來問了胤禛,他是知道胤禛對隆科多的態度的,現如今就看胤禛是不是要將佟家和隆科多劃分開,還是直接當做一體看。
事情繞一圈,胤禛來永壽宮的時候又提起來了:“朕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該給佟家留一份兒體面,一來是感念汗阿瑪,二來呢,當初我年幼……隆科多時常出入后宮,也是他帶著朕在外面玩耍。”
小阿哥年幼時候出宮機會很少,基本上就是到外家轉一圈即可。
胤禛養在佟佳氏跟前,那出宮必然是不會去烏雅家的,多是去佟家。
佟家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面上肯定是周全周到。
就是后來奪嫡,佟家是站在八阿哥那邊的,卻也不妨礙他們年節時候,照常給胤禛送節禮。
情分是真的,不支持他做皇帝也是真的,支持八阿哥更是真的不能再真的。整個佟家,當年也只一個隆科多是站在他這邊的。
耿文華就明白胤禛的意思了:“皇上想如何做就如何做,不過是個女眷,將來就是再如何,也牽扯不到出嫁女身上!
胤禛本就已經有決定,得耿文華支持,沒幾天就下了賜婚的圣旨。
然后,佟家那邊就分家了。
分家這種事情呢,一般來說是很少有的。鑒于朝廷關于賦役的規定,不管是民間還是朝堂,都是大家族更有利,小家庭則是不易生存。
所以不到不得已,少有家庭會分家。
佟家也是如此,不管是當年八阿哥奪嫡失敗,還是后來隆科多得勢,佟家一直沒分家。
現如今,隆科多進了大牢,佟家這邊就分家了。
佟家前腳分家,后腳關于隆科多的處置就下來了,斬立決。
李四兒也沒得好,在隆科多被帶去刑場的頭一天,一杯毒酒,李四兒就成了一具尸體。
至于隆科多貪墨的銀錢,佟家那邊將隆科多那一房所有的家產都給捐獻出來了,隆科多的嫡長子,則是帶著妹妹還有李四兒生的弟弟,一起往東北去了。
煊煊赫赫的佟家,就好像一棵大樹,說倒塌就倒塌了。
京城里很是議論了一段時間,但很快這個八卦新聞就又被另外一個事情給取代了,宮里的皇后娘娘,不行了。
這事兒很是突然,別說是外面百姓覺得懵了,就是宮里耿文華等人都覺得有些……天上忽然掉下來一塊兒石頭砸在了腦袋上一樣。
前段時間明明身體還好轉了些,不光有心情來給佟家格格說親了,還很關心弘歷的子嗣,特意叫了富察氏進宮來詢問呢。這怎么一轉眼,說不行就不行了呢?
耿文華等人在大殿里面等著,胤禛和太醫則是在內室。
熹妃左右看看,到底是沒忍住,靠近耿文華身邊:“皇后娘娘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了……”
耿文華微微搖頭:“我也不知,娘娘的脈案,也并不是我等能看見的。”
從皇后去圓明園,耿文華就再沒見過那拉氏的脈案了。
熹妃就嘆氣:“之前還說要舉辦弘暉運動會了呢……”
都已經下令開始準備了,這已經是第三次的弘暉運動會了,現下整個大清都已經很熟悉這個運動會,每年到這時候,也會有許多人準備參加。
可忽然之間,皇后就倒下來了。
熹妃就皺眉:“也不知道今年這運動會還能不能開了。”
挺熱鬧的一件事兒,但凡開運動會,整個京城都熱鬧的街道上連個空閑地方都沒有,人挨人,人擠人。熹妃喜好熱鬧,她就是不能親自出宮湊熱鬧,也要找人打聽打聽,回來聽的津津有味。
耿文華嘴角抽了抽,沒搭理她。
年貴妃忽然開口:“皇后娘娘前兩天吐血了!
耿文華有些吃驚:“年貴妃是如何知道的?”
