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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第 201 章 能有什么轉機?

    弘時被過繼給允裪之后, 胤禛就下令讓他搬去允裪府上讀書,命允裪管教弘時。但弘時的福晉,董鄂氏,以及弘時的長子, 則是不用搬去允裪府上, 而是照舊留在雍親王府。

    胤禛并不是個狠心絕情之人, 當然, 耿文華在說這話的時候也是略有些心虛的。但并不妨礙她拍胤禛馬屁:“弘時被皇上責罰, 外面那些個人, 難免對弘時福晉母子兩個落井下石, 若是還住在雍親王府, 倒也能庇佑他們幾分!

    外人一看皇上并未追究弘時福晉, 董鄂氏母子兩個還能住在雍親王府, 就知道胤禛還是愿意護著孫子的。就算是不再給董鄂氏臉面,但也不會將她臉面撕下來。

    不過, 就是鈕祜祿氏……要心思落空了。

    沒等鈕祜祿氏來找耿文華抱怨這事兒, 宮里就又出了事兒,太后病重。

    太后本來身體就不是很好,年輕時候生了好幾個, 雖說到現在活著的也就兩個, 但生孩子哪兒有不虧損身體的?就算是她在宮里得寵, 吃得好養得好, 但有些損傷那是不

    可逆的。

    再加上做了太后呢,反而是沒有以前做德妃時候心情暢快了。

    做德妃時候, 十四就算是闖出來再大的禍,德妃也知道皇上是不會殺掉十四的?涩F在,她也不敢保證胤禛就真的不會對十四下殺手。

    一邊是大兒子的抱怨不理解, 一邊是小兒子的不懂事兒鬧心。

    前段時間,十四被圈禁,太后心里就憋著一股氣呢,F如今弘時被過繼——親兒子都能如此,十四還能有活路嗎?一時想不開,再加上確實是身體不好,于是這頓時間,就病下來了。

    是那種肚子疼,便血的病癥,這種病,女眷是很少留意的,尤其是德妃,一開始也并不是很在意。但這段時間心情不好,病情就越發的重,以前疼起來還能忍一忍,現在是疼的只想暈死過去,連在床上打滾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拉氏照看了兩天,眼看疼的越來越厲害,瞞不住了,就趕緊找了胤禛說這事兒。

    原本太后是不愿意見胤禛,命那拉氏不許告訴胤禛的。

    太醫來一把脈,話都說不出來,就只剩下搖頭了。

    胤禛立馬就知道不好,他連折子都搬到了慈寧宮,就守在太后身邊。知道太后心里惦記著十四,干脆先將十四給放了出來,命他和十四福晉進宮來伺候。

    生死面前,兄弟倆就是有再大的仇怨,都必得要忍著。十四也確實是略有些長進了,上次胡說八道被圈禁,還害得額娘擔心——雖說生病這事兒是攔不住的,但你若是心情好,延遲發病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有些人得了重病,人家想得開,就能活的長久。

    有的人同樣是得了重病,想不開,擔驚受怕,從發病到死亡,也就幾天而已。

    所以,誰也不敢說,太后這病,就真的和情緒沒有半分關系。十四心里怨恨胤禛,覺得是胤禛沒照顧好太后,胤禛心里也怨恨十四,若非十四不懂事兒,太后能為他操心成這樣嗎?

    但誰也不說,在太后面前哪怕是不說話呢,也絕不爭吵一句。

    可饒是如此,也沒留住太后性命。人死之前,自己都是能感覺到的,太后難得的精神好,叫了胤禛和十四到跟前,嘴角帶著笑意說他們年幼時候的事情:“胤禛得了皇上賞賜,自己都舍不得用,拿回來給我看,十四一眼就看中了,胤禛就送給了十四……”

    其實十四已經有些想不起來了,他那會兒年幼,現如今都快四十的人了,怎么可能還想得起來三四歲時候的事情?他連連點頭:“是,四哥那會兒對我好,我是知道的,后來四哥總夸贊十三,我心里就不高興,我就和四哥對著干!

    做兄長的,其實是很有責任感的,因著十三也是長在永和宮,胤禛一開始回永和宮呢,就總說十四:“你看人家十三,字兒寫得好,功夫練得好,你看你自己,整日里只知道招貓逗狗……”

    十四那是永和宮主殿出生的小阿哥,十三是誰啊?側殿貴人所出。他原本是有些瞧不上十三的,結果親哥哥整日里夸贊十三,那能愿意嗎?

    胤禛越是說他該做什么,他就越是不做什么。

    然而,人家十三聰明啊,在這后宮里,有個哥哥照看和沒有人幫襯那能一樣嗎?

    你看老八在和老九老十交好之前過的是什么日子,吃穿倒是不用發愁,但也就是份例而已;蒎鷽]有虧待他,惠妃卻也不會額外照顧他。

    胤禛多好啊,雖然總冷著一長臉,但那話里話外的,不是在關懷你催促你上進嗎?

    十四不要那正好,十三立馬就圍著胤禛轉了,四哥長四哥短,人心都不是石頭做的,胤禛尤其是個內熱外冷的。于是,親兄弟反而是不如這不是親兄弟的了。

    太后將兄弟兩個的手抓起來放在一起:“你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日后額娘走了,你們就需得好好照顧對方。胤禛年長些,你對十四,就多些耐心好不好?你知道他這性子,自來是嘴上沒個把門的,你別和他計較。”

    胤禛本來皺眉呢,對上太后那眼神,頓了頓,就點頭:“我聽額娘的,不過額娘也知道我性子比較急躁,額娘還需得時時提醒我才好!

    太后笑瞇瞇的,又說十四:“你也知道你四哥性子急躁,既如此,你就少招惹他。你四哥最是心善,你聽話些,懂事兒些,他自然也就多疼你幾分,你若是不知道該如何做,你就看看十三,學學人家,知道嗎?”

    十四撇嘴就要反駁,憑什么就不是老四多讓讓他呢?做哥哥的讓著弟弟,天經地義是不是?

    可瞧見太后那臉色,心里一酸,眼眶一紅,就只剩下點頭了:“我聽額娘的,我自來是最聽額娘的話了,您說讓我怎么樣我就怎么樣,日后四哥讓我打狗我不去捉貓,四哥讓我往東我絕不會往西,不過也是得額娘提醒我,不然我這記性不好,就怕自己忘記了!

    太后剛才還笑盈盈呢,現在那精神就像是被抽走了一樣,臉色都迅速灰敗下去了,她連擺手的力氣都沒有了:“額娘哪兒能提醒你們一輩子呢?額娘要走了啊!

    十四那眼淚瞬間就下來了:“額娘您別走啊,我聽話,以后您說什么就是什么,我絕不再和您拌嘴,您別走行不行?”

    胤禛也跟著掉眼淚,他握著太后的手哽咽:“額娘,您別走,兒子以后也聽話……”

    可不管他們如何挽留,該走的人是留不住的。太后縱然也千萬般不舍,過了片刻,這眼皮子也是再也撐不開了。搭在兄弟倆手背上的手滑落下來,胤禛驚了一下,趕緊喊御醫:“快給太后診脈,該扎針扎針,必得保住太后……”

    御醫連滾帶爬的上前來,掃一眼胸口,心里已經是冰涼了。再一摸脈象,拿了羽毛放在太后鼻子下面,片刻之后,顫聲回到:“回皇上,太后……薨了……”

    十四抬腳就是一下:“胡說八道!”

    胤禛怔愣一下,卻是擺手:“換人把脈!

    那御醫退下,再還另一個,不管換幾個,人死了就是死了。

    片刻之后,痛哭之聲從床邊傳出來。

    那拉氏和耿文華等人本來是在外面等著呢,這會兒聽見哭聲,也就都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那拉氏緩緩起身,頓了片刻,叫了十三和十四福晉:“隨本宮到里面給皇額娘更衣吧!

    胤禛帶著十四從里面出來,十三也急匆匆趕過來了,他本來是在養心殿那邊辦差呢,聽見消息就立馬過來了,到底是沒趕上。

    十四太過于悲痛,看見十三就冷笑道:“虧得額娘臨死之前還惦記著你呢,你怕是心里就只惦記你那頂戴花翎吧?連片刻也不敢耽誤,一心只為你那好四哥奔騰是不是?”

    十三皺了皺眉,卻是沒打理十四,只關心胤禛:“四哥節哀,娘娘之前就已經生病,病痛折磨,現如今也算是解脫了。”

    十四就不愛聽這話,病痛怎么了?人活著就好啊,憑什么說我親娘死了就是解脫了呢?

    二話不說,奔著十三的面龐就來了。十三前些年被圈禁,身體受損,這兩年又來回奔波,本就懈怠習武,十四卻是三年前才從戰場上回來的,一個帶著全身力氣,一個沒有提防,那一瞬間,十三就被打退了好幾步——沒打著臉,十三躲避一點兒的本事還是有的。

    打在了肩膀上,十三伸手揉著肩膀,怕是脫臼了,十四可是一點兒力氣沒省著。

    “來人,將十四貝勒拿下!必范G冷冰冰吩咐,十四一邊掙扎一邊喊:“老四你有沒有點兒良心?皇額娘尸骨未寒,人還在里面,你剛才是如何和皇額娘保證的?你說的話就是放屁是不是?”

    胤禛以前還愿意和十四吵幾句,現在卻是連搭理他都不愿意了,一個眼神都不屑于給他,只問十三:“怎么樣了?可要緊?正好太醫都在,讓他們給你把把脈。”

    十三是他的左膀右臂,沒了十三,這軍機處就騰挪不開,眼下這功夫,十三是決不能出事兒的。

    十四在一邊破口大罵,十三看他一眼,擺擺手笑道:“皇上不用擔心,臣弟沒事兒,十四手里有分寸!

    胤禛冷笑:“有個狗屁的分寸,他若是有分寸,也不會額娘前腳走,他后腳就鬧事兒。你不用為他開脫,他是什么樣的人,朕心里難道不清楚?”

    十三勸道:“到底是在慈寧宮呢,再者,娘娘剛走,這喪事也該辦,總不能將十四關起來不讓他來,那娘娘就是閉眼也不安心……”

    胤禛面無表情,里面那拉氏很快出來:“已經換好了衣服 ,皇上,該報喪了。”

    這報喪,就是敲響喪鐘,宗室,朝堂,民間,還有宮里,都得知道太后薨了的消息。

    然后,該準備就得準備起了,新鮮的擺設換掉,艷麗的衣服換掉,濃稠的妝容換掉,民間喜樂之事,也需得推遲一個月—

    —若是皇帝駕崩,就需得推遲三個月。

    內務府那邊,也需得盡快將靈堂給準備起來。

    棺材是早已經準備好的,現在拿出來用就是了。另外就是派人往皇陵,得立馬將康熙旁邊的陵墓給收拾出來。

    這些事兒忙起來,那真是一點兒傷心的時間都沒有。

    那拉氏是個好面子的人,宮里那些不起眼的事情她能吩咐給耿文華幾個。但這種喪事,她作為兒媳,那是半點兒不能讓別人沾手的,里里外外都需得她自己露面來處置。

    短短幾天時間,本就不太好的臉色,更像是涂抹了一層螺子黛,顯得有些青黑起來。

    十四也不知道是因為被胤禛的漠視給嚇著了,還是也想讓太后這最后一程走的安心些,這整個喪禮竟是一點兒沒鬧騰,老老實實的,該跪就跪,該哭就哭,該上香就上香。

    然后,等他護送著太后的棺材到了皇陵,安葬了太后之后,胤禛就一道圣旨將他留在了皇陵——讓他為太后守孝去了。

    你孝順嘛,總說別人不孝順,那你干脆就結廬守孝三年吧。

    至于三年之后……若是乖順了,那就能回來。若還是不乖順,那不還有汗阿瑪的陵墓在嗎?繼續為汗阿瑪守靈去吧。

    十四接到圣旨之后就震驚了,簡直是……像是被雷劈了,完全沒想到胤禛竟是這么翻臉不認人的。距離皇額娘說讓他們兄弟好好相處也才過去七八天吧?這就將皇額娘的遺言不當回事兒了?

    可惜,現在是再沒有個太后能給他做主了。

    他若是不想被扣個謀反的罪名,也就只能是老老實實留在皇陵了。

    太后這喪事辦完,那拉氏緊跟著就是重病一場,她這一病,宮里的事情就越發難管了,索性就全交給了耿文華和鈕祜祿氏。

    耿文華是無所謂的,反正凡事有先例,按照先例來就是了。

    但很快就有個沒縣里的出現了——齊妃李氏要出家。

    是的,在宮里鬧著要剃度出家。簡直就是……聞所未聞,哪怕是當年的惠妃呢,因為大阿哥被圈禁,人家也沒說出家啊,人家就是閑著在鐘粹宮念經,有需要照常出門,不過是等閑不見人而已。

    你堂堂一個后妃,說想出家就能出家了嗎?開玩笑呢。

    李氏身邊的宮女來請的時候,耿文華還正在和弘晝說話呢,弘晝因著想出海,胤禛不許,已經是折騰了好幾天了。現在終于是認輸了——太后過世,胤禛心情不好,弘晝也不敢拿這事兒來打擾胤禛。再者,現在這季節,船隊正好啟航,也沒法子再繼續等他了。

    他沒能出海,就來找耿文華抱怨兩句。

    然后,齊妃那邊的人就跌跌撞撞進來了:“貴妃娘娘,還請您快些去勸勸我們娘娘,齊妃娘娘要剃度啊!

    齊妃一旦出家,她們這些跟著伺候的人是別想活了。宮里現如今管事兒的是耿文華和鈕祜祿氏,鈕祜祿氏一個熹嬪,肯定是沒法子攔著齊妃的。

    耿文華趕緊起身:“真的?本宮立馬就去。弘晝,你先回阿哥所吧!

    打發了弘晝,耿文華趕緊跟著宮女一起去齊妃那邊。

    齊妃正穿著一身緇衣,也不知道她哪兒弄來的,散著一身頭發,手里抓著一個剪刀,正在念念叨叨:“別攔著本宮,都不許攔著,松手……”

    然而那嬤嬤哪里敢松手?一個跪在齊妃面前,一個跪在另一邊,一個按著齊妃胳膊,一個抓著那剪刀不撒手,正在僵持呢。

    耿文華進門看見這場景,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趕緊上前來問道:“齊妃,你這是鬧什么呢?你就是想自己尋思,你也想想弘時,想想小阿哥。再者,李家養活你十幾年,你難道想要李家為你陪葬?”

    宮妃自戕是大罪,娘家也必得受牽連。李氏這雖然不算自殺吧,但出家和自殺也沒什么兩樣了,大清的宮廷,沒出過出家的女眷。順治那被廢的皇后,人家也沒出家,只是被關在了冷宮而已。

    李氏怔愣了一下,渾身的力氣就被卸掉了,手里剪刀也松開了,那嬤嬤趁機將剪刀拿走。

    耿文華這才在李氏身邊坐下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想到了出家呢?”

    李氏過了片刻才捂著臉哭起來:“皇上之前來斥責我不要臉,我想見見弘時也見不著……宣召了董鄂氏,董鄂氏也推辭不進宮……”

    胤禛斥責她是很早之前的事兒了,至少是一個月之前。李氏夾帶私信不成,被禁足之后,也不死心,就請了胤禛來,灌酒,想著將事兒做成,胤禛一個皇上,男人,出了這種事兒還能大喊大叫不成?就算是心里憋著一口氣,也得給自家外甥女一個名分。

    她哪兒能想到,胤禛進門之后,壓根一口氣都不喝的,直接就看穿了她手段,將她給罵的啊……當時都覺得無臉見人,恨不能一頭撞死自己算了。

    隨后她千方百計弄進宮來的外甥女,就被放出宮去了,是皇后派人來給帶走的。

    宮里也沒到放宮女出去的時候,單單放了她身邊的人出宮……整個宮里的人會如何想她?

    那事兒一直就憋在心里呢,現如今呢,弘時被過繼,兒媳不聽話,孫子見不著。正趕上太后過世,宮里也不敢有什么笑聲,李氏越是想越是覺得,活著挺沒意思的。

    可又不能死,那怎么辦呢?出家吧。

    她這念頭也不知道在心里憋了多久了,反正越是越是心動,越是想越是覺得這后半輩子就剩下這一條路走了。

    于是今兒就鬧騰出來了。

    “我不像是你,又有女兒又有兒子,女兒貼心兒子聽話,我那孽障……”李氏伸手捂住胸口,提起來就疼的慌啊。說是交給允裪管教,但想也知道弘時在允裪府上過的那是什么日子。

    出門是肯定不行的,所以那和圈禁有什么區別?

    圈禁你好歹是想做什么做什么,想看書想習武想種地,你只要不出你那院子就行。

    可弘時呢?不能出門也就算了,睜眼就要被允裪詢問昨兒的功課還記得多少,今兒要學什么。學什么?學孝經,學二十四孝。

    別說是弘時這么個猛然從高處墜落的人了,就算是個正常人,整日里被人教導你之前對你爹如何不孝是怎么不對,那遲早也要變的不正常。

    李氏聽聞這些,能不心疼嗎?

    她就宣召董鄂氏,想讓董鄂氏想法子給弘時送些東西過去,不拘是衣服點心,好歹讓弘時知道外面有人惦記他?啥跏蠅焊贿M宮,人家那理由也充分,夫妻一體,弘時都在受責罰呢,她怎么能出門呢?她也在家里安心抄寫孝經呢——弘時福晉自打弘時被送到允裪府上,也確實是不曾再出門了。

    李氏哭哭啼啼將這些話說出來,聽的耿文華都有幾分心酸了,她嘆口氣:“可你仔細想想,你若是不管不顧的出家了,皇上心里會怎么想?會不會覺得你是在要挾他?咱們皇上那性子你也是明白的,你也是和他硬著來,他越是不退步!

    但你軟著來,胤禛也不一定會讓步。

    總的來說,就是個軟硬不吃,自有想法自有決斷的人。

    李氏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我能有什么法子呢?我又不像是皇后,得皇上尊重。我又不是你和年貴妃,得皇上寵愛,我年老色衰兒子不爭氣,我有什么法子?”

    二格格這名頭也不好用了,那拉氏不接茬,胤禛面前是壓根沒機會提。

    耿文華也沒法子,她只安慰李氏:“好死不如賴活著,你出家再惹怒皇上倒是不劃算,倒不如先忍耐著,日后……指不定有什么轉機!

    李氏壓根不信:“能有什么轉機?允褆和允礽這樣的,到了現在不還是被圈禁著的嗎?”難道還指望胤禛死了,新皇帝放了弘時?

    第202章 第 202 章 你們護著貴妃娘娘去一……

    耿文華也不知道有什么轉機, 胤禛的

    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

    大約是因著提起來了李家和弘時的性命安危,李氏總算是略平靜了些。耿文華看她并沒有再去找剪刀的想法,這才起身:“其實, 你若是想念弘時, 倒是可以宣召富察氏進宮來問一問!

    十二福晉是富察氏。

    皇上雖說不許弘時進宮, 但也并沒有說不許允裪一家子進宮。

    李氏眼睛一亮, 耿文華又趕緊擺手:“先不著急, 你鬧騰成這樣, 皇上必然是有所耳聞的, 你若是不想皇上遷怒與弘時, 回頭就好好給皇上認錯, 畢竟多年情分……”

    在耿文華進府之前, 李氏就是府里最得寵的人。胤禛分給那拉氏的尊重,但分給李氏的是疼愛。要不然李氏也不能一個接一個的生孩子啊, 整個府里, 除了弘暉,之前的孩子就都是李氏所出了。

    男人要是看一個女人不順眼,那想必是不太愿意和她生孩子的。

    耿文華從李氏這邊離開, 很快那拉氏那邊就叫了她過去問話:“外面吵吵嚷嚷, 說是李氏要鬧著出家?”

    “娘娘不用擔心, 妾身已經去看過了, 她不過是一時沒想開,現在已經想明白了!惫⑽娜A趕緊笑道:“娘娘還病著呢, 不能多思多慮,這些個事兒,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她真心實意的:“只盼著娘娘早日康復!

    那拉氏沉默片刻, 忽然嘆氣:“這宮里,怕是也只有你盼著我早日康復。”

    這話耿文華就有點兒聽不懂了:“熹嬪也盼著娘娘好呢。”就熹嬪那位份,要是沒有那拉氏給她撐腰,她就是這后宮最底層,她現在倒是不盼著那拉氏抱養弘歷了,畢竟弘歷都多大歲數了。

    但那拉氏是皇后,她若是對弘歷好,胤禛也必然更看重弘歷幾分。

    再者,那拉家雖然到現在,沒個什么能耐人,但也并不拖后腿。這么說吧,年希堯年羹堯兄弟倆,若是能給年貴妃十分的助力,那那拉家,至少是能給那拉氏七分的助力的。

    這助力不是說你在朝堂上有多大的權勢,而是你對于皇上吩咐下來的差事,能不出差錯的完成。在皇上心里,并不延誤你,提起來甚至有幾分寬容,有什么私密事兒,也愿意吩咐你去做。

    這種藏在下面的信任,還有親近,也算是很大的助力。

    按照這種劃分的話,鈕祜祿氏家,大約只給鈕祜祿氏四分助力。

    不管自家給多少,但那拉氏的這份兒,是散落在外面的,誰能劃拉到自己懷里,那就屬于誰。所以鈕祜祿氏對那拉氏,那是一如既往的親近尊重的。

    那拉氏笑了笑,有所求和無所求,她還是能看的出來的。

    她頓了頓說道:“本宮盡量早些好起來,這些天不見弘晝?”

    “今兒才回宮,前段時間一直在理藩院。”耿文華笑著說到:“吃住都在那邊,學西洋話呢,回來本打算給娘娘請安,是我說娘娘還病著,不許他打擾,他這才回了阿哥所!

    她見宮女端來了茶水,就忙扶著那拉氏起身:“回頭您身子好了些,妾身讓他來給您請安!

    塔納倒是天天來的,她小時候畢竟也是那拉氏照看的,所以皇后生病之后,她就每天一早來請安,上午基本上都是在景仁宮的,只下午才回公主所做事情。

    兩個人說了片刻的話,耿文華見那拉氏實在是精力不濟,就忙起身告辭。

    出了景仁宮,正好遇見年貴妃。年貴妃拎著個小籃子,里面放了幾朵花,大約是剛從御花園回來。

    耿文華笑著和她打招呼:“年貴妃今兒瞧著氣色不錯,六阿哥這兩天身體可好?”

    年貴妃微微點頭,帶了幾分矜持:“我二哥在西北那邊得了一味珍貴藥材,六阿哥服用之后感覺很是不錯。”

    耿文華笑道:“那就好,年貴妃先忙著,我還有事兒,就先行一步了!

