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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融合世界 這誰?

    在那陣眩暈感結束后, 神宮寺奏再次回到銀白色調的系統空間。

    這次他很快就從任務世界的情緒中抽離,神色淡淡,仿佛那個世界發生的事都與他無關。

    “結算好了嗎?”他問道。

    過了數秒, 系統的聲音響起。

    【經任務中心核驗, 任務積分全部結算完畢, 總積分為32700。】

    【宿主已通關全部任務,獲得在任意新世界生活的機會, 以下是系統檢測到符合宿主的世界,請查看并選擇。】

    神宮寺奏面前展開一道光屏, 上面記錄著幾個時間線略有不同的世界線。

    每個世界都與他曾經生活過的有些相似, 但也更年輕, 不會遇到突然降臨的天災。

    這樣看來選哪個世界都無所謂, 主要還是他在那個世界的身份。

    下面標注了他可以自行調整身世等信息, 就挑了一個比較順眼的世界, 然后就按照自己的想法編造身份。

    首先不能有會制造麻煩的家人,所以干脆就不要了, 他也沒有和并不熟悉的人一起生活的打算。

    其次最好要有錢,這樣他就可以直接過上養老生活,在任務世界里忙了那么久,他覺得差不多可以休息了。

    年齡的話稍微年輕點, 可以體驗到最后的學校生活, 輕松一些就好。

    還可以添加些超常的能力,他對這些沒有興趣, 好不容易消除了再生祝福, 他只想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給自己編好了新身份,神宮寺奏確認過后便提交給系統,讓對方走完最后的流程。

    【宿主的需求已經收到, 系統將從總積分中抽取二分之一作為傳輸能量和宿主的額外積蓄,請宿主確認,確認無誤后將立刻傳輸。】

    “確認。”

    【收到,正在傳送到新世界……】

    話音剛落,神宮寺奏的視野被白光填滿,又是一陣暈眩之后便來到一個全新的環境。

    他正坐在歐式風格的房間中,身上穿著休閑的襯衫長褲,面前的桌面上放著氤氳著熱氣的茶杯。

    這里是他在這個世界的家。

    【全部傳輸完畢!剩余15840積分,已換算成當前世界的貨幣轉入宿主賬戶,請及時查收。】

    神宮寺奏拿出手機,就看到一筆新的打款,數額為八千多萬美元。

    看來積分與這世界的匯率比還挺大。

    系統在他確認過后,才繼續說道:

    【這一路真的很感謝您!如果沒有宿主,我早就返廠重造了。】

    【希望宿主在新世界的生活能順利!】

    “借你吉言。”神宮寺奏應了一聲。

    【系統解除綁定中,宿主再見——】

    在一聲機械音提示后,神宮寺奏的腦海便徹底清凈了,耳邊只有窗外清脆的鳥鳴和樹葉沙沙聲。

    新世界……么。

    真是不可思議,最初的他一心只想要死來著,現在卻主動找了個新世界生活。

    那么接下來……他該找些什么事做呢?

    ……

    七天后——

    日本,私立櫻蘭學院。

    身穿淺黃色連衣裙制服的少女們行走在裝潢華麗的校園中,聽到了什么令人驚喜的消息后面色微紅。

    “誒?真的是那位神宮寺學長嗎?”

    “沒錯!我們快點去吧,晚了就沒有位置了!”

    她們手牽著手,快步向著前方走去。

    除了她們之外,已經有不少女孩聞訊趕到學校的第三音樂教室,只有少數幾個占了先機。

    開設在第三音樂教室的男公關部正在如火如荼進展著工作,和往常不同,這次所有人的視線焦點都集中在房間的某個角落。

    剛走進男公關部,只能看到圍在沙發外圍的少女的背影,再往里面是幾個坐在兩邊沙發上面紅耳赤的少女,透過人影交錯的間隙,可以看到靠窗一側沙發上,單獨坐著一個看不見全部身影的少年。

    還未看見位于視線焦點的少年全貌,就聽到一個少女羞怯地問道:“可以知道神宮寺學長為什么會加入男公關部嗎?”

    不多時,一個如碎玉般清冽好聽的聲音響起。

    “我平時很閑,在這里和你們聊聊天打發時間應該不會太無聊,所以就來了。”

    說話的少年身穿淺紫色的高校制服,雙腿交疊坐著,綢緞般的中長銀發低低地束在腦后,面容昳麗,氣質矜貴,回話時將那雙眼尾上挑的鳳眸轉向少女,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他微抬著下巴,姿態驕矜倨傲,卻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反而越發被他這樣獨特的氣質所吸引。

    在少女們的包圍圈外,其余部員也都在關注著那里,暗暗為這一盛況感嘆。

    男公關部副部長鳳鏡夜從記賬本上抬起頭,伸手扶了扶眼鏡,對請來這位學長的部長須王環說道:“你是怎么請來這位的?”

    這位前兩天回國,剛下飛機在機場就被偷拍,照片迅速傳遍網絡,掀起了討論熱潮。

    原因無他,因為這位年僅18歲便躋身進入富豪排行榜,是國際上出名的高尖科技企業的繼承人,也是如今的掌權者。

    這么年輕就擁有了多數人奮斗一輩子都得不到的財富,自然會成為話題,更何況對方的外貌條件也十分惹人注目,直接成為了萬千少女夢中情人的模板。

    “就是正常性的邀請,我說他是公關部正好缺少的高冷矜貴型,問他有沒有想法,他問了點問題就答應了。”金發少年一面回答,一面偷偷觀察角落的情況,心道自己勇敢跨出這一步果然是對的。

    “那看來神宮寺學長是真的很閑了。”鳳鏡夜淡淡道。

    不僅不遠萬里從歐洲飛回來,還挑了他們這所超級貴族學院打發時間。

    角落里的對話還在繼續。

    神宮寺奏基本都對少女們的問題做出回答,她們也問得很有分寸感,不會冒犯到他。

    “那個……可以知道神宮寺學長的想型嗎?”

    這時,終于有一個少女問出了幾乎所有人都想問的問題,其他人聞言紛紛睜大眼睛屏住呼吸,等待對方給出回應。

    “想型……”神宮寺奏還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略一沉吟后才道,“能夠接受我的不足就行。”

    “誒?”少女們聽到這回答直接愣住,沒想到對方身世和條件這么好,要求竟然這么低,不僅讓她們看到了自己也可以的可能性,還對此產生了疑問。

    “神宮寺學長各方面都那么優秀,性格也很好,怎么會有不能接受的不足呢?學長一定是在謙虛吧。”

    有人說了出來,其他少女也齊齊點頭,這樣耀眼的一個人就算存在不足,反而會更讓人想要接近。

    神宮寺奏卻垂下眼睫,否認道:“不,我性格并不好,你們要是熟悉我了估計會討厭我的性格。”

    他是個控制欲很強的人,若是另一半不能忍受,或是企圖掌控他,那他們就無法繼續維持下去。

    再者,神宮寺奏并沒有這方面的想法,也不會輕易對不熟悉的少女們顯露這樣的一面。

    少女們聞言連說不會,只要是神宮寺學長,怎樣的性格都不會討厭。

    “那好,以后我會經常來這里,期待再與你們見面。”神宮寺奏對這些少女露出淡淡笑意,漂亮得讓人挪不開眼。

    遭到美顏暴擊的少女們捂著紅撲撲的臉頰,再次發出一聲驚呼。

    神宮寺奏在少女們的簇擁中結束了這一天的學校生活,進入高校體驗校園生活是最初就有的計劃,加入男公關部完全就是一時興起。

    這所學校與其說是學校,更像是有錢人家的樂園,他的身份在這里不會引起過多的關注,最適合打發時間。

    既然以他這樣的條件都會有人邀請,那不如就試試吧,順便觀察一下那些會對他產生好感的人的心狀態。

    目前看來,果然還是家世與外貌條件最引人注意。

    不過他沒想到自己只是在機場露了一次面,就被人拍了照上傳到社交網絡上,甚至成為了近日的熱門話題。

    他出行一直都很低調,但一出現在人多的地方就容易被人注意到,不管有沒有認出他,基本都會有人拿出手機偷拍。

    神宮寺奏覺得自己外出時可能需要戴副墨鏡。

    與此同時,另一邊。

    剛做完任務回到高專的一年級學生和任教老師走在路上,各自說著話或是看著自己的手機。

    釘崎野薔薇低頭劃著手機屏幕,瀏覽著自己的推特界面。

    她瀏覽的速度不慢,卻忽然在某條推特上停頓住,嘴里不禁感慨道:“真是沒天了,這么年輕就身家萬億,還長得這么帥……”

    “嗯?”兼職任教的白發青年聞言好奇地轉過頭,即便雙眼被黑色眼罩遮擋,也清晰地“看”到對方手機屏幕中的內容。

    釘崎野薔薇察覺到他的視線停留在自己手機上,就干脆將屏幕面向他和另外兩個少年,“喏,就是這個人,真是頭一次聽聞這種事。”

    “奏……”白發青年低聲呢喃了一句。

    另外兩個少年也都怔愣地望著屏幕,睜大了雙眼。

    “啊,五條老師你知道他嗎?”釘崎野薔薇記得這個人的姓名并不在這個頁面上,向下一劃才能看到,“確實是叫做……神宮寺奏……”

    釘崎野薔薇從屏幕中抬眸,才發現自己的同窗和老師們都相顧無言,臉上表情震驚又茫然。

    “你們……怎么了?”

    粉發少年很快就回過神來,不確定地對身邊的黑發少年說道:“惠,你說這有沒有可能……?”

    “也許……”名為禪院惠的黑發少年沉默良久,沉靜的綠眸閃爍著微光,心里既激動又忐忑。

    屏幕中的圖片是從側面偷拍到的,畫質不算清晰,但能看清銀發少年的外貌,體態和氣質都十分相像。

    最主要是距離對方離開已經過了十年,對方離開時未滿18歲,如今仍是18歲,也可能是通過其他手段在這個時候延續了下去。

    如果能近距離接觸到這個同名同姓外貌又幾乎一模一樣的少年,才能得到準確答案。

    五條悟一直沒有說話,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釘崎野薔薇聽不懂兩個同窗的對話,也搞不懂他們為什么是這個反應,索性不去看他們,繼續劃拉手機。

    ……

    第二天,神宮寺奏依然在男公關部的活動時間來到第三音樂教室。

    他一走進去,還沒來得及和其他人打招呼,就看到幾個少女站在一邊,同時向他投來可憐巴巴的目光。

    神宮寺奏:“?”

    為什么這么看著他?

    “神宮寺學長,你來了。”須王環上前壓低聲音跟他解釋,“今天有個人單獨點你。”

    神宮寺奏記得單獨點一次還是要很多錢的,這些小姑娘雖然都是千金小姐,但也團結友愛,沒想到這么快就有人單獨點他。

    須王環見他神色依然平靜,想了想還是小聲提醒了一句:“學長,這次點你的……是個男的。”

    “男同學?”神宮寺奏聞言就要向角落投去視線,結果只看到被花盆擋住了大半的身影,只能看到對方穿著的是一身黑衣服。

    這不是他們學校的制服……

    “應該是靠某些關系進來的,而且專門來找學長。”須王環說著,鄭重地拍了拍神宮寺奏的肩膀,“學長,如果有什么問題請直接告訴我們。”

    不管怎么樣,一個校外人士突然要指名最近討論度極高的神宮寺奏,背后的目的都讓他們不由警覺。

    神宮寺奏看到須王環和其他部員認真的目光,隨即應了一聲,“好,我先去和他聊聊。”

    在大家的注視下,神宮寺奏抬腳向角落走去。

    隨著角度的偏移,那人的身形便慢慢展露在他眼前。

    對方是個留著白色短發的青年,戴著黑色眼罩,只能看到挺直的鼻梁和微微含笑的薄唇,下頜線明顯流暢,身穿高領黑色制服,長手長腳,身高目測將近一米九。

    那人正不斷往面前的咖啡中加入方糖,注意到神宮寺奏的靠近后抬起了頭,然后揚起笑容抬手對他招了招手。

    “嗨~”

    神宮寺奏腳步微微一頓,盯著這人看了半晌,面上沒什么表情,心里卻飄過一串問號。

    為什么他會在這里???

    第102章 融合世界 小騙子

    神宮寺奏壓下心中的疑惑, 泰然自若地走到了五條悟對面的沙發前坐下,一手放在交疊的腿上,不見一絲不自然。

    “不好意思, 你是哪位?找我有什么事嗎?”他的語氣和神態都十分冷淡, 像是在對一個完全陌生的人說話。

    默默關注這里的少女們聽到如此疏離的話, 眼中閃爍著怯怯的微光。

    原來這就是神宮寺學長平時面對外人的態度嗎?

    好冷漠……

    這么一對比,跟她們談話時又好溫柔……

    “我嗎?我的名字是五條悟, 算起來我比你要大10歲,你可以叫我五條哥。”

    神宮寺奏輕輕哼了一聲作為回應, 微抬起下巴等他繼續回答自己的問題。

    對于神宮寺奏疏離的態度, 五條悟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 維持著面上的笑容說道:“因為你和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 我正好和校董認識, 所以就來見一見你。”

    “說起來……你們連名字都一模一樣呢。”

    神宮寺奏慢條斯地拿起面前的紅茶, 熱氣氤氳,讓人看不真切他低垂的眉眼。

    他稍稍抿了一口茶水, 又輕輕放下茶杯,坐姿依舊愜意。

    “這樣啊,真巧。”

    神宮寺奏此時也呼叫不出系統,這里也不是任務世界, 也無法解釋他為什么會看到五條悟, 說不定是他恰好選到了對方所處的世界。

    真巧……

    面對五條悟這類故人,他只是在初見時驚訝了一瞬, 之后的心情都很平靜。

    對方之所以這么快就能找到他, 恐怕是因為前兩天的那張照片,本以為過一段時間熱度就會下去,所以就沒有管。

    沒想到直接引來了意想不到的人。

    相信在五條悟之后, 還會有其他人陸續發現他的存在,不過這并足以讓神宮寺奏苦惱,他現在不需要顧及任務,該做的也都做到了極致,只要好好體驗退休生活即可。

    至少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他不會太無聊。

    “是啊,當時我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差點都以為那個人死而復生了。”五條悟一邊攪動著面前的咖啡,一邊比劃著另一只手,“不過我在網上查過你的資料,據說你從8歲開始就一直住在歐洲。”

    “沒錯。”神宮寺奏淡聲回應道,“雖然網絡上喜歡編造虛假信息,但這一點并不作假。”

    五條悟哦了一聲,摸著下巴道:“那你還記得8歲之前在日本的事嗎?你會在這時候回國,想必是這里有什么令你難忘的回憶吧?”

    “并沒有,不論是哪里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我只是在歐洲呆膩了,想換個地方找點事打發時間而已。”

    要說為什么偏偏是日本,神宮寺奏只是想在這個比較熟悉的地方換種自由的方式生活。

    五條悟喝了一口糖分十足的咖啡,舔了舔唇角,“原來如此,所以你就在這里做男公關,打發時間的同時還能和這么多可愛的小妹妹聊天,真是讓人羨慕的生活啊。”

    他說到后面,臉轉向坐在附近偷偷關注這里的少女們的位置,似乎真的很向往這種奢華的生活。

    在少女們眼里,戴著黑眼罩的五條悟就是動機不明、極其可疑的人物,注意到對方將頭扭過來,頓時互相握緊了手如臨大敵。

    但目前為止,對方都只是和神宮寺奏普通地聊天而已,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有突發狀況發生。

    神宮寺奏不否認五條悟的說法,他也覺得這樣的生活很不錯。

    五條悟很快就將腦袋轉回來,即便他的眼睛被眼罩擋住,他的目光也如有實質般落在銀發少年身上,仿佛要將對方的面孔都盯出一個洞來。

    神宮寺奏任他審視,也不在意他有沒有確定自己的身份,只覺得這種暗中帶著試探意味的對話甚是有趣,索性陪對方演起戲來。

    “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可能會冒犯到五條先生。”

    “什么事?”五條悟彎起嘴角問道。

    神宮寺奏的紅眸轉向五條悟的面龐,看著對方的黑眼罩,眼中隱隱浮現疑惑,“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雖然被黑布遮住了,但貌似并不影響你視物。”

    戴著黑眼罩比戴墨鏡要顯眼太多,走在街上的回頭率一定很高吧。

    真不知道五條悟是怎么想的……

    “你說這個啊……”五條悟抬起手勾了勾自己的眼罩,語氣輕快,“想看看嗎?其實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啦,你要是想看的話,我可以摘下來給你看哦。”

    “不過只能給你一個人看,太多人在場我會害羞的。”

    “……這就不必了。”神宮寺奏有被無語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誒……你已經不好奇了嗎?”五條悟嘴角耷拉下來,像是感到很可惜。

    神宮寺奏放下茶杯后就靠在了沙發上,抬手按在有些脹澀的太陽穴,垂下眼睫淡淡道:“你還有什么事嗎?沒事的話我要離開了。”

    可能是時差沒倒好,近兩天總是有種揮之不散的疲憊感,和五條悟談了一會兒便沒心思再待下去了。

    “這么快?”五條悟歪了歪腦袋,“我可是花了很多錢點你的誒,你們男公關部是不是應該遵守一下職業道德?”

    神宮寺奏不咸不淡道:“我來這里本來就是為了打發時間,你要是還想聊,可以考慮一下除我之外的其他類型。”

    說到這里,各自在自己的位置關注這里的其他部員相繼將頭轉過來,神情各異。

    小惡魔型的常陸院雙胞胎勾著彼此的肩膀遠離那片區域,可愛型的光邦學長抱著兔子玩偶疑惑眨眼,天然型、目前正在女扮男裝賺錢還債的藤岡春緋默默不語,野性型的铦之冢崇依舊沒什么表情。

    這時,須王環咬咬牙,一臉視死如歸地碎碎念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豁出去了,絕不能讓他一直纏著神宮寺學長不放……”

    他在邀請神宮寺奏的時候就已經說明白了,對方完全可以按自己的心情參加男公關部的活動,不強求全勤,畢竟他們開設這個社團,也只是為了消遣娛樂。

    只有鳳鏡夜波瀾不驚地記著賬,眼鏡片反射出精明的光。

    “這就算了。”五條悟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從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張卡片,“不介意的話,我們交換一下聯系方式吧,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和郵箱。”

    神宮寺奏抬眼,并沒有伸手接卡片,不得不說五條悟的搭訕方式實在是太過自信且生硬了。

    “收下吧,畢竟我們聊得那么投緣。”

    五條悟說著站了起來,長腿邁了兩步就來到神宮寺奏身邊,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慢慢向他俯下身。

    白發青年身形高大,投下的陰影將坐在沙發上的少年盡數吞沒,帶來無形的壓迫感。

    旁觀的眾人見狀不由屏住呼吸,生怕男人對神宮寺奏做出什么事來。

    隨著二人的距離不斷拉進,神宮寺奏抬眼看著那張不斷接近自己的面龐,始終沒有一絲動搖。

    五條悟的挺直的鼻梁看看停在了他的耳畔,低沉帶著磁性的聲音傳入耳中。

    “全天在線,歡迎聯系我,神宮寺同學……”

    神宮寺奏只覺得耳朵被這聲音震得泛起一陣酥麻,不自然地偏頭躲開了些。

    五條悟維持著笑意直起身,向他道了一聲再見,隨后就徑直離開了這里。

    待人離開后,神宮寺奏才低下頭,從口袋里拿出那張被五條悟強行塞進來的卡片。

    剛才還提著一顆心的眾人終于松了口氣,幾個少女走到神宮寺奏身邊,面露擔憂。

    “神宮寺學長,那個人是不是……對你有什么心思?”看樣子是個自說自話的人,被這樣不講的人纏上也太倒霉了。

    “應該是吧……”神宮寺奏還是把卡片收起來了,剛要抬手按揉額角,動作卻忽然頓住。

    頭不暈了,也不覺得累了……

    想到五條悟之前按著自己肩膀的舉動,神宮寺奏反應過來對方都做了什么。

    少女們看到他垂著眼睫像是在沉思一般,就以為這件事令他感到十分困擾,再怎么想和他聊天也按捺住了,紛紛出聲安慰,讓他早些回去休息。

    “嗯,謝謝你們。”神宮寺奏微微彎起唇角,笑意清淺,對她們和其他部員打了聲招呼便提前離開了。

    坐上自家的轎車,神宮寺奏拿出手機,還是讓人把網絡上流傳的照片刪除掉。

    放下手機,他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倒退的景象,在見到五條悟之后,被封存的記憶與情緒盡數向他襲來。

    說起來,春天已經到了呢。

    神宮寺奏沒有立刻回到自己家中,而是在半路買了一束花,隨后改路來到一座櫻花墓園。

    在滿園櫻色中漫步,他的視線在一排排冰冷的墓碑上掃過,落在了前方某處。

    神宮寺奏走到墓碑前,在他之前已經有人來過,碑前堆著幾束還算新鮮的花。

    他低頭看了良久,才將自己帶來的花放在碑前,直起身后又默了半晌。

    一切都結束了,但有什么還在繼續延續。

    那是他過去不曾有過的情感。

    神宮寺奏的視線瞥過旁邊的墓碑,看到上面刻著的字之后忽地勾起嘴角,抬起頭看著被微風吹拂,漱漱落下的漫天櫻花雨。

    清風裹挾著淡淡花香拂來,撩起他的銀發,發絲親昵地蹭著他姣好的面頰,如同一只無形的手輕撫安慰著他。

    獨自在櫻花墓園中待了一段時間,神宮寺奏才離開這里。

    在銀發少年注意不到的角落,一個高挑修長的身影自始至終都站在那里,面容沉靜地關注著少年的一舉一動。

    “果然是你……”

    “小騙子……”

    第103章 融合世界 喂,太宰

    看到少年出現在這里后, 五條悟壓抑已久的情緒頃刻間爆發出來,各種復雜得難以言說的情緒混雜在一起,形成漩渦將他包裹。

    一晃就是十年, 那個留下一封書信就銷聲匿跡的少年還是回來了。

    不知道對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離開時是什么模樣, 歸來后依然是十年前的樣子。

    讓人在意的是對方的新身份,過去十八年的人生軌跡都可以搜查到依據, 就像是憑空捏造出來的一樣。

    五條悟把這一切無法解釋的地方都歸結于神宮寺奏當初的背后幫手身上,如果對方不解釋,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真相。

    但真相如何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 既然人完好無損地重新出現在他眼前, 那這次他絕對不會輕易松手。

    更何況之前在男公關部和神宮寺奏聊天的時候, 他就看到扭曲的咒靈糾纏在對方身邊, 一邊說著喜歡, 一邊就要對奏做出冒犯的行為。

    鑒于奏現在的身份是看不見咒靈的普通人,五條悟覺得自己更有必要保護好對方, 以免被那些心存不軌之人所產生的詛咒傷害到。

    五條悟沒有立刻出現在神宮寺奏的面前將人抓個現形,他覺得對方既然想要和自己演戲裝作不認識,那他也就不介意先陪對方玩一會兒,反正人就在這里, 逃不掉的。

    在外面晃悠了一下午, 五條悟帶著自己的收獲回到高專,正考慮著要不要這么快就告訴大家, 他就被禪院惠堵住了去路。

    黑發綠眸的少年站在他的必經之路上, 雙手塞進衣兜,看上去已經等候多時了。

    “惠,你找我?”五條悟打著哈哈道。

    “你去確認了吧?”禪院惠站在原地看著他, 手從口袋里拿出來,垂在身側,“是他嗎?”