年貴妃笑了笑:“本宮想知道,自然也就能知道,皇后怕是有些不太好。”
耿文華就忍不住皺眉,宮里的忌諱挺多的,就比如說,早上不能說不好聽的話,尤其忌諱說生死之類的東西。當然,你私底下討論,那沒人管。可你當著很多人的面兒,那就是失儀。若是宮女嬤嬤,那是要拖出去掌嘴的。
皇后病了,年貴妃說皇后不太好,這話就很不好聽了,也犯忌諱。
熹妃臉色也有些怔愣,隨即就有些神色莫測起來——年貴妃若不是有些小道消息,怎么可能會這樣直白的說皇后不太好了呢?
她原以為,皇后又是和之前一樣,不過是病一場。
但若是不太好了……那皇上可還會冊封繼后?
想到這個,她就忍不住看一眼耿文華。若是要冊封繼后,人選怕是就在耿文華和年貴妃之間了,但勝算上,耿文華占八成,年貴妃只占兩成。
若是耿文華做了皇后……那弘
晝豈不是成了嫡出?
皇后必然不能有事兒才行,否則對自己和弘歷來說,就是大大的不利。
熹妃垂下眼簾,忍不住雙手合十放在胸前祈禱,皇后可千萬要好起來才行。
年貴妃看著她這動作,忍不住嗤笑了一聲,熹妃聽見也當沒聽見,要不然怎么辦?她一個妃子,去和貴妃爭辯幾句?
很快胤禛就從里面出來了,耿文華趕緊起身行禮,胤禛皺著眉擺擺手:“你們都回去吧,皇后身體不好……該靜養的。耿氏,宮里的事情,你暫且勞累幾分,回頭等皇后好轉了,必然謝你!
耿文華忙笑著行禮:“皇上客氣了,娘娘待妾身如同親姐妹,現如今娘娘病著,能為娘娘分憂,妾身十分榮幸。”
胤禛點點頭,看了看年氏和李氏,還有鈕祜祿氏,頓了頓,到底是沒再說別的。
越過她們,點了點顧氏兩個:“這段時間,就虔誠抄寫幾卷佛經,為娘娘祈福就好!
顧氏兩個忙應了,瞧見胤禛明黃色衣服往前走,就連忙轉身,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送胤禛出門。
熹妃看耿文華:“咱們要不要去看看娘娘?”
耿文華搖頭:“沒聽皇上吩咐嗎?娘娘要靜養,既如此,咱們就先告退,回頭等娘娘好轉了,自有召見的時候。”
她往外面走,年氏頓了頓,也就跟上了:“你說,皇后要是沒了,皇上會冊封你為皇后嗎?”
耿文華站住,轉頭看年貴妃,片刻之后笑道:“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挑撥離間,皇上不光是我的男人,還是皇上,天下之主,還是幾位阿哥的父親,若是冊封繼后,他顧慮思量的太多,我可舍不得!
這最后一句,說的她自己都有些牙酸。
說完之后,不等年氏反應,就沖熹妃招手:“你過來,忽然想起來你素來沖動,所以有幾句話特意交代你!
熹妃忙到跟前來,耿文華轉身一邊走,一邊壓低了聲音說道:“先不說娘娘身體如何,你我都不曾見到太醫出來說話,就是娘娘真有個什么萬一,也別別人說什么冊封繼后的話你就信!
鈕祜祿氏瞪大眼睛,顯然不太明白耿文華是如何看出自己心里的想法的。
耿文華嗤笑一聲:“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上就算是真要冊封繼后,也必然不會從你我之中挑選。所以,你大可以放下這顆心,別別人一攛掇,你就跟吃了藥一樣往上竄。”
鈕祜祿氏臉色頓時通紅,氣的:“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很是沒腦子一樣……”
不等她說完,耿文華笑了一聲,鈕祜祿氏那臉色頓時更紅,耿文華笑瞇瞇的道歉:“好,那是我說錯了,你有腦子,還很是聰明。我不過是白提點一句,你愿意聽就聽一聽,你不愿意聽就算了。”
她擺擺手,轉身往自己的方向走去。
鈕祜祿氏留在原地等了片刻,臉色慢慢的就沉靜下來,頓了頓才轉身:“走吧,眼看要秋天了,該起風了啊!