    正要走,年氏忽然笑道:“耿貴妃且留步,我還有一事兒想和耿貴妃打聽呢。”

    她左右看看,就伸手示意了一下:“若是耿貴妃不忙,咱們到那邊香雪軒略坐片刻?正巧我這里有我大哥讓人送來的茶葉,十分難得,咱們也品品茶。”

    耿文華想了想就應了:“也好,早聽說那邊毛尖很是不錯,今兒有機會品嘗,也該謝謝年貴妃才是。”

    兩個人就往香雪軒走去,年氏也問一些養孩子的事兒,六阿哥現如今剛到換牙的年齡,但不知道為什么,有一顆牙齒,明明松動了許久,卻是一直不掉落,下面新出來的牙齒都冒了個尖尖,舊牙齒還□□在那兒呢。

    這個事兒,耿文華倒是有經驗的:“你若是自己下得去手,就自己弄一根棉線拴在他那牙齒上,使勁一拽就拽下來了,若是自己下不去手,就找太醫,太醫也有法子!

    弘晝那會兒是耿文華自己給拉下來的,到了塔納,胤禛心疼嘛,就叫了太醫。

    其實耿文華覺得是沒什么差別的,因為太醫也是用的棉線。不過太醫的手法舒緩許多,并不是猛的一拉給拽下來而已。

    到了香雪軒,年氏讓丫鬟去準備茶水點心,自己才問道:“皇后娘娘身體可還好?”

    “瞧著還不錯,和我說了一刻鐘的話!惫⑽娜A笑著說到,這事兒并不用隱瞞,皇后自己也沒有遮掩的意思,若是皇后要遮掩,耿文華去都不一定能見到人。

    年氏點點頭,頓了頓問道:“聽聞朝堂上上了折子,要皇上選秀!

    之前說讓胤禛選秀是在雍正元年,新皇登基嘛。被胤禛以守孝的借口給糊弄過去了,F在康熙的孝期已經過了,又說要選秀,但偏偏,太后剛過世。

    耿文華沉默片刻才說道:“皇上至孝,必不會答應的,年貴妃是擔心后宮會進新人嗎?”

    年氏沉吟片刻才說道:“并不是進人不進人的事兒,而是……”她頓了頓,看耿文華:“我發現了個事兒!

    耿文華笑道:“年貴妃發現了什么?”

    “我發現,自打三年前進宮,皇上就再也不寵幸這宮里的其他人了,除了耿貴妃你。”年氏說道,眼睛盯著耿文華,語氣帶了幾分意味深長:“或許,也并不是三年前,或許更久,在府里的那會兒,皇上就已經不再寵幸別人了!

    耿文華一顆心就像是被重重砸了一錘子,也不是疼,就是那種,忽然被人從懸崖上推下來的那種感覺。

    她勉強笑道:“年貴妃這話我聽不明白……”

    年氏哼了一聲:“耿貴妃,這事兒其實有心人都能看得出來,因為皇上并不曾遮掩,各處晚上用沒用熱水,到御膳房一問就能問的出來。你說,鈕祜祿氏是不是也知道這事兒呢?”

    御膳房算是鈕祜祿氏的地盤。

    那拉氏是中宮之主。

    年氏都知道了,那拉氏和鈕祜祿氏,十之八九也知道了。

    但為什么沒言語……那耿文華就不知道了。

    耿文華心里有些慌,她自己并不是沒有猜測的,就像是年氏說的,這宮里誰用了熱水,那都是遮掩不住的事兒。

    不管是史書還是什么,獨寵這事兒吧,都是犯忌諱的。

    年氏的親哥哥是大將軍,那拉氏的兄弟雖說沒有兵權,但是老牌八旗,在八旗中也素有臉面和名氣。

    耿文華垂下眼簾,心里諸多思緒,卻是不能讓對面的人看出來的,膽怯這種事兒一旦露出來,那就會成為別人攻擊你的武器。

    她笑道:“年貴妃,這種事兒,你和我說是什么意思呢?皇上自己長了腿,他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難不成我還能逼迫他留在哪兒不成?皇上不愿意去別處,你們很該想想自己是不是有哪兒做得不對,我們后宮之人,最要緊的就是伺候皇上了。若是連這樣的事情都做不好,那你有什么臉面說自己是后宮妃嬪呢?”

    她抬眼看年貴妃:“年貴妃難不成以為,你和我說了這事兒,

    我就能勸說皇上去寵幸你們嗎?”

    年氏皺了皺眉:“皇上乃是圣明天子,對于后宮,該雨露均沾!

    “年貴妃今兒怕是找錯了人,你該是去找娘娘,或者是直接找皇上勸誡!惫⑽娜A直白說道:“我不過是個后宮女眷,難道我能在皇上來永壽宮的時候說,皇上您別來了嗎?”

    年氏點頭:“耿文華既然身為貴妃,在娘娘病重時候又掌管宮務,那在這事情上勸誡皇上,也是你的本分。你若是愿意勸誡,那后宮自然是安然。你若是不愿意……我勸你仔細想想后果。但凡史書上,獨占帝王寵愛的,能有幾個是得了善終的?”

    耿文華起身:“年貴妃可還有別的事兒?若只為了這個,那就不好意思了,本宮并不會干涉皇上,皇上是天子,他有自己選擇的權利。這茶水味道確實是不錯,不過可惜了,水用的有些普通了!

    她轉身朝外面走去,年氏也沒攔著,只等著人走遠了,才叫了丫鬟來收拾茶具。

    耿文華回到永壽宮之后,才伸手在自己胸口拍了兩下,想要這一顆怦怦亂跳的心安靜下來。年氏說的這個事兒吧,既有一種意料之中的平靜,又有一種意料之外的驚喜,還有一種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的惶恐。

    按理說,真心換真心。

    她以前嫌棄胤禛沒真心,所以就想造船跑人,F在胤禛愿意給真心了,她卻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給出真心了。

    再者,胤禛不去寵幸別人,她也確實是很高興的。誰喜歡將自己的東西分享給別人用?

    可她又清楚的知道,這是大清,不是現代,能用婚姻法,能用道德觀,能用世俗眼光,來約束男人。在民間嘛,你可以鬧一鬧,但在皇宮……

    明珠這個人,那可謂是大名鼎鼎,康熙時候的權臣,權傾朝野的明相。他這個人呢,還有一點兒比較出名的,那就是怕老婆,他怕媳婦兒是整個京城出了名的。

    但是,照樣有姨娘。

    納蘭容若,比明珠更有名,寫的那情感詩詞感天動地,但也并不妨礙他納妾。

    胤禛并不是尋常人,胤禛是皇上,對于清朝的皇上來說,獨寵這事兒,應該是更不能接納的吧?

    那是不是明天一早起床,朝堂上就要有許多彈劾她是妖妃的折子了?胤禛會因為這些折子,妥協嗎?

    一想到這個,她頓時有些坐立難安。

    胤禛估計是朝堂上有事兒,今天也不曾來永壽宮。耿文華下意識的松口氣,因為她不確定胤禛這時候來,她會不會將年氏的事兒給說出來。

    放在底下,就算是看見了,大家也是心照不宣的不去提的。

    但放在了明面上,那就繞不過去這話題了。

    心里有事兒,晚上也就沒睡好。第二天起床有些頭疼,她正要叫了人來伺候洗漱,就見弘晝急匆匆的來了:“額娘,出事兒了!”

    耿文華眼前一黑,整個人都想往后面倒,難不成是昨天的猜測成真了?真有人上了折子參奏她是妖妃?那她會不會被處以絞刑?三尺白綾,或者一杯毒酒?

    正想著,就聽見弘晝繼續說道:“今兒早上大舅舅來上朝,路上卻是遇見了驚馬,大舅舅從馬上摔下來……”

    他頓了頓才繼續說道:“雖說僥幸……但雙腿被踩斷……”

    耿文華瞬間心里一片冰涼。

    這并沒有比沒人參奏她是妖妃好多少。

    她和耿家來往雖然并不如何親密,但她心里是將耿家人當親人的,耿家人也惦記她,家里有什么好東西,也總會讓人往宮里送。明面上疏遠,但實際上還是很親近的。

    她知道這事兒并非是意外。

    昨天年氏才找過她,她并未答應年氏,然后耿家大哥就出了事兒。

    耿文華看弘晝:“是年家……一定是年家!”

    弘晝有些吃驚:“額娘,您說什么呢?怎么會是……無冤無仇的……”

    弘晝對年氏并不熟悉,一來因為年氏是女眷,他現在大了,并不會時常到后宮來。二來也因為年氏總要照顧六阿哥,除此之外就是在自己屋子里寫字作畫,也不如何出門走動。

    不像是鈕祜祿氏,得空就來找耿文華一起到御花園里散步。

    “我小看了年氏!”耿文華咬牙切齒,她一直以為,后宮爭斗就是局限在后宮里面。沒想到……年氏竟是將手伸到了宮外。耿文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現在帶人去查探,就算是驚馬,也必然是有人家的,往年家那邊查,年家敢做這樣的事情,我必不會輕易放過。”

    外面查案的事兒交給弘晝,又叫了知春來:“去叫塔納,讓塔納帶著太醫往耿家,無論如何,先保住性命,也私底下將我懷疑年家的事兒人說給我阿瑪!

    頓了頓,補充:“或許,那拉家也有份兒摻和……現如今,耿家就是一個孤島,四面環繞皆是敵人,讓我阿瑪,不能掉以輕心。今兒是斷了雙腿,明天就可能是丟了性命!

    她沉思片刻:“回頭讓我阿瑪寫折子,離開京城!

    京城是那拉家的地盤,就算這次的事兒是年家出手,和那拉家沒關系,但耿文華現在也不太相信那拉氏了。還有鈕祜祿氏……想到鈕祜祿氏,耿文華心里也是有些復雜。

    看知春往外走,耿文華沉默片刻,就叫了知夏來更衣:“咱們往養心殿,去求見皇上。”

    若是胤禛不愿意給她一個公道……那她也只能是自己想辦法了。但現在,事兒是因著胤禛起的,若是不讓胤禛知情,她也心有不甘。

    換了大禮服,她就帶著知夏往養心殿去。今兒是小早朝,養心殿外面那一排倒坐房里,來來往往都是人。耿文華面沉如水,直接就在養心殿外面跪下了。

    她剛跪下,那邊蘇培盛就急匆匆從養心殿里面出來了:“貴妃娘娘怎么來了?可是宮里出了什么事兒?”

    “后宮并未出事兒,是宮外的事兒!惫⑽娜A也不為難蘇培盛:“還請公公為我傳話,就說有人在宮外縱馬傷人,朝廷對這事兒,可有說法!

    蘇培盛愣了一下,頓了頓,轉身又往里面去。沒有人比蘇培盛更了解皇上對這位耿貴妃的看重了,那是再累,只要有空,就必得往永壽宮去的。

    去了不到一刻鐘就回來了:“皇上請貴妃娘娘進去說話!

    養心殿也是分前后兩個大殿的,因著前面大殿有官員在,蘇培盛就將耿文華帶到了后面大殿。后面是胤禛住的地方,正堂明亮,兩邊房間分別是臥室和暖閣,臥室是修建的暖炕,屋子里明亮干凈。

    耿文華正在打量,胤禛就從前面過來了:“蘇培盛說是有人宮外縱馬?”

    耿文華眼淚就下來了:“是,我大哥被踩斷了雙腿;噬希@事兒并非是意外。昨兒年貴妃和我在香雪軒說了話,年貴妃指責我獨占皇上寵愛……”

    她哽咽了一下,胤禛皺眉,拉著她在軟榻上坐下:“慢慢說,耿家那邊可派了太醫過去?”

    耿文華點頭:“說

    是沖著性命去的,不過是因著我大哥運氣好,所以才只是斷了雙腿。我已經讓弘晝出宮去查了,但我想著,若是年家……必然不會讓我查到的。我在宮外,也并沒有別的人手!

    弘晝一個小阿哥,才開始上朝,手里就算是有侍衛,估計也沒什么大用。

    她來,也是為弘晝要人手的。

    胤禛皺了皺眉說道:“回頭朕讓怡親王去,弘晝到底是沒經驗,此事兒還需得有人幫襯!

    怡親王就是一塊兒磚,哪里需要哪里搬。

    耿文華點頭:“年貴妃一開始說選秀的事兒,妾身說太后才剛薨歿,皇上又一心國事,怕是并無精力……年貴妃不信,只說皇上獨寵我很是不應該,該雨露均沾才能后宮安寧和睦……”

    她將兩個人之間的談話一五一十的說給胤禛,一字不差。

    胤禛是帝王,后宮之主,他若是想知道,這宮里就不會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完全沒必要隱瞞或者哄騙。

    胤禛面無表情的聽著,偶爾會轉動一下手上的扳指。

    等耿文華說完,他才點頭:“朕知道了,若真是因著這事兒……你也算是被牽連,朕必定會給你一個說法的,F在的話,先等怡親王那邊查探!

    沒有證據也不能上來就說年家買兇殺人。

    再者,是不是年家也還不一定,也說不定年家背后還有那拉家的推動,亦或者是鈕祜祿家的攛掇。

    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偏這時候有人上折子說選秀的事兒呢?也說不定是這些家族,有哪家想要試探一下。

    后宮的事兒不一定是朝堂上的事兒,但朝堂上的事兒必然是和后宮有牽扯的。

    胤禛頓了頓又說道:“你若是想出宮去探望,朕讓人護著你出宮?”

    耿文華趕緊點頭:“我自然是想去看看的,我大哥也是因為我遭受了這無妄之災,我不去看看,心里不安,不過,我剛讓塔納去了……”

    “塔納是晚輩,她去是她的,你自己想去就去。”胤禛說道,沖外面喊了一聲,就有兩個侍衛過來了:“你們護著貴妃娘娘去一趟耿家!

    多的不用說,耿文華出一點兒事情,這兩個侍衛就活不了。

    耿文華又忙讓知夏回永壽宮收拾藥材,胤禛嫌麻煩,干脆叫了蘇培盛開了養心殿這邊內庫——這邊放著的可都是全大清最好的藥材了。

    耿文華出宮的時候是浩浩蕩蕩的,因為胤禛索性又賞賜了些別的東西,以示對耿家恩寵,所以加上侍衛太監宮女,得小三十個人了。

    耿家那邊正愁云慘霧,聽說塔納過來,也正是陪著塔納說今兒早上的事情呢,結果才說一半兒,耿文華就來了,這下子,可就都坐不住了,趕緊出門來迎接。

    宮妃出宮可不是小事兒,正常情況下,該是先命人清理街道,一路紅綢鋪地,家中大大小小,都要在外面恭迎才對的。

    第203章 第 203 章 是不是太高了些?……

    耿文華來的突然, 耿家也沒做什么準備,難免有些誠惶誠恐——就算是一家子人,耿文華在府里做庶福晉的時候,耿家還能將她當自家小姑奶奶看, 可做了側福晉, 生了小阿哥, 那就真是皇家的人了。

    什么一家子骨肉, 在皇家面前, 沒這說法。她是皇家的人, 那就是主子了, 對耿家來說, 那也不是自己姑奶奶了, 那是自家主子。

    見了她下馬車, 耿家老太太就趕緊要下跪,耿文華忙連走兩步將人給攙扶起來:“額娘何必客氣?女兒是晚輩, 該給您見禮才對的!

    扶著老太太進了門, 耿文華也真心實意的,結結實實的跪在地上給耿大人和老太太磕頭:“女兒不孝,不能時常在父母跟前伺候侍奉, 還請阿瑪額娘見諒!

    耿大人和老太太眼眶都紅了, 民間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其實并不是說女兒嫁出去就不是自家人了, 而是感嘆女兒嫁出去,再回來的機會就少了。

    哪怕是婆家娘家就隔著幾條街呢, 就問問宮里那拉氏,一年能回娘家幾次?十個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

    那拉氏還好些,她是嫡妻, 她回不去娘家,娘家還能遞帖子上門拜訪。但耿家不行,耿家也就只能逢年過節,等府里有信兒了,才能往府里去一趟。

    所以才說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耿大人讓屋子里伺候的人都下去,先問耿文華:“在宮里可還好?”

    耿文華點頭:“皇上和以往一樣,隔三差五就去永壽宮。阿哥也大了,上朝了,之前又立功了,若是不出意外,皇上怕是也要賞賜爵位了,小格格也大了些……”

    兒女都大了,男人也沒有變心出軌,她在宮里的日子不能說是不好過。

    老太太就著急:“你這年齡,合該再生幾個的,現如今也除孝了一段時間了,怎么一直沒動靜呢?可要找太醫看看?”

    耿文華怔愣了一下,她原本來的路上一直有些想不明白呢,若說她獨寵的事情是瞞不過去的,那為什么之前那拉氏從不曾提起來?那會兒太后都還在呢,太后也沒說過什么啊。

    再有年氏那會兒也不動手,怎么非得等到現在呢?

    老太太一下子就提醒了她,胤禛除孝了算一個理由?因為除孝了,宮里能生孩子了,耿文華若是獨寵,別人就不會再有機會生孩子?

    那拉氏是不能生了,人家可能不在意。

    但年氏還能生,她那六阿哥又是個體弱多病的,只這么一個兒子,她心里必然是不安穩的,能多少一個,就多一份兒保障。所以,必然能不能容許耿文華再占著獨寵了。

    可這樣又有些不太對——康熙的孝期是過了,但太后這不是剛沒了嗎?親爹要守孝,親娘就不用了?

    再一想,又想到年氏說朝堂上有請皇上選秀的折子,再次了然,親爹也不用守孝三年,是胤禛非得執意如此,朝臣們沒法子,這才應了的。太后這孝期,那必然是不會再強硬守上三年的,大概一年就夠了。

    畢竟,史書上也沒有哪個皇帝為著守孝,三年又三年,將后宮給空著的。

    年氏現在開始對付她,若是胤禛要守孝一年,一年之后正好給年氏騰出來地位。若是胤禛要守孝三個月…… 還需得盡快將耿文華給除掉呢。

    所以現在動手,才是最好的?

    她之前因為聽說大哥受傷,著急擔憂,腦子里一團漿糊一樣,F在,可算是撥開上面的混沌,露出下面的清明來了。

    只有掐掉她這個開的正好的花兒,那御花園里才能百花盛開,也才能有別人的機會。

    她嘆口氣,沖老太太擺擺手:“額娘,我正要說這事兒呢,大哥這次受傷,怕也是被我連累。宮里……我成了眾矢之的。”

    老太太有些愕然,耿大人皺了皺眉:“你說,你大哥這事兒并非是意外?”

    “是,我已經求了皇上,怡親王會帶著弘晝來查這事兒,必然會給大哥一個公道的。但是我還有個請求,大哥若是能外放,還是先外放了吧!

    耿大人不明白:“可是宮里阿哥們已經開始出現……”

    畢竟三阿哥弘時都被過繼出去了。

    這種對朝臣下手的事兒,他也只在康熙朝見過,那會兒皇子阿哥們爭斗的厲害,不管是要除掉對方勢力還是皇上要殺雞儆猴,下面的官員不少遭殃的。

    耿文華一說是因著她,耿大人立馬就想到了奪嫡的事兒。

    可弘歷阿哥和弘晝阿哥都還沒成親呢,在宮里住著呢,這就已經開始要爭斗了嗎?

    耿文華嘴角抽了抽,怎么說呢,好像被耿大人這樣一說,她莫名就有一種很掉檔次的感覺,倒也不是說爭奪皇位和后宮爭斗比起來,誰更高貴……非得要區分的話,也就是男人玩兒的游戲和女人玩兒的游戲的區別?汕罢咄鎯旱阶詈,那是和天下息息相關的,后者玩兒到最后,也不過是做個太后或者做個花肥的結局。

    耿大人本身是男性,大約是看不起后宮爭斗的。

    她擺擺手:“并非是如此……是因著后宮爭斗,這幾年皇上修身養性,平日里除了養心殿,也就偶爾到永壽宮走動一下,并不是很愿意到別處。”

    她說的略有些隱晦,但耿大人和老太太都瞪大了眼睛。尤其是老太太,都忍不住小心翼翼的上下打量了耿文華一會兒——自家的這姑娘,真有魅惑君王,做個寵妃的本事?開玩笑呢吧?

    她怎么看自家這閨女也沒有什么傾國傾城的相貌,也沒有絕世佳人的身材啊。

    她不了解帝王,但是她了解男人啊,但凡有點兒權勢有點兒錢財的,哪個是愿意守著一個……黃臉婆過日子的?

    耿文華也被看的有些尷尬,加快了語速:“這一出怕是年貴妃給我的警告,所以阿瑪若是有法子,還請盡快帶著人出京去…

    …”

    耿大人擺擺手打斷她的話:“出京躲避并不是辦法,在京城,天子腳下,有什么事情還能有個緩和。若是去了外面,就是哪天死在了土匪手里也不一定。再者,遇上事兒就躲著,有了好處就趕緊回來,那我們算什么?耿家的男兒,就跟那狗一樣嗎?”

    扔一根肉骨頭就回來,沒有吃的立馬轉頭走。

    這樣的品性,以后上位者敢用嗎?

    耿家好不容易出來個貴妃,耿家男人不說抓住這機會,將自身給強大起來,日后壯大家族,光耀門庭,結果是要做個吃軟飯的小人?那耿家的富貴,頂多也就維持三十年。

    這三十年,還必須得是耿文華活著,受寵。

    一旦耿文華失寵,耿家就得像是老鼠一樣灰溜溜的被趕回到老鼠洞里。若是耿文華死了,耿家現在強撐起來的榮華富貴也會像是煙霧,一下子就散開。

    耿家想要長成大樹,就要先將自己的根給扎深。

    遇事兒就跑,那你永遠扎不下這根。

    所以耿大人立馬拒絕:“這事兒也并不能遷怒你,是因著我和你大哥都沒有考慮周全,前面有三阿哥做例子,我們竟還是覺得天下太平,這是我們的疏忽。再者,你在宮里受寵,我們本來也該小心謹慎,你大哥若是上朝的時候是坐著轎子去,也就不會有如今這事兒了。”

    上朝這事兒呢,武將騎馬,文官坐馬車,但都是到宮門口停下,隨后走路進宮,再在金水橋下面整理衣服儀容,等著時間到,就上金水橋等著。

    耿家現在算是文臣,以前耿大人做管領算是稍微和武將沾邊一點兒,但耿大哥做的是管理八旗內務的事兒,算是子承父業,但又稍微偏移了點兒,所以那沾的一點兒邊兒也沒了,耿大哥算是文臣了。

    文臣嘛,坐馬車,坐轎子,都行。

    但因為耿大人做過管領,所以耿大哥是更偏愛于騎馬的,他自小也是學了騎射的。

    人家要算計他,必然是早就打聽過他的習慣。

    所以耿大人才說是疏忽了:“嚴格守著規矩,也就不會出意外了。落到如今這地步,也算是咱們自己的緣故,怨不得他人,更怨不得娘娘。”

    這么說是為了寬耿文華的心。

    更文虎心知肚明,頓了頓就說到:“先看看太醫如何說吧,若是太醫沒法子……”

    日后耿大哥只能做個殘疾人,那耿文華就需得想個法子了。殘疾人是不能入朝為官的,但做個幕僚,做個管事,這還是可行的。

    再不濟……她打聽打聽西洋那邊的手術法子,看有沒有截肢,然后安裝義肢的技術?

    最初的義肢,好像就是簡單的一塊兒木頭雕刻?