    少年的語氣平靜如初,唯有那雙綠眸閃動著不明情緒,他的內心并不平靜。

    五條悟還是松口了,嘆* 了口氣道:“沒錯,就是他,不過他現在假裝不認識我,估計還要先陪他玩一陣子。”

    聽到肯定的回答,禪院惠眼中的光亮更明亮了,眼睫顫動著開口道:“他現在……怎么樣?”

    還像過去一樣總是生病嗎?

    有沒有其他人陪在他身邊?

    他有太多問題想要問,但都被壓了下去。

    五條悟才去見了對方第一面,恐怕暫時不會知道這些事。

    “挺好的,沒有術式也看不見咒靈,他現在已經是普通人了。”五條悟如實回答,一邊向前走,一邊對少年說道。

    “……”禪院惠跟在他旁邊,聞言又是一陣沉默。

    變成普通人了嗎?

    這樣也好,再也不用為咒術界亂七八糟的事費心費力,輕松自由地過著自己的生活。

    “說起來……”五條悟扭過頭對禪院惠勾起嘴角,笑得揶揄,“你現在怎么不叫他小爸爸了?”

    禪院惠:“……”

    當初神宮寺奏和他一起生活的時候,這樣喊對方能經常吃到他喜歡的生姜炒肉,但自從對方突然不告而別,他再也沒有叫對方的機會,也慢慢懂了很多事。

    那時候所有人都騙他說神宮寺奏一個人搬到很遠的地方去生活了,后來他才知道對方不是搬走,而是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十年時間,足夠一個孩子長大成熟,把美好又痛苦的回憶一點點封存起來,像身邊很多人一樣選擇麻痹自己。

    本以為這個春天會像過去一樣在輾轉反側中度過,沒想到真的會有奇跡發生……

    在過去他就聽自己老爸稱對方為殿下,后來才知道這不是對方的名字,而是指對方神子的身份。

    這樣看來,奏真的是名副其實的神子殿下了。

    五條悟和禪院惠在岔路分開,各自去找人告知這一消息。

    家入硝子作為校醫也并不清閑,幾年下來熬出了眼下青圈,氣質比高專時期沉淀下來不少。

    得知五條悟有事要說,她放下手里的工作就來到對方約好的地方,心說最好是有事。

    夏油杰剛結束咒術局的會議,收到五條悟的消息正好要回學校,他和對方一樣同時兼顧著咒術局和教育方面的工作,一天很難有閑暇時間。

    時間恰值逢魔之時,三個人聚集在舊校舍后面的空地,就像過去還是學生時一同行走在校園里一樣,卻比過去更為沉默。

    五條悟見人都來了,也不再賣關子,笑著說道:“奏回來了。”

    說完,看著二人怔愣的表情,他覺得自己沒有先一步把奏追到手,再牽著對方回來告訴他們這一好消息,是真的好善良好可靠。

    家入硝子聞言愣了一瞬,在學校工作太久而變得麻木的雙眼都抑制不住閃起亮光,像是回憶起什么似的,眼眶有些泛紅。

    “你能確定嗎?”

    十年了……

    除了前幾年還會抱著僥幸心期待神宮寺奏回來的那天,之后就一點點沉寂下去,早就不會再奢望什么了。

    五條悟點點頭,“他在見到我之后,就去了那座櫻花墓園,不是奏還能是誰?”

    “奏……”一直沒說話的夏油杰微微睜大了眼睛,其中似乎正翻涌著的波濤。

    “哇哦,原來杰的眼睛也能睜這么大啊。”

    五條悟發出無厘頭的調侃,稍稍緩解了凝滯的氣氛,接著向他們講述自己接觸到神宮寺奏后的事。

    在聽五條悟說完之后,二人只想找到神宮寺奏和對方好好談談,裝作不認識也無所謂,能看到對方就好。

    對此,五條悟讓他們稍安勿躁,以后有的是機會見到對方。

    另一邊,剛被虎杖悠仁追著詢問是不是有什么新發現,禪院惠就把神宮寺奏確認是本人的事告訴了對方,然后在對方消化這一信息的時間里思索了片刻,還是把這件事告訴了他的孤寡老爹。

    ……

    自從與五條悟見過一面以后,之后的幾天里,神宮寺奏都沒有再看到對方。

    以五條悟過去死纏爛打的性格來看,神宮寺奏多少有些懷疑他是不是在悶聲憋大招,一個人在學校里行走的時候都在想對方會不會突然從哪里冒出來。

    不得不說對方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里確實變了很多,當時在男公關部見到對方時就感覺到了。

    即便一舉一動還是那么不著調,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拋去這些表面,神宮寺奏看到的是一個更沉得住氣,更為成熟的青年。

    時間一天天過去,神宮寺奏漸漸不去在意五條悟會在什么時候突然出現,每天按部就班地去男公關部打卡,參與各種主題的活動,生活還算愜意。

    很快,私立櫻蘭學院迎來了定期體檢的日子。

    神宮寺奏對此并沒什么想法,他現在也是學院一員,必然是不會拒絕這次體檢。

    然而男公關部的部長卻為此變得焦頭爛額。

    最終,須王環為了不讓藤岡春緋其實是女性的真相被人們發現,和其他部員制定了一系列計劃。

    神宮寺奏并沒有參與進來,他知道鳳鏡夜早就安排好了單獨的體檢,其他人估計都會瞎忙活一場。

    體檢日當天,神宮寺奏和眾人來到保健室,一打開門就看到整齊排列在紅毯兩側熱情歡迎他們的醫生們。

    他從前都是在家里接受外聘老師的教育,體檢也只有在長大之后自行預約私人醫生,這種集體性的體檢還是第一次。

    每個學生都有對應的醫師帶領他們去相應的隔間進行檢查,神宮寺奏甚至看到男公關部的部員連簾子都不拉,直接在圍觀的女生面前展露自己的上半身,引起陣陣尖叫。

    神宮寺奏看了眼就收回視線,默默等待為自己體檢的醫生找上來。

    男公關部為了隱瞞藤岡春緋的性別忙得不可開交,但收效甚微,最終還是負責這次體檢的鳳鏡夜布置了單獨的體檢室解除了危機。

    在告知藤岡春緋前往特殊保健室之后,鳳鏡夜也對神宮寺奏提到會有人帶他去另外的保健室體檢。

    神宮寺奏還沒讀出他眼中的深意,就聽到身后傳來一個低啞的女性聲音。

    “神宮寺少爺,請跟我來。”

    他回過身看去,只捕捉到這位女醫生的半邊側臉和褐色長發,就被對方握住了手腕向前走去。

    “……”神宮寺奏看著對方握著自己的那只手,心里忽然升起了某種預感,以至于沒有甩開對方的手。

    女醫生帶著他離開了公共的保健室,走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一間特殊保健室門前。

    保健室的門被一把打開來,神宮寺奏跟著走了進去,一眼就看到身穿白大褂站在正中間的兩個青年。

    白發青年戴著黑眼罩,笑著和他打了聲招呼,黑發青年梳著半丸子頭,留著單邊劉海,狹長的紫眸注視著他,微微彎起。

    女醫生也在這時松開了他的手,轉過身面向神宮寺奏,褪去了青澀的面容帶著淺淺笑意。

    “我們開始檢查吧,神宮寺少爺。”

    隨著對方聲音落下,神宮寺奏背后的房門也應聲關閉。

    神宮寺奏看著這三人眨了眨眼,淡淡應了一聲,抬腳走了過去。

    還真是硝子,看來他們早就和負責體檢的鳳鏡夜家里談好了,等著今天給他一個驚喜。

    這就是五條悟憋了幾天的大招,直接讓神宮寺奏無處可躲。

    神宮寺奏沒有多說什么,有些事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就沒有解釋的必要。

    他先是在三人的安排下測量了身高體重,測完后正在穿鞋,就聽圍觀夏油杰記錄數據的五條悟小聲說道:“身高178,體重58kg,有點瘦哦,平時沒好好吃飯吧?”

    夏油杰記錄完后放下水筆,揚起溫和的微笑對神宮寺奏說:“接下來請神宮寺少爺進去拉好簾子,脫掉上衣,讓我們為您測量胸圍腰圍等數據。”

    他說完,五條悟就從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卷皮尺,咧開嘴抽出一段,嘴里發出嘿嘿的笑聲。

    “……”神宮寺奏覺得他們二人都笑得不懷好意,而且就測個數據而已,用得著兩個人都上嗎?

    家入硝子哪里不清楚他們的心思,一把搶過五條悟手里的皮尺和夏油杰的記錄冊,走到神宮寺奏面前,“還是由我來為神宮寺少爺測量吧,免得他們多手多腳冒犯了您。”

    神宮寺奏應了一聲,這才挪動腳步向一旁走去。

    五條悟和夏油杰只能無奈地將手揣進口袋中,一臉惋惜地看著神宮寺奏和家入硝子走進帳簾中。

    在家入硝子把簾子全都拉上后,神宮寺奏就低頭解開制服紐扣,把脫下的外套和襯衫都放在一邊,裸露著上半身讓對方為自己測量。

    家入硝子動作也很利落,很快就測好了幾個需要記錄的數據,最后測完腰圍的時候看著測量結果沉吟一聲。

    “嗯……確實太瘦了。”

    她說完看向正在系襯衫紐扣的銀發少年,抬手在對方發頂輕輕摸了一把。

    神宮寺奏感受到發頂的輕柔觸感后,手上動作微微一頓,抬眸看了眼已經低頭記錄起數據的家入硝子,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硝子也成長了很多,他現在這樣子反而和過去沒什么變化。

    在對方眼里,自己恐怕已經從曾經的朋友變成了小朋友了吧……

    等神宮寺奏系好紐扣,家入硝子才拉開簾子,讓他躺在床上進行下一步檢查。

    五條悟正蠢蠢欲動,家入硝子就拿著記錄冊徑直從他身邊經過,聲音依舊平淡:“我是醫生,你們這些業余的不要搗亂。”

    “好吧。”五條悟應了一聲,便搬來凳子在一旁圍觀檢查。

    夏油杰同樣站在邊上,目光沉靜地看著已經坐在床邊的神宮寺奏。

    神宮寺奏被這兩個穿著白大褂卻仿佛在過家家的青年熱切關注著,一時感到十分不適,眉心微擰道:“不是體檢人員的話,能請你們離開嗎?”

    雖然自從他上次離開確實過了很長時間,但也不至于這么關注吧?

    “神宮寺少爺請不要緊張,我們正規的醫護人員,在旁邊守著您更能確保您的安全。”五條悟勾起并不靠譜的微笑。

    “……不需要。”神宮寺奏就算不知道他是什么德性也不會信,臉色故意冷下來。

    家入硝子瞥了五條悟一眼,對方還未動,夏油杰就先拖著他離遠了些。

    “好了,您可以躺下了,神宮寺少爺。”家入硝子收回視線,對神宮寺奏說道。

    神宮寺奏等那兩人站在角落,神色才漸漸緩和,按照硝子的話平躺在床上。

    家入硝子雖然沒有正經的醫師證,一些必須掌握的知識還是非常清楚的,伸手在神宮寺奏腹部等處摸了幾下,很快就完成了這方面的檢查。

    之后的眼部等器官的檢查都由家入硝子獨自完成,并沒有給五條悟二人“施展拳腳”的機會。

    在抽血之前,因為采取的是指尖血,家入硝子拿著抽血管對神宮寺奏說:“會有點痛,不過很快就好了。”

    神宮寺奏按照她的要求把左手伸出來,在銳利的針頭刺破指尖時也沒什么表情,平靜地看著血液溢出并流入采血管中。

    采完適量的血液,家入硝子就拿來酒精棉球按在他的手指破口處,雙手握著他的手停頓片刻,才繼續下一步動作。

    當家入硝子的手松開后,神宮寺奏兀自按緊了酒精棉球,果然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對方剛才就用反轉術式幫他治愈了傷口……

    做完全部體檢項目,神宮寺奏也丟掉了酒精棉球,手指上沾染的血跡也都擦除干凈。

    然而家入硝子卻轉過身著檢查時所需的器具,頭也沒回地對他說道:“神宮寺少爺,體檢已經結束,您可以離開了。”

    五條悟和夏油杰二人也站在一邊各自看著別處,貌似也不打算和他再說些什么。

    神宮寺奏看了他們一眼,目光落在背對著自己的家入硝子身上。

    那里正對著打開的窗戶,窗外一片明亮,而對方的背影卻又是那么的壓抑,過去的情誼一時間涌上心頭,讓他做不到就這么輕易地離開。

    家入硝子仍在桌面,似乎是注意到開門離開的聲音遲遲沒有響起,便緩緩轉過身,目光沉沉地問道:“神宮寺少爺……還有什么事嗎?”

    在家入硝子克制又晦澀的注視下,神宮寺奏終于還是說出了口:“硝子,我一直覺得這類工作很適合你,你也確實做得很好。”

    話音未落,家入硝子臉上終于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無波眼眸閃著細碎的光,眼眶一瞬間就泛著濕紅。

    “差點以為你真要狠心離開了……小壞蛋……”

    鬼知道她剛才轉過身裝模作樣的時候有多忐忑不安,要不是聽了夏油杰的話要讓奏自己心軟,她恐怕在見到對方第一眼的時候就抱著人不松開了。

    這時,先前假裝不在意的五條悟和夏油杰也轉過了頭,看著神宮寺奏加深了嘴角的弧度。

    神宮寺奏即便對他們反應平平的用意一清二楚,也不會就這么離開。

    說到底,他的內心仍然惦念著這些人,是他們改變了他。

    “奏,歡迎回來。”夏油杰站在家入硝子身側,笑意溫和地對他說道。

    神宮寺奏看向這個輪廓比過去更深邃的青年,不知道說些什么。

    他們能再次重逢,或許只是神宮寺奏當初從那幾個世界里偶然選中的原因,也是天意的安排。

    “你還要等到什么時候?快過來讓我們抱抱。”五條悟和他們站在一起,對神宮寺奏招了招手,示意他趕快過來。

    神宮寺奏定了定神,抬腿向他們走去,剛走到家入硝子面前就被對方用力抱住,腳步都踉蹌了一下。

    他感受到硝子并不平靜的呼吸,還有緊緊按在他腦后有些顫抖的手,他知道對方是真的很在意他。

    本以為在新的世界會一直一個人生活下去,他對人際交往的需求也很淡,更不是會主動建交的類型。

    但是從現在起,他再也不會是獨自一人了。

    神宮寺奏意識到這一點后,心神微晃,抬起手回應了家入硝子的擁抱。

    ——我回來了。

    五條悟見狀也張開手臂加入了擁抱他的行列當中,低下頭在神宮寺奏臉上蹭來蹭去。

    一旁的夏油杰也伸手搭在神宮寺奏和家入硝子的后背上,幾個人不聲不響地抱作一團,享受這難得的重逢時刻。

    當他們切實地觸摸到銀發少年之后,心里才安定下來,這一切并不是幻覺,也不是曾經做過的任何一場夢,對方真的出現在他們面前,回到了他們身邊。

    那稍縱即逝的光再次眷顧了他們。

    這一次,他們都會牢牢攥住這抹光,不會再輕易讓其從手中溜走。

    十分鐘后,神宮寺奏和他們三人一同離開了學校,打算去找個飯店好好聚一聚。

    須王環和鳳鏡夜都注意到結伴離開四人,前者有些茫然:“奇怪,那個不是之前糾纏神宮寺學長的人嗎?他們怎么走在一起?”

    而且看起來關系緩和了很多的樣子,好在意啊……

    “他們貌似之前就與學長認識,也算是久別重逢吧。”鳳鏡夜了解得比他多一點,但也僅限于表面的那一點了。

    他只知道那些人的背景都很神秘,不是輕易能查清楚的。

    須王環仍是想不明白,但轉頭看到順利守住了秘密的藤岡春緋,心緒便被對方占滿,瞬間就忘了這件疑點重重的事。

    ……

    從學校離開后,神宮寺奏讓他們坐上自己的車,一同去了神奈川附近的一個高檔酒店。

    他們在酒店包間里聚餐,氣氛融洽,沒有人主動提及十年前神宮寺奏是真的死亡還是離開的事,只關注對方當下的情況。

    五條悟在看過體檢時的測量數據后就一直讓神宮寺奏多吃些肉,雖然少年身材纖細一點確實好看,但他覺得奏臉上和腰上多長些肉會更好看。

    神宮寺奏胃口不算小,不過也沒有按照五條悟要求一個勁吃肉,況且他在被傳送到這具身體時就是這樣的身體狀況,后續肯定會通過飲食的調整有所改變。

    家入硝子點了兩瓶酒,一個人喝得面色泛紅,眼神卻依舊清明,五條悟和夏油杰從她那里倒了一杯淺酌兩口,唯獨沒有達到飲酒年齡的神宮寺奏在喝飲料。

    當初家入硝子在喝氣泡酒的時候,神宮寺奏喝的是飲料,現在他們所有人都喝酒了,他還是只能喝飲料。

    拋卻進入咒術局后應付官場而喝的那些酒,神宮寺奏現在被他們嚴格要求必須要到了規定的年紀才能喝酒。

    神宮寺奏對此并沒有什么意見,他沒有喝酒的喜好,更何況喝酒傷身,因此他還要反過來勸家入硝子少喝一點。

    “沒事,今天高興,難得喝一回。”家入硝子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閑暇時間出來喝酒了,這次見到十年未見的朋友,多喝點也值得。

    “你別看硝子現在這么開心,前幾天把眼睛都哭紅了呢。”五條悟湊在神宮寺奏耳邊悄聲透露。

    但這聲音還是被家入硝子聽到了,捏著酒杯的手攥緊了些,“五條悟你這家伙……都說了不許把這事告訴奏。”

    五條悟笑了兩聲,一手拿起酒杯,一手點開手機攝像界面說道:“來,為我們的再遇合影留念吧。”

    他們都拿起了自己喝的杯子,杯壁碰在一起,發出清脆聲響。

    五條悟也只拍了四只碰杯的手,炫耀似的編輯了文字,然后美滋滋地上傳了自己的個人賬號。

    夏油杰察覺到他是直接發表出去,并沒有屏蔽一些人,便出聲道:“你也不怕禪院家的那個人找上門。”

    “怕他做什么?”五條悟滿不在乎地回應了一句,便繼續關注起身邊的銀發少年,仿佛篤定沒有人能把對方從他身邊搶走。

    夏油杰也看向正低頭喝飲料的少年,眉眼變得柔和。

    聚餐結束后,幾人稍作休整便準備離開酒店。

    家入硝子還是喝了太多酒,頭腦有些暈乎乎的,神宮寺奏在一旁扶著她,這讓想要牽手一起走的五條悟錯失良機。

    他們等到了電梯后走了進去,按下一樓的按鍵后便等待電梯將他們送去底樓。

    在這過程中,五條悟兀自看著手機的消息動態,神宮寺奏依然留意著家入硝子的情況,夏油杰也在一旁幫扶。

    電梯在前往一樓途中停了下來,除他們之外還有人也要下樓。

    “叮”的一聲后,電梯門向兩邊打開,讓等在外面的幾個人的身影顯露出來。

    一個戴著眼鏡的金發男人率先走了進來,轉過身后看到不知為何站在外面一動不動地搭檔,連忙出聲道:“喂,太宰,你還愣著做什么?”