皇后到底是沒留住,也就五六天,耿文華還在沉睡之中,就聽見外面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她睡眠淺,立馬睜眼,知春在外面輕輕喊道:“娘娘,娘娘?不好了,景仁宮那邊來了消息,說是皇后娘娘不行了……”
耿文華迅速坐起來,掀開了簾子伸手:“是那邊嬤嬤來傳話的?太醫可趕過去了?”
“皇上已經去了,太醫院那邊但凡當值的,全都趕過去了!敝赫f道,快手快腳的展開衣服給耿文華穿上:“先來通知的娘娘您,宮里需得留意些,這萬一……”
萬一皇后真沒了,宮里可不能出亂子。
耿文華點頭,吩咐道:“你留下,叫了后面的嬤嬤們起來,吩咐下去,宮里各處不許隨意走動,再派人往內務府去說一聲,準備……麻布和白燈籠,等著景仁宮那邊的消息,別到時候來不及更換。”
吩咐完,不等洗臉,就急匆匆帶人往景仁宮那邊去,到了門口,迎面遇見年貴妃,兩個人互相看一眼,誰也沒說話,只管進大殿等著。
第220章 第 220 章 現在倒是不好大張旗鼓……
耿文華并未見到那拉氏最后一面, 她趕到景仁宮,只見到太醫進進出出。也不過是一炷香時間,里面就傳出了嬤嬤宮女們的輕微啜泣聲,隨后胤禛就從里面出來了, 叫了耿文華:“你去……幫她更衣吧!
耿文華忙行禮起身, 帶著嬤嬤往里面走。
人剛死的時候, 身體還是軟熱的, 趁著這時候才好更衣。若是略耽誤……到時候為更衣, 怕還要在尸體上造成損傷, 對于比較相信鬼神的人來說, 如此一來, 怕是轉世投胎之后, 身上也會有損傷。所以, 只要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多是會為死者及早更換衣服的。
那拉氏這衣服也是早早就準備好的, 她自己身體不舒服,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再者,就跟民間老者早早準備壽材一樣,早點兒準備壽衣, 也是有沖一沖的意思的。
耿文華叫了那拉氏的嬤嬤:“我來扶著娘娘, 你們需得輕手輕腳, 盡快為娘娘更換了, 熱水可準備了?”
嬤嬤忙叫了宮女去打熱水來,自己則是先開始為那拉氏更衣。
那拉氏身上的熱氣兒已經開始散了, 耿文華垂眼看了一下她那臉上,心里就忍不住嘆氣,其實光是看臉色的話, 她是已經比去圓明園那會兒看起來好轉了些的。
人生無常。
原以為她是好了,卻沒想到,回宮這才多久……
收拾好衣服,外面這才敲響了喪鐘。宮里立馬開始更換裝飾,宮人也需得佩戴白花。
因著沒了的是皇后,所以這宮里的事兒,還需得耿文華來操持。她一邊讓人收拾準備靈堂,一邊派人去通知公主阿哥們,不過還是先問了胤禛一聲:“弘時那邊……雖說是過繼了,但畢竟也是娘娘看著長大的,他自己也有孝心……”
胤禛頓了頓,還是擺手:“讓他隨著宗室一起進宮吧!
既然已經過繼出去,就不要再破例了,以免他心里再有了什么不該有的奢望。
耿文華點頭應了,就只派人去叫了弘歷一家。
弘歷夫妻兩個十分有孝心,不到兩刻鐘就趕過來了,富察氏一身白衣,進門之前眼眶就發紅,進了門,那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落:“皇額娘,您怎么就如此狠心……”
耿文華看的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轉頭看一眼塔納,塔納神情呆愣,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呢,她到底是年幼,對于生死雖說也有了解,但畢竟那拉氏是她身邊第一個,十分親近之人死亡的事情。
耿文華看的可憐,伸手揉一揉她腦袋:“你別太傷心,你皇額娘久病,現如今……也算是不用再受病痛折磨了!