    可截肢大概是有些難,很是危險的。

    耿文華剛才來的時候就已經吩咐了太醫先去給耿大哥把脈,這會兒就正好叫來了太醫詢問。

    太醫很是惋惜的搖頭:“怕是沒法子……兩條腿的骨頭都已經斷裂,雖說能固定住,可并不能修復,日后這兩根骨頭是長不到一起去了!

    也就是說,沒有治療法子,耿大哥沒有意外的話,就只能做殘疾人了。

    老太太瞬間就掉了眼淚,耿大人也有一瞬間站不穩。耿文華忙伸手扶著,耿大人好一會兒才說道:“多謝太醫……還請太醫盡力,無論用什么法子用什么藥,不管最終如何,我們都……接受!

    哪怕太醫說沒法子,耿大人也要求他想想法子。

    為人父母,哪兒能看著子女遭受這樣的罪?

    堂堂男人,之前還是在朝堂上行走,現在卻只能躺在床上……光是這份兒罪,就沒人能受得住。

    太醫看耿文華,耿文華點頭:“還請太醫再想想法子,只求你盡力,用藥用人,都有本宮擔著。”

    太醫應了一聲,拱手告退。

    耿文華再看耿大人,就有些不自在:“阿瑪……”

    耿大人擺擺手:“我說了,這事兒不怨你,別人要對你下手,不會因著什么緣故就停下來的。怪只怪,是我們太疏忽了!

    他強打起精神來:“你大哥這會兒怕是精神也不太好,你暫且別見他了,回頭等他好些了,我讓給給你請安去。”

    老大自己不一定能接受現在這個后果,萬一再對耿文華發脾氣說了什么不好聽的話,倒是不好了。

    他看耿文華:“你出宮時間可有限制?”

    耿文華搖搖頭,胤禛并未要求她什么時候回去。

    她頓了頓又說道:“我還是想見一見大哥,我知道阿瑪擔憂什么,就算是大哥說了什么不好聽的,我也不會在意的。再者,我也想勸一勸大哥,給大哥一個保證!

    耿大人勸阻不了,只好帶著耿文華去見耿大哥。

    耿大哥湊巧醒著,之前塔納已經來過了,也傳達了耿文華的話,所以他這邊倒是不用耿文華再解釋一遍了,已經提前知道他自己是被耿文華牽連,這事兒十之八九屬于后宮爭斗。

    怎么說呢,這種事兒,很難不遷怒。但是再一想,耿家能有如今,也是因為耿文華。

    若非是耿文華得寵,他就算是子承父業,也需得費一番功夫,必得從八旗小兵開始做起,別說是上朝了,怕是連靠近皇宮的機會都沒幾次,F在他能騎馬到宮門口等上朝,耿文華占八分功勞。

    好處是人家給的,現在自己倒霉了,就不承認那些好處了,只想著壞處,那是人干事兒?

    所以,無論心里如何想,面上卻是勉強露出了幾分笑意:“娘娘來了?恕我暫且無法起身……”

    耿文華張張嘴,千萬句話,現在卻是怎么也說不出來。

    耿大哥嘆口氣,伸手拍拍自己的床邊:“奴才逾矩,接下來,奴才以兄長的身份,和娘娘說幾乎話。文華,你且來坐著,和小時候一樣。”

    耿文華到床邊坐下,耿大哥說到:“這事兒怨不得你,只能說,人心險惡,咱們遭了人家算計,是咱們自己思慮不周,再者,年家也實在是膽大,京城里,天子腳下,竟然也敢作出這樣的事情來,年家不就是仗著年羹堯在西北大獲全勝嗎?但天滅其人,必先使其狂,年家如此膽大,將京城當自家后宅,怕是皇上也容不了年家多久!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年家的事兒,我也是略有耳聞,年羹堯此人性子張揚,在西北頗有幾分土皇帝作風,據說西北官員上任之前,都必得要先去年家拜訪,年羹堯若是不喜,此人就進不了衙門,做不了官兒!

    然后,朝廷就得換人過去。

    西北那地方,可以說,年羹堯是只手遮天。只怕,他在西北也不會停留多久了,誰做皇上也不會讓當地養出來個土皇帝。

    至于回京之后……皇上必然是要先給年家幾分臉面的。年羹堯為人張狂,但也是有真本事的,那赫赫戰功不是嘴上說來的,而是實打實的。

    這種情況下,皇上若是不想被人說是走狗烹,就必得要將年家給捧起來。

    “不是我說年家壞話,而是自古以來,不懂得低調的官員,能有幾個得了好下場?”耿大哥微微笑了一下,勸解耿文華:“既然年家滅亡就在眼前,咱們這會兒,并不用很為年家為難。塔納公主說了,你求了皇上……此事到此為止,就算是查出來是年家,皇上若是下旨處置年家,咱們感恩就是了,皇上若是不下旨,你也別為難皇上,皇上是君,所思所想,是從整個大清,是從整個朝堂出發的。不能因著咱們兩家恩怨,就讓皇上做不了事兒!

    耿文華眼淚都下來了,她原以為她見到的會是一個滿腹抱怨,怨恨不甘的人呢,沒想到,卻是倒過頭來勸說她要大度要看開的人。

    “我知道,大哥不用說了。”耿文華擦掉眼淚:“你好好養著身體,等養好了,我讓人將最好的輪椅給你送過來,你照舊可以出門。到時候,就算做不了官兒也無妨,我想造船,大哥到時候去幫我就是了!

    現在船隊是有了,但若

    是將來她也想出海,那就必得需要更多大船。

    “再者,侄兒年歲不小,我之前本就想和大哥提的,但又怕大哥舍不得,現如今……大哥就是舍不得也得舍得了。內務府的將作監,弓箭制造處,皇上前段時間剛下旨,要挑選一批人,往火器營送!

    弓箭制造處原本是做弓箭的,火器營那邊呢,是做火銃的。

    胤禛原本對火銃不是很重視,但耿文華翻來覆去的提醒,他就也有了幾分看重。弓箭和火銃本來不搭噶,但是火器營也不知道哪個神人提出了要將火銃和連發弩結合起來的建議。

    耿文華也不知道這東西能不能成,但怎么說呢,她也不能說她見過更好的東西吧?她在哪兒見的?原理是怎么?怎么制造?說不清啊。所以,大清想要發展自己的武器,只能是看火器營,耿文華是幫不上忙的。

    扯遠了,就只說進火器營這事兒,只要進了火器營,那就是皇上心腹軍隊,還不用上戰場那么危險。你若是聰明,能做出來東西,那前程大大的有。你若是不聰明,做不了研發,那做個老老實實干活兒的人也成,反正月俸照樣領。

    最重要的是,耿文華想要他自己學組裝,將組裝學熟悉了,將來自己能做武器……她出海的時候就順便能將耿家給帶走,到時候也就不怕自己沒武器用了。

    反正這火器營是個好地方,耿大哥立馬就眼睛亮了:“當真能去?不是你求了皇上,讓皇上為難了吧?”

    “我何曾哄騙過大哥?當真能去,不過得先去將作監,先將弓箭這一手給練熟了。”耿文華說道,耿大哥忙點頭:“那讓他去,他自己也會做弓箭,力氣也大,騎射上也有些天賦!

    耿文華就點頭:“好,今兒家里事情多,明天一早吧,讓他到內務府去就是了,自會有人接待他的!

    耿大哥點頭:“那就勞煩娘娘了。”

    “大哥剛還說,像是小時候那樣呢,咱們一家人,何必說客氣話?再者,既然是我侄子,我若是不提拔,日后弘晝豈不是連個做伴兒的也沒有?”

    她微微笑了笑:“大哥且好好養著,事后不早,我先回宮,回頭我讓人給你送東西來。大哥,雖說……但人活著,就已經是十分慶幸了,你還有你的雙手,你還有你的腦子,還請大哥,千萬振作起來,哪怕是為了兒女呢?”

    耿大哥沒說話,只微微點頭。

    耿文華出了耿家就直接回宮,那些帶來的東西,自有耿家人來收拾。

    她先去養心殿回話,順便說起來自家侄子的事兒:“我越過皇上,先給了他這個名額,還請皇上恕罪!

    胤禛擺擺手:“不過一個名額,他若是能被火器營選中,也是他的本事。若是選不中……到時候朕另外給他換個差事就是了。”

    他頓了頓又說到:“另外,你阿瑪那差事,朕也打算給他換一換,真打算冊封他為統領!

    統領就是統管某一支八旗的……主管人。不是旗主,但比旗主的權利更大些,統領算是二品,再往上是一品的都統。

    耿文華都有些吃驚:“是不是太高了些?”

    耿大人現在也不過是個三品官,一下子從三品到二品,別看只是一個小小的提升,那簡直就是質的飛躍,多少人在三品的位置上耗死了,也沒能到二品呢。

    耿大人沒有立功,若是只因為耿大哥這事兒就被冊封為統領,那八旗必然是很不服氣的。

    統領這位置呢,也相當于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八旗總共就那么多旗,耿大人要占這個坑,就表示要有人先從這個坑里面出來。人家這蘿卜蹲的好好的,忽然被你拔出來,那能愿意嗎?

    她趕緊勸道:“我知道皇上是疼我,但皇上萬不可以國家大事兒來開玩笑,我心里的英雄,是皇上這樣頂天立地的明君,而不是為個女人讓步,被情愛沖昏了頭腦的人!

    第204章 第 204 章 我怎么堵著他的嘴?

    本來就不知道年氏還準備了什么后招呢, 胤禛若是隨意給耿大人升官,那別人必然不會說是耿大人勤奮老實本分,只會說耿文華吹了枕頭風,難怪是寵妃呢。

    以前耿文華還有功勞在身, 就算是不能給自己提升位份, 惠及家人還是可以的。但是這兩年, 她一心撲在紡織廠, 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實在是少得很, 也就不好再說什么功勞之類的了。

    這會兒大約是刀子架在脖子上, 一旦朝堂上有人上折子參奏她是禍國妖妃, 她還能活幾天?所以這會兒一邊攔著胤禛, 一邊飛快轉動腦子, 怎么才能合情合理的解釋自己這個獨寵的事情呢?

    至少, 得有一個能讓朝堂上管閑事兒的人閉嘴的東西才行。就算是不能讓所有人都閉嘴,但只要有一部分人站在她這邊, 能為她辯解兩句, 而不是整個朝堂全都默認她是妖妃,那她就還有活路。

    現在的清朝,是處于繁盛時期, 但糧食這方面還是十分短缺的。耿文華也并不能憑空變出來糧食, 她能做的, 就是提出一個選育良種的建議。

    培養雜交品種卻是做不出來的, 一是沒這能力,而是沒這條件,F代可以說, 人人都知道雜交的理念呢,可是有幾個能培育出來高產量的種子?

    說明白點兒,袁爺爺的學術研究誰都能看, 誰都了解個大概,但是,這世上有幾個袁爺爺?

    所以糧食方面,她是沒法子的。老百姓也就是衣食住行這四方面……說來說去,又說到這紡織廠上來了嗎?她現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這紡織廠了。

    “皇上,我想讓紡織廠那邊做個惠民活動……”沉思良久,她才提出自己的想法,惠民活動這四個字胤禛是很熟悉的,畢竟以前耿文華是做過類似的事情的。

    他對耿文華的了解,比耿文華所知道的還要更多些。

    這會兒心里難免有些憐惜:“你放心,朕又不是任人擺布的傀儡,還能讓朝堂上那些人操縱了朕不成?你想做什么,就只管去做。剩下的事兒,并不用你操心。”

    朝堂上現在的局面是三足鼎立,以前呢,是有個允禩做八爺黨頭領,現在八爺黨幾乎是不存在了。沒有了共同的敵人,原本還算是和睦的,簇擁胤禛的那些人,就開始分黨派了。

    一派是以隆科多為首的八旗,一派是以年羹堯為首的。

    年家本是漢軍旗,但年遐齡確實是漢人出身,再加上年家兄弟倆都得用,所以在朝堂上也是有不小的勢力的。

    再有一派,就是以怡親王為首的,胤禛的真正心腹大臣,包括張廷玉,李光地等漢臣,還有章佳阿桂等滿臣。

    做皇帝的,最恨的就是結黨營私,偏這種事情是沒辦法完全遏制的。畢竟,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糾紛,同樣一件事兒,哪怕是同樣是為百姓考慮,大家的想法也不可能是完全一致,那想法相同的自然也就走得更親近,時間長了,也就成了黨派了。

    再者帝王本

    身就像是抬杠桿,搞平衡,難免要將砝碼往一邊放,那放在同一邊的,是不是也算是結黨?

    所以這事兒是真不好辦,胤禛能做的就是盡量拆分這些黨派。

    佟家當年在朝堂上的勢力不用說,到了隆科多,因著他也算有能耐,胤禛也重用,所以隆科多的勢力在朝堂上也是不可小看的,甚至朝堂上有些官員,被稱之為佟選,意思就是經過了隆科多進入的官場。

    類似的叫年選,也就是經過年家走上的官場,是天然親近年家這一派的。

    朝堂上的局勢,胤禛并不想多說,只安撫耿文華:“你也放心,朕不會讓你受委屈的,耿家本分,朕心里是知道的!

    他伸手摸一摸耿文華的腦袋:“你想做什么,就做去,并不用顧忌別的!

    耿文華點頭,回了永壽宮,就讓人叫了塔納來:“紡織廠那邊還有多少存貨?我打算做一個惠民活動,就說……耿家大人即將過壽,我身為耿家女兒,想要為我阿瑪祈福。但凡買布的人,能誠心誠意的祝福我阿瑪一句,這布料就能以七成的價錢買走。限購,每人最多買一匹,買了之后是要登記姓名的,免得有人弄虛作假,捏造了身份總來買!

    七成的價錢,基本上紡織廠就不賺錢了,也就勉強維持一個本錢的狀態。

    如此一來,先是宣傳了耿文華的孝心,再就是宣揚了耿家名聲。

    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得了紡織廠的好處,那說起來耿家哪怕是不夸贊呢,也必得要嘴上留情。如此一來,就算是朝堂上有人參奏耿文華是禍國妖妃,民間百姓也是不信的——誰家的妖妃又孝順又仁善呢?

    百姓是很簡單的,你對百姓好,讓百姓吃得飽穿得暖,那你就是好人。哪怕是妖怪呢,也是好妖怪。你對百姓不好,吃百姓的穿百姓的,那你就是壞人,哪怕是神仙呢,那也是壞神仙,該被除掉的。

    年家掌控的是朝堂,耿文華是要團結中下層百姓。偉人說過,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那就能戰勝所有。

    這個應對的法子又簡單又直白,塔納瞬間就明白了:“額娘放心,我這就去辦,保準給額娘辦的順順當當。”

    她是耿文華生的,耿文華若是妖妃,那她這個耿文華的女兒成什么了?

    塔納這兩年經常出宮辦事兒,就算是年歲小,但看起來也是十分成熟了,風風火火的,哪怕是剛回宮,這會兒也不嫌累,立馬就帶著人往宮外去了。

    要往大了辦,那就讓人在京城東南西北四處方向,各搭建出來一個棚子,紡織廠出動所有的馬車,將布匹全都運過去——至于耿大人還有三個月才過壽這事兒……三個月也很快啊,一眨眼就過去了。

    提前送祝福這事兒,是沒人覺得有什么不對的。

    到第二天早上,胤禛先處置了幾個蹦跶的最歡,要求選秀的官員,理由也十分正當——太后才剛薨歿,你們就上折子要朕選秀,這是看不得朕有個孝順好名聲是不是?非得陷朕于不義,讓朕被天下百姓戳脊梁骨是不是?

    正巧有個耿貴妃對比著呢,人家耿貴妃在做什么?為親爹的壽辰,大把的往外撒錢呢。

    你們呢?作為朕的臣子,就算是不體諒朕剛沒了親額娘的傷心難過,怎么也不為朕的名聲考慮呢?

    說的太過于義正言辭,誰也反駁不了,于是這幾個被摘了頂戴花翎的倒霉鬼,就只能是被脫掉了朝服,拖出去扔在了金水橋下——侍衛可沒那么好心再將人給送出去,自己出宮去吧。

    除非是換個新皇帝,否則這樣出宮的,基本上這輩子也就……再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千里做官,誰愿意為個選秀的事兒就被罷免了?瞬間,朝堂上的官員們就安靜如雞了,誰也不再提這選秀的事兒,反正皇上又不是沒兒子是不是?皇上的兒子,“多”的都能被過繼出去了呢。

    人家皇上本人都不著急,剩下的一個個著急成跳蚤樣,是何居心?

    沒人說這選秀的事兒了,自然也不會有人說皇上寵愛哪個妃嬪的事兒了。畢竟后宮不得干政的石碑還在乾清門豎著呢,后宮都不得干政了,皇上愿意和誰睡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嗎?

    反倒是民間,耿文華的名聲越發的被宣傳起來了。

    什么,你家不買布?那你家小孩子的滑板車,扭扭車,可也是耿貴妃當年做出來的呢。你家沒孩子?那你家用不用煤球?連煤球也不用啊?那你家的玻璃窗戶總有吧?

    要是連玻璃窗戶也沒有,那你接種過牛痘沒有?

    牛痘也沒接種過的話,那你聽說過孵化室,買過小雞小鴨嗎?孵化室也不知道的話,總吃過水果吧?果樹嫁接知道不?現在耿貴妃的莊子上還免費教導這個呢。

    連這個也不知道,那粉條呢?吃過沒有?粉條也沒吃過的話,火柴用過沒有?比火折子便宜,比火折子好用,比 火折子存放的時間長。

    也不知道是哪個人,將耿文華這些年的“功績”全都給扒拉出來了,就站在賣布料的攤位跟前,有誰不知道耿貴妃的,好,咱們就掰扯掰扯。

    衣食住行,就說哪方面沒有耿貴妃吧。

    甚至連現在京城正在施行的交通規定,聽說也是當年耿貴妃先提出來的呢。

    沾著耿貴妃的光,現在還在買紡織廠低價的布料,難道還要說耿貴妃是壞人嗎?天底下就沒有比耿貴妃更好的人了。

    后宮里的妃嬪,除了一個耿貴妃,剩下的,還有誰為百姓們做過事兒?就算是那母儀天下的皇后,也只一個運動會能拿的出手了,但這運動會對尋常百姓來說有什么好的?也就是看看熱鬧吧?

    百姓淳樸,百姓簡單,還是那句話,誰對他們好,誰就是好人。

    短短兩三天時間,耿貴妃早些年菩薩的名頭,又被人給叫起來了。

    不過耿文華暫時是顧不上這個事兒的,是因著怡親王和弘晝一起追查的驚馬,現下有了結果了。

    很……不出所料的,那驚馬不是年家的,也不是那拉家的,更不是鈕祜祿家的,是一個完全不相干也不認識的農戶家的,說是頭天進京,新買了一匹馬,還沒來得及上衙門去報備,然后聽說宮里有朝會。

    小老百姓嘛,進京一趟不容易,就想看看稀罕,看看熱鬧。就跟康熙晚年那會兒,宮里辦千叟宴一樣。

    反正自那之后,百姓就覺得,我遠遠看一眼也沒事兒,宮里也不會如何的。

    想的是遠遠看一眼,然后不知不覺就走得近了,再然后手里那馬韁沒拽好,可能是那馬兒沒見過大場面,反正一下子就慌了,再然后就驚了。

    事情聽著是合情合理的,怡親王他們甚至查出來了這戶人家為什么買馬兒,買馬兒的錢財是哪兒來的,買馬兒去的是哪個市場,買的是誰家的馬兒。

    這賣馬兒呢,也不是說你隨便弄兩匹馬放在市場上就能賣了。

    馬匹這東西,屬于戰略物品的,朝廷的管制還是挺嚴格的,民間有販賣馬匹的,都必得要在朝廷報備,什么時候在哪兒弄了多少匹馬,什么時候賣給了什么人。

    所以一追查呢,就能查出來。

    這馬販子也是正常的,人家自己往蒙古去買的馬兒,不是矮腳馬,就是那種很尋常的拉東西的馬匹,之前也一直養在市場里的,唯一能動手腳的機會就是晚上——晚上馬販子自己回去睡覺,馬匹是要留在牲畜市場的,不用怕丟,這市場是有看守的人的。

    思來想去,這調查的點兒,還是該放在買馬匹這人身上。再找了獸醫一檢查,果然是在早上,那馬兒吃過一些興奮的藥——這種東西不少見,因為有時候要趕活兒,牲畜偏不愿意動彈,那就給喂點兒這種藥。當然,危險肯定有的,所以這東西也不能說給喂就給喂,得衡量一下值不值得,畢竟有可能會導致牲畜受驚之類的。

    這

    人是給抓起來了,但他說的是自己天亮要趕路,所以才給喂了一些。

    藥哪兒來的,自己山里采的。

    說的話都是合情合理,做的事兒也是合情合理,可誰也沒信,事情本來是僵持到這兒了。然后,耿文華這幾天名聲大盛,這人哪怕是在牢里關著,也是略有耳聞。

    這轉機就來了。

    他家鄰居給舉報了,說之前看見有人去過他家,根據那畫像,怡親王找到了一個瘸腿兒男人——是從西北戰場上下來的殘兵。但那男人,在怡親王帶人上門之后,趁人不備,橫刀自殺了。

    人一死,就死無對證了。

    西北那么多的當兵的呢,誰知道他在誰的旗下呢?再者,就算是追問到了年家,年家也能說是他要陷害年家。

    就屬于一個,你知道這個結果是什么,但卻不能有更有力的證據來將這個結果給做實的結局。

    怡親王說的時候也也有些無奈:“再者,此人回京之后和年家也并無牽連,甚至沒有太大走動,所以這事兒也完全沒辦法再往年貴妃那邊去查。”

    年貴妃頂多就是一個知情,事情很有可能就是年羹堯的主意。

    那拉氏沒阿哥,就算是現在是皇后,也不足為懼。三阿哥被過繼出去了,四阿哥的生母是熹嬪,位份不夠高。那宮里,也就剩下一個耿文華能稱得上是對手了。

    耿文華去看胤禛,胤禛沉吟片刻:“西北那邊……還需得多久?”

    怡親王頓了頓才說道:“至少半年!

    “好,就等半年!必范G點頭,又吩咐弘晝:“此事到此為止,回頭你先到戶部去報道,在戶部干一段時間!

    至于之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

    耿大人到底還是升官了,還是以前胤禛決定好的,正二品的統領。隨后,耿文華的侄子就進了將作監。

    年家那邊,胤禛只將年希堯暫且給叫回了京城,冊封了大學士。

    軍機處現如今也已經正式成立,朝堂上百官更想當軍機行走,這個大學士行走,就有些雞肋起來。

    隨后胤禛又下旨,命令六阿哥搬去阿哥所——六阿哥之前體弱,一直都是跟著年氏住在后宮的。他這年紀,去年也就該搬出來了。

    別的事兒年氏是不在乎的,耿大人再如何升官,都比不上年羹堯。

    但六阿哥這事兒算是戳到了年氏的肺管子,年氏先是想去養心殿求情,然而胤禛并沒有見,只讓蘇培盛出來傳話,說是慣子如殺子,六阿哥既然是皇子阿哥,就該和別的阿哥一樣守規矩。

    年氏心里恨得不行,當年弘晝不也是拖到了快七歲才搬去的前院嗎?怎么耿文華求情,留著弘晝,弘晝就能住在后院。到了六阿哥就不行呢?