    剛剛還嚷著終于結束了委托要趕緊回去,現在怎么又變了個樣?

    他問完,電梯外的人仍然遲遲沒有動作,仿佛被定在原地了一般。

    這一異常引起了五條悟等人的注意,不由向電梯外的人看去。

    神宮寺奏在聽到那聲“太宰”以后,也僵硬地轉過了頭,正好撞進門口的人視線中。

    那是一個黑發鳶眸的清俊青年,身穿沙色風衣,脖頸和手腕處可見纏繞的繃帶,比他印象里更為成熟高挑。

    而那雙沉靜的鳶眸,正神色晦暗地緊緊盯著他,如同不斷翻涌的旋渦一般要將他吞沒。

    氣氛凝滯下來,一直開著的電梯門到了設定好的時間緩緩向內合上,一點點遮擋住了門外的身影。

    國木田獨步又喊了一聲,考慮到電梯里還有其他乘客,也就沒有耽擱他們的時間,等回去后再質問這個繃帶浪費裝置又在搞什么鬼。

    就在神宮寺奏以為那道幽沉的視線要被隔絕在電梯門外的時候,兩只腕上纏著繃帶的手忽然伸進來,強硬地擋在了電梯門之間。

    第104章 融合世界 是你掉的嗎

    感應到物體后, 電梯門隨即向外打開,外面的人終于走了進來,沉寂的面容又恢復了往日的微笑。

    看著不知道又在犯什么病的搭檔走進來后也不說抱歉, 反而低頭搗鼓起自己的手表, 國木田獨步的眉毛抽了抽, 一時感到尷尬,壓低聲音對他說:“你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不知道電梯里還有其他人嗎?”

    說完, 他趕緊按下關門鍵,轉頭就向其他人道歉, “抱歉, 我朋友發呆耽誤你們時間了。”

    五條悟微微偏頭, 說道:“這都是小事情, 不過我注意到你的這位朋友剛才一直盯著我朋友看哦, 是有什么事嗎?”

    國木田獨步沒法代替太宰治作答, 看了一眼戴著眼罩的高大男人,心中對他是如何觀察到這一現象不免產生疑問。

    這時, 太宰治愉快到欠扁的聲音悠悠響起:“沒錯,我的確被你的朋友吸引,這才導致我深深陷入其中……”

    “……”國木田獨步睜大眼睛看向他,萬萬沒想到對方這時候還要搞事情。

    神宮寺奏看著太宰治向這里走來, 心里又是一個咯噔。

    然而太宰治伸出的手角度一轉, 徑直握住了家入硝子的手,清俊的臉上是浮于表面的癡迷, “請問這位美麗的小姐, 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殉情呢?”

    “……”家入硝子瞇起眼看他,臉上醉意仍未褪去,扭過頭看向神宮寺奏, “我果然是喝太多了,都出現幻聽了……”

    神宮寺奏扶著她的胳膊,瞥了一眼表演欲旺盛的太宰治,并沒有說話。

    他記得自己最后離開的時候,對方還沒演變成現在這種浮夸的樣子……

    “你沒有出現幻聽,他確實是這么說的。”五條悟笑著聳聳肩回道,“可能他也也喝多了吧?”

    國木田獨步真是一點也不想管這個盡在人前丟臉的搭檔了,在事態發展到另一個無法預料的層面之前,一把揪住了太宰治的后衣領,想要將其從這些人面前扯開。

    “喝多了也不能騷擾人家……”

    他還沒說完,正在穩定降落的電梯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隨后猛地停住,伴隨著一聲沉悶巨響,電梯內部發生劇烈的搖晃。

    黑暗中,國木田獨步失去重心向后踉蹌了兩步,手也松開了太宰治的衣領。

    神宮寺奏對這突然的變故并沒有過多反應,第一時間扶住了身體本就不穩的家入硝子,自己也因為晃動靠在了背后的墻壁上,背后是五條悟伸來護住他的大手。

    他剛站穩了些,就聽到耳邊落下手掌撐在金屬墻壁上的聲音,剛一抬眼,就隱約看到黑暗中有個身影站在自己面前,隨著晃動,他們的上身在那瞬間貼在了一起,臉頰傳來被發絲蹭過的微癢觸感。

    不過對方并沒有一直貼著他,在電梯的晃動停下來后,那人便收回手向后退開,低聲說了句“不好意思”。

    說話間,青年的呼吸如同羽毛一般落在神宮寺奏臉上,留下些許溫度。

    神宮寺奏沒有回應,身旁的五條悟察覺到他們之間的擦碰,撫在他背后的手移向少年的腦后,輕聲問道:“奏,沒撞到哪吧?”

    “沒……”神宮寺奏搖頭。

    電梯內很快就恢復了光亮,這也方便了他們使用應急電話聯系酒店的相關人員,酒店的效率很快,不出幾分鐘就有人趕過來維修,并將電梯門打開讓他們出來。

    出來后,酒店經趕來查看,并向他們表達了歉意,神宮寺奏等人發現正好停在了二樓,便決定一同從樓梯走下去。

    在他們之前,另外兩個人已經率先離開。

    黑發鳶眸的青年仿佛忘記了要和硝子殉情的邀請,頭也不回地走在最前面,金發青年氣呼呼地緊隨其后,險些按捺不住要給對方的腦殼來一發暴扣。

    路上,五條悟針對這次電梯故障說道:“下次還是不要來這里吃飯了,再高檔的酒店還不是有安全隱患和奇怪的人。”

    神宮寺奏心說安全隱患大概率就是那個奇怪的人引起的。

    只能委屈酒店背下這個黑鍋了。

    他們剛坐進轎車中,五條悟就攬過神宮寺奏的肩膀,在他耳畔低聲說:“奏,時間還早,要回高專看看嗎?”

    神宮寺奏偏頭躲了一下,隨即應道:“也好。”

    “在這之前……”五條悟沉吟片刻,將銀發少年整個環住,兩只手在對方身上細細摸索。

    他的這個舉動引起了夏油杰的注意,后者目光落在對方按在少年腰間的手上,并沒有出聲制止。

    神宮寺奏感受到五條悟的手除了在自己外套口袋里摸索,還趁機在腰腹處捏了一下,讓他有種自己被對方吃了豆腐的感覺。

    五條悟摸了半天,終于從中找到了什么,拿出來一看卻發現是個圓環掛墜,“啊咧,這是什么?”

    “……”神宮寺奏看著眼前分外熟悉的掛墜,心里暗暗嘆氣,拿過來看了眼,“可能是剛才那個人不小心掉到我口袋里的。”

    “這么巧啊……”

    剛才和他們一起乘坐電梯的兩個人早就先他們一步離開了酒店,現在也沒法找到人把東西還回去。

    “先放在我這吧,等那人發現東西丟了會自己來找的。”神宮寺奏把這個掛墜放在了轎車的儲物格中,似乎對這種情況并不意外。

    五條悟摸了摸下巴,語氣幽幽道:“奏,那個人明顯就是沖你來的吧,他當時根本就沒有在看硝子,他看的人一直是你,這樣不就遂了他的愿了嗎?”

    家入硝子坐在副駕駛座上,聞言轉過了頭,“對啊,會不會是看上你的錢財想要訛一筆?畢竟奏現在還挺有名的。”

    “沒事,我也是想要看看他有什么打算。”神宮寺奏對他們微微勾起嘴角,表示自己心里有數。

    其他人見狀也不再多說什么,反正只要那人敢做出什么冒犯的事,他們都會狠狠教訓對方一頓。

    神宮寺奏隨后讓司機開到高專附近,并沒有讓對方直接進入學校,這樣既不會將高專的信息暴露太多,也防止太宰治真的在幕后監測定位信息而進一步暴露高專的位置。

    他們四人就像過去一樣并肩走在高專中,五條悟牽著神宮寺奏的手,跟他講述高專這些年的變化。

    “對了,惠和虎杖應該都回來了,順便去看看他們吧。”

    神宮寺奏算了一下時間,這里過去了十年,惠和虎杖也都十六歲了,現在應該是剛進入高專。

    他還沒想好要怎么面對十年后的惠,就被帶去了校舍,猝不及防和正要出門的禪院惠打了個照面。

    看著已經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黑發少年,神宮寺奏心中恍惚了一瞬,半晌后才出聲:“惠……”

    禪院惠也愣在了原地,綠眸閃了閃,隨后又好似不自在一般垂下眼睫,抬手抓了把頭發。

    當他真的看到想念的人時,卻反而手足無措不知如何向對方表達自己的心情,最后只是低聲說道:

    “你,你回來了……”

    “嗯。”神宮寺奏看出他的無措,回應了一聲后還是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頭發,果然和過去一樣扎手。

    再次被銀發少年這樣摸頭,惠微微低下了頭,默默抿起嘴角。

    五條悟等人靜靜看著這一幕,過了會兒才問:“對了,虎杖呢?”

    “今天是兩面宿儺的放風時間,虎杖去找他切磋去了。”禪院惠剛才也打算過去,只是正好遇上回來的神宮寺奏。

    “啊,差點忘了這事。”五條悟聞言索性擺擺手道,攬著神宮寺奏就要往別處走,“那先不急,讓他們繼續切磋,下回再把虎杖叫出來吧。”

    神宮寺奏聽到兩面宿儺后面色沉凝下來,如果他真的和對方碰上,場面估計會很混亂。

    畢竟對方可是惦記了他近千年時間,十年前陰差陽錯重塑肉身,第一反應就是在廢墟里挖出他,那執念深的讓人無語。

    因為兩面宿儺今天被放了出來,五條悟也不打算帶神宮寺奏繼續在學校逗留,和禪院惠打了聲招呼后便帶人離開。

    出校的路上,他向神宮寺奏解釋了關于兩面宿儺的事。

    大致就是兩面宿儺一直都在他們的監管下,本性依舊惡劣,但顧及五條悟的實力并沒有對咒術界的人做出實質性的傷害,偶爾會在放風時間出來做點任務,順便給高專的學生當輔助訓練的打手。

    但宿儺本身是不愿出來的,他基本都把自己關在布有結界術的房間,對外面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

    五條悟曾經和兩面宿儺有過交流,知道對方的執念是神宮寺奏,然而執念已逝,繼續活著只剩麻木的空殼。

    因此,為了避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他們就更不該將神宮寺奏回來了的消息透露給對方。

    他們把神宮寺奏* 送到轎車旁,看著對方坐上車,由于大家都在場,只好目送對方獨自回去。

    “回去后記得發消息,有什么事直接聯系我。”五條悟俯身在車窗邊對少年說道,抬手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夏油杰也在后面對他露出溫和的笑意,眉眼深邃,仿佛有種無形的吸引力。

    神宮寺奏和他們告別,轎車向前駛去,他們的身影落在了后面,越來越遠,直到完全看不見。

    從后視鏡收回視線,神宮寺奏的心再次回歸平靜,目光落在儲物格中的掛墜上,不由頭疼起來。

    這個世界先是給了他一個天大的驚喜,然后又猝不及防地給了個驚嚇。

    話說這也太巧了……

    神奈川那么大,怎么就正好在那家酒店碰上了……

    在離開高專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神宮寺奏想了想,還是讓司機換了個方向,在一家酒吧門前停下。

    他把掛墜放進口袋,獨自走了進去。

    時間臨近夜晚,正是酒吧生意火熱的時候,人們結伴喝酒尋歡,快節奏的背景音樂和人聲混雜在一起,只有神宮寺奏穿著櫻蘭的制服坐在角落,面前擺著一杯冒著氣泡的檸檬蘇打水,與周圍的氣氛格格不入。

    好在酒吧內光線昏暗,人們看不清他的面容,也幾乎不會有人去找一個學生搭訕,只有幾道隱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神宮寺奏也沒有太多把握能等到太宰治,也不能保證自己在面對他的時候不會露餡,倒不如說如何面對太宰治已經成了一道難題。

    他覺得對方還是怨自己的。

    明明說過希望對方的生日能始終意味著生,他卻在對方生日那天選擇了離開,承諾會一直陪著對方,但還是因為惻隱之心留對方獨活。

    神宮寺奏也認為自己這樣很虛偽,雖然在留給對方的信里已經道過謙,但他覺得現在或許可以親口講這句話說給對方聽。

    在等待的時間里,他喝完了面前的蘇打水,收到五條悟的消息后還騙對方自己到家了。

    時間過去了兩個小時,他依舊沒有等到太宰治。

    神宮寺奏眼看時間不早了,他也不可能在酒吧等到深夜,說不定對方只是在外面觀察,那他再等下去也無濟于事。

    他隨即離開座位走向衛生間,打算在這之后先回自己的另一處住址,避免將自己全部信息暴露在太宰治眼前。

    銀發少年走進衛生間后,另一道身影也跟了過去。

    衛生間距離人們喝酒的地方比較遠,神宮寺奏進去的時候并沒有第二個人在里面,這里只能聽到些許嘈雜的聲響,顯得格外清凈。

    片刻之后,神宮寺奏正在洗手池清洗雙手,余光瞥見門口走進來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確定不是太宰治之后就關掉水龍頭,目不斜視地從那人面前經過。

    “等等……你很眼熟……”那人一臉醉醺醺的樣子,卻抬手攔住了他的去路,呼出來的氣息還帶著難聞的酒氣,“你是不是那個什么神宮科技的繼承人……之前網絡上都是你的照片。”

    神宮寺奏默默向一邊挪動腳步,離他遠了點,面容冷淡道:“你認錯人了。”

    說完,他就要從另一邊繞出去,剛走兩步就被對方抓住了手腕。

    “別急著走啊,來這里不就是玩的嗎?一個人坐在那里多沒意思,不如和哥哥我一起玩呀。”男人用力拽住他,企圖將人往自己身邊扯,臉上揚起不正經的笑容。

    神宮寺奏扭頭看過去,凌厲的紅眸仿佛淬著冷光般攝人,冷冷警告道:“放手。”

    然而酒壯慫人膽,這人非但沒松開,還被這一眼看得更為激動,另一只手也向他伸過來。

    既然警告沒有用,神宮寺奏索性用暴力解決問題,一把揮開那只手,三兩步來到男人身側,一腳踹在對方的腿彎,抬起被握著的那只手反手一擰,直接讓人跪在地上連連求饒。

    “疼疼疼……錯了錯了……是我不對……”男人的膝蓋磕在地上彌漫著劇痛,被反擰著的手也傳來抽筋般的鈍痛,酒直接醒了大半。

    神宮寺奏很快就放開了他,轉身走到洗手池重新清洗雙手,被男人握住的地方已經泛起了明顯的紅色痕跡,他反復揉搓著那里,卻只能讓那道紅痕更為顯眼。

    看著手腕上隨之加深的痕跡,神宮寺奏的心情不由煩躁了幾分,回想男人的眼神,頓時感到一陣惡心在胃里翻涌。

    男人在地上緩了很久才爬起來,灰溜溜地離開了衛生間。

    神宮寺奏終是沒有忍住,俯身在開著水龍頭的洗手池前干嘔起來。

    他并不是不能接受別人的愛慕與喜愛之情,也并非像過去一樣厭惡自身,不然他也不會接受男公關部的邀請去面對那么多女孩。

    只是那人的眼神和女孩們的不一樣,讓他感到很不舒服,對方眼中并沒有所謂的喜愛,只有污穢不堪、只能躲藏在陰暗的角落無法示人的心思。

    神宮寺奏吐不出來東西,攥著洗手池邊緣的手用力到指節泛白,過了一會兒才從這股反胃的不適感中緩過來。

    他用冷水清洗完面部,又搓洗了一遍雙手,才關掉水龍頭,抬頭看向面前的鏡子。

    還沒仔細察看,忽然就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

    神宮寺奏扭頭看去,就見他等候多時的鳶眸青年姍姍來遲,在門口停下腳步與他對視。

    一時間無人開口說話,太宰治準備好的開場白也直接作廢,怔愣地看著站在洗手池邊的少年。

    銀發少年的額發被打濕了些,凌亂地貼在面頰,眼眶泛紅帶著濕意,纖長的睫毛上還綴著水珠,雖然神色冷淡梳,卻如琉璃般易碎,看上去像是被欺負過一樣。

    神宮寺奏卻不想以這種狼狽的姿態面對太宰治,移開視線后拿出口袋里的吊墜,抬腳向對方走去。

    “你來得正巧,這個,是你掉的嗎?”

    第105章 融合世界 給

    太宰治看了眼吊墜, 很快又看向朝自己走來的少年,定了定神,露出一絲微笑道:“沒錯, 這是我逝去的愛人贈與我的定情信物, 沒想到它掉在了你這里, 要是一直找不到的話,我恐怕也會隨他一起離開了。”

    神宮寺奏捏著吊墜的鏈子, 見他還不伸手接住,淡聲說道:“節哀。”

    他面上沒有一絲 波動, 語氣就像是在對一個全然陌生的人說話, 甚至連目光都不曾落在對方身上。

    “……”太宰治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神色, 向垂在半空的掛墜抬起手, “不瞞你說, 其實你長得很像我那位逝去的愛人……”

    神宮寺奏沒有回應。

    太宰治緩緩握住了垂落的圓環, 鳶眸流轉落在銀發少年的臉上,“你們連名字都一模一樣……”

    神宮寺奏心說那已經是上一個任務世界的事了, 他做過的事、說過的話,也應該在任務中的身份走向毀滅后一同畫上句點,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為上一個世界的人感到困擾。

    這么一想,他心中對于繼續回避太宰治的決定更為果斷, 徹底以一個局外人的目光來看待這件事。

    “人死不能復生, 請你認清現實。”

    神宮寺奏說完,便松開了抓著吊墜鏈子的手, 從太宰治身側擦身而過, 皮鞋踩在地面上的聲響回蕩在走廊,透著堅定與決絕。

    “……”太宰治默默攥緊了手中的吊墜,鳶眸劃過一道暗芒, 轉身快步追了出去。

    如果對方不是的話,為什么要在這個酒吧枯坐兩個多小時只喝蘇打水?

    既然不是本人的的話,又為什么不敢看他的眼睛?

    神宮寺奏察覺到太宰治跟在了自己身后,心中仍然沒有動搖,徑直朝酒吧的大門走去。

    他剛步入昏暗的環境,在攢動的人群中錯身而過,還未走到門口,就見大門被人推開,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走了進來。

    男人的嘴角刻著疤,黑發比印象里要長一些,一雙綠眸半斂,淡淡瞥過面前的人群,如同身形健碩的黑豹漫步在叢林間,愜意慵懶地巡視著自己的領地。

    神宮寺奏的腳步猛地停頓,原地踟躕片刻后,在那道視線將要掃過來之前背過身去,一轉頭卻撞見跟在自己身后的太宰治。

    “……”

    前有狼后有虎,神宮寺奏沒有心思去想為什么總是這么巧,先是在酒店遇到太宰治,又是在酒吧里碰見禪院甚爾,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吸引力法則嗎?