塔納抬頭看耿文華,片刻才問道:“額娘,人死了,真的就沒有靈魂嗎?”
耿文華點頭,但頓了頓,又搖頭:“額娘也不清楚。”
若是當真沒有,那她算什么呢?若是有,那鬼神豈不是當真存在?這又和她從小所學十分沖突。或許,她的穿越也能用科學點兒的說法來解釋?比如說,是什么聲波光波腦電波之類的傳遞?
塔納這才開始眼眶有些發紅:“皇額娘還說,等今年冬天了,送我一個滑雪車呢!
她這才開始哭起來:“我也想給皇額娘買一個生辰禮物呢,才看好了一個佛像,正打算買下來……皇額娘是不是再也收不到我的禮物了,也沒辦法再送我禮物了?”
耿文華沒說話,她盯著棺材前面的火盆也有些發呆。
外面傳來十三福晉的聲音:“現下也快天亮了,宮外有許多趕過來的誥命夫人,還有宗室福晉,可要如何安排?”
耿文華忙起身到外面,先和十三福晉點點頭,這才說道:“已經命人安排了蒲團,皇上的意思……停靈七天。”
也就是要哭靈七天。
誥命夫人和宗室福晉進宮
,按照安排好的蒲團跪下,到時候該哭哭,該休息休息就是了,也并沒有什么額外的安排。
不過休息的偏殿那邊,耿文華是特意叫了兩個太醫候命,就怕這些女眷當中,到時候有上了年紀的,或者大肚子的,哭靈時間長了身體受不住,常用的藥材也已經讓人準備好了,說熬藥就能熬藥。
再就是茶水,還有點心。哭靈是個體力活兒,從早上持續到下午呢,宮里也不會給準備午飯,所以也只能靠著這些點心來緩解一下了。
當然,若是有膽子大的,哭靈的位置比較靠后的,自己偷偷在袖子里藏點兒吃的也可以,但這種事情一旦被發現,輕則被斥責,重則被趕出宮,連累家族名聲,尤其是家中男人仕途。后果有些太過于嚴重,所以倒是很少有人犯這種的錯。
十三福晉忙給耿文華行禮:“貴妃娘娘安,妾身進宮時候,外面已經是有許多馬車……”
十三福晉是好意提醒,耿文華就應道:“我知道了,多謝十三福晉提醒,趙采,帶人去宮門口那邊迎接著,若是有上了年紀的,就準備個轎輦!
頓了頓,她說道:“我去擬定個名單,回頭你拿著名單到宮門口去接人!
像是一些宗室長輩,就需得用轎輦。
耿文華給十三福晉示意了一下,請她進內室:“還請十三福晉幫我斟酌斟酌。”
十三福晉畢竟是嫡福晉,耿文華就算是幫著皇后打理了一段時間宮務,但也不過是個貴妃,少有往外賞賜東西的時候,論對宗室的熟悉,自然是比不上十三福晉的。
誰家的福晉輩分大,誰家的福晉年齡大,誰家的福晉有身孕。
耿文華這邊拿出來名單,自有人去安排轎輦。另外就是誥命夫人們,也需得考慮一番,就比如說張廷玉的夫人,年齡大,快七十的老太太了,也需得準備個轎輦。
阿克頓的福晉有了身孕,他也是胤禛比較看重的人,所以也需得安排轎輦。
等這些全安排好,也已經是天色大亮,大殿外面已經跪滿了人。
隨著禮部的一聲吩咐,哭靈才算是正式開始。胤禛也在,站在棺材前,大約是人已經死了,以往心里再多的嫌隙,現在也已經成了過眼云煙,心里剩下的就只有好了,胤禛也有些落淚難過。
外面太監尖利的聲音響起來:“哭!”