    胤禛這邊不松口,年氏就又去找那拉氏。

    也沒見到人,那拉氏說自己身體不舒服,免得過了病氣給年氏,直接將人拒之門外了。

    年氏那邊就算是不想答應也不能不答應了,六阿哥很快就搬到了阿哥所。

    弘歷倒是很關心六阿哥,還親自帶了太監送了些筆墨紙硯之類的。弘晝也讓人送了些書本,他本來是不太想送的,但耿文華說,她和年氏之間的事兒,不能影響他和六阿哥之間兄弟情分,至少明面上不能影響,所以弘晝還是聽了耿文華的吩咐。

    這些事兒看著是不麻煩,但一件件辦下去,時間也過的很快。

    隨后,宮外就送來了消息,允禩過世。

    允禩死了的消息剛送到宮里,也不知道是湊巧還是如何,允裪就進宮來稟報,說是弘時病了。

    任誰一聽,都要將弘時生病的事兒和允禩過世聯系起來的。胤禛也不例外,尤其是之前弘時總是更親近允禩,氣惱之下,胤禛甚至都不打算讓太醫去給弘時診斷。

    李氏這次也沒敢鬧騰,反而是偷偷的派人來求了耿文華。

    這宮里誰有勢力她不敢說,但這宮里誰最心軟她卻是十分清楚的。

    耿文華本來也不想管這事兒的,但想到弘晝小時候,弘時也很愿意帶他們這些小的玩兒,她就心軟——就算是弘時長大了很是糊涂,但畢竟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是不是?

    等著胤禛來,她就說起來這事兒:“我瞧著允裪夫妻不像是會照顧孩子的,他們府上夭折的孩子還少了?弘時之前身體健健康康的,這到了他們家才多久,人就病了?不如將人遷出來,還送到雍親王府去,只讓允裪每日里上門教導就是了,照顧人這事兒,我覺得,弘時福晉就挺合適!

    瞧著胤禛黑著臉不說話,她就笑道:“再者,你體諒體諒晚輩,弘時和董鄂氏那是少年夫妻,這常年不見面怎么行?孩子總見不著阿瑪也不是個事兒,您說是不是?”

    “還不說話?”耿文華就佯裝無奈:“我也是閑人瞎操心,弘時又不是我生的……我還不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才說這些不討人喜歡的話?允裪府上那風水確實是不好,皇上就真的半點兒不為弘時擔憂?”

    胤禛嘴硬:“我擔心他做什么?他做的那些事兒,何嘗將我這個阿瑪放在了心里?既如此,朕也只當沒這個兒子!

    “皇上能當沒這個兒子,我可不行,我也是看著弘時長大的!惫⑽娜A搖頭,將茶杯塞給胤禛:“先喝口茶降降火氣,弘時的事兒,您得盡快些,若是……我怕你后悔都來不及。”

    “朕何曾后悔過?”胤禛冷笑,但到底是將那茶水一飲而盡:“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弘時和董鄂氏也是少年夫妻……若是能再生育一子嗣就好了。”

    “是啊,若是多生幾個,做了阿瑪,說不定就知道對錯了!惫⑽娜A趕緊說到,頓了頓,給胤禛出主意:“讓弘晝去接他,送回到雍親王府,正巧弘晝前段時間還惦記他三哥呢。”

    等叫來了弘晝,耿文華就特意叮囑:“一過去先堵住你三哥的嘴,免得他說些亂七八糟的,傳到你汗阿瑪耳朵里,再惹怒了你汗阿瑪。他這人,就屬于嘴上沒個把門的,你讓他隨意說,遲早害死他自己。人送到雍親王府,也和你三嫂叮囑一番,能不讓他說話就別讓他說話!

    弘晝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我怎么堵著他的嘴?進門就給塞個抹布?”十二叔必然在旁邊看著呢,他這樣對待哥哥,十二叔該怎么想?

    再者,弘時又不是被捆綁著的,他塞進去,弘時還能拽不出來嗎?

    “你讓人給他吃些安神藥就好了,正好他不是病著呢嗎?”耿文華就給出主意,吃點兒安神藥正好,還能安安分分的被抬上馬車呢,這一路可都輕松了,連鬧騰都不用擔心他鬧騰了。

    弘時還真覺得這法子好,笑著就應了:“那我先去一趟太醫院,帶著個太醫過去。”

    第205章 第 205 章 娘娘可還有別的吩咐?……

    弘晝并沒有直接進去見弘時, 而是先去給允裪請安。他只吩咐了太醫去給弘時開安神藥,順便診斷一下弘時的身體情況。允裪只說是生病,卻并沒有說是什么病,他出宮來一趟, 好歹也得弄清楚了, 萬一回宮之后汗阿瑪會問呢?

    “不知道十二叔平日里都教導三哥什么書, 我可否看一看?”寒暄的差不多了, 弘晝就好奇問道。允裪頓了頓, 就點頭:“自然可以的, 五阿哥且隨我來。”

    允裪帶他到外面書房, 桌子上放著一疊書, 四書五經是沒有的, 弘時這身份, 又不打算科舉。再者,四書五經本就是弘時從小在讀的, 所以多是一些別的書本, 孝經,東漢史書,甚至有二十四節氣這一類型的。

    弘晝對有些書比較好奇:“三哥還看鬼怪這些嗎?”

    “偶爾一看!痹恃i笑著說到, 就算是過繼給了他, 皇上又下令讓他教導三阿哥, 但那畢竟是皇子, 不說日后如何,反正胤禛活著的時候, 三阿哥是不能在他手上出差池的。

    所以并非是所有時候都在教導讀書,就算是一根線,也得時不時放松些, 不然就要被拉斷了,更何況一個活生生的人。本就心里對皇上有些……恐懼怨恨的。

    若是總教導他什么忠孝禮儀,怕是弘時都得將自己被逼死。

    不過……現在也沒什么差,允禩這一死,連弘時的精神氣兒都給帶走了。倒不是說弘時對允禩真有多深的感情,完全就是物傷其類。

    允裪精明,心里也明白,也怕弘時是真的在自己府里出事兒。所以弘時一生病,他就趕緊進宮說了這事兒,完全不顧慮胤禛知道之后會對弘時如何厭惡——過繼是過繼,允裪可不敢真心將弘時當自己兒子。

    叔侄兩個說了片刻的話,太醫那邊就過來了,說是已經看著弘時阿哥吃過了安神藥,現在估計是快睡著了。

    弘晝這才起身往弘時那邊去,才進門,他就后悔了——真該聽自家額娘的,進門就要用抹布將弘時的嘴給堵上。真要命,弘時這半睡半醒的,嘴巴沒個把門的,現在正在低聲咒罵自家汗阿瑪呢。

    就這么片刻,弘晝就聽清楚了好幾句。

    “好狠心啊,人都說你心狠手辣,你連親兒子都不放過。”

    “八叔死的可憐,我這也要隨著八叔去了,你日后就當你的孤家寡人去吧。”

    “兄弟被你逼死,兒子被你逼死,我看你日后去了下面,怎么和汗瑪法交代。”

    弘晝掏出手帕塞到弘時嘴巴里,轉身干巴巴的對太醫笑道:“是不是那安神藥,有讓人神志不清的作用?”

    太醫那臉色瞬間慘白,這話傳出去能得了?他撲通一下就跪下了:“奴才……”

    弘晝擺手:“我剛才忽然想起來,安神藥只是讓人熟睡的?”

    太醫這下子就機靈起來了:“對對對,安神藥并無其他作用,就是讓人熟睡的,弘時阿哥剛才一直睡著,奴才可不曾聽見什么動靜,還是這太醫院的藥材好,藥效起作用的快!

    他順手在自己嘴巴上捏一下:“奴才進來就只看見弘時阿哥是睡著的!币痪湓挍]聽見,哦,一個字沒聽見。

    弘晝這才點頭,命令外面兩個侍衛:“將三爺送到外面馬車上,若是有人問,就說生怕顛簸,讓三哥將剛喝下去的安神藥給吐出來!

    侍衛離得遠,是沒有聽見弘時的那些念叨的。進門看見弘時這狀態,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正要將人抬起來,弘晝又攔著:“等等!

    四處搜尋一番,找了一件兒衣服蓋在弘時臉上,這樣別人也就看不見弘時嘴里的手帕了。

    “小爺是個好人,但好人也怕被人誤會是不是?再讓人傳出小爺對兄弟心狠手辣的話來……嘖,小爺多冤枉!本拖袷撬拱敚┩鞯亩伎熳兂珊阱伒琢。

    允禩明明是自己死的,汗阿瑪再如何也不會殺了親兒子的。

    再者,汗阿瑪要真的一點兒兄弟情分也不念,那人家老十,怎么現在還巡城司當差了呢?同樣是八爺黨,一個將自己給餓死,一個將自己給病死,該是自己好好檢討一下自己,怎么就混的不如人家老十呢。

    弘晝心里一邊嘀咕,一邊跟在后面將弘時給塞到馬車里,快馬加鞭,這會兒也顧不上顛簸會讓弘時給吐出來了,早點兒將人送回去,將事情利害關系給三嫂說清楚,想必三嫂是有法子管得住三哥這張嘴的。

    畢竟,三嫂就算是想做寡婦,也得為自己兒子考慮一下是不是?

    很快到了雍親王府,弘晝敲了大門,等那大門一開,就立馬喊道:“我將三哥給送回來了,他身體有些不自在,還請問一下三嫂,人要安置在哪兒?最好是和孩子分開住,免得再給孩子過了病氣。另外,我帶了太醫來,三哥這身子骨,日后如何休養,太醫也是要叮囑一番的,還請三嫂快些來見一面!

    太醫算是……一起保守過秘密的人,所以弘晝也就直接當著他面兒說了:“三哥有些糊涂,什么該說的不該說的,嘴上也沒個把門的,還請三嫂日后多注意……除非必要,身邊還是別放那么多伺候的人了,誰知道哪個是帶著哪家的嘴巴的呢?現如今能活著就好了,可千萬別在抱怨這個抱怨那個了!

    董鄂氏冰雪聰明,一下子就聽出來了——弘時能抱怨誰啊?說來說去,不就是宮里的那位嗎?

    嫌命長啊,整天指著皇上罵?先不說君臣這些道理了,就問天底下,那個做兒子的,整天罵老子?

    董鄂氏鄭重行禮:“多謝五弟提醒,我知曉了,五弟也盡管放心,你三哥既然是身子骨不好,這段時間也只在屋子里休養,需得修身養性,回頭我只陪著他多看看書就好了。”

    等送走了弘晝,她有心想賣耿文華一個好,就沖弘晝將人給送回來,不說人家耿貴妃在這事兒里面出了力氣沒有,但人家為弘時守口如瓶,又特意提醒她,她就得念著人家的恩情。

    于是,就趕緊吩咐了身邊嬤嬤:“之前聽說耿貴妃有一個印刷鋪子,賣一些少兒的書本,生意不是很好?”

    雖說道理通俗易懂,書本讀起來也輕松簡單,但說實話,讀書人家是有些看不上的,覺得太直白了些。

    她就叫自己的嬤嬤去買書:“每一樣都買兩本回來,一套放在三爺的書房,讓三爺得空就看,另一套放在小阿哥的屋子里,讓小阿哥也看看!

    她頓了頓就嘆氣:“這宗室科舉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有一次……我就不盼著小阿哥能讀書出息了,只要能識字會讀書,將來哪怕是當個教書先生呢,能有個糊口的本事也好!

    雍親王府的這點兒事情,耿文華是不知道的,她正在聽弘晝抱怨呢:“我瞧著三哥是有些嚇著了,可他也太小看汗阿瑪了,汗阿瑪是那種趕盡殺絕的人嗎?允禩都已經認罪,汗阿瑪怎么會對他動手呢?三哥竟是還以為汗阿瑪接下來就要殺他了……”

    耿文華不說話,只心里腹誹,那真是你小看了你汗阿瑪了,他那性子,真的是恨不得趕盡殺絕的性子呢。允禩就算是認錯了又怎么樣?當年辦過的事兒就不存在了嗎?若不是為了名聲,胤禛都能將人給挫骨揚灰了。

    不好打擊兒子心里親爹的高大形象,她就問到:“弘時的身體不要緊吧?”

    弘晝就沉默了一下,耿文華心里就是一咯噔,歷史上的弘時真不長命的,難不成就是這個階段了嗎?

    弘晝嘆口氣:“心思過重,若是再鉆牛角尖,就不好說了。再者,汗阿瑪讓人教導三哥,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三哥錯了,他要反省要反悔,他心里能放得開才怪了!

    再者,在弘時心里,怕是汗阿瑪作為君王的身份,是更重于做父親的身份的。這種想法也不知道是允禩還是允裪教導的,也不能說是錯,畢竟當年康熙的兒子們,也都是如此,先將康熙當君王,再當父親。

    就那,一個個還是被康熙給罵成什么狗德行了。

    要不是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強,像是胤禛,當年被康熙斥責性情不定的時候就黑化了,哪兒能修煉成后面的冷面閻王呢?像是胤禩,要是心里脆弱,頭一次被康熙當朝責罵的時候指不定就羞憤撞柱子了,哪兒還有后面八爺黨呢?

    最嚴重的就是太子了,指不定頭一次被廢就要自尋短見了,哪兒還能有第二次復立太子呢?

    看看胤禛這一群兄弟們經歷的都是些什么事兒,人家是怎么挺過來的。所以再想不管是允禩還是允裪,給弘時灌輸的概念也不能說是完全錯的。

    但怎么說呢,環境造就人。

    胤禛他們從小是在爭奪中長大的,不爭就沒法子入康熙的眼,不爭朝堂上就不會有他說話的地方?珊霑r是什么環境中長大的?他六歲之后,九歲之前,整整三年,整個雍親王府,只有他一個阿哥。

    就算是后來添了兩個弟弟,他已經進宮讀書,弟弟還只在府里玩泥巴,這能爭到哪兒去呢?

    一瞬間親爹不是親爹了,親爹是能要他性命的“暴君”,這放在誰身上誰能接受呢?

    耿文華沉默片刻,生怕弘晝也犯這樣的錯誤,就忙說道:“你可不要學你三哥,你們兄弟……和你汗阿瑪那會兒還不一樣,你汗阿瑪對你們如何,你自己也能感受到。所以無論什么時候,你有什么疑惑,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只管找你汗阿瑪問,他是你親爹!

    耿文華伸手摸一摸弘晝的腦袋:“對自己的親爹,有什么張不開口的呢?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你爹也要給你想想法子的。所以,別學你三哥鉆牛角尖。君臣之間的敬畏是該有,但父子之間的情分卻也是斷不了的!

    弘晝有些糊涂,那到底,是君在前,還是父在前?

    耿文華笑道:“這得看你要什么了,你要一錠元寶,那就是父在前,你要……這天下,那就是君在前。但是,無論你想要什么,你首先得有伸手要的能力,還要有要到手之后能護得住的能力,不

    然就算是你汗阿瑪偏心,你要了,就給了,但你護不住,別人照樣能從你手里奪走!

    她頓了頓說道:“反正你現在也不能出海,有個事兒我打算交給你來做!

    弘晝打起精神來:“額娘盡管吩咐。”

    “紡織廠的事兒,我打算,去江南建造第三紡織廠,和第四紡織廠!惫⑽娜A說道,京城這邊的紡織廠是塔納全權負責的,但新的這個,她打算交給弘晝。

    別小看一個紡織廠,這紡織廠做得好了,弘晝也是能學到不少東西的。治大國如烹小鮮,你先治理一個紡織廠,管理一個紡織村,然后你才能學會什么叫大局。

    大局為重,又是從哪兒入手。

    她讓知春將自己準備好的盒子拿過來:“這里是十萬兩白銀,從招工到修建廠房,再到購買原材料,一應事情,你全部自己來做,做得成了,這紡織廠就是你的。做不成,那就算額娘十萬兩讓你去江南揮霍了,日后額娘死了,額娘手里的銀子,就少分你十萬兩,你覺得如何?”

    弘晝先是無語:“額娘,您年輕著呢,怎么動不動就說死啊活的?不過,這事兒,我暫時怕是接不了,汗阿瑪之前說讓我去戶部來著。”

    “戶部在江南那邊也有差事,你兩邊勤來往就是了!惫⑽娜A擺擺手,半點兒不覺得自己是給親兒子找麻煩。從江南到京城,快馬加鞭也得四五天,這來回一趟就是小半個月,弘晝要真是兩邊兼顧,那不得將自己的雙腿跑冒煙兒了?

    耿文華又說道:“小小年紀,不趁著年輕趕緊做事兒,要等老了再去干嗎?”

    弘晝只好先應下:“我知道了,我回頭就去江南一趟!痹僬撸膊皇潜氐锰焯炝粼诮系。

    他去一趟,先看好地方,然后和當地衙門商量,回頭就可以將事情給分出去了。比如說,當地衙門負責后招商,修建廠房,他派人過去招工。

    這樣一想,他就忙笑道:“我還得和額娘借幾個人……”

    不等他說話,耿文華就擺手:“去和塔納商量!

    現在第一紡織廠和第二紡織廠那邊的事情,基本上就都是塔納在負責了。

    弘晝麻溜的起身,準備往公主所去一趟了。

    景仁宮那邊派人來請了耿文華,是那拉氏要說淑慧成親的事情:“本來我想著,到時候我這身體養好了,也能操持這事兒了,卻沒想到我這身體竟是一直沒能好轉,所以這事兒就需得交給你來辦了。內務府那邊呢,你多問問,這嫁妝不能出了紕漏,蒙古那邊估計再過幾天就到了,你得和理藩院那邊溝通好,到時候這迎親,該是多少人來。”

    她說了幾句,就停頓下來,急促的喘了幾口氣,這才繼續說道:“另外,耿家的事兒,我也是才知曉,我這段時間一直在休養,竟是不知道……年家在外有如此勢力!

    她看耿文華,嘆氣:“你素來是個軟弱性子,被年家這樣欺負到頭上來了 ,竟還是忍著一聲不吭,讓本宮如何說你是好?好歹你也是個貴妃!”

    耿文華苦笑了一下:“娘娘為我抱屈,我是明白娘娘的好意的,只是……這事兒不曾拿到證據,我又有什么法子?”

    那拉氏恨鐵不成鋼:“沒有證據就沒法子了?你是個貴妃,你又有阿哥,你們母子光是往外一站,那就是……門面,耿家拿著你們兩個這門面,還能找不到幾個參奏年家的人?只說年家囂張跋扈,說年家在外為禍一方,到時候就算是不能將年家如何了,也要撕下來年家一塊兒肉!”

    耿文華心思急轉個,以前那拉氏是很平和的,反正她自己沒兒子,就更愿意坐在高臺上往下看,剩下的人就好像是一池子的魚。誰要是蹦跶的高了,那拉氏就用棍子給敲下去,反正就是維持一個水面平和。

    但聽這話,好像對年氏有些怨氣?是年氏做了什么?還是前朝發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心里想的,面上可是半點兒不顯,她只繼續苦笑:“實在是……家父和家兄,不堪重用,膽小……”

    小心翼翼覷一眼那拉氏臉色,又說道:“再者,事已至此,就算是將年家給撕掉一塊肉,我大哥的雙腿也好不起來了……何不用這事兒,給我大哥換一個前程呢?”

    那拉氏皺了皺眉:“換個什么前程?難不成你們家打算將你大哥送到西北去?”

    年家的地盤在西北,若是年家以此答應了耿家什么要求,兩家也不是不能握手言和的。但這不是那拉氏想要的,那拉氏要的是兩個人狗咬狗。

    不管是年氏還是耿文華……若是能兩敗俱傷就更好了。年氏有傲人的家世,但耿文華也不遑多讓,她自己有過人的才華。兩個人勢力真算下來,該是旗鼓相當的。

    那拉氏語重心長:“我就說你是這樣膽怯性子,本來年家就已經囂張成這樣了,你還將人給送過去……這不是羊入虎口嗎?你若是信得過本宮,本宮回頭想個法子,將你大哥安排到鑲藍旗里面做文書去?”

    那拉氏就是鑲藍旗出身的,那拉家是屬于鑲藍旗的,也就是說,那拉家在鑲藍旗還是有些身份地位,能做得了這些事情的。

    耿文華有些猶豫,她一開始的計劃是讓耿大哥去福建那邊,她要修建船廠。

    但如此一來,耿大哥的仕途就要斷了。再者,本朝也沒聽說有個殘疾人還能繼續做官的,但要是留在八旗里面,就算不是做官的,也能做些和八旗相關的事情,也就是能……還有點兒小權利。

    并非官職,卻有權利,還是和朝堂息息相關的,也能接觸到朝堂,圈子還照舊是官宦人家的圈子。

    哪個更好,耿文華一時之間也沒辦法幫耿大哥做主。

    可有一個道理耿文華卻是明白的,那就是這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飯。那拉氏雖然也是個寬厚的人,可眼下這關口,人家憑什么白白給你一個好處呢?

    耿文華沉默片刻才問道:“娘娘大恩,妾身本不該推辭……但妾身惶恐……”

    就差沒直接說,我不敢白要你這好處的。

    那拉氏嘆氣:“本宮也就是氣不過,本宮之前身體好好的時候,何曾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呢?本宮也就是病了這么幾天……年氏就如此目中無人,胡作非為起來!”

    她伸手,輕輕拍了拍耿文華的手,略笑了笑:“再者,本宮也略有些私心,這宮里,百花齊放才好,若是讓年氏一家獨大,本宮就是睡覺都不敢閉眼!

    耿文華臉上神色這才放松些,忙笑道:“娘娘多心了,年貴妃往日里性情柔和,估計這次的事兒,她自己也是不太知情的。多謝娘娘好意,不過這事兒畢竟是男人家的事兒,回頭我還是要問問我家大哥自己的意思!

    那拉氏就點頭:“也好,不過需得盡快做主!

    她臉上露出些疲憊之色:“再者……年家一次得手,日后還不知道會做出什么昏了頭的事情呢。淑慧的事兒,你既然出面了,那宮里其他事情,你也略管一管,也好讓本宮安心養病。”

    耿文華有些不明白:“宮里什么事兒?”

    她現在不都管著賬本和庫房了嗎?

    那拉氏笑道:“皇上的壽辰馬上到了,這個事兒,你和皇上商量商量,看今年可要大辦。若是大辦,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來問我。若是不大辦,咱們宮里自己吃個飯也還是要的,這就是小事兒了,你和鈕祜祿氏來商量就好!

    鈕祜祿氏是管著廚房的,到時候宴席吃什么,也需得鈕祜祿氏來定。

    耿文華恍然大悟,趕緊應了下來:“是,妾身知道了,那妾身回頭問一問皇上。娘娘可還有別的吩咐?”