    他的目光在面前的鳶眸青年身上頓了頓,很快就撇開來,向角落不容易被注意到的卡座走去。

    太宰治留意到他的異常,多看了那個走進來的高大男人一眼,轉過身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那人看過來的視線。

    雖然不知道少年和那男人存在什么關系,但這是他進一步靠近對方的機會。

    神宮寺奏剛坐下,還未來得及用余光確認禪院甚爾的位置,一個身影就向他靠過來,抬起手臂徑直撐在了他腦后的墻壁上,擋住了他的視線。

    “別轉頭,他就坐在對面。”太宰治低下頭將少年的身體擋得嚴嚴實實,壓低聲音在對方耳邊說道,晦澀的目光落在少年如玉的面龐。

    青年的聲線低沉,因為離得極近,在嘈雜的環境中也清晰地傳入耳中,甚至能感受到對方胸腔處悶悶的震動。

    “離我遠點。”神宮寺奏縮在自己僅剩的一點空間里,在太宰治靠近時又向后挪了些,后背抵在了墻壁上,完全失去了退路。

    他既不想被禪院甚爾發現,繼而暴露自己對五條悟等人說謊的事,又不想和太宰治多做糾纏,讓對方盡早放棄,不要再對他抱有期望。

    太宰治輕嗅著少年身上的冷冽氣息,這也是他在電梯中就確認的一點。

    “你知道嗎?你身上的味道也和他一模一樣……”

    “這世上使用同一種香水的人可不止一個。”神宮寺奏無法觀察到禪院甚爾現在的情況,只能徹底背過身去,留給太宰治無情的側臉。

    “我可以確定,他是這世上最獨一無二的存在。”太宰治索性將胳膊搭在少年背后的沙發椅背上,幾乎將對方的身體都圈進了自己的范圍。

    既然奏是由于不明原因出現在他的世界,或許真的有可能以另一種方式重生,再次出現在這里也說不定。

    太宰治從少年的各種反應來看,已經確定對方就是他所想的那個人,只是想不通為什么要這樣回避他,這樣冷漠,是不是和在他進入衛生間之前所發生的事有關?

    回想起自己剛一走進去,就驟然撞進的那雙眼眶泛紅的鳳眸,太宰治扣著沙發邊緣的手愈發用力。

    神宮寺奏沒有說話,思考著自己就這樣越過太宰治離開,而不被后面的人注意到的可能性。

    就在這時,男人說話的聲音突然由遠及近地從他背后響起,神宮寺奏身體倏地僵住,意識到對方是在和吧臺的酒保說話也沒能放松下來。

    他剛才為了避免和對方打照面,沒想太多就選了最近的卡座,然而這里也是離吧臺最近的地方,對方稍微偏頭看一眼就可能注意到他。

    然而正當神宮寺奏神經緊繃的時候,太宰治卻忽然從他面前退開了些,面向吧臺的方向喊來了服務生。

    神宮寺奏在太宰治的身體錯開的時候抬眸看了一眼,一抬眼就瞥見坐在吧臺和酒保對話的黑發青年,見對方的視線向這邊瞥來,實在無處可躲,慌亂之中只能直接低下頭,如鴕鳥一般將腦袋埋進了太宰治的風衣里,手也下意識抓緊了對方的衣服。

    “……”神宮寺奏頓時感到無比窘迫,極力地想要忽略掉太宰治對此會是什么看法,又不敢抬頭再去觀望禪院甚爾此時的動向。

    一時間,他的心口彌漫開一股燥熱的紅,這抹紅從脖頸爬上面頰,也染紅了他的兩個耳尖。

    眼下他只能想辦法穩住太宰治,不讓對方一言不合就把自己暴露在禪院甚爾面前。

    太宰治剛好向服務員點好酒,在這之前就一直在留意神宮寺奏,見對方這般不愿被那男人看到,忽然有種對方不愿承認自己就是本人的熟悉感。

    不是心虛根本不會有這種反應,果然是個撒謊成性的騙子。

    那他就更不能輕易放過了。

    “我點了兩杯酒,和我一起喝點吧,反正你現在也不方便離開……”太宰治稍稍轉過身面向少年,低頭看著對方在昏暗燈光下也紅的明顯的耳廓,視線在那截泛著薄紅的纖細脖頸處逗留,果然尋找到那顆更為鮮紅的紅痣。

    他忽然覺得對方如何喝醉了,身上也應該都是這般瑰麗的淡粉色。

    “不過……我記得你現在還沒到能飲酒的年紀,這就難辦了啊。”雖然不會有人來查,但少年現在卻是實打實的十八歲。

    然而太宰治自己也還差幾個月才算真正滿二十歲,在這之前他已經喝過幾次了。

    太宰治的靠近帶給了神宮寺奏些許安全感,但也只能一面警惕,一面維持著臉上的冷意,慢慢抬起了頭。

    他那雙眼尾上挑的鳳眸終于轉向了太宰治的面容,即便心虛卻絲毫不見退卻,倨傲地主動發起了“攻勢”。

    “無所謂,你不是覺得我像那個人嗎?那我就陪你喝一回,就當了結你的心愿。”

    他這話說得太決絕,又顯得格外倔強。

    喝完這頓酒,太宰治就不能再找由接近他。

    然而現在被動的那一方明明是他才對。

    被太宰治困在這方寸之地,身為困獸的少年卻掙扎著咬上對方的喉嚨,看似銳利的牙齒卻絲毫不會刺痛對方,自己在偽裝之下的身體與心神卻已經搖搖欲墜。

    太宰治看得一清二楚,神宮寺奏對自己的虛張聲勢也心知肚明,他要的就是維持自己僅剩的一絲體面。

    希望太宰治不要不識好歹。

    “既然如此……”太宰治看著他這張輕易就能撕下平靜的面容,雖然很想看到對方慌張失措的模樣,但現在還是示弱更有后路。

    他沉吟片刻,瞥見已經端著酒杯走過來的服務員,隨即說道:“只喝一杯的話就太可惜了。”

    神宮寺奏對此毫不在意,這點酒對他來說就跟喝水一樣,就怕到時候第一個倒下的是太宰治。

    太宰治接過端來的兩杯酒,將其中一杯拿到神宮寺奏面前,后者拿過之后對比了一眼,發現太宰治手里的是啤酒,而他拿著的是經過調制色澤如同果汁的雞尾酒。

    注意到少年的目光,太宰治笑著解釋道:“我個人喜歡喝啤酒,不知道你口味如何,就擅自選了這家的熱門,感覺應該挺好喝的。”

    “要不你先嘗嘗,不喜歡再讓服務員換一杯……”

    “不必了。”神宮寺奏可沒有余力點酒,畢竟禪院甚爾還沒走。

    雞尾酒而已,度數不會比烈酒高,太宰治沒那么容易灌醉他。

    太宰治拿著酒杯靠近,想要碰杯的意圖溢于言表,神宮寺奏淡淡瞥了一眼,還是伸手和對方的酒杯碰了一下,一觸即分。

    礙于不遠處還有個不確定因素,神宮寺奏時刻注意著太宰治的身體是否能將他遮擋住,一邊喝酒,一邊扯住對方的衣角,讓對方不要完全側過身去。

    如果不是神宮寺奏嘴硬不承認,太宰治都覺得他現在這樣就像是缺少安全感的伴侶所下意識做出的撒嬌行為。

    所以他現在感覺自己的心神幾乎分裂成兩半,一半沉浸在被神宮寺奏依靠的全新感受中,一半又想著狠狠戳穿對方的偽裝,親眼看到對方被逼到毫無退路時的模樣。

    他將杯中的啤酒喝下一半,嗓音變得清潤了幾分,“我知道你是最近才回國的企業家,但有一點很奇怪,你這么有名的話,為什么只在你回國后傳出消息呢?并且在這之前,你就像是銷聲匿跡了一樣。”

    神宮寺奏兀自喝著酒,朱唇染上瑩潤光澤,身上的冷冽氣息混著淡淡酒香,仿佛更讓人心醉。

    太宰治提到的這一點確實是系統在傳輸時會產生的問題,當他掌控了這具身體后,就以他的意志改變了原來制定的軌跡,前后自然會有差異。

    但這也不是完全無法解釋,他放下酒杯,漫不經心道:“并不會有人在意這世界的富豪都有誰,但當你長得足夠引人注目,就會成為視線聚焦點,只能說明我的長相在日本更受歡迎。”

    他之所以走進眾人視野,是那張機場偷拍照,之后才被人們發現身份,也因此傳得更廣。

    太宰治自然知道這一點,但他還是傾向于對方原本并不屬于這個世界,是通過未知的方式融合進來的。

    不然又如何解釋白夜和獅神的出現?

    “那你這次回國,就是來體驗學校生活的嗎?想法意外的很樸實純真呢。”太宰治面對著他,一手托著下巴,語氣越發輕松,就像是完全把對方當做自己心中的那個人了一般。

    神宮寺奏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這是我個人的事。”

    言外之意便是要他這個“外人”注意分寸,不要過多窺探他的私事,他能夠答應和太宰治一起喝酒,純屬是被動之舉。

    太宰治卻有恃無恐地又向他靠近了些,拿起酒杯又和他喝了大半,就是料定對方只是嘴上說說罷了,根本不會在這種情況下真的和他鬧僵。

    神宮寺奏也喝了近半杯的酒,只覺得口感比起烈酒要柔和一些,還有些果香味,三兩口下肚也沒什么感覺。

    他這么想著,就干脆只喝酒不再說話了,太宰治說什么都只用簡單的字句回應。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意識雖然一片清明,但那雙冷厲的紅眸已經悄然染上了水光,剛才平靜下來后褪去的緋色再次浮上來,眼尾挑紅,昳麗的面龐漫上紅霞般的胭脂色,從脖頸到耳尖都透著薄紅,仿佛一咬便會留下鮮紅印記。

    太宰治又讓服務員給自己加滿一杯啤酒,同時也拿來一杯雞尾酒,轉頭看著雙眸迷蒙的少年,抬手輕輕撥開對方鬢角的一綹發絲。

    “你好像有些醉了,還要喝嗎?”雖然他有想要灌醉對方的想法,但喝太多酒總是傷身體的,這種雞尾酒更是有斷片酒的名號。

    神宮寺奏只覺得自己仍然十分清醒,耳聰目明,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獨自坐在吧臺喝酒的高大男人身上,一旦發現對方有轉頭的趨勢,就揪住太宰治的領結擋住自己,對他的問題置若罔聞。

    如此緊繃神經之余,他在思索自己是如何步入這種境地的。

    為什么面對這些人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躲避,又為什么會這么心虛?

    歸根結底,他還是心中有愧。

    他認為自己帶有私心的“愛”并不值得太宰治這樣的好感,本想直接挑明,但又因為各種原因一再回避。

    禪院甚爾的意外出現也一定是對他的懲罰。

    說到底,他這是自作自受。

    神宮寺奏還沒意識到自己的思緒出現了異常,再次陷入了自我懷疑的怪圈中。

    他真的能繼續心安得地和曾經的朋友一起度過接下來的時光嗎?

    現在的他還會是他們眼中的那個神宮寺奏嗎?

    畢竟在每個世界里,他都只是依附在軀殼中罷了,那并不是真正的他。

    他扮演的角色最終都走向毀滅,也代表他們真心牽掛的人其實再也回不來了。

    那些溫暖并不真正屬于他。

    這才是他心虛的主要原因。

    神宮寺奏在喝酒的時候,把白天里拋在腦后不曾細想的事一層層抽絲剝繭,看到了自己認為的真相,然后再用這些絲線將自己一點點纏繞起來,躲進了這層不堪一擊的繭中。

    當那雙泛著水光的紅眸看過來時,太宰治再也不能裝作無事一般和銀發少年說話,他從中看到了白茫茫的霧靄,遮蔽了少年的視線,讓他們無法真正清晰地看到彼此,以及對方那雙瞳眸中映照著的自己的模樣。

    太宰治能感受到少年的痛苦,他也能感受到對方并不是真正想要疏遠自己,卻不能明白對方變成這樣的真正原因,這讓他也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

    他真的了解奏嗎?

    他真的能撫平奏的痛苦嗎?

    “奏……”

    太宰治恍神片刻,心臟像是被無形的手攥緊,彌漫開悶悶的疼痛。

    他再次向少年抬起手,想要學著對方撫摸他頭發時一樣,卻僵在了半空。

    身后突然傳來一陣動靜,太宰治很快意識到那男人離開了吧臺,腳步徑直朝著這里走來。

    他再也沒有猶豫,伸手扶住面前少年的后腦勺便往自己胸口按,另一只手也攬住少年的腰,低下頭在對方發頂落下輕吻。

    神宮寺奏第一反應是推開太宰治,剛有動作就聽到對方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別動,不然就被看見了,就一會兒,一會會兒就好。”

    “……”

    聽到這聲輕柔的如同誘哄一般的嗓音,神宮寺奏推拒的動作緩緩放松下來,接著就是一陣腳步聲從他們身后經過。

    禪院甚爾走向了衛生間,并沒有注意到卡座里摟摟抱抱和其他人別無二致的兩人。

    神宮寺奏還記得天與咒縛的五感都十分敏銳,在對方經過的時候還緊張了一瞬,生怕對方察覺到什么。

    為了掩蓋自己身上的氣息,他一直在喝酒,大概是酒氣積攢得足夠多,對方的腳步沒有一絲凝滯。

    他腦內正高速運轉著,忽然感覺眼眶一熱,有什么從他的眼睛里滑落出來。

    原來兩杯雞尾酒也能讓他喝到這種程度嗎?

    神宮寺奏恍然般眨了眨眼,接著又是兩滴溫熱落下。

    太宰治正輕輕撫摸著少年的后腦,同時留意著禪院甚爾的動向,看到對方走進了衛生間后才收回視線,重新低下頭查看少年的情況。

    他剛要松開按在少年腦后的手,胸口就傳來濕潤的感覺,濕熱的液體洇濕了他的襯衫,又透過一層繃帶,傳遞到他鮮少露出的皮膚上。

    太宰治愣了片刻,隨后便捧起少年的面頰,看到對方臉上的淚痕又是一愣。

    人偶般精致的少年依然是那副冷淡疏離的模樣,眉心不曾皺起,眼角卻不斷滑落晶瑩的淚滴,一切建立起來的壁壘都被這些淚水沖散,無聲地告訴旁觀者,他在難過。

    還好對方不是真正的人偶,人偶不會說出自己的痛苦,也不會哭,沒人會知道他在難過。

    但少年還能通過流淚的方式表達情緒,哪怕這并不是對方所接受的方式。

    太宰治伸手抹去了神宮寺奏臉上的淚痕,卻被對方偏頭躲開。

    在少年側過頭的時候,掛在眼角的淚珠又接連滑落,滴在了他的風衣上。

    太宰治索性將風衣脫下來,蓋在了少年頭頂,隨后便叫來服務員結賬。

    付完酒錢,他打算在禪院甚爾回來之前帶少年離開這里,伸手將人扶起來后,明顯感覺到對方腳步虛浮無力,便將風衣又往下扯了扯,低聲在對方耳邊說道:

    “把衣服捂緊了,我帶你出去。”

    神宮寺奏抬起雙手抓住蓋在腦袋上的風衣,從外面只能看到兩滴水珠落下。

    他剛要邁出腳步和太宰治走出去,就被對方勾住腿彎攔腰抱了起來,整個人的上半身都被裹進了風衣里。

    身體驟然騰空,神宮寺奏抓著風衣的手倏地攥緊,卻不敢掀開擋臉的衣服去看太宰治,只能繼續保持沉默,避免節外生枝。

    少年如今的體重對太宰治來說很是輕松,可以毫不費力地保持身體平衡,腳步沉穩向酒吧門口走去。

    他還沒走出幾步,就聽到身后響起什么東西落在地上的聲音,貌似是從他的風衣口袋里掉出來的。

    太宰治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剛轉過頭看去,就見那一塊扁平方正的黑色物件被一只大手拾了起來,視線上移,那人也直起身,露出那張慵懶不羈的清俊面容。

    那人說話間,嘴角的疤痕也被牽動。

    “給。”

    第106章 融合世界 你哭什么

    禪院甚爾最近心情很差, 尤其是今天。

    他早在前幾天就聽惠說起神宮寺奏回來了的事,但當時礙于督察部的工作,以及對方暫時沒有開誠布公, 他只能一面工作, 一面等神宮寺奏愿意主動回來見他的那天。

    然而就在今天, 他在五條悟的個人頁面看到了一條最新動態。

    那是一張四人碰杯的照片,三個拿著酒杯的手他都能認出是誰, 另一個拿著飲料,骨骼較小, 手指修長纖細, 是屬于少年的手, 他也在看到的第一眼就認了出來。

    結合五條悟照片下配的文字, 和久別重逢的朋友聚餐, 不用想都知道這個久別重逢的朋友是誰。

    禪院甚爾看到這條動態的時候就坐不住了, 既然神宮寺奏都已經在和五條悟他們聚餐了,那是不是也要過來看望一下他才對?

    于是他加快了處工作的速度, 就等著對方過來,或是直接聯系他。

    臨近傍晚的時候,他沒等到人,卻等來了惠的信息。

    神宮寺奏去了高專, 他們見了一面, 然后因為宿儺在就直接離開了。

    直接離開了……

    禪院甚爾得知這一消息后沒去找五條悟等人的麻煩,也暫時沒有挖出神宮寺奏的具體信息去堵人想法, 只是獨自郁悶, 下了班就跑到附近的酒吧一個人喝悶酒。

    酒吧里的人大多三五成群結伴來喝酒,他也不打算多待,在吧臺和酒保說了幾句話, 就收拾收拾準備離開。

    去衛生間的路上,他的視線掠過角落的卡座,并沒有刻意去關注任何人,卻偶然發現一抹熟悉的銀白和的制服顏色。

    那人的臉完全埋進了另一個人胸膛,無法看清長相,但制服卻和五條悟拍的那張照片上那截袖口顏色一致,這讓他不得不產生懷疑。

    在同一天,同一片區域,出現一個相似度極高的人,不是巧合就是同一個人。

    禪院甚爾暫且壓下心中的探究,打算從衛生間回來后再好好確認一下這人的身份,沒想到剛一回來就看到裹進風衣里被人抱著就要離開的一幕。

    他正準備跟上去,就見到那風衣口袋里掉出來一塊東西,心下一動,索性走上前撿了起來,視線在剛好轉過身來的黑發青年面上停留片刻,便落在了對方懷里抱著的少年身上。

    少年的上半身幾乎都被風衣裹住,只能隱約看到抓著風衣的一截手腕和袖口。

    但僅憑這截袖口,他心中就已經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原來是和人有約么?

    只是恰好發現他也在,所以想方設法隱藏自己,他就說角落里的兩個人舉止怎么那么奇怪……

    禪院甚爾不明白神宮寺奏為什么要躲他,莫名從對方的舉動中看出了名為心虛的情緒,此刻只想揭開對方擋住面容的風衣,當面問出對方這么做的原因。

    他只是捏著黑色方屏站在那里,并沒有走近一步遞過去的意圖,就是在等面前的兩個人給予回應。

    太宰治抱著神宮寺奏,雙手都被占據不方便去拿,但他還是對禪院甚爾的靠近保持著警惕,張開了勾住少年腿彎的那只手,想要用這只手接過對方手里的方屏。

    “謝謝,給我吧。”他神色自然道。

    禪院甚爾卻始終看著不愿露面的少年,綠眸中帶著些許好奇,說道:“你這樣拿多不方便,不如讓他幫你拿。”

    聽到這句話,太宰治就確定對方已經在懷疑神宮寺奏的身份了,或者有一定的把握,目的就是讓對方在自己面前徹底露餡。

    “他不舒服,你給我就好。”太宰治臉上依舊維持著淺淺的微笑,鳶眸卻幽沉的不見一絲光亮。

    說到這里,他將懷里的少年抱得更緊,一低頭就能觸碰到對方蓋在風衣下的腦袋,顯得姿態更為親昵。

    禪院甚爾依然沒有動作,又問:“他怎么了?需不需要幫忙?”