外面就傳來哭聲,屋子里更是一片哭聲,耿文華將帕子放在眼睛上,沖鼻子的味道一下子就將眼淚給沖下來了,倒不是她不難過,只是……人的精力有限,她一邊忙著操持喪事,還要分神來哭,也得要眼淚那么及時才行啊。
所以這帕子,就是為怕眼淚不及時才準備的。
大約是一刻鐘,外面又傳來喊停的聲音。耿文華收起來了帕子,跪坐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就起身往隔壁去,也有婦人在大殿里——就算沒有身體不舒服,偶爾也需要更衣如廁之類的。
見耿文華進來,幾位夫人怔愣了一下,就忙起身行禮,也有十分熱情的給慰問耿文華:“貴妃娘娘瞧著有些憔悴,可是事務繁忙?妾身知道娘娘傷心難過,但也得顧惜身體啊!
耿文華笑著點點頭,也順便關心了一下她們的身體,這才繞過她們往大殿后面去。
大殿后面是那拉家的老太太,這位老太太因著沒了親閨女,現在瞧著就像是一把干骨頭,臉上都沒幾分活氣了。
耿文華也沒進去,只叫了嬤嬤來詢問:“老太太可還撐得住?若是撐不住,回頭幾天就不用進宮來了!
嬤嬤苦笑:“暈厥了兩次了!
耿文華頓了頓就嘆氣:“天下慈母心,可若是攔著……算了,本宮進去看一看吧。”
她進去,老太太就睜開了眼睛。耿文華上前來拉著老太太的手:“老太太,您可得多顧惜自己身體,您若是這會兒倒下了,那我們娘娘怎么能心安呢?再者,娘娘臨終之前,還有放不下的事兒呢,我本打算和老太太商量一番,若是老太太您身體撐不住,這事兒我可和誰商量呢?”
老太太這才有了幾分活氣:“娘娘放心不下什么事兒?”
“一個是您的身體,一個是弘暉運動會的事兒!惫⑽娜A說道,她這話自然是胡說八道的,她都沒見到那拉氏最后一面,怎么知道那拉氏有什么放得下放不下的?
但由己及人,她若是要死了,心里放不下的,怕是也只有父母子女。
至于兄弟姐妹……那是不用操心的,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沒誰是離開誰就活不下去的。
老太太那眼眶就發紅,耿文華趕緊安慰:“您別哭,您這一哭,我們娘娘還以為是我欺負您了呢,您得好好的才行!
老太太使勁點頭:“是,我得好好的,我不能讓她走的不安心。”
頓了頓,還是哭到:“這個狠心的人啊,竟是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她這樣狠的心!”
耿文華忙輕輕摸著老太太后背安慰:“這生病是誰也不想的事兒,娘娘也實在是沒法子……”
小半個時辰才將老太太給安撫好,然后妥善的派人將老太太給送出宮,她是長輩,是那拉氏的親娘,哪兒有長輩為晚輩哭靈的?不過是請她進宮,來見一見那拉氏的遺容而已。
死了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還是要繼續活著的。
停靈七天,那拉氏被弘歷和弘晝兄弟送到皇陵安葬。
胤禛也不知道是太傷心還是什么,又繼續罷朝了三天。他罷朝也沒在后宮停留,而是住在養心殿那邊,耿文華也就沒過問——不管他和那拉氏之前現如今是什么情分,那畢竟是多年夫妻,少年相伴,沒有愛情也有親情,哪怕是養了十多年的小貓小狗死了呢,胤禛也要傷心難過的,何況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她就是再善妒,也不會連這個都容不下,連這么一點兒傷心難過的時間都不給胤禛。
所以耿文華只當不知,她只將后宮給打理好,免得這會兒再給胤禛添亂。
“年貴妃那邊又請了太醫!彼诳促~本,知春就來回話了:“說是年貴妃今兒早上又吐了一次!