    第206章 第 206 章 我到時候可要去送一送……

    問起來胤禛生辰的事兒, 胤禛也并不想大辦:“一來是國庫沒銀子,二來呢,皇額娘也剛過世,雖說這次并不用三年之久, 但也不好立馬就辦喜事兒。再者, 過一個生辰, 就像是提醒朕又年老了一歲, 倒不如不過。”

    至于那

    拉氏說的宮里小小辦一個, 這還是可以的。他可以叫了十三, 隆科多等人進宮喝一杯就好, 君臣隨意說說話。

    這個事兒并不算大事兒, 耿文華只要知道個名單, 按照個名單準備器皿, 再吩咐人收拾屋子就可以了。

    胤禛這生辰是沒大辦,但淑慧的婚事是要大辦的。雖說她不是胤禛的親生女兒, 但也是胤禛登基之后第一個從宮里嫁出去的公主, 所以這婚事自然是要以熱鬧為主。

    淑慧的阿瑪是允褆,胤禛還順便讓人將允褆和允礽給放出來,讓他們自己能來參加淑慧的婚禮。

    允褆和允礽雖然是被圈禁, 但他們的兒子卻是在胤禛登基之后, 就被放出來了, 這些年也是被留在宮里讀書。不過, 現在年歲也不小了,胤禛就順道說起來這兩個侄子的差事:“弘顯老實本分, 朕打算在廣州成立十三行,專門做和洋人的生意!

    耿文華的船隊都出海了,這禁海自然也就取消了。當年康熙在的時候, 有一段時間,大清境內的洋人也是很多的,兩廣以及福建等地,來往都是船隊,那邊是甚至是有專門的洋人聚集生活的地方的。

    胤禛就打算將這片地方重新給利用起來,成立洋貨行當。

    弘顯為人本分,再者,允褆當年帶兵,也多是在陸地上的兵將,海軍這些,允褆是沒有太多接觸的,所以也不用擔心弘顯會鬧幺蛾子。

    至于弘皙,允礽的兒子,胤禛就說道:“很是機靈,為人好學機敏,朕就打算將人留在理藩院!

    允褆是無所謂的,笑道:“皇上愿意用他,是他的福分,只管用就是了。這塊兒不合適,回頭換個差事即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這差事哪兒有可挑揀的?我覺得廣州那邊就很不錯!

    允礽也點頭:“有個差事就很好,不過就是他這婚事……可是該選秀了?”

    胤禛拒絕選秀的事兒,京城里都是知道的,但允礽就算是知道也得佯裝不知道,他一個被圈禁起來的人,怎么能對外面的事情了若指掌呢?

    這會兒提起來,也確實是為弘皙的婚事發愁,弘皙老大不小了,比弘時年歲還大呢,弘時都做阿瑪了。弘皙——也不是沒子嗣,不過是側福晉生的,嫡福晉還沒有呢。

    當年他也是運氣不好,眼看要到娶媳婦兒的時候,親爹被廢了,這下子誰敢將親閨女許給他呢?再者,康熙也顧不上這事兒,一來二去的,弘皙也只一個側福晉而已。

    胤禛就皺眉,他剛在朝堂上斥責了上折子要選秀的人,這一轉頭再要選秀,這不是自打嘴巴嗎?這種事情怎么能干?

    頓了頓才說道:“回頭我和那拉氏說一聲,讓皇后幫著挑選一番。二嫂若是得空,也可以找人打聽打聽,若是二哥二嫂有選中的,也只管和我說,我下旨賜婚就是了!

    允礽就笑道:“我和你二嫂,連京城里有什么樣的人家都不知道,怎么去挑選人呢?這事兒倒不如拜托給皇后娘娘!

    頓了頓,他補充道:“也不挑剔什么家世,只要為人本分謹慎,又知書達理,又會管家理事即可,嫡庶無所謂。”

    康熙比較看重嫡出,當年非得要將他冊封為太子?蛇@么些年下來,他自己也想明白了,就算是嫡出的又如何呢?他這太子不還是被廢掉了嗎?

    再者,弘皙自己也是庶出。

    嫡出庶出的,有什么區別?能干的,像是胤禛 ,庶出也能做皇帝。不能干的,像是他,出生被冊封為太子,做祖父的年齡了成了廢太子。

    所以啊,這人呢,出身只能占三成,剩下的還是的看你自己能力,以及機遇機會。

    淑慧一身盛裝打扮,先來養心殿拜別胤禛和親爹,隨后在嬤嬤的攙扶下往景仁宮,在景仁宮拜別皇后,這才上了轎子往宮外去。

    出了宮,這一路就是往蒙古去。

    她坐在轎子里,聽著外面馬蹄噠噠噠,想著自己早上見到的來接親的新郎,心里是有幾分復雜的。但捏著手里的玉如意,感受著那上面略有些冰涼的觸感,她又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就算是蒙古比較遠也沒什么大不了。

    耿貴妃說過,她是公主。若是部落愿意珍惜她對她好,她努力的去適應那環境就好了。若是部落不愿意對她好……反正蒙古到京城,也不過是二十多天的路程,又不是永生永世都回不來京城了。

    再者,有時候紡織廠那邊會派人去采購羊毛線。她若是有什么信件物品,也可以通過這渠道送回來。

    這些年蒙古和大清,已經不是早些年時候的樣子了。

    早些年兩邊是又要合作又要防備又要利用又彼此為依靠。但現在,多了貿易之后,兩邊就更平和友好了些,所以,部落那邊,大約還是對她有幾分善意的。

    人嘛,總要開啟新的階段的不是嗎?

    淑慧一嫁人,宮里就忽然安生了下來。

    耿文華卻是更忙了點兒,因為那拉氏不光是徹底不管事兒了,人家還搬出了皇宮,去到圓明園里住著了,然后這宮里的一堆事情,就徹底的交給了耿文華。

    至于為什么不是交給年貴妃?因為年貴妃體弱,受不得勞累。

    但那拉氏臨出宮之前,也不知道是怎么和胤禛商量的。轉頭,熹嬪就成了熹妃,是的,鈕祜祿氏升了位份了,變成了熹妃了。

    貴妃的位置是只有兩個的,不像是康熙,總喜歡挑戰后宮規矩。胤禛這人呢,就不愿意……額外加人。一個位置上該是幾個人,能少不能多。

    少了還能節省一些口糧或者銀錢,多了就不一定能養得起了。

    所以貴妃這位置,既然有了耿文華和年氏,那自然也就不能另外再增加一個了。

    反正妃位上還差好幾個呢,鈕祜祿氏提拔上來也不會多,鈕祜祿氏也正好和齊妃李氏做個伴兒。

    冊封之后,鈕祜祿氏就喜氣洋洋的先來給耿文華請安:“給你請過安之后還需得到年貴妃那邊去一趟,然后再去給皇后娘娘請安,今兒可是我大好日子,你等會兒打賞的時候可不能小氣了。”

    兩個人感情好,關系親近,所以鈕祜祿氏說話也有幾分隨意。

    耿文華就笑道:“那必然不能少,少了你回頭不得說我摳門了?恭喜恭喜!钡挂膊桓艺f鈕祜祿氏總算是熬出頭來了這樣的話,她若是和鈕祜祿氏平級,甚至比鈕祜祿氏位份低,這話倒是能說一說。但她是貴妃,說人家被冊封為妃是熬出頭了,那不是在笑話人家嗎?熬多年就熬一個妃?

    所以她只興致勃勃的問鈕祜祿氏是不是要做新衣服:“內務府該是給你送新的布料了,今年流行十二幅的裙子,咱們回頭做一樣的來穿?”

    鈕祜祿氏忙點頭應了:“我之前瞧著你有一件兒水藍色的漢家裙子,也是十分喜歡,正巧內務府送的布料里也有水藍色的,回頭你將你那裙子的花樣給了我?”

    說了片刻的話,鈕祜祿氏就往年氏那邊去了。

    她這邊剛走,塔納就來了:“額娘,我正要找你,紡織廠那邊這個月的賬本已經送來了,本來按照之前的慣例,是三個月一送的,但上個月不是剛做了惠民活動嗎?索性就連上個月的,一起送過來了!

    上個月的自然是不賺錢的,但是也并不能說虧本了。

    做生意呢,其實最重要的一項就是讓貨物流動起來,也就是說在不虧本的情況下,你有進有出,維持一個平衡,才能在這上面賺錢。

    庫房一旦出現積壓,那也就距離賠錢沒多遠了。因為你這貨物流動不起來了,也就是沒有銀子進出了,沒有銀子的流動,那就是一潭死水。所以這次的惠民活動,其實還是有許多好處的。

    明面上的好處就是宣揚耿文華名聲,現在人人都知道她對大清是有許多貢獻的,對百姓是有許多功勞的。就算是皇上獨寵她,她也不是什么禍國妖妃,也不是什么亂世奸妃。

    所以年家針對她的陰謀,就這么半路夭折了。

    這剩下的好處自然就是處理庫存,盡快回本,然后拿著這筆錢,再次的開始下一輪的買進賣出。

    賬面上來看,上個月是沒賺多少的,也就是一點兒微薄利潤,正好能維持紡織廠的一切開銷。塔納來也是正是說這事兒的:“我打算試試別的布料,咱們紡織廠出的布料實在是太單一,就是做衣服也是千篇一律,一模一樣,哪怕百姓手里沒多少銀子,但同樣的價錢,誰也是想穿好看的衣服,而不是特意買丑不拉幾的衣服的。所以呢,我的提議,一個是收購染布作坊,將咱們的布料進行然而,第二就是衣服的樣式,之前一直是做的男裝,現在我覺得可以加上童裝了。”

    耿文華沉吟了一下,搖頭:“童裝還是暫時不要做,要做就做女裝。正好你這個染色,就可以搭配上,我們可以從色彩上進行創新。”

    現代那些染色肯定是不能拿出來的,因為沒有染料,大清的染料已經是歷朝歷代最前進最齊全的了,饒是如此,也有許多染色顏料得從西方進口。就像是康熙和胤禛都很喜歡的琺瑯,其中最主要的染色原料,就是西洋進口的。當然,后來因為洋人們不肯為胤禛做琺瑯瓷器了,所以胤禛就讓內務府造辦處開始研究,現在也是能找到替代產品了。

    但不管是哪一種,都是天然材料。現代的那些都是化學材料,耿文華……壓根做不出來,她就算是去看過各種染布現場,也參觀過布料染色發展,但她也沒有詳細去記住那些化學名字啊。

    說實話,沒有那個天賦的人,看見化學符號和化學名稱,簡直就是……一個耳朵進去,另一個耳朵出來的,大腦壓根不帶停留的。

    這個事情,她也只能是給塔納一點兒提示。再者,之前她已經將衣服樣式都畫下來,交給了塔納了,現在她可沒有精力再做新衣服樣式了。

    “你也可以找你的姐妹們幫幫忙,后宮也有那么多的宮女嬤嬤呢,指不定哪個在設計衣服上就很有天分呢。之前你不是曾經在宮女里面征集過圖紙嗎?再來一次就是了,這種事兒,你該熟門熟路的,何必再來問我?”

    耿文華伸手摸一摸塔納的腦袋:“紡織廠的宣傳部可已經正式成立?”

    塔納忙點頭,戲本子都出了兩個了。宣傳部現在已經成為紡織廠最熱鬧的部門了,但凡是誰家里有點兒什么操心事兒,都愿意找宣傳部拿主意。

    什么婆婆難相處,總讓她回家生孩子,不愿意讓她出門上工,什么夫妻吵架,男人嫌棄她整日里不著家,連孩子都顧不上照看之類的。

    宣傳部不光是要負責安慰這些女工,還負擔調解家庭的活兒。婆婆難相處,好,那宣傳部就上婆婆家那邊問問,看看這家里除了女工的收入,可還有別的收入,再算一算養一個孩子需得多少錢,家里可有這么多的銀兩。

    宣傳部從一開始的兩個男人四個嬤嬤,到現在,短短半年時間,已經是有了六個男人,十二個嬤嬤,總共十八個人了。

    塔納將宣傳部做的事兒一一描述出來,再說自己對宣傳部的計劃:“等今年年底呢,紡織廠打算舉辦一次演出,就之前的戲本子,不能外面的人看過了,紡織廠自己的人卻還沒看過。頭一個戲本子選用的是紡織廠優秀女工的故事,從她如何到紡織廠找差事,到苦學紡織技術,終于成了紡織廠優秀女工,連帶著家里對她的態度也發生了改變的故事!

    簡單來說,就是鼓勵一個家庭條件比較艱苦的女性,通過自身努力,賺到了錢,然后改善了生活,改變了家庭地位的故事。

    怎么說呢,這種故事在耿文華看起來是略有些憋氣,也有些太過于平淡的。這就跟看小說一樣,最讓人痛快的情節該是打臉,以牙還牙。誰對我不好,我就一巴掌打過去。

    像是這種以前別人對你不友善,結果你賺錢了人家對你友善了,你還對人家笑盈盈的情節,放在小說里得被讀者罵死——讀者的乳腺也是乳腺對不對?

    但在這種年代,塔納的這個戲本子,就已經是比較出格的了,也還算可接受范圍內。真按照耿文華那看小說的情節來,塔納都得被人指點責罵。

    眼下這種,剛剛好,既能被人勉強接受,又能稍微的挑起女性的一點兒反抗意識——是啊,我可以自己出去做工賺錢對不對?

    第二個戲本子說的紡織村的故事,這個就寫的……很有朝廷樂坊的那股味道了,歌功頌德嘛。就是各種展現紡織村的好的,這種戲本耿文華也是很喜歡的,典型的大團圓戲本子嘛。

    說不定許多人看了之后,覺得紡織村好,然后來效仿紡織村呢?就算是效仿不了,給各處一個提醒也成啊。

    就是胤禛也決不能說這個戲本子不行,因為紡織村并沒有挑戰大清的律法,凡事都是在規矩制度之內的。別處的官員沒做好,是不用心,沒有要做的心思。但不能說紡織村的存在是不對的,是不符合社會發展的。

    塔納說要在紡織廠內演出,耿文華也是不反對的:“你看著辦就是了,另外,這賬本,回頭你自己能看就自己看,自己看不了……我讓你汗阿瑪再給你找個算數先生?”

    塔納立馬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看。就是看不來,我也有幫手,十三叔家的姐姐算數很是不錯呢!

    頓了頓,她忽然問到:“額娘,我聽說,皇額娘要到園子里去住了?”

    耿文華點點頭:“是,要去圓明園!

    塔納抿抿唇,又問道:“那宮里豈不是只剩下你和年妃母?齊妃母現在一心只念佛,熹妃母和你是好友,年妃母心里會不會……”

    耿文華順手捏了一下塔納的臉蛋:“不會,這些事兒你不用操心,你是小孩子,這些是大人之間的事兒。”

    讓小孩子參與宮斗……耿文華總有一種帶壞小孩子的感覺。雖說塔納年歲不小了,她以前也是很愿意教導塔納一些人與人之間的爭斗的,塔納又是女孩子,她日后無論如何,學一點兒和后宅爭斗有關的東西總不會吃虧的。

    但是,她可以看,可以學,可以自己去領悟,卻絕不能插手。為什么呢?因為她是晚輩,這是她阿瑪的后宮,這宮里所有的人,都算她的長輩。

    一個女孩子,插手親爹的后院……這話放在哪兒都不好聽。

    再者,又不是耿文華現在被人陷害,她需要急切護母。耿文華還沒什么呢,她這個做女兒的就急吼吼的出手,胤禛會不會覺得,是耿文華在攛掇塔納做事兒呢?

    于情于理,都不到塔納該插手的時候。

    當然,真要是哪天,耿文華被陷害的快沒命了,塔納想要保護自己的額娘,那摻和一下是沒問題的。畢竟,孝道更大,規矩什么的,該往后排的。

    塔納抿抿唇,略有些不服氣:“是年家太過分……我大舅舅那樣好的人,現在卻是不能走路了,我實在是沒見過像是年家那樣囂張的人!

    “年家大的事兒自有你汗阿瑪呢,你小小孩子,現在做點兒你該做的事情。比如說,將輪椅給你大舅舅送過去!陛喴问枪⑽娜A讓內務府給耿家大哥做的。

    輪椅這東西,在大清并不算少見。耿文華命人做的這個呢,是更接近于現代的那種的,比大清現有的這些更先進些。

    比如說那輪子,是用了橡膠的,滾動起來會減少顛簸感覺,再比如說,還是那輪子,和輪椅的接觸是采用了萬向輪的安置的,也就是說,輪子是可以轉動的,兩邊輪子一起轉動,就能帶動整個輪椅一起動。

    再比如說,除了從后面推動

    輪椅,耿文華在前面還弄了搖把,也就是沒人推動的時候,轉動搖把,就像是騎自行車一樣,可以自己將輪椅給帶動起來。

    堪稱大清最先進輪椅。

    正好內務府派人送了過來,耿文華就給塔納派差事:“還有一些布料點心,你也給你外祖母帶過去,另外,順道去看看你表哥,你表哥在的將作監好久都沒讓人出宮了,你探望之后,也好和你外祖母還有你大舅母說一說他的情況!

    內務府是分許多將作監的,比如說專門組裝鐘表的,專門做弓箭的,專門負責布料的挑選采買的,專門做首飾的。

    自從康熙喜歡上琺瑯瓷器,還添加了一個專門做琺瑯瓷器的。

    里面的將作監,耿文華有時候都數不過來。有些是一直都在的,比如說做弓箭的。但有些是只成立一段時間就又被取消了的,比如說西洋鏡的將作監。

    她也幾懶得費心去數了,反正有管事兒呢,她要做什么,只管吩咐下去就成了。能做的成就做,做不成的,她自己再給想想法子就是了。

    之前在雍親王府專門為她做木工的那個木匠,也就是內務府出身的,現在也是進了將作監。

    塔納將她的吩咐一一應了下來,又問道:“那皇額娘什么時候出宮?我到時候可要去送一送?”

    “自然是要送的,你皇額娘也沒白養你一場!惫⑽娜A笑著說到,這就是她不愿意塔納摻和后宮爭斗的原因之一,因為大家都對塔納友善過,小孩子心里的那份兒純粹,她是更愿意讓維持的時間長一些的。她擺擺手:“時間還沒定,定下來了之后我再和你說就是了!

    第207章 第 207 章 本宮絕對饒不了你們!……

    那拉氏是靜悄悄的出宮去的, 后宮誰也沒能去送。別說是塔納這些晚輩了,就是耿文華也是在皇后出宮之后,這才得知消息的。

    然后她就有些疑惑了:“怎么覺得皇后這次出宮,有些急匆匆的呢?”

    就好像是避著什么一樣。

    知春也贊同:“淑慧公主才出嫁, 本來皇上還說請二福晉等人進宮呢, 現下這些事情又落在主子您身上來了。”

    皇后怎么說呢, 素來體面, 就算是身體不舒服, 這種見外面誥命夫人的事兒, 也自來是親自出面, 不會假手于人的。二福晉那是誰?曾經的太子妃, 這種人……就算是手下敗將, 但因著胤禛對允礽足夠尊重, 所以那拉氏也得將臉面給做足了才是。

    然而,這急匆匆的出宮……耿文華又問道:“不是說皇后娘娘的身體已經略有好轉了嗎?”

    耿文華都不知道, 知春如何知道, 她也只和耿文華一樣覺得皇后這行為有些古怪而已。

    正說著話,那邊就說瓜爾佳氏已經進宮。耿文華也就顧不上別的了,忙起身去迎接。瓜爾佳氏怎么說呢, 看著是身體不算好, 嫁給允礽之后也只生了一個女兒, 但人家活得長久。

    而且, 也不知道是心寬還是什么,瞧著竟是比允礽還更年輕幾分。

    瓜爾佳氏進宮主要是為弘皙的婚事, 她也并沒有什么看中的人選,這事兒本打算是拜托給那拉氏的。結果,那拉氏以養病的理由出宮去了。瓜爾佳氏也就只能是選擇耿文華了——她并不是很喜歡年家, 連帶著不喜歡年氏,所以也就沒打算和年氏打交道。

    這種晚輩的婚嫁的事兒,兩個人商量了小半天。隨后瓜爾佳氏出宮,耿文華還沒來得及開始給弘皙尋摸媳婦兒,嬤嬤就又來提醒,說是康熙十九阿哥年歲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該考慮這指婚的事兒了。

    康熙十九阿哥和弘皙還不一樣,弘皙人家自己有家,到時候指婚的圣旨下來就成了。

    十九阿哥呢,沒有阿瑪額娘。若是在尋常百姓家,那是長兄如父。但在皇家,胤禛既然是繼承了皇位的,他自然是有責任將這些兄弟們給安置妥當的。

    這成親不光是要指婚,阿哥所里要安置新家具,回頭得在外面建府,還要有分家銀子,內務府得給準備新家具之類的。那需要操的心,不亞于給親兒子娶媳婦兒。

    親兒子娶媳婦兒若是稍微疏漏點兒什么,別人只會取笑你幾句。但若是小兄弟這婚事上出了紕漏,那就成為朝臣指摘的借口了。

    所以這些事兒,就需得耿文華親力親為。

    耿文華無人可用,塔納要忙著京城這邊紡織廠的事兒,弘晝是江南京城兩地跑。這又不是在宮外,還能找十三福晉來幫幫忙,這宮里的事兒,只能宮里自己解決。

    而且,暢春園同時傳了消息過來,說是有太妃病重。耿文華作為晚輩,就需得前去探望,看脈案,若是……真不行了,該準備起來的也要準備起來。

    她是頭一次知道管理宮務是個這么累的活兒,也難怪那拉氏才幾年就累成那樣。若是再不好好保養一番,指不定熬不到下一次舉辦弘暉運動會。

    耿文華是個會用人的,她上輩子可是很會摸魚偷懶的人。于是,宮里的嬤嬤們開始動起來,成立一個工作小組。就跟皇上那軍機處一樣,但凡有事兒呢,先從這些嬤嬤手里過一遍。

    讓這些嬤嬤,將事情給分類。先按照里外分,里就是宮里的事情,外就是宮外的事情——也不只是一個暢春園,皇后這個職務是做什么?是天下女眷之首。但凡外面誥命,還有宗室里面有什么事情,甚至宗室里面祭拜,這都是需得皇后出面的。

    所以呢,皇后也是有見不完的人的。皇上看重張廷玉,皇后就需得見見張夫人;噬峡绰】贫嗖豁樠,皇后就要將佟家的女眷拎出來斥責一番——李四兒是沒這個資格讓皇后斥責的。

    現在皇后不在宮里,這些事情不能停,那怎么辦呢?也就耿文華來暫代了是不是?

    分完了里外呢,再分總要性,一級二級三級來劃分。一級的是最重要的,需得耿文華親自看,然后找胤禛商量再做主的。二級的耿文華自己就可以做主,三級的就要嬤嬤們自己商量,然后商量出個好辦法了,拿來問耿文華,耿文華覺得行,那就辦。覺得不行,那就再去商量。

    這樣一來,至少是能有三分之一的事情不用耿文華很費神的——比如說宮里該做衣服了,什么布料,什么樣式,月錢該怎么發。

    這嬤嬤的組成呢,也不能單單是永壽宮的人。她找胤禛要了一個人,這個人是曾經在乾清宮管過茶房的,又去慈寧宮要了一個人,太后過世,這些曾經伺候過太后的嬤嬤,有是去了十四府上,有是出宮去了,留在宮里的就這么一個了。

    景仁宮找一個,皇后雖然不在,但皇后的班底還留著有幾個呢,總不能宮里的事情就真的不聞不問了吧?