    “不用,我一個人就可以。”太宰治張開的那只手又向前伸了些,無聲地示意對方把東西交給他。

    這時,禪院甚爾才轉動眼珠看向太宰治,目光帶著挑剔的打量,像是在默默評估他在自己這里的分數。

    “你真的可以嗎?身板這么瘦……”身高近一米九的禪院甚爾走近一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太宰治* ,對方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在他這里顯得體格小了一圈。

    太宰治面對他帶有嘲諷意味的質疑,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些,眼眸彎起笑容更為和善,“這就不用你這個外人操心了。”

    他故意在“外人”一詞上停頓,語氣也不重,卻透著滿滿的敵意。

    外人……

    互相視彼此為外人的兩個青年之間的氣氛更為冷凝,和周圍嘈雜的環境構成了涇渭分明兩個區域。

    神宮寺奏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就知道繼續這樣下去,遲早是要在禪院甚爾面前暴露,不如說他現在已經徹徹底底地被對方發現了。

    再躲下去并沒有任何意義。

    他聽著二人的對話,在聽到外人的時候,心想自己才是那個不該出現的外人。

    已經脫離了任務世界的他不應該再與他們相遇,不應該借著過去的身份和他們產生交集。

    太宰治和禪院甚爾因為他的回避而針鋒相對,他有必要站出來面對,然后和他們都做個了斷。

    神宮寺奏這么想著,也不顧自己仍在不停流眼淚的雙眼,伸手按在太宰治的肩上動了動腿。

    太宰治感受到他的動作,還想勸他交給自己處,但少年想要下來的想法太過堅決,他怕這樣下去會傷到對方,只能把人放下來。

    在神宮寺奏站穩了之后,太宰治便攬著他的肩膀,繼續向禪院甚爾宣示著主權。

    在禪院甚爾無聲的注視下,神宮寺奏抬手扯住了蓋在身上的風衣。

    大概是酒精在這期間潛移默化地影響著身體,他現在的動作要比之前更為遲緩一些。

    他抓著風衣布料扯了幾下才從頭上拉下來,但也在扯動間勾住了綁頭發的發繩,在風衣被拽下來后,他的頭發也在頃刻間如綢緞一般散開,在昏暗的環境中隱隱可見月輝般的光澤。

    伴隨著披散的銀絲落下來的,還有從那雙迷蒙紅眸中滑落的淚珠。

    不聲不響,卻震徹心扉。

    禪院甚爾親眼看到這張十年未曾見過的面容,對方又以這樣的狀態站在他面前,內心本就不平靜,這下直接亂成一團。

    “奏……”

    神宮寺奏一言不發地把風衣還給太宰治,看了禪院甚爾一眼就收回視線,轉身繼續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太宰治接過風衣,見他就這樣離開,抬腳便跟了上去,禪院甚爾也看懂了少年的眼神,緊隨其后離開了酒吧。

    神宮寺奏走出酒吧后來到無人的街角,旁邊是昏黃的路燈,他的影子被拉長,形單影只地落在地面上。

    外面的天已經完全暗下來,溫度也降下來,此時正落下綿綿細雨,沾濕了他的頭發和衣衫。

    冷風吹拂在少年被酒精熏得微紅的臉龐,吹散了些許醉意,令他感到更為清醒。

    他只希望這雨能下得再大一些,這樣就能掩蓋住他此時控制不住流淚的沒出息的模樣。

    很快,神宮寺奏被拉長的影子旁陸續靠過來兩道身影,一左一右靠得極近,面龐都轉向他所在的位置。

    神宮寺奏微微轉過身,看向都有話要說卻只是望著他的二人,隨后又偏過頭垂下眼睫,淡聲說道:“我不是你們認識的那個神宮寺奏。”

    太宰治和禪院甚爾同時露出怔愣的表情,稍一思索就覺得這又是少年回避他們的說辭,神色緩和了些。

    他們要說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聽少年繼續道:

    “你們認識的那個已經回不來了,我和他是不一樣的個體,不要把我們混為一談。”

    神宮寺奏說完,徹底將頭轉了過去,不讓他們看到自己的樣子。

    不僅是這兩個人,還有五條悟他們,但接下來又要如何與他們保持距離呢?

    一想到這事,神宮寺奏就感到腦袋傳來一陣鈍痛。

    他還未繼續想下去,頭上的光線便被什么遮擋,一抬頭就看到再次蓋在了發頂的沙色風衣。

    太宰治從后面將他籠罩在風衣的庇護中,雙手按著他的肩膀,“這些話我們可以慢慢再談,你小心別著涼。”

    奏的身體再也不能與過去的人形兵器相提并論,他現在關注的也只是對方略顯單薄的身體,其余的事總有機會了解。

    他遲早會知道奏會這么說的原因。

    “那現在的你又是誰?這就是你不愿見我的原因嗎?”禪院甚爾直接忽略掉了莫名和他有著同樣心情的太宰治,眉心微微皺起,“可你又為什么見了那些人?”

    “……”神宮寺奏腦海里一時閃過太多思緒,卻混亂得抓不住任何一個,太陽穴隱隱傳來脹痛。

    “他喝酒了,你有什么問題也不該現在問。”太宰治再次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少年和禪院甚爾之間,沉聲說道。

    禪院甚爾當然知道少年喝酒了,而且還喝了很多,變得和過去那次一樣。

    所有鋒銳的尖刺都收斂,無聲無息地落淚,再冷硬的心都會變得柔軟,想要替他抹去眼角的淚痕。

    但少年現在卻背對著他,說出了一堆意味不明的話,既讓他感到煩躁,又顯得任何話語都無力改變,他終于見到了少年后心下一急便追問了出來。

    不過他都等了十年了,現在再給對方一點時間,再等對方一會兒也沒有關系。

    對于太宰治對自己的袒護,仍未從混亂的思緒中抽離的神宮寺奏再次感到一陣頭痛,心里也悶悶的,好似空氣都被頭頂的風衣隔絕,要將他困死在其中。

    神宮寺奏沒有多說什么,一把掀開頭頂的風衣按在太宰治胸口,側過頭說道:“我要說的已經說了,你們不要再來找我了。”

    他說完,徑直走向自家轎車停著的位置。

    “奏。”太宰治又喊了他一聲,見對方向一輛車走去,但還是追了上去。

    禪院甚爾嘖了一聲,加快腳步徑直越過了太宰治來到少年身后,在對方拉開車門坐進去后一把按住了車門,俯下身將門框完全擋住,凝視著少年被發絲遮擋的側臉。

    “我看你是醉得厲害,不想見我是嗎?好……希望你清醒以后也能說出這種話。”

    黑發綠眸的青年壓低了聲音,眼中劃過如鷹隼般銳利的暗芒,隨后收回視線,當著太宰治的面將車門關上。

    正想要坐進車里和神宮寺奏一同離開的太宰治腳步一頓,看著面向自己的青年沉下臉色。

    “你沒聽到嗎?他讓我們不要再找他。”禪院甚爾知道自己坐進去一定會把少年逼到絕境,再度陷入僵持之中,既然如此他就暫且放過對方。

    他不能坐進去,那另一個陌生的男人更不可以。

    “……”太宰治沒有應話,轉身就要繞到另一邊車門,剛走一步就被對方伸手攔住。

    “你這么操心他的事,不如和我說說,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禪院甚爾知道以神宮寺奏現在的身份不缺人照顧,自然也不用對方跟去照料,不如趁現在和對方聊聊,屆時再找到神宮寺奏好好談一下今天的事。

    “這個問題應該由我來問才對……”太宰治說著看向轎車,在禪院甚爾阻攔他的時間里,車輛已經發動,載著少年離開了。

    于是他只好作罷,轉頭看著禪院甚爾,彎起唇角說道:“雖然我對你和奏的事不感興趣,但告訴你也沒關系,我和奏是最親密的家人,是彼此的唯一。”

    他未說出口卻在話里話外都表現出來的信息,便是禪院甚爾無論和奏有著怎樣的關系,都不可能超越他與奏的羈絆。

    禪院甚爾聞言心說真巧,他和奏也是極親密的家人,就差捅破那層窗戶紙,然而在這之前,奏就因為羂索的事銷聲匿跡,直至今日才重新回歸。

    “這是你自己以為的,還是奏說的?”他覺得對方和自己一樣,都陷于同樣的困擾中,那就是對奏產生了情愫,但后者只是以普通的友情來應對,貿然接近便可能連這層表面關系都維持不住。

    “自然是奏主動說的。”太宰治對此充滿底氣,當初是奏主動接近他,保護他,向他坦白自己的過去,光是這一點,眼前的男人就不可能勝過自己。

    禪院甚爾只是扯起一邊嘴角,淡淡道:“挺好,不過你和奏可能永遠都會只是家人……”

    “……”太宰治臉上的輕松笑意頓時凝住,“那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我拭目以待……”

    二人之間的談話再也進行不下去,視線很快錯開,各自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

    神宮寺奏坐在轎車后座,一直扭頭看著窗外,眼眶不斷被溢出的淚水濡濕。

    司機一路上都在專心開車,并沒有通過后視鏡窺探少年的情況,只按部就班地履行自己的本職工作。

    把神宮寺奏送回住所后,司機就離開了。

    事實和禪院甚爾所想大相徑庭,神宮寺奏的住所并沒有安排照料他起居的人。

    神宮寺奏打開門走進屋中,房間里昏暗空蕩,沒什么人氣。

    他反手關上門,伸手按下燈的開關,剛要俯身換鞋,動作卻微微一頓。

    他轉頭看向客廳,那里的窗戶完全被打開,窗簾在黑暗中被風吹拂起來。

    客廳中的沙發上,那里并沒有被燈光照到,卻依稀能從昏暗的光線中分辨出一個坐著的身影。

    神宮寺奏還在無聲落淚,視野有些模糊,看到人影后也無法辨認究竟是誰,也可能是沖著他富豪身份而來的匪徒。

    不論是哪種情況,他都第一時間把手伸進口袋,摸到了自己的手機。

    這時,他的視角盲區忽然走出來一個身影,未看清是誰,就聽到略顯熟悉的聲音響起:

    “神宮寺殿下,宿儺大人等候您多時了。”

    神宮寺奏扭頭看向來人,就見一個身著黑色和服的白發青年站在玄關前,他的頭發并非全是白色,在側面的位置添有一抹紅,就如雪天綻放的寒梅。

    “里梅么……”神宮寺奏抹開眼角的濕痕,才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許久不見,對方也褪去了少年的青澀,變得更為成熟。

    里梅注意到銀發少年濕紅的眼眶和臉頰的淚痕,冷淡的面容不由一怔。

    在他的印象里,神宮寺奏從來都是孤傲不羈的形象,哪怕被宿儺大人擒住,也不曾示弱。

    可現在對方卻流下了與這氣質不符的眼淚,究竟是發生了什么才會導致這種情況?

    哪怕他心中在意,也沒有冒然問出來,只是平靜地看著少年換下皮鞋,趿著拖鞋走進客廳。

    神宮寺奏順手打開了客廳的燈,直接與坐在沙發的粉發男人打了個照面。

    兩面宿儺還是和過去一樣穿著袖口寬大的和服,兩對胳膊各自交環在身前,俊朗的面容沉下來,一大一小兩對猩紅眼眸直直盯著他,對稱的黑色紋樣分布在臉上和露出的腕部,顯得氣質更為陰鷙詭譎。

    甫一看到銀發少年的時候,他便扯起嘴角,下一刻卻倏地壓下去,眉心蹙起,聲音冷冽。

    “你哭什么?”

    第107章 融合世界 哦,是宿儺啊

    宿儺白天的時候還不知道神宮寺奏回來了的消息, 本打算和高專學生打發點時間就回到自己的看管小屋,是一直在外沒有被咒術局注意到的里梅發現了這一消息。

    他以為在上次匆匆見過一眼之后,被鳳凰火燒成灰燼的神宮寺奏就再也不可能出現了。

    得知這件事后, 他就借著放風的機會讓里梅給自己帶路, 想著如果那人真的是神宮寺奏, 一定要好好的和對方敘敘舊,詰問對方當初離開自己的原因。

    然而當銀發少年打開燈, 讓他看清對方眼角滑落的眼淚的時候,宿儺臉上剛聚集的笑意盡數散去, 心里突地跳了跳。

    宿儺從沒有見過這個人哭, 對方只有在他懷里顫抖的時候, 眼里才會溢出難以承受的淚水, 每當那時候, 他只會更加兇狠地對待對方, 就是為了看到那張秾麗的面容糜艷錯亂的模樣。

    但是現在,當他看到神宮寺奏無聲無息地落下眼淚時, 心里卻浮上格外不耐的情緒。

    不是針對少年,而是那些可能將他弄哭的人。

    “是不是那些人做了什么?”兩面宿儺眼中劃過一絲狠戾,皺眉看著一步步走過來的銀發少年。

    對方白天見過五條悟那些人,晚上又這么晚才回來, 一定是他們對奏做了什么……

    神宮寺奏見到自己找上門的宿儺, 雖然對方出現的時機太過不巧,但他還是以這樣狼狽的形象走到對面的沙發坐下。

    “只是喝了點酒而已。”神宮寺奏眨了眨迷蒙的雙眼, 抬手隨意地擦去剛滑下的淚珠, 嗓音清冽,“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覺得以宿儺的執念來說,恨他也是很正常的事。

    時隔這么久見到他, 心中大概會有無數的怨念要向他發泄。

    只是喝酒……

    宿儺聽到這個回答眉心又是一擰,心緒全被眼前無聲流淚的少年占滿,暫時把質問的事放到一邊。

    他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徑直走到少年面前,一走近便聞到了淡淡酒氣,其中還混雜著少年自身的冷冽氣息。

    站在玄關的里梅并沒有過多關注客廳的情形,默默打開門走了出去,留意著周圍的環境。

    客廳里,身形高大的粉發男人彎下腰將少年籠罩在自己的投影之中,粗魯地用拇指抹掉了他眼角掛著的淚珠。

    “不許哭。”宿儺冷聲說著,又胡亂地在少年臉上抹了幾下,粗糙的手指劃過細膩白皙的皮膚,很快就留下微紅痕跡。

    他實在是看不慣神宮寺奏這般脆弱的樣子,看著眼角被他抹得更紅的少年,手指還殘留著剛滴落的淚水的溫度,心里再次浮上一股煩躁,“哭得丑死了,以后只有我可以讓你哭。”

    神宮寺奏眨著通紅的眼睛,偏頭躲開對方的手,否認道:“我不是在哭……”

    他無法向宿儺解釋自己控制不住流淚的原因,也不希望對方繼續關注這件事,只想盡早告訴對方自己并不是他要找的那個人。

    宿儺見狀反而不耐地嘖了一聲,直接坐下來,在神宮寺奏說話前伸手撈過對方的腰,把人撈到了自己腿上。

    少年的身體一瞬間失去了平衡,下意識抓住了男人扣著自己腰間的手臂,一低頭就有兩滴溫熱砸在了對方手上。

    “真是喝酒喝成這樣的?”宿儺兩只手箍住了少年的窄腰,又抬起一只手撥開垂在對方臉頰的銀發,抹掉臉上的濕痕。

    這次他的動作放輕了很多,盯著少年的眼神卻像是要把對方生生吞入肚中一般,“誰給你喝的酒?”

    宿儺的手輕緩地蹭過神宮寺奏的面頰,留下溫熱粗糙的觸感。

    這與神宮寺奏想象的發展不一樣,既然對方遲遲不追問過去的事,他只好自己提起。

    他一面躲閃宿儺的手,一面用那雙蒙著水霧不見一絲冷厲的紅眸瞥向對方,“你來找我不就是為了之前的事嗎?但你要找的那個人并不是我,他已經回不來了。”

    沒錯,他只是在任務世界里扮演那個人物而已,那不是真正的他,他也不是什么神子。

    如果兩面宿儺因此惱羞成怒也沒關系,只要不再繼續用與他身份不匹配的態度對待他就行。

    兩面宿儺聞言更為煩躁,少年這話就是在撇清過去和現在的關系,他不會就這么輕易地放過對方。

    他嘴角扯起一抹冷笑,伸手一把扣住了少年的臉,猩紅眼眸一寸寸地在對方臉上移動。

    神宮寺奏垂眸平靜地看著視野中有些模糊的面孔,就在他以為對方要說些什么的時候,那張臉便倏地向他靠近。

    下一秒,臉頰和眼尾傳來柔軟濕熱的觸感,他才意識到對方是在做什么,下意識就要扭頭躲開,卻被對方的大手掐住了下頜,根本無法掙脫桎梏。

    宿儺見他眼角又要流下一滴淚珠,便在這之前用舌尖將其卷進了口中,喉結滾動吞咽了下去。

    少年的眼淚帶著些溫度,咸咸的,滑入宿儺喉嚨時卻如對方過去喂食的那些血液一般滾燙,一直燙到宿儺的心尖。

    神宮寺奏十分排斥這種粘膩的不適感,只能閉上眼睛,纖長睫毛完全被男人蠻橫地濡濕,不能適應一般輕輕顫抖著。

    “……你不覺得……臟嗎?”

    宿儺又舔去他臉頰上的一道淚痕,留下一片水光,臉上神情頗為滿意,在少年睜開眼睛后低聲說道:“這算什么?神宮寺老師身上還有我沒吃過的東西嗎?”

    “……”神宮寺奏被他這句話噎住,腦海里不由回想起那段他不愿回憶起的過往,眉心蹙起,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眸流轉錯開視線,耳朵卻漫上羞惱的薄紅。

    片刻后,他才出聲反駁:“我說過我不是……”

    這話一說出來,他的大腦又亂成一團。

    雖然他是在扮演那個角色,但也確實經歷了那些事,更何況他并沒有刻意維持人物適配度,基本都是憑自己喜好行事,這讓他一時分不清自己和那個角色的關系。

    越是想這件事,神宮寺奏太陽穴的鈍痛就越強烈,不斷跳動著敲擊他的腦袋。

    這時,他臉上就傳來啃咬的痛感,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宿儺在咬他,眼睛微微睜大了些。

    宿儺沒有用力咬下去,只是在少年面頰上留下了兩排齒痕,算是對他一再否認的懲罰。

    神宮寺奏感受著臉上陣陣發熱的印記,頓了頓才伸手擦拭,聲線更冷,帶著微不可查的輕顫,“……你……是狗嗎?”

    他不能解宿儺總是動不動就舔他咬他的行為,真就和狗一樣,但他又不是什么肉骨頭。

    兩面宿儺臉上的笑意更深,箍著少年腰間的手緩緩摩挲起來,手指慢慢探進對方制服外套里面,隔著襯衫捏了一把柔韌的細腰。

    “老師忘了我過去是怎么被你變成這樣的嗎?”他一邊低聲說著,一邊進一步探索,挑開“小刺猬”的外衣觸及柔軟的腹部,目光變得晦暗,“所以你休想再甩掉我……要好好對我負責。”

    神宮寺奏被他的大手牢牢箍住,根本無處躲閃,雙手推拒地按在對方的肩膀又倏地攥緊那處的布料,一時間進退兩難。

    對方的手還在繼續作祟,兩只手就完全掌控了少年的身體,另外兩只按著對方的胳膊,讓其保持平穩。

    “停……宿儺……”神宮寺奏的身體不由戰栗般地顫抖著,呼吸節奏都被打亂,眼睫輕顫著抖落酒精催化下溢出的淚滴。

    宿儺看著情不自禁挺直腰背的少年,衣服下擺被他的作亂的手撐起,對方單薄纖細的身體如同被風雨打濕而不堪重負彎折下來的花枝,任憑凜冽的風摧折。

    “那你還否認嗎?否認過去的事,否認我和你之間的一切?”宿儺微微加重了力道,凝視著少年不堪忍受皺起眉心的面容,看那張姣好的朱唇溢出急促的吐息。

    只要少年一直不改口,他就會繼續變本加厲欺負對方,讓對方連哭都哭不出來。

    神宮寺奏奮力躲避了幾下,下一秒就又被宿儺緊緊箍住,他在對方的手上又抓又撓,仍是蜉蝣撼樹,他的指甲修剪得整齊圓潤,毫無殺傷性,只能在對方的手臂上留下一道道凌亂的紅色抓痕。

    然而宿儺對他幼貓一樣的反抗毫不在意,反而興味更濃,變著花樣逗弄對方。

    宿儺并沒有弄痛神宮寺奏,卻令他更加難以忍受,電流般的酥麻從對方觸碰的位置向四肢百骸蔓延,裹挾著他混亂的思緒將他帶向更深的旋渦。

    “那是假的……”神宮寺奏無力地搖著頭,額前發絲遮住了他低垂的眉眼,他調整著呼吸繼續說道,“唔……那一切對我來說……就像游戲一樣……你知道嗎?”

    宿儺頓了頓,又加重了力道捏了一把,看到少年又低喘著抖了抖身子,才出聲問道:“什么意思?”

    神宮寺奏稍稍緩過神后才冷聲開口:“如果你是玩游戲的人,你會把游戲里的角色當做和你一樣的人來看待嗎?”

    最起碼剛開始的他就是以玩游戲的心態對待他們的,這樣的心態在第二個世界的最開始也依然存在。

    但就是因為他把這一切當做一場游戲,信介才會遭遇意外死亡,從那以后,他的心態悄然改變,做任何事都一定要親自完成,確保不會有疏漏才能放心。

    現在看來,這一切都不是游戲,是基于現實存在的事實。

    曾經死去的人不僅僅是單純的數據,而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他對自己的疏忽造成的意外心中有愧。

    “……”兩面宿儺稍作思忖,忽然嗤笑了一聲,“所以你那么對我,只是在玩樂么?”