耿文華就嘆氣:“之前的喪事耗心耗力,她本就是個不能傷神之人,回頭讓太醫院將脈案送過來我看看,若是有什么要用的藥材,讓太醫院只管用最好的!
知春應了一聲,又說起來齊妃那邊:“說是要供奉一個佛像,找內務府要了,內務府給的她又嫌棄不太好……”
內務府給的都是瓷器的,齊妃想要玉石的。但佛像這種東西,從沒有差的材質的玉石,就是再不好,也多是中等的玉石料子,那價錢也都不會便宜。
內務府的東西也不是不要錢白來的,齊妃想在份例之外再要一點兒,那就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耿文華頓了頓就說道:“內務府那邊既然已經拒絕了,那咱們就不要過問了。齊妃若是來找了,那再說!
齊妃肯定是不會來找耿文華要的,因為耿文華現在掌管宮務,耿文華說要扣下她的月例,她找誰都沒用。哦,找皇上有用,但皇上不會見她。
耿文華說完齊妃的事兒,忽然想到顧氏兩個,就忙說道:“她們當初是皇后娘娘留下的,現如今娘娘沒了,想必她們兩個心里也惶恐著呢,你讓人去看一看,若是有克扣……直接找內務府說一聲。”
知春趕緊答應了。
胤禛在養心殿自己難過了幾天,又寫了兩首悼念那拉氏的詩詞,到了第四天,才算是來了永壽宮。
耿文華一見他就公事公辦,讓人拿出來了賬本:“娘娘的喪事用了七千兩銀子,今年也已經過去大半,內務府那邊的賬本,宮里上半年的開銷竟是花費了一萬兩白銀……”
一萬其實不算很多,宮里雖說只有幾個主子,但宮女太監嬤嬤不少,一個月的月錢加起來,就是一個比較龐大的數字。再加上逢年過節的賞賜,還有一年四季的衣服。
耿文華他們這些做主子的,隨時吃點心都有,但對御膳房來說,則是一早就要開始準備十幾樣的點心,主子要什么,就能送過去什么。主子不要的……也不會浪費,所以這御膳房的花銷,就能占宮里的一半。
分攤下來各處的都不算多,但是放在一起,這個總數就有些駭人了。
胤禛就忍不住皺眉:“這么多?”
耿文華點頭:“所以妾身想和皇上商量一番,之前小選的人都已經安排妥當,那是不是宮里可以再放一批人出去?”
胤禛頓了頓才說道:“現如今這些人手可夠用?”
“多少是夠用呢?事情都有人做,那就是夠用,陪著主子站在說話,算不算差事?”耿文華問道,胤禛嘆氣:“算了,你看著辦就是了。日后這宮里的事情,都由你看著辦!
耿文華看他一眼,就問道:“不用和年貴妃商量著辦?”
胤禛無語了一下:“就年貴妃那身體,你能和她商量幾件事情?”看著耿文華眼睛都瞇起來了,胤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兒,腦子竟是比平日里轉的更快些:
“倒不是朕心疼她,朕是擔心耽誤你的事兒,本來你一個人拿主意,你說如何就如何了,你若是再找她商量,她又有心思考,偏又身體不給力,一炷香能做決定的事兒,偏偏得要三五天才能決定好,你說耽誤時間不耽誤?”
胤禛又拍拍耿文華的手:“你莫管她,只做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耿文華這才收回視線,頓了頓又說道:“內務府那些個將作監,若是敞開了和民間做生意……”
胤禛臉色立馬認真嚴肅起來:“這種想法萬不能再有,不說歷朝歷代了,就是當年汗阿瑪在的時候,允礽的奶兄,靠著內務府斂財多少,你難道沒聽說過嗎?”
耿文華是真沒聽說過,也就搖頭:“倒是沒留意過!
胤禛嘆氣:“與民爭利這四個字,一部分是說你別與普通百姓做一樣的生意來搶奪占據他們賺錢的市場,一部分也是說,有錢有勢之人做生意,就必然少不了貪污受賄這四個字。你本意可能就只想著公平公正的做生意,但你如何確保你手底下的人就不會恃強凌弱呢?你做胭脂水粉生意,那是不是民間就會盛行種植花草,就會有人出面搶占良田?”