    加上永壽宮的這個,已經四個了 。再從內務府要

    一個管事嬤嬤,五個人剛剛好。

    這班子成立起來,連胤禛都忍耐不住好奇特意來圍觀一下,耿文華特意劃分了有永壽宮和翊坤宮之間的倒坐房為這些嬤嬤們工作的地點。

    這地方呢,距離永壽宮,也就只需要十幾步遠,抬腳就能到的。

    這也是為方便嬤嬤們拿著事兒來找耿文華詢問。

    當然,除了嬤嬤,還要配備跑腿的小宮女和太監。就比如說,定好了今年宮里要做的衣服的樣式,是不是得有人去針線房傳話?那總不能嬤嬤們自己再跑腿兒吧?

    所以屋子里五個嬤嬤各自占據桌子看文本,這個看一遍就蓋個章,上面是耿文華讓人雕刻的一二三,若是五個人都蓋了一級的印章,那這文本就要送到耿文華跟前去了。

    反正五個人,是不會出現兩邊意見相反,卻又票數相同的場景的。

    外面則是丫鬟太監們來回穿梭,要送腰牌,要來問話,要去傳話。

    耿文華站在胤禛身后:“是不是和軍機處十分相似?”

    每個皇上都有自己重用的機構,康熙是南書房,胤禛是軍機處。

    耿文華……照抄軍機處就行。

    她又不用去討好康熙,那只要糊弄住了胤禛一個人就行。再者,耿文華也是真的覺得軍機處這地方,挺不錯的,既是君權一統的機構,又能快捷的處理政務。

    倒不是說君權一統就是好的,但目前來說是比較合適的。想要分散帝王權利……這個并不是耿文華能伸手的東西。

    她一伸手,指不定腦袋就要掉了。

    再說了,現在不管是朝廷還是民間,都不曾有……君權之外的想法,她要是搞出來個分散君權的建議,怎么說呢,比別人超前一步是聰明,比別人超前十步是天才,比別人超前一百步是絕世的天才。但要是比別人超前一千步……那就要被綁在架子上燒死了。

    她的投票制度才剛出來呢,并不太想立馬將它給夭折掉。

    胤禛略微點頭:“你倒是會用法子,不過你能放心讓她們拿主意?”

    “怎么不能?事情若是辦錯了,回頭我再換了人過來就是了!惫⑽娜A笑瞇瞇的:“相比之下,她們自己,比我更上心,更不愿意出差池!

    “那你不擔心她們五個聯手?”胤禛又問道,耿文華眨眨眼,好奇:“那皇上不擔心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們聯手嗎?”

    胤禛是如何壓制他們,如何在朝堂上搞平衡的,耿文華給照舊搬過來不就可以了嗎?

    胤禛忍不住笑:“你倒是會省心!

    耿文華只笑瞇瞇的不說話,胤禛在這里轉一圈也就走了。

    后宮的事兒,有耿文華呢,再者鈕祜祿氏也是做習慣了的,兩個人里外配合,也就是開始幾天忙亂了些,后來就上了正軌,事情開始變的順手起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又又是一年春。

    西北那邊徹底大捷,胤禛下旨宣召年羹堯進京。按理說,將領打勝仗回來,是該帶著人在京城外駐扎,等著皇上召見的。但年羹堯到了城門口卻并未停留,而是帶著人直接進了城門。

    當然,年羹堯也并不敢太過分,所以只有幾千人馬。但幾千也并不少了,從城門口到宮門口,浩浩蕩蕩,一路上也是有不少百姓圍觀。

    耿文華并沒有去,她是后妃,只能在宮里聽著小太監給她轉播。

    說是年羹堯十分高大,比朝堂上所有官員都要高一些,相貌威武,走路虎虎生風。胤禛帶著百官在宮門口迎接,年羹堯見了胤禛就下跪,隨后被皇上攙扶起來。

    君臣兩個十分激動,胤禛很是夸贊了年羹堯,年羹堯也念著皇上恩情。

    隨后胤禛帶著年羹堯進宮,特許年羹堯不用卸掉武器,這也是一種對年羹堯的信任。

    正說著呢,鈕祜祿氏就來了,進門就問道:“年羹堯被冊封為一等公,并且皇上又額外賞賜了子爵給年羹堯的次子,而且追封了年遐齡。”

    一般來說,一等公的爵位是要給嫡長子繼承的,次子將來是要分家分出去的。但年羹堯功勞大,胤禛就額外賞賜了他次子爵位。

    之前年羹堯就已經是二等公,現在變成一等公……可以說,后妃之中,就連那拉家都得低年家一頭。因為那拉氏家的爵位承恩公,不過一個三等公的爵位,這三等公還是落在死去的費揚古頭上,現在那拉氏的兄長繼承這個爵位,雖說現在沒有降爵,但那拉氏的侄子必然是要降爵才能繼承的。

    鈕祜祿氏臉上也有些羨慕:“年家現在已經是取代了佟家了!

    佟家早些年在康熙時候,那也有佟半朝的稱呼,F在年羹堯這扶搖直上,又有撫遠大將軍的稱號,又有一等公的爵位,身上還有總督的職位,又有實際的兵權,可以說是雍正朝第一人了。

    連隆科多,到年羹堯跟前都得矮一頭。

    耿文華笑道:“人家有這樣的本事,羨慕是羨慕不來的。不過,你倒是對前面的事情知道的快!

    鈕祜祿氏嘆氣:“皇上要擺宴席為年羹堯接風洗塵,這宴席上的事情,我有什么不知道的?你說,皇后這次出宮的著急,是不是也想著避開年家的風頭?”

    皇后可是連過年都沒回來,只說是在圓明園養病。

    弘晝等人倒是去圓明園給她請安來著,也見了人,回來說確實是臉色不太好看,不過也沒病重到起不來身的地步。圓明園和皇宮,馬車頂多半個時辰的路程。

    這樣的距離,那拉氏過年都沒回來。

    耿文華搖頭:“我哪兒知道皇后娘娘的心思?再說,我覺得也不會如此,就是年家再如何,那也是在宮外。在宮里,她始終是皇后娘娘!

    “我來找你,還有一事兒,你說,咱們該不該去給年氏道一聲賀去?”鈕祜祿氏問道,現如今宮里也就四個人,齊妃又一心念佛,再不出門,她也不好去找齊妃來詢問。

    思來想去,也就只能是來問問耿文華的意思了。

    耿文華擺手:“我不去,我耿家的事兒你又不是不知道,這種時候我若是還要湊上去,我大哥的一雙腿難道是白白殘廢的嗎?年家就算是再如何,現如今也還是大清的天下呢。”

    她頓了頓說道:“你若是要去,我也并不攔著,你也不用顧慮我的臉面!

    鈕祜祿氏就嘆氣:“你不去,我也就不去了。一來是我是忠心與皇后娘娘的,二來就年貴妃那性子,也不一定能看得上我,何必去自討沒趣呢?”

    皇后是出宮,又不是死了,若是皇后當真是為了避風頭才出宮的,她現在去給年貴妃道賀,那將皇后的臉面放在哪兒?再者,年貴妃人家自己有兒子,又不是說沒兒子……她還是不去為好。

    可正說著話呢,外面就又來了人,來的是年貴妃那邊的小宮女,捧著個托盤,笑意盈盈:“我們娘娘說,今兒是個好日子,她心情也好,為表示慶賀,就想和大家一起樂呵樂呵,這是西北那邊得的好玩意兒,特送給耿貴妃娘娘把玩!

    是一套藍寶石的首飾,還有一些比較稀罕的寶石,有一種雞血石,確實是西北那邊特產,當然,也十分昂貴。

    那小丫鬟看見鈕祜祿氏也在,就忙笑道:“不知道熹妃娘娘在這兒,我們主子給熹妃娘娘也準備了禮物,已經送往您的宮里。”

    鈕祜祿氏看一眼耿文華,就起身:“那我先回去看看?”

    耿文華點頭,鈕祜祿氏這才起身告辭。

    耿文華讓人將托盤給接了下來:“既然是年貴妃一番心意,那本宮就收下來了,勞煩你和年貴妃說一聲,恭賀年家又出了個一等公呢,年家的好日子在以后呢。”

    年家現在是一門雙公,年希堯早些年就已經被冊封了二等公。現在又多了個

    年羹堯——嗯,真算起來,年家三年前就已經是一門雙公了。

    命人送了那丫鬟出去,耿文華就湊近了那托盤看,過了片刻笑道:“收到庫房里去吧,回頭若是需要銀錢,本宮指不定還能用這些換些銀錢回來!

    知春忙應了,先帶著小丫鬟登記在冊,這才送到庫房中去。

    知夏在旁邊端了茶水來,猶豫片刻,問道:“娘娘,年貴妃此舉是不是有些不太妥當?”

    耿文華笑道:“你也覺得有些不太妥當?”

    “是,年大將軍有功勞咱們都知道,但皇上也并未虧待年大將軍,該給爵位給爵位,該給賞賜給賞賜!背司粑恢,胤禛也是賞賜了金銀土地的。

    年貴妃呢,后宮女眷,你只要在后宮念著皇上恩情就好了。你這樣類似于打賞,還是打賞同等品級的貴妃,那就有點兒不太妥當了,這種事情,一來該是皇后出面,二來呢,也不該你年氏張嘴。

    耿文華笑道:“年氏也不過是太高興了而已,她想做什么,由著她去就是了。年將軍回京,日后怕是年家張揚的時候還在后面呢。”

    年羹堯是為什么被處置了的?歷史上說的很清楚了,囂張跋扈,面君不跪都是輕的,最主要的就是把控朝堂,將西北那一套搬到京城來,搞什么年選官員。

    朝廷是誰的朝廷?朝堂上的官員是誰的官員?

    你年家把握了朝堂朝廷,那皇上是做什么的?

    其實年羹堯若是聰明,得了爵位,那將兵權上交,說不定年家還能有一線生機。但年羹堯沒有,年羹堯今兒甚至還帶兵入京……耿文華就覺得,他這命運,還是要順著歷史走的。

    既如此,年家現在張揚,耿文華也并不很放在心上。

    不過她沒想到,年羹堯回來的第二天,就上了折子,請封太子。

    這折子,瞬間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大波。

    以前也不是沒人動過這心思的,就比如說弘時,出了允禩引誘,必然也有其他官員拱火,所以弘時才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想要接手允禩的人脈勢力,好為自己鋪路的。

    但弘時鬧的這一出,最后落了個什么結果?

    自己被過繼出去,允禩死了,八爺黨分崩離析。

    自此之后,朝堂上就沒人提這請封太子的事情了。但現在,年羹堯又提出來了,就好像一滴水落到了熱油鍋里,瞬間引起許多人跟著上折子。

    大部分是贊同年羹堯的,覺得胤禛該先冊封太子。剩下大概還有兩成,是渾水摸魚的,也不說冊封,也不說不冊封,而是引經據典的勸說胤禛該雨露均沾。

    贊成冊封太子的又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說立長,弘時被過繼出去了,那接下來就該弘歷了。一部分說是該立貴,論出身,年氏所出六阿哥身份最為貴重。

    年氏是漢軍旗,算下來也是八旗出身。

    朝堂上的這些紛爭不可能傳不到后宮來的,耿文華原以為鈕祜祿氏會來找她商量詢問,卻沒想到,這次鈕祜祿氏竟是連自己的宮殿也不出了,就像是沒聽到這些消息一樣。

    倒是年氏,整日里很是高興,不是派人來請耿文華喝茶,就是帶著人在花園里散步。

    她請耿文華喝茶耿文華肯定是不愿意去的,耿家大哥的事兒,耿文華始終是沒放下的。她又不是犯賤,別人打她一巴掌,她還要將另外半張臉給送過去。

    所以,但凡年氏派人來,耿文華就一句話,不得空。

    然后,六阿哥就病了。

    六阿哥已經搬去阿哥所有大半年了,也不知道是長大了還是如何,這半年竟是一直沒生過病。但這次,病情卻是來勢洶洶,耿文華知道的時候,六阿哥都已經燒糊涂了。

    年氏坐鎮阿哥所,命人將太醫院所有的大夫都給叫了過去。

    景仁宮的嬤嬤特意來說這事兒:“按照規矩,本來今兒該是有兩位太醫為暢春園去的……”

    太妃生病了嘛,得去給太妃診斷的。

    但人被年氏給攔住了,太妃那邊可怎么辦?

    這一耽誤,暢春園那邊出了事兒算誰的?

    耿文華頓了頓,就起身:“該是哪兩位太醫去暢春園的?”

    她去看看,能不能將人給帶出來。嬤嬤說了兩個人名,耿文華就帶著人往阿哥所去,見了阿哥所,就察覺到里面氣氛十分凝重,門外跪著五六個太醫。

    年氏正在里面坐著,粉面含霜,眼神如刀。聽見腳步聲,微微一挑眉,卻是連句話都沒說。

    耿文華微微行禮:“年貴妃,六阿哥如何了?”

    年氏皺了皺眉才說道:“都是一群不中用的,阿哥現在還昏迷不醒,嘴里胡話連連!若是今兒阿哥有個好歹,你們也都別活了,本宮絕對饒不了你們!”

    耿文華就嘆氣:“可曾求了皇上,讓御醫過來把脈?阿哥重要,規矩倒是可以先放一放!庇辛擞t,這些太醫也就可以被放走了吧?

    第208章 第 208 章 后面的重點是鳳印。

    年氏自然是去求了胤禛的, 不過是御醫還沒到而已。畢竟六阿哥也是胤禛的親兒子,胤禛的兒子并沒有多到能眼睜睜看著去死的地步。

    耿文華到了沒多久,御醫那邊也就趕過來了,這會兒她才提出要帶兩個太醫走的事兒:“暢春園那邊也在等著, 畢竟也是長輩, 何況六阿哥這里有了御醫, 想必是不會有事兒了, 可若是暢春園那邊出了事兒, 咱們誰也擔待不起。”

    現如今住在暢春園的, 雖說沒有子女, 但人家也是有家族有來歷的。你年氏把著太醫不給, 一家兩家的, 可能是別不過年家, 但若是所有人家都加起來呢?

    那邊是長輩,好歹也是伺候過先皇的, 年羹堯能有今天, 也有先皇提拔的功勞,這一轉頭你年家就將先皇的恩情給忘記了,這不白眼狼嗎?

    蟻多咬死象呢, 年家得罪了那許多小家族, 有什么好處?不過是兩個太醫, 耿文華也沒說要將所有太醫都帶走。

    于是年氏也只沉吟了片刻, 就點頭讓那兩個太醫出來了。

    太醫也是略松口氣的,因為六阿哥這病情, 著實是有點兒不太好。太妃那邊治不了沒關系,生老病死很正常,大夫也不能和閻王搶人對不對?但要是沒治好六阿哥, 就算前面說的有道理,但盛怒中的皇上和年貴妃卻有可能會不講道理。

    這道理,有時候也是要拳頭夠不夠硬的。

    所以相比較之下,他們倒是更愿意去暢春園的。

    耿文華帶那兩個太醫出了阿哥所,頓了頓就交代道:“太妃那邊病情也不輕,既如此,你們這段時間干脆就住在暢春園,不光要給太妃診斷,剩下的太嬪們,有一個算一個,你們全都給請個平安脈,該開藥開藥。”

    她笑了笑說道:“一來好讓皇上不必惦記牽掛那邊,也才能更好的安心守著六阿哥。二來呢,太妃們好,健健康康的,京城里也才能安穩!

    能進太醫院的,都不是蠢笨之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耿文華的意思。不就是讓少摻和這宮里的事情嗎?六阿哥這病,怎么說呢,皇上必然是不會讓六阿哥去死的,但也不一定就愿意看見六阿哥健健康康的。

    年家前面上了折子,要請封太子,但皇上如今也還不到五十歲。

    先皇是做了六十一年皇上,當今也是有大志向的,正值壯年,手握兵權的外戚就上折子請封太子,皇上能愿意能高興嗎?

    所以宮里這段時間不一定會太平,他們留在宮里,反而是容易被牽連誤傷,那倒不如守在暢春園,雖說不能進京,但至少是性命無憂。

    一時之間,這兩個太醫心里也是十分感激,趕緊給耿文華道謝:“多謝娘娘提醒,奴才等這就回去準備藥材,既然是要請平安脈,這眼看天氣乍暖還冷,倒不如準備些將姜湯之類的養

    生湯藥,也好為太妃們調理一下身體。”

    調理身體在這事兒可就不是一天兩天能辦好的了。

    耿文華微微點頭,沖他們擺擺手,就是示意他們趕緊去辦事兒的意思。

    她倒不是圣人,不過是隨意提點兩句。今兒不是這兩個人,也會是另外兩個,哪個對她來說都沒差別就是了。

    年貴妃在阿哥所守了一整天,御醫給六阿哥開了方子,但一直到晚上,六阿哥也還沒退燒,不過是從高燒到了低燒而已。

    世人都覺得高燒危險,會將人燒死,或者燒成傻子。其實低燒也不遑多讓,燒的時間長了,照樣是能將人熬死的。

    年貴妃本來想晚上也守著六阿哥的,結果她自己身體也不是很好,熬到后半夜,整個人就昏昏沉沉起來,她身邊嬤嬤就趕忙讓人將她給送回去了。

    年貴妃雖然沒發燒,但也跟著病了下來。

    年羹堯上了折子請求進宮探病,本來這是女眷的事兒,但年希堯媳婦兒不在京城,年羹堯的媳婦兒還在西北那邊——趕路肯定是女眷落在后面的,年羹堯騎馬進京,走在前頭。

    家里沒有合適的女眷,自然也就只能是年羹堯來了。

    大清對于這點兒——要求并不是很嚴苛,沒有合適的女眷,男人也是能進宮探望的,不過需得先讓太監通傳,請了年貴妃到乾清門那邊而已。

    鈕祜祿氏來給耿文華送賬本的時候就正好說起來了這事兒:“外面都在說年大將軍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眼睛像是銅鈴,說話聲音像是打雷……”

    這種描述,十分熟悉。

    耿文華噗嗤一聲就笑出來了:“年羹堯當年也是去過府里的,你竟是忘記了嗎?”

    鈕祜祿氏這才醒神,往自己腦袋上拍一下:“也怪這些人說的太逼真了些,我竟是忘記之前曾經見過年將軍的事兒了。我還以為這世上,當真有人長的那樣雄武呢。我還奇怪,怎么他和年氏是親兄妹,年貴妃倒是長的嬌嬌弱弱的呢。”

    就年氏那相貌,親兄妹,年羹堯也必然不是什么難看之人;⒈承苎烙嬍怯械,畢竟要做將軍,沒點兒力氣怎么行?這男人嘛,要有力氣,你首先得有身板兒。但什么銅鈴一樣的眼睛,打雷一樣的聲音,這就不可信了。

    鈕祜祿氏就岔開了話題:“你說京城鬧成這個樣子,皇后娘娘在圓明園,倒也靜得下心來?”

    “怎么靜不下心來?人家也沒有個阿哥,也不用擔心這事兒會牽連到人家身上!惫⑽娜A笑著說道,甚至那拉氏這會兒住在圓明園,才是最明智的。她沒有兒子,就不用做選擇,也就不用擔心會選錯。

    鈕祜祿氏就嘆氣,她有兒子,且她的兒子現在是除了弘時之外年紀最大的。

    弘時已經被過繼出去了,算不得皇上的兒子了。

    她額娘最近進宮了一次,說是自家府里最近時常有人送帖子來拜訪。兄弟們在外面行走,也和往日里不同了,總有人上趕著巴結討好,送銀兩送女人。

    鈕祜祿氏雖說沒多大學識,但見識是有的,她知道耿文華是如何對待耿家的。再者,這冊封太子的事兒,八字沒一撇呢,當年廉親王得了半個朝堂……更多,三分之二的大臣們的舉薦呢,最后呢?可做了太子?還不是被先皇一頓臭罵嗎?

    所以她忙叮囑了自家額娘,別人送什么都不能要。不光不能要,最近兄弟們是能不出門就別出門了,安安分分的在家呆著吧。

    弘歷那邊她也多有叮囑,也是這時候,越是得和弘晝一起玩兒。一來是他和弘晝年齡相當,一起玩兒也是讓人看看弘晝,別總將眼神放在他身上。二來呢,鈕祜祿氏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都說兩敗俱傷……耿文華和年貴妃,位份相當,若是耿文華也起了心思……

    但可惜,弘晝就像是個泥鰍,滑不留手,這段時間看情形不對,又跑去江南了。

    鈕祜祿氏忽然就問道:“弘晝在江南還要多久才能回來?”

    耿文華搖頭:“我也不知道,大約需得等那邊紡織廠走上正軌,要讓人做紡織機,還要蓋廠房,還要招工…… 少說得半年!

    弘晝是年后才開始的,現如今也不過是兩三個月。而且之前事情不算忙,只要吩咐下去就成了,現在估摸是要忙起來了。

    她看一眼鈕祜祿氏,笑道:“聽說弘歷長大了?”

    鈕祜祿氏頓時有些尷尬,弘歷和弘時現如今也不過是十三歲,兩個人也只相差兩歲。弘晝那邊還沒聽說動靜呢,但弘歷……前段時間和書房里一個宮女成了事兒。

    這宮里呢,好事兒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消息這就藏不住了,本來鈕祜祿氏是想壓著弘歷到十五六,然后給相看一個貴女呢,她其實有些相中了那拉家的格格,怎么說她也討好了那拉氏這么些年,若是弘歷娶了那拉家的格格,那那拉家就必得要站在弘歷這邊了。

    現在這事兒一出來,也不知道那拉氏那邊會如何想。

    耿文華就笑道:“這是好事兒,你回頭可得給好好安排一下!

    也過了太后孝期了——弘歷又不是嫡長孫,并不用守孝那么長時間的,所以這事兒弘歷做的并不算出格。

    “孩子到底年齡不算大,可別被壞了性情。”耿文華叮囑道,鈕祜祿氏忙應了下來:“我知道,已經找了管事嬤嬤,正打算重新教導。不過,弘晝和弘歷年紀一般大,弘歷都已經長大了,你可給弘晝安排了人教導?”