    “沒錯。”神宮寺奏頭腦變得越發昏沉,面容卻依舊沉靜,“在我離開后,游戲就已經結束了。”

    如果他不是眼眶濕紅、臉上印著齒痕的模樣,這句話怕是會更具有沖擊力。

    “既然游戲已經結束,那你又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難道這也是游戲嗎?”宿儺卻根本不管對方究竟有著怎樣的身份,因為他的那段經歷,那些情感,都不是假的。

    他現在只要把對方牢牢抓在手里就可以了。

    這當然不是游戲,也是令神宮寺奏困擾的地方。

    “我和你的事已經結束了。”

    “是嗎?”宿儺沉吟片刻,忽然又在少年身上胡亂地了起來,嘴角勾起惡劣的壞笑,“你現在還這么覺得嗎?”

    無力抵抗的神宮寺奏只能抿起嘴壓抑著喘息,混沌的意識在直沖頭皮的酥麻中浮沉,在控制不住溢出聲音時抬手捂住了嘴,垂下迷蒙的雙眼掩住其中的恍惚神色。

    宿儺卻不允許他這么克制自己,一手將那只捂著嘴唇的手拿開,和另一只手一起扭到背后抓住,讓少年只能挺直腰背坐在他腿上,所有表情和聲音都無處可藏。

    這樣一來,隨著兩面宿儺的變本加厲,神宮寺奏慢慢開始發出細碎的喘息,繃緊的腰背在一陣顫抖后軟了下來,腦袋無力地垂下來,抵在男人肩膀上,無意識地將濕熱的吐息噴灑在對方頸側。

    宿儺垂眸看著少年失去焦距的雙眸,清澈的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下,流經秀挺的鼻梁和泛著薄紅的面頰,朱唇微張著,隱約可見其中的貝齒。

    看上去帶著幾分可憐,又讓人想要看到更多。

    他牽起嘴角,在少年耳邊低語了一句。

    “不……是……”神宮寺奏不愿承認自己身體的異樣,但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就成了無意義的音節,斷斷續續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慢慢地,他的意識越發昏沉,腦袋的鈍痛時強時弱,剛閉上眼就被宿儺的動作喚回意識,迷迷糊糊間聲音又低了幾分。

    宿儺注意到少年的意識逐漸變得頹靡,對方的身體也徹底軟了下來,卻還是會輕輕發顫。

    他不會就這樣輕易放過對方,低頭在少年耳邊說道:“現在還不能睡啊,今晚還很長,我還有好多事沒做呢……”

    “停下吧……沒有意義……”神宮寺奏的聲音漸漸弱下來,呼吸變得更為炙熱。

    他雖然只捕捉到幾個字眼,但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快點結束這種折磨人的“酷刑”。

    比起承受這種會讓他意識失控的折磨,他寧愿宿儺用更直接的方式報復自己,畢竟疼痛對他來說早已不痛不癢。

    對方這么做的原因是尚存好感也好,或是單純想要折辱他也罷,他都不可能給予對方想要的回應。

    “這可不是你能說的算的。”宿儺仍不肯停下來,掌心下單薄的身體愈發炙熱,一陣冷風從窗外吹進來,少年的身體又是一陣瑟縮,細膩的皮膚滲出些許薄汗。

    而對方的意識似乎也徹底陷入沉寂,雙眼緊閉,口中發出意義不明的細碎聲音。

    宿儺心下一動,松開了攥在少年雙手的桎梏,對方的手隨即垂落下來,并沒有更多的動作。

    “這就不行了嗎?”他伸手把少年的臉捧起來,卻觸及一片滾燙,少年泛著薄紅的臉上不知何時也布滿了細密的汗,呼吸又沉又熱。

    意識到這是發熱的癥狀,宿儺心里嘖了一聲,考慮到對方現在的體質只是一個普通人,還是把撩起來的衣服都放了下去,蓋住對方單薄蒼白的身體。

    他捏著少年的臉看了數秒,隨即摟著對方的腰站了起來,一雙手托起對方的大腿,讓少年的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就這樣抱著對方走上樓梯,進入臥室把人放在了床上。

    “今天暫時放過你一回,但下次不可能就這么算了。”宿儺俯身在少年耳邊低聲說道,猩紅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折射出野獸般的暗芒。

    神宮寺奏同時帶給了他的痛苦與欣喜,是對方把他變成現在這樣的,三言兩語不可能將他們之間的關系撇清。

    躺在被褥中喘息的少年無意識地偏過頭躲了一下,并沒有回應對方的低語。

    大概是酒精揮發得差不多了,少年不再流淚,唯有眼角帶著些濕意,還有臉頰上未消的齒痕。

    兩面宿儺在少年濕紅的眼尾抹了一把,隨后便拉開被子躺在了對方身邊,伸手攬住少年的腰。

    神宮寺奏身體忽冷忽熱,意識昏沉間感覺到身邊的熱源,下意識向那處靠近,睡顏恬靜地和宿儺貼在一起。

    宿儺低頭看著無意識向自己靠近的少年,紅眸閃過晦澀的光,很快又暗了下去。

    翌日——

    神宮寺奏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上課時間,廢力地睜開眼睛后,腦袋便襲來一股昏沉的脹痛。

    他扶著額頭坐起來,宿醉的頭痛并沒有緩解,身體也虛軟無力,神色恍惚地看了一圈自己的臥室,眼中浮現一絲迷茫。

    昨天……他是怎么回來的?

    他記得自己為了避開禪院甚爾,答應和太宰治一起喝酒,之后的事就完全想不起來了……

    神宮寺奏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制服,經過一晚已經滿是褶皺,他靠在床頭解開外套紐扣,又直起身將其脫下來。

    剛伸直手臂就忽然僵住,然后遲疑地再次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胸口,抬手摸了摸。

    只是輕輕一碰,那里就泛起一股酸脹的酥麻,好像還有點腫……

    神宮寺奏:“?”

    這是……磨腫了?

    壓下心中的疑問,他還是將外套脫了下來,剛要解開襯衫紐扣察看,房門就被打開。

    他抬頭一看,見到來人后愣了一瞬。

    “里梅……你怎么在這里?”

    神宮寺奏還以為會是太宰治,按照昨晚的發展應該是對方和自己回來才對,為什么里梅會在他家里?

    里梅剛做好清粥,聽到臥室的動靜便過來叫少年吃飯,卻不曾想對方會不記得昨晚發生的事,但只是平靜地走到床邊,淡淡道:

    “神宮寺殿下昨晚有些發熱,是宿儺大人留下來照顧你的。”

    哦,是宿儺啊……

    神宮寺奏再次愣住,又抬手按著脹痛的太陽穴,心頭突地一跳。

    “……”

    第108章 融合世界 不見不散

    神宮寺奏發現事情的發展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偏頭看向自己邊上的床鋪,從那些凌亂的痕跡看出這里曾經躺過另一個人,也就是兩面宿儺……

    意識到了什么, 他抬頭看向里梅, “……他人呢?”

    “宿儺大人天亮不久就回咒術高專了。”里梅如實回答, 隨后又補充道,“我煮好了粥, 殿下既然醒了就過來吃些吧。”

    神宮寺奏應了一聲,稍稍放松下來, 暫時也顧不上察看自己具體情形, 撐著虛軟的身子下床。

    里梅說完就從房間退出去, 并幫忙關上了門。

    羂索和麻葉童子就算了, 他們有各種辦法一直延續生命到現在, 但里梅又是怎么做到的?

    他也和羂索做過交易嗎?在第二個任務的時候倒是一直沒有看到對方……

    神宮寺奏一邊從衣柜翻找出換洗衣物, 一邊用自己依舊混沌的腦袋思索著,想不出頭緒也就作罷。

    他走進浴室站在鏡子前, 鏡中少年的銀發凌亂地披散在肩頭,皮膚少了些血色,更顯蒼白,嘴唇和眼眶卻紅的惹眼, 耳廓和鼻尖也暈開淡淡的粉, 像是剛被欺負過。

    少年一點點解開襯衫紐扣,剛脫下來就看到胸口上凌亂分布的紅痕, 也就明白過來宿儺昨晚都對自己做了什么。

    真過分, 竟然對他的胸做出這種事……

    不過貌似只有這里有痕跡,難道宿儺對這個地方情有獨鐘么?

    神宮寺奏想不通,在清洗身體的* 時候都不敢輕易碰觸那里, 換上干凈衣物后又不免在行動間摩擦到,引起陣陣電流般的酥麻,令他格外不適應。

    他本以為多走動兩步會習慣,但這個一般的疼痛不一樣,帶來的感受十分怪異,走了沒兩步耳尖就漫上緋紅。

    于是他思索片刻便打開了抽屜,在里面翻找著可以貼在上面防止過多摩擦的東西,最后只找出兩個創口貼。

    雖然不算是什么嚴重的損傷,但神宮寺奏覺得自己很需要這么做,沒有多想就撩起衣服,拆開創口貼仔細地貼好。

    然而即便是簡單的粘貼動作也并不輕松,微涼的創口貼剛一貼上來,就彌漫開酸澀的麻意,他只好顫著手指強行按了下去,至少要保證創口貼不會脫落。

    把兩個創口貼都貼上之后放下衣服下擺,神宮寺奏才仰頭喘了口氣,抬手摸了把額頭,摸到了細密的汗珠,不知是被剛才的行為刺激出來的,還是熱度仍沒退去導致的。

    他向學校請了假,沒找到之前的發繩,索性就這么披散著,從臥室出來之后便坐在餐桌前慢慢吃著里梅做好的清粥。

    吃到一半的時候,房門的門鈴忽然響起,他不由抬頭看去,心想如果是宿儺的話估計不會按門鈴。

    那會是誰?

    他正要起身去看,站在角落的里梅先他一步走向玄關,徑直打開了房門。

    “叨擾了,我是來拜訪這棟房子的主人神宮寺先生的,他是不是還在家里……”

    神宮寺奏聽到熟悉的聲音,就知道來人是誰了。

    果然是太宰治,他是怎么知道自己還在家里的?

    又在他身上放了定位器嗎?

    神宮寺奏突然想起自己早上脫下來后就暫時沒管的制服外套。

    里梅面對洋溢著笑容的青年仍然無動于衷,并沒有放對方進來的意思,“神宮寺殿下今天不見客,請回吧。”

    太宰治原本以為這個白發和服少年是神宮寺奏身邊的侍者,沒想到一開口就這么不客氣,看著不像是對方雇來照顧自己的。

    而且對方稱呼神宮寺奏為殿下,這又是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麻煩你轉告他一聲,我要和他本人說話。”太宰治說著,偏頭看向門內。

    里梅正要再說些什么把人打發走,就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一轉頭就看到已經走了過來的銀發少年。

    “有什么事去公司談,我已經聯系了司機,你進來等著。”神宮寺奏聲音平靜淡漠,就像是在和并不熟悉的人說話一樣。

    太宰治聞言立刻揚起諂媚的微笑,搓著手說道:“好的好的,多謝神宮寺先生了。”

    里梅這才沒堅持阻攔,側過身將門徹底拉開,讓太宰治進來。

    神宮寺奏回到餐桌前繼續喝粥,太宰治換了拖鞋坐在客廳沙發上,全程一言不發,安靜地飾演著一位上門拜訪談工作的卑微人士。

    大概一刻鐘時間,神宮寺奏喝完粥休息了一會兒,司機就開車到了門外,便示意太宰治一起出去。

    出門前,神宮寺奏看了眼站在角落的里梅,對他說道:“出來吧,我要鎖門了。”

    雖然他不記得昨晚具體發生了什么,但能肯定的是,里梅和宿儺不是在他的許可下進來的。

    不過太宰治偷偷在他衣服里塞定位器的事和擅闖民宅比起來也沒好到哪里就是了……

    里梅也沒說什么,在他之后走了出來,目送對方和鳶眸青年坐上轎車,在轎車漸行漸遠后,才動身來到高處鎖定著車輛的位置。

    宿儺大人讓他留意好神宮寺奏的動向,他只要時刻確保對方在自己的視線內就夠了,等宿儺大人回來后就可以直接找到對方。

    神宮寺奏獨自坐在后座,也猜到里梅會按照宿儺的指示在暗處盯著他,這令他感到十分頭疼。

    坐在副駕駛座的太宰治時不時看向后視鏡,從中觀察銀發少年此時的狀態,見對方眼角微紅,正低頭按著額角,就猜測對方這是酒后宿醉的反應。

    他想起對方讓那個白發少年離開的對話,心想那人既不是照顧對方的人,又那么疏離,或許是沒經過同意就進入對方家里。

    而且當時神宮寺奏還喝醉了,很難想象昨晚都發生了什么。

    太宰治看著兀自按著腦袋的少年,心里又是一陣酸澀。

    都是昨晚那個大猩猩一樣的男人搞的……

    奏分明是一個人住,怎么能讓喝醉的他獨自回家呢……

    過了一段時間,車開到了神宮寺奏名下的公司分部,二人一前一后地從特殊通道進入,乘坐專用電梯來到某一樓層,在寂靜無人的走廊走了一段距離,隨后便進入了一間辦公室。

    神宮寺奏進入辦公室后落下窗簾,遮蔽住外界窺探內部的唯一途徑后才轉過身,一邊往沙發走去,一邊看向太宰治。

    “你還有什么想說的?”他不知道自己和太宰治的對話進展如何,但也沒第一時間表現出來,避免陷入被動的境地。

    太宰治也沒傻站著,快步走到他身邊坐下,鳶眸始終盯著他略顯蒼白的面龐,“奏,你還難受嗎?我給你按按吧。”

    說完,他就伸手捧住少年的臉讓對方面向自己,手指按在了太陽穴附近,輕輕轉動按揉著。

    少年的額頭還有些發燙,或許是昨晚淋過雨吹到冷風著了涼,也沒有得到悉心照料,一直發熱到現在。

    神宮寺奏感受到溫涼的手指按在太陽穴上,稍稍緩和了發熱帶來的頭腦昏沉感。

    聽到青年的話,他便以為自己在喝酒之后直接向對方坦白了。

    那甚爾呢?

    他應該沒有被發現吧?

    為了不暴露更多,神宮寺奏依然沒有說話,垂下眼睫默默接受太宰治的按摩。

    太宰治看著一言不發的少年,想到對方昨晚說的那些話,覺得或許在對方清醒的時候再問一遍會得到更清晰的回答,于是便斟酌著問出了口:

    “奏……你昨晚為什么要那樣說?”

    “……”神宮寺奏聞言緩緩抬眸,微紅的眼眶讓他看起來還有些情緒化,只是那雙琉璃般的瞳眸全無溫度。

    他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太宰治,等對方主動說出他昨晚是怎么說的。

    面對少年沉默的反應,太宰治不知不覺放輕了呼吸,鳶眸微顫,“我知道,你就是奏,不論是過去的你,還是現在的你,始終都是一個人。”

    他這話像是在征詢對方的同意,只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

    神宮寺奏聽他這么說,也推測出自己坦白到什么程度了。

    要說他和任務中的身份的不同,大概就是那份面對太宰治時的感情吧。

    在任務中他完全把對方當做唯一,但當任務迎來結局,那份感情也隨之消失了。

    “太宰,我是神宮寺奏,但并不是你心里的那個。”他知道這么說會讓對方無法接受,但又覺得這種想法沒什么不對。

    任務是任務,現實是現實,他以后可能再也不會這么對待一個人了。

    “……”太宰治手上動作一頓,捧著少年毫無波動的面容陷入沉默,這并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而且奏這次喊他太宰,態度明顯疏遠了很多。

    他的目光一錯不錯地落在對方臉上,反復確認對方的神情,試圖從中找出一絲異樣之處。

    最終,太宰治將對方這么說的原因歸結于對方此時的狀態,扯起嘴角輕笑一聲道:“我知道了,你的頭還很難受,還是再休息一會兒,等你好些了再說……”

    “我現在很好,頭腦也很清醒。”神宮寺奏抬手按下他撫在自己臉上的手,繼續道,“太宰,那個視你為最高優先級的神宮寺已經回不來了。”

    太宰治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少年,那一刻他徹底明白了。

    對方再也不會用溫和的視線注視著他,再也不會輕聲呼喚他的名字。

    他們之間硬生生被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阻隔,這道橫溝越來越寬,讓他心生不安,仿佛不及時伸手抓住就真的無法再接近對方了。

    “為什么?”太宰治百思不得其解,晦暗的目光凝聚在少年臉上,“為什么你可以這樣輕易放下過去的一切?那些難道都是假的嗎?”

    如果是逢場作戲,又是怎么做到演得如此逼真?

    那時候,他真的以為自己是對方的全世界,他們是彼此的唯一……

    他不信這些都是假的。

    神宮寺奏心說在即將離開任務世界的時候確實會不太放心,所以他做了完全的打算,用最后的時間給太宰治做了以自己的人格式為基礎的人工智能,還向多方人士打點好一切,這才放心離開。

    但在任務世界外再見到對方就是另一回事了。

    “接近你就是我的任務,有真也有假,看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任務……

    如果是這樣的話,不得不說他與對方的初遇實在是巧合。

    太宰治仔細一想,覺得當時強行跟著他的神宮寺奏在這方面確實既有幾分青澀,又意外的天賦異稟。

    而對方也曾說過他和那具身體并不屬于同一個人,現在想來便能夠解釋了。

    神宮寺奏的意識附著在了那具身體上,目的就是接近他……

    然后又在天災將至的時候拋棄這具身體離開,也保住了他的性命。

    太宰治固執地認為那一切都是真的,看到冷漠的少年又不由懷疑起來,越想思緒越混亂,終是想不出一個結果來,只能繼續問對方:

    “你的任務……是什么?”

    神宮寺奏頓了片刻,移開視線淡聲說道:“試著去愛一個人……”

    他也只是在最后一個世界有這種想法,想要像上一個世界那些人一樣,看看自己是否具有愛別人的能力。

    但從最后的結局來看,他并沒有成功。

    太宰治看著他的側臉,墜入冰窟的心臟再次跳動起來,晦暗不明的鳶眸稍稍閃著微弱光芒,不著痕跡地向少年靠近了些。

    “原來是這樣嗎?那你挺有天賦,我完全被你騙過去了。”他當時能夠感受到對方無盡的包容與關愛,也深陷其中,一時不愿松手。

    最后擁有的,只有空蕩蕩的房間罷了。

    聽到青年的話,神宮寺奏轉頭看了對方一眼,沒想到對方會肯定他那時的做法。

    所以他做得不算很失敗……是么?

    太宰治卻想到那天在酒吧碰見的男人,思及神宮寺奏當時躲避對方的舉動,以及男人緊追不放又阻攔他接近奏的行為,不由生出了一個念頭。

    “所以昨天那個男人也是嗎?還有剛才在你家的那個人……”他說著,伸手按在了神宮寺奏的肩膀上,“除了我,你還這樣對待過別人嗎?”

    神宮寺奏花了些時間才回想起對方說的那個男人是哪個。

    看到少年停頓了片刻的反應,太宰治掩在睫毛下眼眸又閃過一抹晦暗情緒,似乎是將對方這一反應看作是默認。

    然而下一秒,被他按住肩膀的少年卻搖了搖頭,用那雙明澈的眼眸看著他。

    “沒有,你是唯一一個。”

    那一刻,太宰治感覺到神明的目光再次落回了他身上,這令他愈發有底氣。

    他連忙伸出手,想要將這抹光攥在手中。

    “所以現在任務結束了,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是有意的安排,還是偶然?

    不論是哪一種,他和對方的關系就有緩和的余地。

    “這也是我想問的問題。”神宮寺奏想到這件事就郁悶。

    太宰治還好,是可以坐下來好好講清楚的,但兩面宿儺就不是這樣的善茬……

    不記得昨晚發生過什么的神宮寺奏為自己受到摧殘的胸脯感到心累。

    現在貼著阻隔布料摩擦的創口貼好受了很多,但還是會碰到,出現一些輕微又敏感的反應。

    太宰治再次揚起微笑,按著少年的手又扣緊了些,鼻尖幾乎要和對方碰觸在一起。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重新開始認識好了,我想以我的方式來追求奏,讓你也喜歡上我……”

    神宮寺奏看著忽然湊近的清俊面容,從對方那雙鳶色眼眸中看到了微微閃動的光,帶著幾分天真,就像找回了心愛玩具的小孩一般純粹。

    他以為自己讓對方陷入深深的絕望之后,聽到真相時會怨恨自己,卻根本找不到類似的情緒。

    “你……為什么?我已經不是……”

    為什么不怨恨他?

    為什么對這樣的他還心存好感?