為什么商戶三代之內不許入仕,就是因為做生意這事兒,可太多空子能鉆了。
你開個糧鋪,就有人會將上好的糧食用中等的價錢賣給你,但是人家也不能賠錢啊,那這中等的價錢怎么買來上好的糧食呢?壓到最后,所有的利潤,全在上面的利益鏈上分掉了,只有種地的百姓,用最好的糧食換來了勉強能溫飽的粗糧。
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
內務府一旦放開這口子,民間商戶首當其沖會吃虧,再然后,就是相關從業百姓。
耿文華抿抿唇,大概明白胤禛的意思,她沉默了片刻才笑道:“倒是我短視了!
胤禛擺擺手:“也不是你短視,你還是十分聰明的,之前你那句話說的就十分有道理,有多少的利益,人們就敢于冒多大的風險。”
所以要想掐掉風險,就必須將利潤局限在一定范圍內。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胤禛忽然說道:“皇后也不過是才過世,朝堂上就有了請封皇后的折子!
耿文華瞬間想到了:“所以你這幾天才說是傷心過度,不愿意上朝?”
就是為了給朝臣一個態度,他對皇上情深,短時間內,最好是誰也別提冊封繼后的事情。
揣測圣心也是這些大臣們的必修課。
胤禛點點頭,過了片刻,忽然問道:“你想做皇后嗎?”
耿文華都驚了一下,仔細看胤禛神色,想從他臉上分辨一下他這話是什么意思,但奈何胤禛現在十分老道,臉上竟是不露半分,耿文華頓了一下,就搖頭:“不想!
但過了片刻又笑道:“我說不想,皇上信嗎?不過,我現在確實是不想,因著我了解皇上。再者,我也愿意為皇上著想,皇上不光是我的男人,還是天下之主,還是三個阿哥的父親。”
她說她不想做皇后,胤禛也不一定能相信,那干脆就說自己的理由算了。她體諒胤禛,知道胤禛不會冊封自己為繼后。
果不其然,頓了一下,胤禛臉上略有些愧疚:“朕還想著……若你非得要做皇后,朕該如何說呢,沒想到,你竟是這樣體貼周到。朕確實是不能……”
他苦笑了一下,做皇上也并非是隨心所欲的。
他覺得以耿文華的能力見識,做皇后綽綽有余。但朝堂上,也并非是所有人都贊成耿文華做皇后的。當然,胤禛是個乾綱獨斷之人,若是他非得要做,朝堂上就算是有反對的,他也并不在意。
就好像他的那些改革,攤丁入畝,火耗歸公,朝堂上不都是有至少七成的人反對嗎?
他唯一顧慮的,是大清長長久久的江山。
他知道耿文華有許多想法,和這個年代格格不入。他也知道耿文華的來處,和大清處處不同。所以耿文華做皇后,對大清的影響,他并不敢有所保證。
最重要的是,他現在并未選定繼承人。
弘歷能干,但于女色上過于放縱,于生活上也是略有些奢靡。
弘晝活潑,但做事兒十分認真,也愿意下功夫,并不怕吃苦。
至于六阿哥……胤禛是不會考慮的,年家在的時候不考慮,年家完蛋了也照樣不會考慮——就六阿哥那身體,皇位給了六阿哥,是害他,而不是對他好。
若是將來他選中了弘歷,那耿文華做皇后就不太合適了。
但若是他選中了弘晝,那耿文華也未嘗不能做皇后。
胤禛笑道:“現如今朕只能是委屈了你,幸而你貼心,朕也沒什么好說的了。等過段時間,朕給你些賞賜,F在倒是不好大張旗鼓。”
畢竟皇后剛沒了,他剛對外表示了對皇后的深情,轉頭就大肆賞賜耿文華,不說外面怎么說他了,對耿文華名聲也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