    耿文華笑了笑:“他在外面忙著呢,哪兒顧得上這個?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越是在外面,怕也是會有人刻意引誘,我回頭還是需得讓人提醒他一番才好。”

    其實耿文華早就派人提醒過弘晝了,也找胤禛要了侍衛,命令弘晝十五之前是不許有這種事兒的。

    她也是為弘晝的身體健康考慮,再者,外面找的……誰知道會不會染上病。她和鈕祜祿氏說的也有幾分真心,在外面做這種事兒,最是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為了警戒弘晝,她特意講了幾個對方懷孕之后拿捏孩子,通過孩子來逼迫父親之類的故事,這種故事可不要太好編,反正力求嚇著弘晝,盡量確保他在外面少惹事兒。

    弘歷和弘晝畢竟也是大孩子了,所以這些事兒,耿文華也沒有和鈕祜祿氏很議論,說了一兩句就頓住了。

    六阿哥這病鬧騰了兩三天,后來伺候的精心,再加上太醫也還是有本事的,所以到底是開始慢慢好轉了。

    但后宮立馬就開始傳出來風聲,說是六阿哥身體底子不好,怕是日后對子嗣不利。

    耿文華剛聽見這風聲還有些吃驚呢,六阿哥才幾歲?滿打滿算也才八歲,這就開始惦記子嗣的問題了?

    然后年貴妃就找上門來了:“皇后娘娘不在,這宮里一直是耿貴妃打理宮務,可現在宮里竟然傳出這樣的話來,我們六阿哥還沒成親呢,日后可還怎么成親?誰家會將姑娘嫁過來?”

    耿文華也是頭皮一麻,趕緊說到:“正打算請了年貴妃來說這事兒,此事兒需得嚴查,最好是順藤摸瓜,看看這背后傳播流言的是誰,不過你也知道,我最近有些忙,若是年貴妃能幫襯一二……”

    這種麻煩事兒,她是不太想沾手的。

    六阿哥不利子嗣的傳言對誰最有利?

    這種事兒說不好就是誰在和年家掰腕子呢,她要是查出來,怕是會得罪背后之人。若是查不出來,又要得罪年家,雖然她也不怕得罪人,但問題是,查出來和查不出來,對她有什么好處呢?

    倒不如將這事兒交給年氏,你自家的事兒,自己來查好了。

    查出來你們自己去對決,查不出來你年家認輸。

    她頓了頓笑道:“年貴妃若是也忙,這事兒不如先不提……”反正著急的不是她。

    年貴妃微微皺眉,和早年相比,她已經褪去了當初剛進府時候的稚嫩天真,人雖然還是那個人,但看起來就是不一樣了,很是幾分氣勢。

    再者,相由心生,大約是年家足夠勢大,或者是貴妃這位置也挺高,自來也沒人找她麻煩,當年的羞澀內斂,現在已經是半點兒看不出來了。

    一笑一顰,倒更有幾分強硬。

    這會兒雖然面上也是帶著笑,說的話卻是不容反駁的:“耿貴妃這話說的竟是開玩笑的嗎?六阿哥如今年幼就要背負這樣的污名,日后誰還敢嫁給六阿哥?”

    最重要的是,皇上可還愿意重用六阿哥?一個體弱的兒子,皇家又不是養不起,何必非得用他,將人給累死呢?

    “再者,本就是耿貴妃管事兒的時候出了岔子,這事兒我沒說讓耿貴妃給我一個交代就是我脾氣好,性子寬和了,耿貴妃還要這樣推諉,可對的起娘娘當初的囑托?可對得起皇上對你的信任?”

    年貴妃收斂了臉上笑容問道,別人怕她,耿文華可不怕,耿文華也笑了笑:“不過幾句流言,年貴妃若是抓住了說閑話的人,本宮也可

    以為你審問幾句。但你既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本宮卻是不曾聽過這樣的流言的,讓本宮如何給你做主?”

    頓了頓她又說道:“至于年貴妃說本宮辜負了皇上信任,對不起娘娘當日里囑托,這話卻是……本宮是不認的。娘娘當日里也只讓本宮維持后宮安穩,那么敢問年貴妃,這段時間,宮里可有不太平?不管是妃嬪還是宮女嬤嬤,亦或者是太監侍衛,可有遭遇不公?可有心存怨懟?可有做事兒不如以往?”

    “皇上的衣食住行,本宮可曾安排不妥當?貴妃的用度月例,本宮可有疏忽遺漏?宮里進進出出,可有觸犯宮規?”耿文華雖然是笑著的,但聲音卻是沉了幾分,眼神也帶了幾分不饒人,就盯著年氏等她回應。

    年貴妃笑道:“耿貴妃何必生氣呢?本宮也并沒有指責耿貴妃!

    “年貴妃,你是沒有指責本宮,你卻是在質問本宮。本宮和你同為貴妃,現如今本宮得娘娘囑托掌管宮務,你若是不服,要么去找娘娘,要么找皇上,你說本宮哪兒不好,你明確指出來就是,質問本宮對不起皇后對不起皇上,這罪名,本宮可擔不起。”

    耿文華打斷她的話說到,重點強調了她和年氏是平級。雖然是平級,但她掌管宮務,年氏卻是閑散人員,相比起來,還是她有權利些,年氏就說不用給她請安問好,也并不能隨意責問。

    年氏臉色就有些沉,耿文華端茶送客:“六阿哥的事兒,本宮暫且不曾聽聞,回頭年貴妃若是抓了什么人,那本宮倒是可以代替年貴妃問一問!

    頓了頓,她提醒道:“宮中禁止私刑,年貴妃,本宮可提醒過你了,你若是鬧出些什么不好的事情來,可別怪本宮不客氣啊!

    年氏氣笑了:“好好好,你耿文華倒是很有幾分膽量!

    “我有膽量尚且要被人欺負到頭上來,若是沒膽量,豈不是任人宰割?”耿文華抬頭看她,面無表情:“年貴妃,得感謝你年家送給我耿家的大禮呢!

    年貴妃面色就是一僵,怎么說呢,這事兒其實并不是她的主意,她就算是要爭寵,也是從耿文華入手,而不是對耿家人動手。二哥當時派了人回來,只說是聽自己吩咐,自己對三嫂略抱怨幾句……然后三哥就將人手給借走,隨后才出了耿家的事兒。

    但她現如今就是辯駁,耿貴妃也不一定相信。再者,三哥和自己,和二哥,又有什么區別呢?對耿文華來說,不都是年家嗎?

    耿文華這會兒是沒有證據呢,她若是主動提起來,不才是將把柄送到耿文華手里?

    年氏起身:“既然耿貴妃不愿意,那本宮也只能是自己來查了,不過,耿貴妃掌管宮務卻是任由宮里流言四起,如此失職,本宮也必然要和皇上說一聲!

    耿文華伸手示意了一下,愿意說說去唄。

    年氏是上午出的永壽宮,下午胤禛就來了,也為的是這流言的事兒。耿文華理直氣壯:“我平日里確實是忙的很,皇上又不是不知道,光是那些賬本就看的我頭痛,哪兒有空去聽什么流言,皇上也問問去,我這半個月來,可曾出過永壽宮?不光是我忙,我宮里的人也忙,誰會在外面聽些亂七八糟的來和我說?”

    胤禛無奈:“朕也不是來責問你,年氏既然說了,朕不過是來問問……”

    “你就是信她不信我!”耿文華生氣,既然胤禛都愿意獨寵她了,還情分,還是有些的吧?既如此,她生生氣,撒撒嬌,u應該也沒什么大問題吧?

    胤禛倒是真有幾分稀奇,怎么說呢,耿文華大病之前還是愿意生個氣撒個嬌的,但病好之后,整個人就變得……十分沒脾氣,她自己說是為著養身體,但胤禛心里其實是總覺得有些不太對的。

    但耿文華不說,人又在身邊,胤禛索性也就不糾結了。

    現如今看著耿文華黑著臉色不高興,還要嘀咕年氏的不對,胤禛就忍不住笑:“我怎么會信她不信你?你說這話可就讓朕傷心了啊,朕心里的人是誰,你到現如今還要讓朕直接說出來嗎?你自己心里竟是半點兒感受不到嗎?”

    胤禛伸手戳戳她心口:“沒良心的,朕若是信她不信你,你這會兒還能坐在這里發脾氣?朕早讓人將你訓斥一頓了!

    頓了頓,他一拍手:“對了,正有個禮物送給你!

    耿文華無語了一下,說正事兒呢,忽然扯什么禮物?

    蘇培盛碰進來一個盒子,胤禛親手接過來送到耿文華面前:“打開看一看。”

    耿文華略有幾分疑惑,但還是伸手打開,里面是一個……印章?

    她反轉過來看,然后就嚇一跳:“鳳?”

    刻著皇后的封號呢,鳳印這東西,一個皇后一個,而不是歷朝歷代都是那一個;屎蠊芾砗髮m要蓋印,要傳懿旨也要蓋印,要見內務府管事也要蓋印。甚至,有了這印章,還能見外面朝廷官員。

    耿文華有些好奇的翻看那印章:“以前只見過蓋的章,不曾見過這東西,我原以為是金燦燦的……沒想到……”古樸的很,看著就跟紅木一樣。

    胤禛笑道:“你若是想要金燦燦的,也可以讓人打造給個殼子給套上去,朕派人去圓明園取的。拿了這印章,流言的事兒,你可就需得好好辦了!

    耿文華頓時皺眉:“皇上還是信她不信我?”

    胤禛抽了抽嘴角,這句話是過不去了是不是?他耐心的說道:“你搞反了因果,你心里,必然以為是有了流言,朕不信你,才將鳳印給拿回來,讓你好辦事兒的對不對?其實,是朕借著這事兒,將鳳印拿來給你!

    前者的重點是流言,后面的重點是鳳印。

    皇后只是生病,又不是死了,怎么才能名正言順的將鳳印從她手里拿走呢?沒個借口能行嗎?恰好,流言這事兒撞上來了。

    第209章 第 209 章 越是寫,越是心煩意亂……

    耿文華有些不太明白, 她印象中胤禛是個十分端正之人,所謂端正,不光是為人端正,還要處事端正。在內宅之中怎么端正呢?尊重嫡妻, 后宅之事那拉氏若是做了決定, 他就不再插手。

    進宮這么些年, 那拉氏只要是沒錯, 胤禛就不會過問后宮的事情。

    甚至為了維持那拉氏的體面, 知道她沒有阿哥撐腰, 怕會被宗室中人看輕, 索性就取消了冊封貴妃時候的祭拜之禮。

    這種端正之人, 怎么可能會作出寵妾滅妻的事兒呢?

    是的, 寵妾滅妻, 鳳印這東西代表的是皇后的權利,皇后的臉面。耿文華就算是現在暫時代替皇后主持宮務, 她也不過是一個貴妃。

    代表皇后的鳳印給了貴妃, 這是什么意思?

    她沒有動那鳳印,而是抬頭看胤禛:“皇上?”

    胤禛微微嘆口氣,停頓了片刻才說道:“關于六阿哥的謠言, 你仔細想想, 最后對誰最有利?”

    耿文華心下就是一沉,

    可她不覺得是那拉氏啊, 那拉氏自己又沒兒子。

    胤禛沉沉說道:“你知道年氏為什么要找上你,要你解決這流言的事兒?”

    耿文華抿抿唇:“因著現在宮里的事兒是我管著?”

    胤禛看耿文華的眼神都帶了幾分憐愛:“因為你是那拉氏選好的背黑鍋的, 這流言一出,六阿哥想要做太子,就不太可能了。那年家心里必定窩火, 這股火氣會對誰出?再者,流言的事兒總有個幕后之人,那拉氏在圓明園,鈕祜祿氏沒那么蠢,偏偏你的弘晝,年歲和弘歷相當,若是六阿哥不成了,那接下來是不是就該在弘歷和弘晝之中選了?”

    若是有嫡子,那毋庸置疑,誰也不用爭。

    但沒有嫡子,再者,胤禛自己就是跳過了三阿哥做了皇上的,那弘晝是不是也能跳過弘歷呢?

    這樣一想,耿文華臉色都變了,趕緊說到:“皇上是知道弘晝的,他孩子心性,別說是……他就是連娶媳婦兒都還沒個想法呢,如何會摻和到這種事情里面?再者,皇上又不是不知道妾身,我最是不耐煩這些,皇上明鑒,這流言的事情我真是不知情!

    胤禛微微點頭:“朕知道你不知情,所以,這鳳印,朕才拿來給你!

    言下之意,這流言的幕后之人,是那拉氏。

    那拉氏這計謀原本是打算一箭雙雕的,流言害了六阿哥,再將年家的怒火轉移到耿文華身上。年氏有家世,耿文華有寵愛,兩個人對上,勉強算是旗鼓相當。

    碰掉了年氏,就算是除掉了六阿哥繼位的可能。碰掉了耿文華,也算是除掉了弘晝繼位的可能。

    弘時被過繼,六阿哥和弘晝都不能繼位的話,宮里是不是就剩下個四阿哥了?

    耿文華身上有些發冷,這兩天鈕祜祿氏還總來永壽宮,話里話外的是擔憂四阿哥被人算計,示人以弱,這就是鈕祜祿氏的目的?

    那拉氏住在圓明園,也是要撇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她……怎么就確定四阿哥登基之后,她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耿文華疑惑問道,胤禛忍不住笑:“但若是她選擇你,得到的必然不如選擇四阿哥多。”

    耿文華本身就是貴妃,又有皇上寵愛,弘晝若是能登基,那叫子憑母貴,和她那拉氏有什么關系?

    六阿哥若是能登基,那是因為有年家支撐,那也叫子憑母貴,和那拉氏,同樣是半分關系也沒有。

    總共就三個阿哥,有兩個不需要那拉氏的支持,那那拉氏可選擇的,不就只剩下一個四阿哥弘歷了嗎?

    胤禛是個端正之人,但前提是,那拉氏也是個中正之人。

    他對于那拉氏的尊重來自于那拉氏作為嫡妻對庶子們的公正公平,來自于那拉氏能安穩后宅,來自于那拉氏能持身端正。

    但現在那拉氏是要對他的六阿哥下手。

    六阿哥……不管胤禛心里是如何想的,但六阿哥總歸是他的親兒子。

    這鳳印的事兒,是對那拉氏的一個警告,也是對耿文華的一個安慰,畢竟她差點兒就被無辜牽連進去。再有之前年家針對的事兒,胤禛并不覺得一個官職,就能抵消耿文華所受到的委屈。

    他拍拍耿文華的手背:“年貴妃那邊,你最好是快些將證據送過去,不然,年家那邊怕是要等不及了!

    年羹堯若是再上折子,朝堂上應和者一多,對耿文華和弘晝來說,就不是什么好事兒了。

    耿文華頓時有些頭皮發麻,她今兒還說人家年氏,著急自己去查呢,結果一轉頭,事情就掉在自己腦袋上了。早知道……早知道話就不說的那么早了。

    耿文華深深嘆口氣:“流言這事兒,最是不好找證據了。”

    隨便兩個人藏在假山后面,亭子旁邊,甚至風水缸后面,一人一句,也就將話給傳開了。

    宮里是有規矩不許隨意傳話,但宮里伺候的人多,這人一多……也就什么秘密都沒有了。這宮里光是伺候的宮女太監,加起來有幾千人了。

    想到這個,耿文華忙問道:“皇上,不如借此機會,將宮中的人放一些出去?”

    之前放人出宮還是處置九阿哥之后的事情了,因著宮里主子少,那會兒放人出宮之后,也就并沒有小選,宮里現如今用的,都是康熙那會兒留下來的。

    這么說吧,宮女本該二十二歲出宮,可能在康熙六十一年的時候到了年齡,然后宮里發生大事兒給耽誤下來了。

    再等雍正三年因著九阿哥的事兒,宮里要放人出來,但放出來的十之八九是和八爺黨有關之人,沒無關的自然是不能挑著這機會出宮的。

    這一等又一等,指不定年齡最大的,都該二十七八了。在民間,那可都是老姑娘了。

    胤禛沉吟了片刻,也點頭應了:“好,那就放一批人出宮,朕回頭讓內務府準備一下,今年小選。”

    先放人,再小選,缺多少人選多少人。

    耿文華就應了下來,等送走了胤禛,就忙叫來了嬤嬤們:“這個流言的事情,必得要徹查,今兒就安排好人手,藏在御花園還有各處通道之中,但凡有議論六阿哥身體的,全都當場拿下,然后審問是聽誰說起來的。”

    追溯源頭,再將這傳話之人,責罰一頓算懲戒。

    這事兒說不好辦是因為傳話人多,查起來費時費力。但說好辦也好辦,事兒吩咐下去,別的可以不管,但這個務必要一擊即中,雷厲風行。

    所以,不到三天時間,耿文華就請了年貴妃來:“年貴妃那日里負氣離開,我心里就略有些不自在,生怕年貴妃心里不高興,我耿家可不能再有誰斷了一雙腿了!

    這話說的陰陽怪氣,年氏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本宮若說你耿家之事兒和我無關,你必然是不信的了?”

    耿文華笑瞇瞇的:“沒說不信,不過,您就算是貴妃,那不也是年貴妃嗎?您說是不是?”

    年氏被噎住,頓了頓,沒好氣:“你說已經查到了流言源頭?”

    “是,這幾天我不眠不休,日夜審問,總算是抓到了人,兩個嬤嬤,一個是原本在慈寧宮伺候花草的,一個原本是在壽康宮伺候的!

    兩個人年齡相當,據說是同一年進宮的,算是好姐妹,哪怕是在不同的地方伺候,也總有來往。反正明面上,這兩個沒一個和景仁宮有關。

    若非是胤禛提醒,耿文華其實也想不到那拉氏身上去。但現在耿文華就相當于是拿著答案對照題目,慈寧宮這個呢,曾和景仁宮的一個小宮女來往很是親密。當然,那小宮女現在是不在宮里的,而是跟著那拉氏在園子里。

    所以這個必然是主謀,另一個壽康宮的,她是想要出宮,卻總是沒門路,然后求到了慈寧宮這個嬤嬤跟前,這才鋌而走險,跟著辦了這糊涂事兒。

    耿文華只將事兒查到這嬤嬤跟前就完了,剩下的小宮女什么的,她是不會往外說的,但是年氏是必然會繼續追查的。因為年氏和慈寧宮無冤無仇,以前太后還在的時候,她就不怎么去慈寧宮,慈寧宮也并不怎么見她。

    現在太后也不在了,慈寧宮為什么要害她?

    還有那壽康宮,慈寧宮還能勉強說是有點兒關系,壽康宮和她年氏有什么關系?一文錢關系也沒有。

    無冤無仇的,人家為什么要算計六阿哥?

    “人我是已經交給你了,剩下的事兒,我就不插手了!惫⑽娜A笑著說到,十分直白:“若非是怕你腦子進水,將這事兒栽贓到我身上,我也不會如此費神費力,F如今,人你帶走,但我必得要提醒你一聲,宮里不許動私刑,你問是問,若是人有個好歹……”

    耿文華停頓了片刻才說道:“本宮也只能按照宮規來處置了!

    年氏哼笑一聲:“好大的口氣,還按照宮規來處置,那宮規,豈是你能動用的?”

    耿文華笑道:“有何不可呢?再者,我勸你還是將眼光放開些,別總盯著眼前那一點兒。我們兩家雖然有恩怨,但我并不是背后算計人的性子,你別被人糊弄住了,傻子一樣被人當狗用!

    這話說的不好聽,年氏那臉色頓時就拉下來了。

    耿文華怕她?

    耿文華冷哼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腦子里,整日里只有些情情愛愛呢,本宮和你這樣的人可不同。”

    這話說的年氏都有些迷茫,后宮女眷,腦子里除了情情愛愛還能想點兒什么?想朝堂上那些事兒?想救世濟民?想名流千古?

    這些念頭活像是有毒的蟲子,年氏甩一甩腦子將這些個忽然竄出來的東西扔出去。

    耿文華只將人給交出去就行了,剩下的事兒是不想多管的,所以說完了正事兒也就端茶送客,打發了年氏。

    接下來就是擬定名單,該放出宮多少人,各處的人手暫且如何調度。

    內務府那邊也得了圣旨,今年要小選嘛,因著這圣旨來的有些晚,所以內務府那邊瞬間就忙活起來了,先要整理各旗包衣名冊,再來指定小選名單。

    有包衣比較出息,做了官兒了,還是高官兒,就可以去求胤禛免選。

    除此之外,生了病的,身上有瑕疵的,口齒不清晰的,耳朵有毛病的,家里都需得上報一聲,免除小選名額。

    這樣的前期準備工作,往年是要兩三個月才能完成的,但今年宮里要的著急,所以半個月就完成了。

    等小選的宮女一個個站在面前了,耿文華就忽然想起來個重要人物——歷史上據說十分得寵,差點兒蓋過的孝賢皇后風頭的慧賢皇貴妃高氏,好像也是包衣出身?

    不過,人家的親爹,是大官兒。

    既如此,那就不該是在小選名單里的吧?

    她不太死心的又翻看了一下內務府送上來的名單,片刻,忽然問道

    :“哪個是高氏?”

    還真有個高氏啊,這樣的家世,居然沒想著請個免選嗎?還是說,現如今的高氏父親,還沒做上高官兒呢?

    被點名的高氏聘聘婷婷的站出來,很溫順的給耿文華行禮。相貌怎么說呢,確實是十分嬌艷,身材也好,瞧著那雙手就不像是做活兒的。

    耿文華看一眼就笑道:“退回去吧!

    小選不是選秀,選秀看中了,就要留牌子。小選嘛,她看一邊兒,看上的在名冊上畫勾就行了。

    回頭冊子交給內務府,內務府自會叫嬤嬤來教導這些選中的人規矩?靹t三五天,慢則十來天,教導好了就會送往各處。

    至于這去處,耿文華是不問的。

    她永壽宮缺人,只叫嬤嬤去內務府領兩個回來就成了。

    齊妃那邊忽然就找上耿文華,她之前閉門念佛去了,沒大事兒不出門,這冷不丁找上門,耿文華都有些嚇一跳,生怕是出了大事兒,但仔細一想,聽說弘時身體最近好轉了?

    董鄂氏那邊也沒進宮求助什么的。

    正想著呢,齊妃就先開口了:“想著給弘時那邊要兩個伺候的人……董鄂氏本來出身就低,若是正經選秀,怕董鄂氏壓不住。倒不如從這小選里面的人挑兩個送過去,一來是會伺候人,二來呢,董鄂氏也能拿捏得住!

    弘時身邊現如今就一個嫡福晉,正經阿哥,身邊才一個嫡福晉。

    耿文華頓了頓就笑道:“這事兒你可問過弘時了?賞賜伺候的人倒不是大事兒,但弘時之前不是病過一場嗎?你也知道,這病的時間長了,難免耗氣血……”

    當年李氏那么得寵,為什么在耿文華和鈕祜祿氏生孩子之前,雍親王府就沒別的孩子呢?是李氏不能生,還是那拉氏善妒不許府里進新人?

    都不是,是因為當時胤禛大病過一場。

    就是跟著康熙去了一趟蒙古,隨后得了時疫。等回京之后呢,別說是那拉氏了,宮里德妃是特意叮囑了,不許府里進新人,一直養了兩年,后來為子嗣考慮,這才賞賜了相貌平平,但一看身材就知道好生養的鈕祜祿氏和耿文華進門。

    弘時那場病,人也是險些沒了的。

    李氏這就要給弘時挑選伺候的人嗎?

    耿文華頓了頓,又說道:“最近太醫院可有送過來弘時的脈案?”

    李氏怔愣了一下才搖頭:“太醫院那邊并不曾再送了脈案來,只董鄂氏進宮來請安,偶爾提起來,說是弘時大好了。”

    弘時又不是皇阿哥了,太醫院怎么會送脈案過來?