    太宰治與他視線交匯,看出他眼里的茫然,心中自然有怨氣,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因為一直以來最吸引我的,是奏原本的模樣,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始終都是。”

    孤高神明的注視固然讓人動容,但最讓他為之心顫的,還是對方冷淡倨傲的本質。

    當這二者合起來時,他便徹底無法抵抗。

    “……”神宮寺奏緩緩眨了眨眼,在對方用鼻尖輕蹭自己鼻梁的時候放輕了呼吸,內心微晃著泛起漣漪。

    太宰治喜歡的一直都是他原本的模樣么?

    他對于自己的性格是否會受人歡喜的認知既盲目自信,又無端質疑。

    仿佛他當初所在的原生世界和任務世界的人不是一個人種,一邊是極端的厭惡,一邊又是極端的喜愛。

    太宰治見他仍不說話,知道這是他沒有料想過的情況,心想對方對于感情的概念真是單純,并且對自身的吸引力也毫無自知。

    當初對方還認為他們只會是朋友和家人,這怎么可能呢?

    “那我就當你默認了,以后不許再把我推開。”太宰治為了防止他反悔,立即說道。

    神宮寺奏聞言垂下眼睫,面露遲疑,沉聲道:“但我不一定能給你回應,你這么做沒有意義。”

    之前面對他人傳達的好感,他只會感到排斥,認為像他這樣自私的人不配得到愛。

    在被愛意簇擁后,他慢慢轉變了想法,覺得自己確實也有讓人喜歡的地方,卻還是不知如何應對這些愛意。

    如果付出的愛得不到回應,再多的愛也是會消磨殆盡的吧。

    太宰治看出少年面上的動搖,忽然和對方產生了共鳴,彎起嘴角心想:他們果然是極其相似的一類人。

    但這一次,換他主動邁出這一步了。

    他尚且記得神宮寺奏昨夜對他說出那些話的時候,臉上是怎樣的表情,而對方最后又背過身去,就是為了掩飾他悲傷的事實。

    奏的潛意識里一定也是不愿意的,太宰治心想。

    “沒關系,奏只要接受就好,不需要刻意回應我。”

    神宮寺奏依舊垂著眼,感受到青年的不斷靠近,呼吸都交纏在一起。

    既然對方不要求他給予回應,那無論他怎么拒絕,對方都不會輕易罷休了。

    那他也就勉強接受好了……

    就當打發時間,看看對方會給自己的生活帶來怎樣的樂趣。

    太宰治把他的沉默當做默許,隨即將對方攬進自己懷里,緊緊擁住對方,欣喜地抱著對方左右搖晃起身子來。

    “很高興能認識你,奏。”

    少年的下巴抵在了他肩膀上,身體卻隨著他微微搖晃的動作倏地顫抖了一下,落在他耳邊的呼吸也急促了一瞬。

    太宰治以為對方身上哪里受了傷,剛才的動作碰到了傷口,怔愣了片刻連忙放開少年,垂眸拉過對方的手仔細察看。

    “奏,你怎么了?是哪里受傷了嗎?”

    神宮寺奏蜷起手指想要收回,撇開視線否認道:“沒有,我沒事。”

    太宰治卻捕捉到他臉頰的耳尖浮現的薄紅,心下一動,視線緩緩移向他的上身。

    “我要親眼確認一下,否則不能放心。”

    “不行……”神宮寺奏確實“傷”到了,就是不知道對方看了之后還能不能放心,但他一定會沒臉見人。

    被人玩弄成這副樣子,任何男人都不可能會讓別人看見……

    太宰治沒有急著要求他,只是面露哀傷,聲音都染上了低沉的愁緒,“奏……你這樣我怎么能安心?不讓我知道你發生了什么,我又怎么能保護你呢?還是說你覺得我無能,沒有辦法保護你嗎?”

    “不是……”神宮寺奏心說他可沒這么想過,雖然太宰治就這么對上兩面宿儺并沒有勝算,但他覺得自己并不需要保護。

    可如果保護也是對方表達愛意的方式的話,他是否應該選擇接受呢?

    一個人在囹圄中掙扎著長大,神宮寺奏并不習慣被人保護的感受。

    太宰治細細觀察著少年的神情變化,忽而對他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帶著苦澀的意味。

    “那你告訴我,你傷到哪里了?好不好?”

    神宮寺奏極少見到太宰治笑得這么苦澀,看上去比之前他故意生氣向他道歉時還要低落,雖然現在室內不會有雨水落下來,但對方這種小心翼翼的模樣像極了被雨淋濕的小狗。

    即便他嘴上說對太宰治完全沒有感情了,但還是不由產生惻隱之心。

    接收到太宰治的視線,神宮寺奏的眼睛快速眨了幾下,睫毛如蝶翼一般撲閃,面上的緋色如紅霞般瑰麗。

    他不知道自己這副樣子讓人的目光不禁被他吸引了去,不太自然地抬手指了一下胸口,很快就放下去,壓低聲音道:“是,是這里……”

    說完,那緋色直接從脖頸蔓延上去,看上去多了幾分窘迫。

    太宰治的目光鎖定了他的胸口,結合少年如此窘迫的反應便大致猜出對方是怎么個傷法,但以防萬一,他還是要親眼確認一下。

    “給我看一下吧,我只是關心奏的傷情,你不用緊張。”他緊緊握著對方的一只手,和過去一樣將自己的溫度傳遞過去。

    神宮寺奏思緒更亂了,他不確定自己這種傷勢被對方看到會有什么后果,也沒有系統可以詢問,便兀自思索起來。

    男人之間互相看到身體也是很正常的事,他過去也和太宰治一起坐在浴缸里坦誠相待過,甚至最后還換上了羞恥的女仆裝……

    這么一想,好像看個胸口也不是什么事了。

    但他還是說不出口,畢竟他都不記得昨晚宿儺都和他說了什么,又為什么要這么欺負他,若是太宰治問起來,他根本無從回答。

    還是算了吧……

    一點點小傷而已……

    “奏?”太宰治沒等到回應,但也看出他眼中的顧慮,便喚了對方一聲,隨即從風衣口袋里拿出一根發繩。

    神宮寺奏認出來這是他綁頭發用的那根,見狀才意識到原來是在太宰治那里弄丟的。

    不過對方現在把發繩拿出來做什么?

    是要給他扎頭發嗎?

    太宰治一手捏著發繩,另一只手趁少年沒反應過來將對方的兩只手腕抓在一起,然后用發繩捆住,一整套動作不帶一絲停頓,等到神宮寺奏開始掙扎的時候已經被牢牢綁住了手腕。

    “太宰……”神宮寺奏兩只細瘦的手腕依然被對方抓在手里,稍稍舉了起來,見對方另只手伸向了衣服下擺,心里一緊。

    “沒關系的,我只是看一看而已。”太宰治抿唇笑著對他說道,捏住衣服下擺一把撩了起來。

    “嗯……”神宮寺奏的身體驟然接觸冷空氣不由顫了顫,對方撩動衣服布料的動作也堪堪擦過貼著創口貼的地方,引起一陣短促的戰栗。

    太宰治看到少年上半身真實的狀況后霎時間愣住,視線直直落在上面,喉嚨下意識滾動了一下。

    他沒想到對方會在上面貼創口貼,這讓那些已經變淡的痕跡多了某種意味,雖然對方可能沒有那種想法,但這樣清艷與靡麗的氣息混雜在一起,更讓人想要把他直接拆吃入腹,以免對方再被人這樣吃豆腐。

    “怎么會變成這樣的?”太宰治干咳一聲,盡量讓自己眸中神色顯得不那么直勾勾,想到有人在他不在的時候這樣對待少年,眉心不免蹙起。

    神宮寺奏看到青年沉下來的面容,不知道對方眼里翻涌的情緒是針對他還是做出這事的人,偏過頭用胳膊擋住自己的臉,低聲道:“不記得了……”

    太宰治的目光追隨著他別過去的臉龐,眉心蹙得更緊,“是誰?那個白頭發的?”

    “不是。”神宮寺奏被冷空氣刺激得瑟縮了一下,掩在手臂與發絲下的面頰漫上糜艷的薄紅,叫人想要捏著他的下巴,好好欣賞一番此時的神色。

    “你是不記得了?還是不想說?”太宰治的嗓音愈發低啞,抓著少年手腕移向另一邊,不讓對方繼續躲藏。

    “……”神宮寺奏擰眉瞥他一眼,眼尾上挑的鳳眸中滿是抗拒與不悅。

    太宰治按著衣服的手指下移了些,滑過一片富有彈性的柔軟,“奏,告訴我。”

    神宮寺奏心說就算告訴了他,也不是能輕易解決的問題。

    正當二人僵持不下的時候,神宮寺奏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響了。

    鈴聲響了三秒,太宰治才空出一只手探進口袋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人,才遞給少年看。

    “接嗎?”他問。

    神宮寺奏看到五條悟這幾個字,不由為昨晚的事感到一陣心虛,難道說還是在甚爾面前暴露了嗎?

    他遲疑了一瞬,但還是點了點頭,想要自己拿過來接聽,但礙于手腕上的束縛,最后還是太宰治按下接聽鍵,把手機貼在他耳邊才得以接聽。

    剛一接通,對面的青年就揚聲說道:“奏,你今天好像沒去學校,是有什么突發情況嗎?”

    “……今天公司有事,所以請了假。”神宮寺奏聽到對方一上來就關心自己,心里一暖,但為了不讓對方無故擔心,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幫他拿著手機的太宰治把他們的對話都聽得一清二楚,聞言也沒說什么,鳶眸卻又晦暗了幾分。

    五條悟在電話里笑著沉吟片刻,語氣輕松地說出讓人虎軀一震的話語。

    “你昨天是不是遇到了兩面宿儺?”

    “……”

    “是不是還喝了酒?”

    面對五條悟一連串的問題,神宮寺奏嘴唇抿緊,呼吸都屏住,只想竭力隱藏自己的存在。

    對方為什么會知道?是誰透露的?

    聽上去應該是回到高專的宿儺說的……

    五條悟還在繼續:“他有沒有對你做什么?”

    神宮寺奏沉默良久后才開口說話,不去看面前的太宰治,聲音多了幾分艱澀,“是他告訴你的嗎?”

    “差不多,也有我自己問出來的。”對面放輕了聲音,又道,“別怕,我已經幫你出氣了。”

    五條悟磁性的嗓音在電話里有些失真,不知是不是錯覺,神宮寺奏竟聽出了一絲溫柔。

    他正要說話,胸口忽然被太宰治按了一下,令他聲音不由一抖,溢出一聲低低的喘息。

    “奏,你怎么了?”五條悟捕捉到這聲異樣的吐息,連忙問道。

    “我沒事……”神宮寺奏掀起眼皮瞪了一眼太宰治,無聲地警告著對方。

    五條悟不知有沒有信,很快回道:“那就好,你什么時候忙完?下午可以見一面嗎?我來看看你……”

    神宮寺奏剛想編一個由拒絕對方,手機就被太宰治拿走,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揚起微笑對電話里的人說道:

    “好啊,我和奏在公司等你,最好把那個兩面宿儺也帶上,不見不散。”

    青年說完,便果斷地掛斷了電話。

    “……”

    第109章 融合世界 誰跟你是一家人

    五條悟那邊, 電話那頭忽然傳出另一個男人的聲音,讓他眉頭跳了跳。

    他聽清了對方的每一個字,也辨別出這聲音和昨天在酒店電梯里的那個男人一致, 一些可疑的地方便串聯起來。

    那人的目標就是奏, 并且已經找到了奏, 剛才不知道是不是在對奏做些什么奇怪的事……

    五條悟放下手機,扭頭面向兩面宿儺逃跑的方位, 撇撇嘴說道:

    “呀咧呀咧,竟然被他給跑掉了……”

    他倒是沒想到兩面宿儺還有一個助手, 在外面蟄伏了這么久, 而且還把奏的信息告訴了對方。

    兩面宿儺昨晚一整夜都在外面, 他本以為對方和以前一樣沒事瞎溜達, 結果竟然溜達到奏家里去了。

    對方一上來就質問他是不是帶奏去喝酒了, 直氣壯的樣子就好像和奏關系多親密似的。

    五條悟為了問出更多信息, 直接和兩面宿儺交起手來。

    雖然對方不是他的對手,但經過鳳凰血與火焰的淬煉, 宿儺的肉身愈發堅實,不刻意使用反轉術式也能慢慢自行愈合,皮糙肉厚,最后還是體力耗盡才分出勝負的。

    就剛才打電話的功夫, 兩面宿儺還是以最后殘存的體力溜走了……

    一想到有那么多人都對奏虎視眈眈, 五條悟不敢再耽擱,立即前往神宮寺奏的公司地址。

    與此同時, 太宰治擅作主張引來五條悟并掛斷電話后, 神宮寺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面色逐漸變得陰沉。

    “太宰,你要做什么?”銀發少年看向青年的目光也褪去了溫度。

    太宰治見狀連忙露出討好的笑容, 把手機放回去,握著少年的雙手說道:“我就是想和他聊聊昨晚的事,你不記得發生了什么,又不肯告訴我是誰,我只好問知情的人了……”

    神宮寺奏心里仍不是滋味,這樣一來,他可能要面對雙方的追問,想想就頭疼。

    原以為太宰治是可以坐下來好好說話的類型,但現在看來事實并非如此。

    “奏,這個人又是誰?你不想見他嗎?我是不是……做了多余的事?”太宰治知道神宮寺奏嘴硬心軟,見他臉色仍不好看,連忙用小心翼翼的語氣詢問,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只是好心辦了壞事。

    神宮寺奏看他說得真誠,神色又變得像可憐巴巴的小狗,也就收斂了釋放的冷氣,撇開視線開始掙脫束縛手腕的發帶。

    “下次再這樣自作主張,你就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有關自己的事一再脫離掌控,神宮寺奏的整根神經都在警惕地跳動,告訴自己要遠離這些不穩定因素。

    “好的好的,我再也不會這樣了……”太宰治連連點頭答應,看到少年毫不猶豫地扭動手腕想要強行掙脫,又道,“我給你解開,你不要弄傷自己。”

    然而在少年用力掙脫了幾下后,發繩的結變得更緊,他還沒拆開,少年就自己從發繩中抽出了一只手,手腕也被磨出了一道明顯的紅痕。

    神宮寺奏滿不在乎地把松開的發繩摘下來放在茶幾上,隨后低頭起身上的衣服,同時考慮著要不要在五條悟過來之前離開公司。

    他還沒考慮出結果來,手機就收到了五條悟的消息。

    對方已經到公司門口了。

    “……”神宮寺奏捏著手機停頓半晌,還是聯系了相關人員把五條悟帶上來。

    放下手機后,他一想到接下來可能會面臨的情形,還沒緩解的脹痛又漫上額角。

    太宰治注意到他的神情,起身走到對方背后為其按摩著太陽穴的位置。

    不出三分鐘,辦公室的門便被敲響,被人帶過來的五條悟邁著長腿走了進來。

    五條悟一走進來,就看到太宰治給神宮寺奏按摩的畫面,他走到少年面前,第一句話便是詢問對方的情況。

    “奏,你現在怎么樣?只是頭疼,沒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吧?”

    神宮寺奏抬手制止了太宰治,聲音淡淡道:“我沒事了。”

    只是那酒的后勁太大,還有飽受摧殘的胸口讓他力不從心而已……

    五條悟聞言沒有再問什么,彎腰捏著神宮寺奏的臉左右查看,又拿起對方的手仔細端詳,即便雙眼被黑眼罩遮擋,也能感受到他的視線停留在了神宮寺奏手腕的紅痕上。

    “這是怎么弄的?”五條悟的拇指在那道紅痕上輕輕摩挲,微微抬起頭看向少年。

    “只是被發繩磨了一下……”神宮寺奏不自在地移開視線,手指縮起來想要抽回手。

    五條悟能看到茶幾上擺放著的發繩,兩端系著繩結,稍一思索就明白過來這根發繩曾與少年的手腕發生過什么故事。

    他若有所思一般沉吟了一聲,隨即才像是注意到另一個在場的青年一般直起身子看向對方,周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場。

    對方不僅故意留下掛墜,還成功接近了奏,當時奏收起那個掛墜的時候,他就該想到他們兩個* 人可能存在著什么聯系。

    昨晚奏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喝酒,很可能就是這個人搞的鬼。

    “是你干的吧?變態跟蹤狂先生……”五條悟臉上笑容依舊,卻不似面對少年時那般具有溫度。

    太宰治遭到五條悟充滿敵意的質問也面不改色,雙手撐在少年背后的沙發上,彎眸笑得輕松淡然,歪頭道:“只是對不坦誠的小朋友的一點點措施而已,不過我沒有想要傷到奏的意思哦,是奏自己強行掙脫了才變成這樣子的。”

    他說著搖了搖頭,皺著眉頭像是在為此感到苦惱,顯得他和奏的關系十分親近一樣。

    五條悟和太宰治互相回以微笑,氣氛卻異常凝滯,空氣里暗流涌動。

    片刻后,白發青年突然道:“話說你是誰啊?和我們奏很熟嗎?”

    他在我們奏這三個字上加了重音,與之劃清界限。

    “忘了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太宰治,是奏最親密的家人,現在正在追求他。”太宰治十分自然地向五條悟介紹著自己,笑意和善地向對方伸出右手,“請多多指教。”

    沒等對方回應,他又繼續說道:“五條悟,你也是奏的朋友之一……對吧?”

    太宰治稱自己是奏的家人,而五條悟是朋友之一,兩者的親近程度可想而知,他也在明晃晃地里宣示著對神宮寺奏的占有欲。

    “朋友?不對哦。說來也巧,我也是奏最親密的家人呢。”五條悟面對青年伸來的手并沒有動作,反而露出奇怪的表情,“說起來……你是什么時候認識奏的?我和奏從小一起長大,從來沒見過你這號家人呢。”

    就算是奏現在這個身份所認識的人,也不該對奏有著這種感情吧?

    畢竟奏這個身份在五歲之后就一直在歐洲生活,真的會有人對這么小的孩子產生占有欲望嗎?

    果然是變態啊……

    太宰治大致摸清了五條悟對奏的態度,面不改色地收回手,維持著笑意說道:“確實很巧,我也是和奏一起長大的,準確來說,是奏陪伴著我長大,那已經是九年前的事了。”

    九年前……

    五條悟不動聲色地思索著。

    時間剛好和奏離開的十年時間對得上,也就是說奏在離開他們后不久,就換了新身份來到太宰治身邊了嗎?

    所以奏當時的離開究竟是怎么回事?

    五條悟低頭看向始終保持沉默的少年,心里一時有很多問題想讓對方解答,但最后只匯聚成一個字。

    “奏?”

    神宮寺奏并不是很想摻和他們的對話,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為什么這個世界會同時存在這些任務中遇見的人,做任務的事怕是要一個一個向他們解釋,問題也是沒完沒了。

    他記得自己本來是來這里過養老生活的來著……

    “太宰說的都是真的,但那對我來說已經是上一個世界的事了,我來到這個世界后才偶然遇到了你們。”

    神宮寺奏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覺得向他們透露出自己確實來到過不同的世界,或許都能明白過來些什么吧。

    五條悟聞言再次陷入了思索,嘴里低聲念著少年提到的字眼,“上一個世界……”

    所以說奏是有穿梭不同世界的能力嗎?

    既然是不同的世界,此時又意外相遇,是不是說明他所在的這個世界已經和太宰治的世界發生了融合?

    那么奏在這個世界還會以各種原因突然離開嗎?奏為什么會來到這些不同的世界?

    少年的一句話又讓他產生了更多的疑問,不知從哪問起才好。

    神宮寺奏默默在心里嘆氣,微抬著下巴說道:“簡而言之,我就是在你們各自的世界扮演固定的角色,然后在合適的時候離開了而已,一切結束后,我給自己挑選了現在這個世界生活。”

    已經了解到這些信息的太宰治神色不變,平靜地垂眸看著銀發少年。

    乍一接收到意料之外的信息,五條悟也沒有表現得太過震驚,同時也捕捉到對方并沒有表述清楚的地方,出聲問道:“這個‘一切’指的是……?”

    神宮寺奏就知道沒辦法敷衍過去,停頓半晌后回答:“就是接近你,得到你的好感。”

    雖然他當時在面對五條悟的時候一點也不積極,甚至處處都在和對方唱反調,但還是礙于眼盲的狀態留在了對方身邊。

    不知道五條悟在知道自己接近對方以獲得好感度為任務的事后,會不會感到不適。

    得知了這些后,對方心目中的神宮寺奏的形象恐怕會完全崩塌吧。

    五條悟果然露出了略顯驚訝的表情,可以看到他微微抬眉的動作,以及張著嘴愣住一般的神情。

    “這是真的嗎?”