    耿文華遲疑了一下說道:“按理說我不該多事兒的,但你既然閉門念佛,董鄂氏怕是也只會寬你的心吧?再者,弘時又有嫡長子,你何必如此心急呢?”

    李氏抿抿唇,想說什么又說不出口。

    停頓片刻,嘆氣:“既如此,那就先不必給他賞賜人了,是我考慮不周了。”

    李氏就要起身告辭,都已經行過禮了,忽然問道:“貴妃一番好意,妾身心領了,為報答娘娘,妾身有事兒,需得告知貴妃!

    弘時身體不好,賞賜了人過去伺候,不一定是好事兒,說不定會累壞了弘時。若不是耿文華好心,人家只管將人賞賜下去就行了,何必非得多問幾句呢?

    李氏雖說不算是很聰明,卻也并不愚笨。再者,弘時當日里能從允裪府上離開,再回雍親王府,也是耿文華和胤禛提起來的,這事兒相當于是挽救了弘時性命,李氏也是一直記在心里的。

    投桃報李,耿文華對她有恩,她現在也沒希望讓弘時再來奪嫡了,所以也不介意告訴耿文華些秘密。

    “那拉氏當日在慈寧宮,曾和太后娘娘保證過,會勸皇上善待十四爺,所以太后那邊的人,也才……”聽從那拉氏的指揮,此次流言的事兒,那拉氏用的就是慈寧宮的人手。

    “十四爺現如今在皇陵,十四福晉卻還在京城,十四福晉的娘家完顏家,和那拉家定下了一門婚事。”李氏繼續說道,耿文華微微蹙眉,卻并沒有攔著李氏。

    有些她是知道的,比如說流言的事兒那拉氏是幕后之人。

    但有些她是不知道的。

    “十四福晉因著十四爺常年在皇陵,不得回京的事兒,求了宗室里面長輩。”十四阿哥這事兒,說嚴重了是不敬皇權,但說不嚴重,其實也能往不嚴重里說,親兄弟之間的紛爭,不就是家里的矛盾嗎?長輩們也是能勸和一下的。

    李氏這話說白了,就是宗族是站在那拉氏這邊的。

    通過十四福晉,宗族和那拉氏成了一根繩上的。

    再往下說,那就是宗族心里,是看重四阿哥弘歷的。

    耿文華就有些心驚,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奪嫡居然是已經發展到了這地步嗎?四阿哥弘歷,和六阿哥 ,竟然是身邊都有了支持的勢力?

    那如此一來,弘晝豈不是落單了?他現在還傻乎乎的在京城和江南兩地之間來回跑呢,六阿哥雖然不上朝,但人家有那樣能干的親舅舅。弘歷已經上朝,這段時間怕是在朝堂上也有了些來往之人。

    弘晝雖然也上朝……但辦完了差事就往江南,他估計連戶部的大人都不一定能認識完。

    她笑道:“多謝齊妃告知,你放心,今兒你這些話,進了我耳朵,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正巧太醫院那邊進了些新藥材,回頭我讓太醫去給弘時阿哥把脈看看,若是有適合弘時用的,我賞賜下去即可!

    李氏臉上露出幾分笑意來,忙再次道謝,這才退出了房門。

    耿文華在原地轉了幾圈,她原本對奪嫡這事兒是不著急的,畢竟胤禛是靠什么取勝,她一清二楚。但怎么說呢,這就好像是在同一個考場,她雖然一直告訴自己別著急別著急,但已經有人起身交卷了。

    偏她呢,才剛寫下一個名字。

    就算是明知道時間很夠用,心里卻還是忍不住有幾分焦灼。

    “知春,去拿了紙筆來。”轉悠了幾圈,她就吩咐了知春。

    心不靜,那就抄抄書,寫寫字。

    反正奪嫡這事兒是不能著急的,弘晝本身……也不是沒優勢的,至少她這個額娘在民間是素有名聲。他不如六阿哥有那樣強大的外家,但同樣不用擔心繼位之后有尾大不掉的外戚。

    他不像是四阿哥有宗室和那拉氏的支持,但同樣的,他也不會被宗室給牽絆住。

    弘晝現如今有什么呢?

    學識……他比不上四阿哥,弘歷的文章是經常得先生表揚的,當年也是因著學習好,這才被康熙帶在身邊的……對了,弘歷還有被康熙教養的名聲。

    人脈,弘晝也不行,因著耿文華并不愛和人走動,弘晝就算是調皮也只是帶著伴讀和哈哈珠子以及自己的侍衛。

    越是寫,越是心煩意亂。

    耿文華看著紙張上差點兒飛出去的字體,也是無奈,只好叫知春收拾了:“我躺會兒吧,寫字也是靜不下心來!

    知春熱

    心建議:“要不要念一念佛經?”這個靜心效果也是很好的。

    第210章 第 210 章 也不能再生一個阿哥了……

    因著李氏說的事兒, 耿文華就難免多關注了幾分朝堂上的事情。

    沒過多久,就聽說那拉氏的長兄,也就是現如今的承恩公——費揚古早已經死了,所以這爵位就是落在了那拉氏的長兄頭上, 這位現任的承恩公, 被人參奏了。

    罪名是怠忽職守, 本來胤禛是選了人修京城內外的路的, 那拉家的人老實, 所以才將這差事給了那拉家。而且, 修路這事兒, 油水是比較大的, 水泥煤渣這些東西, 自己找個煤窯就能做了。那拉氏沒兒子, 也就愿意在手里積攢些銀錢。到了那拉家手里的,也就是到了那拉氏手里的。

    這種事兒呢, 本來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但現在忽然就被人上折子參奏了, 不光是這一個,還參奏老大治家不嚴,內院一個小妾懷著身孕被害死了, 那小妾的娘家, 現如今做了人證。

    前者是差事辦的不利, 后面是沒有治家的才能。

    往嚴重了說, 內外不修,這說明德行有虧, 就做不了承恩公。

    朝堂上為這事兒爭吵了幾天,那拉家的老大就被奪了爵位,但這爵位本身也不是看才能的, 而是因為那拉家出了個皇后才有的,所以這爵位也不能說就沒了,直接取消掉。

    于是一轉頭,這爵位就落在了老二頭上。

    老二老二老三都是嫡出的。

    雖說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這爵位到底還是在自家。但耿文華卻是知道,那拉家的禍根算是埋下來了。

    原本老大是嫡長子,得了爵位,他是兄長,管著下面弟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下面弟弟們也仰仗他,如此一來呢,兄友弟恭,家庭和睦,就算是有什么不和的,老大要訓斥哪個弟弟,教育哪個弟弟,這都是很正常的事兒。

    然而現在,老大搞丟了爵位,爵位落在了老二身上。

    老大雖然是嫡長的兄長,但偏偏是犯過錯的,弄丟了爵位的,他在面對弟弟們的時候,可還有臉面說什么訓斥的話?

    老二原本是弟弟,結果現在得了爵位,他一開始或許對兄長還能有幾分尊重,可若是被老大訓斥了,他心里能服氣?

    再者,這爵位既然老二能得,那老三能不能得呢?兄弟情分再重要,比得上一個爵位嗎?自此之后,老三是不是就要盯著老二手里的爵位了?

    耿文華心里有些發涼,這次的事情,必然是年家出力,但最后做決定的還是胤禛。

    胤禛此舉,也是在警告那拉氏。那拉氏妄圖挑起來六阿哥奪嫡的野心,再將四阿哥給推上去,這也算是在挑撥胤禛的兩個兒子爭斗。然后胤禛反手給了那拉家一個爭斗的由頭,這個爵位,你們兄弟就爭去吧。

    一方贏了,那剩下的兩方,絕不可能毫無損傷的。

    隨后耿文華就聽說那拉氏在圓明園病的越發的嚴重了。

    胤禛再來的時候,她就感嘆:“圓明園……都快成專門養病的地方了!碑敃r她是去的圓明園養病,現在又輪到那拉氏去那里養病了。

    胤禛就笑道:“倒過來想,這地方也很不錯,你能在那邊養好,想必那拉氏也是能養好的。這是你寫的字?”

    好巧不巧,就拿到了耿文華之前心煩意亂時候寫的那幾張字了,看一眼就忍不住挑眉,臉上的表情就有些古怪了:“寫字的時候是在想什么呢?這字兒都快長出來翅膀了!

    “想弘晝呢,人家弘歷比他大兩個月,都已經成人,他還在兩邊奔波忙活,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穩重下來呢!惫⑽娜A半真半假的說道,胤禛就笑:“這兩地奔波的差事不是你給吩咐的嗎?若是你心疼他,倒不如讓人留在京城,至于這紡織廠的事兒,你另外派人來做。”

    “紡織廠的事兒既然一開始說好了給他,現在中途換人算怎么回事兒?”耿文華搖頭拒絕,她并不能明目張膽的教育弘晝一些政治上的理念,但讓他自己看,自己學,自己摸索,這還是可以的。

    有京城這么個現成的紡織廠放在這里,還是個很成功的例子,就不信弘晝不會去觀察不會去模仿。

    就算是不能完全照搬,但是,社會的進步,有可能就是那么一點點兒小小的改變。

    清朝這個朝代怎么說呢,不好,但也不算太壞。至少清朝的皇帝,沒有太壞的,雖然有些無能,卻也算是歷史上數得上的勤奮之人。

    但滾滾歷史車輪,就算是再勤奮,那也是人力攔不住的。

    耿文華總覺得清朝的皇帝們都有點兒沒眼光,同樣的年代,西方的科技是用在了科學發展上,是用在了器械上。但清朝的是用在了哪兒呢?用在了皇上的喜好上,用在了皇家的享受上,用在了區分階級的表現上。

    也并不能說這個朝代一點兒科技發展的底子都沒有,反而清朝的科技可能是歷朝歷代最為先進的。然而,有毛用,照樣被人按著打。

    她既不能提著弘晝飛起來,也不能壓著弘晝在原先的道路上走,那就只能是給弘晝一些提醒,讓他自己去找一條新的路來走了。

    胤禛問起來小選的事兒:“內務府那邊的名單已經送過來,養心殿也換了些人過去,朕瞧著也還不錯,回頭你看該如何就如何。”

    這后續的事兒,就是定品級,給月例銀子之類的了。

    養心殿伺候的宮女和別處不同,那是有品級在身的。當然不是后宮品級,而是后宮女官品級,說是女官,其實也是奴婢,不過是說著好聽些。

    就好像那拉氏跟前伺候的大宮女,也是有品級的。

    這種品級呢,是方便后宮管理用的。

    現如今那拉氏不在宮里,這些事兒就只能是耿文華來辦了。

    耿文華就應了下來:“回頭我讓嬤嬤到那邊去問一問,看下她們表現如何,之前被打發出宮的,現如今也大部分被安置妥當了,皇上不用擔心。”

    紡織廠要了一半兒,這一半兒是無家可歸,或者是有家也回不了的。剩下一半兒,要么回了家,要么自聘去做了教養嬤嬤,要么就是嫁人去了,倒是不用耿文華操心的。

    另外也放了些太監出宮,那些太監呢,更愿意三五個住在一起,大家互相照應,所以耿文華也并不會多問。

    說了片刻的話,胤禛就起身:“你也換身衣服打扮打扮,朕叫西洋畫師來畫畫。”

    耿文華有些驚訝:“又要畫畫?”

    胤禛是很喜歡叫西洋畫師來的,之前就和耿文華一起讓人畫了耕織圖,就是他穿著老農的衣服背著鋤頭下地,耿文華穿著農婦的

    衣服在紡織。

    每天也忙的不得了,居然還能抽出空來讓人畫畫。

    胤禛挺得意:“我讓人弄些西洋的發套,還有西洋的衣服,咱們一起試一試。”

    胤禛那一身是類似于燕尾服的,上面是銀白色得假發套,耿文華的則是洋裙,又搭配了一個洋紅色的小牛皮包,上面用黃金和寶石裝飾了一下。

    不過胤禛嫌棄胸口那邊露出來太多,索性弄了長長的絲巾系在脖子上,下面打一個蝴蝶結,垂下來正好能遮住胸口。

    胤禛靠著窗戶站著,耿文華就站在窗戶后面,瞧著像是偷情一樣。

    西洋畫師坐在外面飛快的勾勒畫布,胤禛還小聲的和耿文華議論:“這衣服偶爾穿一下還好,時間長了總覺得束縛的很。”

    耿文華很認同的點點頭,大清的衣服不管是旗裝還是漢家的那種,都是寬松的,并且是用最好的絲綢做的,穿在身上,只覺得各處妥帖又自在。

    但這洋裝的布料是有些□□的,再者做的十分合身,若是不動還好,動一動就總覺得不太自在。

    耿文華又說胤禛的頭發:“妾身要說的話,皇上可不許生氣,這頭發,倒是比咱們大清的略好看一些,其實我還是覺得不剃發好看……”

    瞧著胤禛要變臉色了,趕緊說到:“好好好,祖宗規矩,但若是要剃發,怎么就不留下來多一些呢?這么一根老鼠尾巴……”

    她都不忍心說更難聽的話了。

    “皇上相貌算是英俊的,但原本能有九分的相貌,被這發型一襯托,硬是只剩下四分了。”耿文華小聲嘀咕道,為了不給世界留下一個刻板印象,她也是拼了呢。

    胤禛過了片刻才說道:“胡說,朕平日里可都是戴著帽子的!

    “可見皇上也是覺得這發型有些不太好看的!惫⑽娜A順口接上,要不然為什么要帶帽子呢?尤其是民間,那戴帽子的多了去了,就是夏天,也是有許多人時刻戴著帽子的。

    哦,從早到晚都不摘帽子的,十有八九是漢人。

    滿人是不覺得丑的,夏天還是要摘掉帽子涼快一下的。

    現下胤禛的發型,已經和耿文華第一次見的時候很不相同了。耿文華剛穿越過來的時候,那真的是,金錢鼠尾,那小辮子必得用銅錢衡量多少,能穿過銅錢的孔的才算是合格的。穿不過去的,就是太多了,需得再剃掉一些。

    經過耿文華不停歇的提醒,胤禛腦袋上的頭發,才開始慢慢的增多。到現在,大概是拳頭大的地方了。

    耿文華再接再厲:“要不然下次剃頭,皇上留下來有后面的,整個后腦勺的?”

    胤禛冷哼一聲,她說留發就留發?滿人的頭發,自打第一次定下來,后面修理腦袋都是將辮子周圍的發根給剃掉就完事了的,誰會有耐心等著剩下的頭發長長了再剃頭的?

    不過,胤禛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腦袋,上了年紀了,有些脫發了,不如,再留一些別的頭發是不是?

    但想了想又嘆氣,算了,還是不留了,免得朝堂上那些人又要上折子。整日里正事兒不做,就盯著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這樣干站著很累,幸好西洋畫師是很有經驗的,大概的輪廓定下來,就宣布可以活動了,剩下的填充色彩,這都是可以稍微自由一點兒的發揮的。

    耿文華難得穿著洋裝,就邀請胤禛到御花園去走動一下。

    胤禛心情很好的答應了下來,還很紳士的伸手讓耿文華扶著他胳膊。耿文華走了幾步就發現不太對了,她穿著的是平底鞋,不是高跟鞋。

    不由好奇問起來胤禛:“這裙子,沒有搭配的鞋子嗎?我聽說西洋有高跟鞋……”

    胤禛很隨意的回答道:“那高跟鞋是男人穿的,女人能穿裙子,女人穿裙子搭配的是那種小羊皮鞋子。不過朕覺得,不如花盆底,你若是想試試,回頭朕讓人給你送過來!

    耿文華連忙擺手:“那算了,不試了,我回頭找人做個適合女人穿的高跟鞋就好了。”

    胤禛并不阻攔,耿文華自來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指不定什么時候就做出來個稀罕東西呢,攔著做什么?

    兩個人正在花園里走著,就碰見了年氏。

    年氏打扮的十分嬌艷,扶著丫鬟的手正從亭子那邊出來,瞧著胤禛和耿文華,她自己也是怔愣了一下,連忙就蹲下來行禮請安。

    耿文華瞧著她那反應就知道不是特意遇見的,估計真是偶遇,畢竟宮里能轉悠的地方也就這么大,早晚是有遇見的時候的。

    胤禛抬抬手,示意年氏起身。

    年氏就笑著說到:“皇上今兒這一身,瞧著倒是很有幾分儒雅穩重的氣質。不過,耿姐姐這一身,怕是有些不太妥當,那腰肢有些太過于顯眼了!

    腰部被勒的有些狠,穿這種洋裙,就是要腰很細。耿文華雖然知道這種審美挺畸形的,但畫畫嘛,總不能讓后世的人一看,哎呀,原來耿貴妃竟是這樣一個胖子嗎?

    她也是很虛榮的好嗎?

    國人講究含蓄美,像是這種腰肢被勒的像是一條繩子的,就有些太外露了些。但她這樣穿,卻不想被人說,年氏說了,她就不高興,這會兒就面無表情:“年貴妃也是飽讀詩書之人?竟是不知道易風隨俗的道理?我既然穿了,那定是要穿的周到細致才好,既要穿,又要遮掩,不倫不類的,像是什么樣子?”

    年氏怔愣了一下,趕緊笑道:“耿貴妃誤會了,我不過是好意提醒一句,耿貴妃若是不愛聽,我不說就是了,氣大傷身,耿貴妃消消氣兒!

    又看胤禛:“皇上,妾身真不是故意的,沒想到耿貴妃如此在意這個,早知道我就不說了,您也幫著我勸一勸,讓耿貴妃別生氣了!

    胤禛笑道:“你現下可知道她是不高興了?”

    年氏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點了點頭,胤禛又說道:“既然知道了,你不給她賠罪,反而和朕說不是故意的,那是什么意思?讓朕代替你賠罪不成?”

    年氏那臉色頓時好看起來,耿文華噗嗤一聲笑出來,心里那點兒氣悶也就消散了,沖年氏擺擺手:“你也不用找皇上來告狀,本宮大度,就不和你計較了,本宮和皇上還要散散步,就不留著年貴妃你說話了!

    說完就挽住胤禛胳膊:“皇上,咱們繼續走一走?”

    胤禛點頭,照舊往前走去。

    年氏在后面幾乎要變了表情,但一低頭,還是給遮掩住了。

    耿文華靠在胤禛胳膊上:“皇上,年貴妃肯定氣壞了吧?您當真不心疼?”

    胤禛微微側頭看她一眼,悠悠問道:“朕若是心疼,該有人要吃醋了吧?”若是沒有耿文華,他大概是會對年氏上心些的,畢竟又有才情又有美貌,又有那樣的兄長撐腰。

    但偏偏,耿文華先來了。

    于是,和耿文華做出來的對民生有利的東西比起來,年氏的詩詞就有些小家子氣了。和耿文華真實的性情比起來,年氏的美貌就有些索然無味起來。畢竟,美貌的人隨處可見,但像是耿文華一樣有趣的孤魂野鬼,就這么一個。

    到了現在,年氏的兄長,反而成了年氏的隱患,他就更不能再轉頭去寵幸年氏去了。

    有了年家,那年氏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生一個阿哥了。

    不讓一個女人生孩子,最簡單的辦法是什么?就是不去寵愛。而只要六阿哥還活著,年家就始終不可能下狠心,用整個家族做賭注來起兵造反。

    哪怕年氏不得寵,年家兄弟能做的,也就是用些陰私手段,他們的手伸不到后宮,也就只能在朝堂上用點兒力氣了。

    這些話,胤禛并不用仔細和耿文華說,他只略有幾分興趣的問道:“聽嬤嬤們說,你最近很忙?又在忙活些什么?”

    耿文華眨眨眼才說道:“就知道瞞不過皇上,我想著弘晝來往京城和江南,路途十分勞累,想做個火車!

    胤禛怔愣了一下:“火車?”

    耿文華笑瞇瞇的:“火車這名字是我隨意叫的,就是用火來提供能量,讓車子跑起來,跑的飛快的一種……趕車方式!

    她頓了頓才說道:“之前弘晝打聽西洋那邊的科技的時候,提過一個蒸汽機,這個東西可以帶動車子前進。我就想著,是不是能做一個車頭,前面用煤炭來燒火燒水,然后將車子給帶動起來……”

    胤禛聽的不太明白,但還是很認真的聽著。因為這種速度很快的車子,若是做出來了,那朝廷也是很需要的。不管是欽差往各地去查案,還是各處征調糧食,甚至是往軍營里送糧草,都能提升速度。

    最簡單

    的一個道理,若是河南遭遇水災,早三天將賑災糧送到,那就能有幾萬人免于死亡。

    所以這東西,很重要。

    耿文華嘆口氣:“但是這個軌道卻是十分難做,用木頭的不行,一兩次就可能會出現損傷損耗,到時候重新更換是很花費錢財的,若是用鐵的,又會生銹……若是再遇上百姓偷拆……”

    不是耿文華過于擔憂,但凡能賣錢的東西,若是放在外面,十之八九是會被偷走的。

    鐵這種東西,大清管制的還是比較嚴格的,但同樣的,也是民間少有流通的,那就越是昂貴值錢,F代還有偷電線的呢,賣鐵賣銅,現在你朝廷大大咧咧的將鐵軌鋪在外面,要不了三天就能被人給拆完了。

    除非是有一種辦法,讓人輕易拆不掉。但一直拆不掉也不行,因為就算是鐵的,火車經過,也是會消磨這些軌道的,照樣有損耗損壞,不還是要維修嗎?

    所以光是這軌道,耿文華就已經想了很久了,到底用什么材質呢?

    胤禛就問道:“若是派人一路看管……”

    “朝廷給得出那么多的人工錢嗎?”耿文華問道,掰著手指算:“從京城到江南,這得多少距離呢?就算一里地一個看守人,這得需要幾千人?一個人一個月不得至少兩百個銅板做酬勞嗎?日夜輪流,這就是四百錢,一個月……也不算一個月下來了,就一天,需得多少錢?”

    胤禛算不動了,不是算不出來,而是這個數字龐大的,他說不出來。

    “軌道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說,這個蒸汽機,你確定能做出來?”胤禛問道,耿文華搖頭:“也不確定,只是聽說有,具體的,還要等去西洋的人回來!

    若是有,他們會想法子買,若是沒有,他們會想法子買和這東西相關的書籍圖紙。

    耿文華語重心長的拍一拍胤禛的肩膀:“咱們大清,真的要注重這方面的學識了,總不能什么東西,都是人家西洋那邊做出來了,咱們想法子去買吧?咱們就不能做出來了,反過來賣給他們嗎?”

    胤禛皺眉:“這東西才有幾個人買?一錘子買賣……”

    “誰說是一錘子買賣?就這蒸汽機,我若是做出來,你說那些有錢人家,眼紅不眼紅?想不想要?”耿文華問道,大清疆域大著呢,做十個蒸汽機,這買圖紙的錢是不是就回來了?

    胤禛眼睛閃閃發亮,不說那些有錢人家了,若是真做出來火車,朝廷就想弄百千個,全國都給用上,從京城到各處,四通八達,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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