    “嗯。”神宮寺奏淡聲回應,已經準備好了接受對方的質問,撇開的視線卻暴露了他此時的不平靜。

    不多時,五條悟的聲音傳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奏也太不努力了吧,你那完全就是在敷衍了事啊。”

    五條悟還記得自己是怎么強行把對方從禁閉室里帶出來的。

    當時不論他問什么,奏都緘口不言,叛逆得很,完全不像是想要接近他的樣子。

    “……”神宮寺奏總不能說他當時被宿儺一幫人搞得有心陰影了,想讓五條悟討厭自己,才那么目中無人的。

    他垂眸小聲嘀咕道:“又不是非要達成這個目標……”

    五條悟聽到他這句話后便徹底明白了,對方雖然有著這樣的目標,但并沒有實施的想法,只是陰差陽錯和他相遇,又在他的強行捆綁下完成了這一任務……

    也正是因為奏的心思不在任務上面,才會在信介出意外后規劃那么多事,他把信介和大家都當做很重要的人才會這么做。

    那樣的奏讓人既無奈,又舍不得狠心對待。

    雖說是扮演,但那些果然還是奏本人的特質吧?

    也對,只要是奏,他無論如何都會被對方吸引。

    如果對方能主動出擊的話,他怕是會淪陷得更早。

    不論怎么想,五條悟都覺得自己和奏的緣分是注定的結果,干脆把威脅他們關系的太宰治撇到一邊,直接坐在了少年身邊,摟過對方的肩膀用腦袋蹭著對方。

    “原來是這樣么?我就說這小孩怎么那么不可愛,原來是故意的呀~”

    神宮寺奏好久沒有這樣被五條悟抱著蹭了,頓時感覺到熟悉的窒息感,心底卻漫上暖意。

    他雖然提到了扮演,但對方完全不在意的樣子,或許在對方眼里也是一樣,他們都是同樣的存在。

    太宰治見狀立刻從沙發后繞到另一側,也貼著神宮寺奏坐下,目光緊緊黏在五條悟攬著少年的胳膊,隨即一把握住了少年的手腕,幽幽道:

    “喂喂,你在高興什么啊?這聽起來完全是你在倒追奏吧。我就不一樣了,是奏主動接近我,一直保護我的哦。”

    “誒?我剛才怎么聽到你說……你正在追求奏呢?”五條悟下巴直接抵在對方發頂,把少年抱得更緊,“有什么不一樣的?”

    既然如此,那他們都是站在差不多的位置,誰也不比誰清高。

    神宮寺奏生怕他動作一激動碰到自己的胸口,默默把手擋在對方胳膊下面,隨時保護自己脆弱的胸脯。

    太宰治直接與少年十指交握,不甘示弱道:“當然不一樣,至少奏對我付出的感情比你深多了,我和他是彼此的唯一哦!”

    “你說對吧?奏。”他說完,又喚了少年一聲,“你剛才還說過,我是你唯一一個主動付出行動的人。”

    五條悟一聽,立刻低頭看向懷里的少年,像是在問為什么他可以有這種待遇。

    “……”瞬間成為視線焦點的神宮寺奏陷入了沉默。

    你們吵你們的,不要把他也拉進來。

    少年沒有反駁,就算不回應也是等于默認了太宰治的話,這讓他在和五條悟的對比中贏得頭籌,一時間挺起了腰板,握著少年的手更有底氣。

    五條悟看著鳶眸青年神氣的樣子在心里咋舌,攬在少年肩上的手移向對方的下巴,迫使對方抬起頭看著自己。

    “奏,我覺得我們需要單獨談談。”他終于被太宰治挑起了勝負欲,想要問少年對方是否做了些不該做的事,但這些問題并不適合在太宰治面前問。

    太宰治是否也觸碰過奏,是否也嘗過奏唇畔的味道,是否也在奏身上留下印記?

    光是想到這些問題,五條悟心里就翻涌起滔天波濤,但他壓制得很好,只是捏著少年的下巴緩緩摩挲。

    “單獨談……你想要對奏做什么?”太宰治贏得一籌后很快就平靜下來,他知道自己不能因為這一時的勝利而松懈,況且他讓五條悟過來,不光是為了向對方表明自己對奏的態度。

    他話鋒一轉,語氣也沉下來道:“我問你,那個叫兩面宿儺的人是怎么回事?他昨晚在奏的家里……”

    五條悟知道些事情細節,也準備問神宮寺奏昨晚發生了什么,但他并不打算和太宰治一起談論這件事。

    “不好意思呢,我不想和外人談論這件事,能麻煩你松開奏的手嗎?我要帶他回去了。”

    對于五條悟的拒絕,太宰治卻笑臉相待,語氣熟稔好似失散多年再次重逢的親人,“哎呀,大家都是奏的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有什么是不能一起說的?你現在告訴我,以后還能幫忙看顧著點不是嗎?”

    什么家人?什么一家人?

    誰跟你是一家人?

    五條悟面向鳶眸青年,雖然看不到他眼中神色,但也能感覺到他對青年的打量與審視。

    大概最終的評估結果并不盡人意,他作出一副無奈神色,“太宰君,我沒有別的意思,但這么做也是為了你的人身安全考慮,畢竟除了我沒有人能對付兩面宿儺。”

    莫名被人小看了的太宰治眨了眨眼,從五條悟戴著黑眼罩也能視物這一點分析出對方具有異于常人的能力,大概與異能類似,而且這個兩面宿儺也是如此。

    如果是他的異能力不能影響的能力,確實會很麻煩。

    但他又不是一個人,打不過那人,他還不會搬救兵嗎?

    思及此,太宰治繼續將少年的手拉進懷里,貼在心口,“這你不用擔心,我這里有的是幫手,絕對能保證自己與奏的安全。”

    “求人不如求己,恕我不能相信你。”五條悟又不是傻子,為什么要接受情敵的請求?

    神宮寺奏靠在五條悟的胸膛許久沒有說話,身心都變得疲憊,他既不想和五條悟單獨談,又不愿坐在這里聽他們來回拉扯。

    在二人還要繼續掰扯的時候,他忽然抽回了被太宰治握著的手,拉開了五條悟勾著他脖頸的胳膊。

    他這一系列舉動引起二人的注意,兩道視線齊齊落在他身上,都在等待他說些什么。

    神宮寺奏拿出手機聯系司機,嘴上淡淡道:“我還是回學校好了。”

    學校的小妹妹可愛多了,嘴又甜,不會擅自讓他做不愿意的事。

    “你身體不是還沒好嗎?”太宰治摸了摸他的額頭,仍是感覺到有些發熱。

    今天上午他的出現恰好給了奏脫離那個白發少年的時機,以至于沒法讓對方好好休息。

    說起來這也是他導致的情況,太宰治覺得自己有義務照顧好對方,“要不我陪你回去吧,你這樣還是得吃點藥休息一下才行。”

    “不用。”神宮寺奏已經發完消息,收起手機準備起身,“在學校也能休息。”

    “那我也一起去吧……之前和兩面宿儺交手,不小心讓他跑掉了。”五條悟一拍大腿跟著一同站起來,毫不隱瞞自己的失誤,“所以我不能放任奏一個人在外面。”

    果然還是把兩面宿儺再做成手指吧,這樣就少了個不確定因素了。

    神宮寺奏習慣性地要拒絕,但一聽到宿儺跑掉了的消息又猶豫起來。

    他貌似并沒有別的選擇……

    “那好吧,你和我一起去,但是不能影響我。”神宮寺奏看向五條悟,神色淡淡道。

    五條悟立刻露出深深的笑容,當著太宰治的面嘚瑟起來,“好哦,我肯定會保護好你的。”

    “……”太宰治臉上的笑意凝住。

    第110章 融合世界 不要看……

    “那我也要一起去!”

    看著走向門口準備離開的二人, 太宰治連忙追了上去,那眼神和語氣都像是在指責他們一起去卻不帶上自己的不厚道一般。

    神宮寺奏被他抓住了手腕,不得不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你跟來做什么?”

    他是去學校打發時間, 五條悟是為了防止兩面宿儺突然找上來, 太宰治又是想做什么?

    就為了粘著他?

    太宰治警惕地看了五條悟一樣,直言道:“我不放心你和他單獨相處, 你也知道他對你是什么感情吧?以防他私下對你做了什么不該做的,所以我有義務守在你身邊。”

    “他答應過不會影響到我。”神宮寺奏一想到如果太宰治也一起跟來, 估計會和五條悟嘰嘰喳喳吵一路。

    然而他確實不太想單獨面對五條悟, 就算對方不做什么, 面對一些問題他也會無所適從。

    五條悟點頭附和, 面上的微笑看上去十分可信又可靠。

    太宰治果斷搖搖頭反對少年的話, 晃了晃對方的手引回注意, “如果你這樣認為的話就太天真了,男人可是會為了接近喜歡的人不擇手段、滿口謊言的生物, 等你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就晚了!”

    “……”神宮寺奏遲疑地看向太宰治,紅眸中帶著疑惑與審視,“那你……也是一樣吧?”

    見太宰治為了跟他們一起去,連自己都不放過, 神宮寺奏不由感慨確實如對方所說。

    “你這完全是以己度人了吧?我可不會私下對奏做出什么事來。”五條悟雙手叉腰挺直了腰板, 正色道,“我都是光明正大地做。”

    他這兩句話的急轉彎讓神宮寺奏心里咯噔一下, 忽然覺得讓太宰治跟過來也好, 至少能讓對方牽制住五條悟。

    太宰治一聽五條悟直氣壯的流氓發言,立刻握緊了神宮寺奏的手,趁機用眼神控訴著對方。

    神宮寺奏看了眼太宰治, 青年的眼神太過惹人注目,想忽略掉都不行,因為太像被雨淋濕而委屈巴巴的小狗了,換做是任何一個人怕是都會心軟。

    但他并沒有心軟,畢竟對方之前還擅自綁住他的手,甚至在電話里把五條悟引了過來。

    既然如此,自然是要讓對方來對付五條悟了。

    “那你也來吧,但也不能影響我。”神宮寺奏說完,將手從太宰治手里抽回,也不管五條悟會是什么表情,徑直開門走了出去。

    在他身后,兩個青年無聲地對視一眼,并無劍拔弩張之勢,唯有暗流靜靜涌動。

    太宰治對五條悟得逞地眨了眨眼,欣喜神色溢于言表,后者向他仰起了下巴,笑意悠然,仿佛完全不在意對方的介入。

    他們之間的視線一觸即分,一前一后跟在了銀發少年身后。

    當那兩道視線錯開后,卻在半空擦出了星星點點的火花,隱隱彌漫開硝煙味,但都被他們果斷沉穩的步伐甩在身后,無人察覺。

    三人坐上車后,神宮寺奏先回到家里換上學校制服,時間臨近飯點,但他卻沒什么精力給自己做食物,于是便點了外送餐應付掉這頓飯。

    他也給五條悟和太宰治訂了午飯,二人對吃什么都沒有太多講究,主要對神宮寺奏的生活狀態多留了個心眼。

    少年現在是坐擁億萬家產的富豪,卻獨自居住,沒有小秘這樣的助手就算了,也沒有任何清潔家政照顧對方生活起居,生活質量自然也就降了下去,健康更是得不到保障。

    這樣看來,少年真的很需要一個人陪在身邊悉心照料。

    太宰治、五條悟:沒錯,就是我。

    兩個青年安靜地吃著午飯,心里的算盤打得啪啪響。

    出門前,神宮寺奏找出一根新的發繩,自己對著鏡子梳頭發并低低地束在了腦后,確認自己整體形象整潔得體后才離開。

    去學校的路上,五條悟和太宰治各自坐在他身旁兩側,意外都很安分,最多身子和他貼得有些緊,并沒有過多的接觸與交流。

    神宮寺奏雙手交環在身前,心想自己讓兩個人都一起來果然是正確的選擇,不亂說話不亂搞事的兩個人才是最好的,希望繼續保持下去。

    進入學校后,鑒于神宮寺奏十分尊貴的身份,五條悟和太宰治二人都順利進入。

    雖然到了學校,但神宮寺奏不是來學習的。

    下午太陽正好,校園里風景也十分秀麗,很適合坐在室外曬曬太陽,喝些茶品。

    距離男公關部的活動開始還有段時間,神宮寺奏便坐在一處花園中的秋千上,仰起頭閉上眼稍作休憩。

    春日陽光和煦溫暖,暖洋洋地透過樹葉罅隙灑在少年恬靜美好的面容,秋千上纏繞的深綠藤蔓開出粉嫩的花朵,對著少年微微搖晃,仿佛都在少年耳邊傾訴著歡喜。

    不遠處,白發青年和黑發青年分別坐在花園小徑的長椅上,托著下巴將這過于美好的畫面收進眼里,心底一片柔軟,很想一直這樣看著少年,陪對方度過靜謐的時光。

    如果這里沒有另一個人就更好了……

    但他們發現自己的想法還是太天真了,等到男公關部正式開始活動的時候,地點就選在室外的另一處櫻花園。

    神宮寺奏和兩個少女坐在其中一棵櫻花樹下喝茶聊天,少女歡笑聲不斷,神宮寺奏也十分溫和,氣氛十分和諧。

    然而在櫻花園的圍欄外,五條悟和太宰治都緊緊盯著相談甚歡的少年少女們,心中的酸水不斷往外冒。

    “神宮寺學長,聽說你早上請了假,是身體不舒服嗎?有沒有好一點?”

    少女有著可靠的消息來源和敏銳的觀察力,很快就發現神宮寺奏的一些異常。

    對方的皮膚在日光下白的透明,嘴唇也比之前更為鮮紅,不像是平常的狀態。

    而少年臉上、眼角和耳廓都泛著淡淡薄紅,剔透得像是精雕細琢的人偶,精致但也脆弱,讓人想要伸手觸碰卻又怕弄碎了對方。

    “是有些,不過現在好很多了。”神宮寺奏眉眼舒展開,笑意淺淡,既疏離又讓人想要靠近,“因為想見到你們,所以還是過來了。”

    他是真的喜歡這種舒適的氛圍,如果可以,他想一直這樣下去。

    在座的少女聞言紛紛心花怒放,捂著微紅的面頰羞怯地笑了起來,頭頂都飄出了粉紅泡泡。

    外面的太宰治和五條悟把這一切都盡收眼底,表面維持著平靜,實則心里發出了哀怨的叫聲。

    好溫柔好會攻心……為什么奏現在對他們就那么冷淡!

    尤其是太宰治,體會過讓人沉溺的溫柔之后,現在格外懷念那樣的奏。

    櫻花樹下的對話還在繼續,另一個少女自己做了甜點讓神宮寺奏品嘗,后者很給面子嘗了一口,并給出了雖然不太喜歡吃甜食,但味道還不錯的評價。

    少女見少年嘗過自己做的甜點已經心滿意足,聞言又好奇地問:“那神宮寺學長都喜歡吃什么?”

    神宮寺奏兀自思索起來,在經歷了末世之后,他基本上就是基地里有什么吃什么,那段時間跨越太久,他的口味和喜好都淡忘了。

    再往前追溯的話,他記得自己是喜歡吃魚的,不過他并不喜歡挑魚刺。

    這么一想,他真是一個相當矛盾麻煩的人啊……

    想到這里,神宮寺奏如實告訴了她們自己喜歡吃魚的信息。

    少女們紛紛記了下來。

    圍欄外面的兩個青年也記在小本本上,他們一個沒有涉及過神宮寺奏的口味喜好,另一個根本就沒見對方吃過東西,這可是能夠獲得好感占據先機的關鍵信息。

    但有個問題,他們自己都不會做飯,到最后可能還是飯點更能抓住奏的胃。

    正當兩個青年各自考慮著這些事的時候,就聽一個少女問道:“最近煩心事很多,心情一直很低落,但是看到神宮寺學長就很開心……”

    那少女說得情緒真摯,再抬起眼時,其中閃爍著希冀,“學長,我可不可以和你擁抱一下?一下下就好。”

    神宮寺奏現在是男公關部的一員,自然是要和這些少女談天說地,為她們排憂解難,這樣的要求也不過分,于是他很快就答應了。

    外面的太宰治和五條悟看著出于花季的少年少女相擁的一幕,釋放出來的酸氣如有實質般籠罩在他們周圍,幾乎都要彌漫進櫻花園中。

    還好他們所在的位置較為隱蔽,不會被人看到兩個奇怪的青年抓著圍欄,死死盯著某處暗自磨牙的詭異畫面。

    時間臨近傍晚,男公關部的活動便迎來尾聲,在少女們相繼離開后,少年們圍在一起討論起來。

    負責策劃活動的鳳鏡夜告訴神宮寺奏,他們決定一起去海邊玩,并詢問他是否有檔期。

    神宮寺奏很多事務都可以通過線上會議處,平時沒那么忙,索性應了下來。

    不過去海邊的話……

    他想起來自己之前和惠一行人去海邊玩,唯獨忘了叫上家入硝子讓對方惦記了良久一事。

    走出櫻花園,沒有漏掉所有對話的五條悟饒有興致地說道:“你們要去海邊啊……那我們正好可以一起去,硝子之前怨念可重了,你這次回來可以一定要叫上她。”

    “這次是我們部內活動,你們也一起來做什么?”神宮寺奏沒明說,但擺明就是嫌他麻煩聒噪。

    “我已經和副部長通過氣了,他說可以一起去哦。”五條悟說道。

    “你什么時候……”

    面對少年的疑問,五條悟向他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手機。

    神宮寺奏徹底不說話了,他早該想到才對,如果五條悟沒有聯絡到鳳鏡夜,之前的體檢也就沒可能那樣明目張膽地混進來。

    這邊五條悟在愉快地暢想自己和奏在海邊的快樂時光,另一邊太宰治神色黯淡地掛斷了第五通搭檔催他回去加班的電話。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神宮寺奏感受到太宰治散發出來的怨念,心里無奈,對他說道:“你還是回去吧,不可以懈怠工作。”

    “對啊,你要知道,奏最討厭偷懶不干活的人了。”五條悟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太宰治神色懨懨地抿著嘴,捏著神宮寺奏的手腕輕輕晃動,帶著討好的意味。

    “奏,如果我去上班,那你會喜歡我一點嗎?”

    面對青年小心翼翼又像是在撒嬌的行為,神宮寺奏沉默半晌后點了點頭,抬手揉了一把對方的腦袋。

    “嗯,我喜歡勤奮工作的人。”

    身為一個工作狂兼資本家,神宮寺奏就喜歡踏實干活的員工,試問哪個老板會不喜歡呢?

    太宰治彎下腰方便少年摸到自己的頭,臉上又恢復了笑容,“好,那我都聽你的。”

    這樣一來奏就會多喜歡他一點,和五條悟比起來還要多一點。

    神宮寺奏回到住處后,就讓司機另外送太宰治回橫濱。

    臨走前,太宰治還是有些不放心神宮寺奏和五條悟單獨待在房子里,說自己明天還會過來檢查,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五條悟笑而不語,朝他揮手道別,趕緊連人帶車都送走了。

    太宰治離開后,也到了該吃晚飯的時候,神宮寺奏還沒有什么想法,五條悟就對他說道:“不用那么麻煩,有人會過來給我們做飯的。”

    神宮寺奏正好奇這個人是誰,沒多久門鈴就響了。

    他看了五條悟一眼,一邊在心中猜測著門外的人會是誰,一邊向玄關走去。

    一打開門,就看到身穿黑色制服的清俊青年,梳著半丸子頭,配戴著黑色耳擴,氣質稍冷,卻在看到開門的少年后露出溫和笑意。

    “奏。”青年喚了他一聲。

    “夏油……”神宮寺奏退開些讓青年進來,目光落在對方手里拎著的袋子上,發現里面裝的都是食材。

    果然是夏油么……

    對方是除了禪院甚爾外最會做飯的人了,而五條悟也只會叫夏油杰過來。

    “喲,動作有點慢了啊,杰,這都幾點了?”五條悟走到神宮寺奏身后,伸手點了點并沒有戴手表的腕部。

    夏油杰換好拖鞋走進來,無奈道:“你給我發消息的時候我還在上課呢,還讓我買食材帶過來,時間當然不夠。”

    說完,他抬起右手對神宮寺奏說道:“悟這家伙說你喜歡吃魚,我特地買了一條,給你做烤魚吃。”

    “好……”一聽到烤魚,神宮寺奏不禁想到自己過去給太宰治做的那兩條,他當時可謂是使出渾身解數了。

    不過……

    神宮寺奏看向五條悟,原來他都聽到了,還記下來了,雖然最后付諸行動的是夏油杰。

    接收到少年的視線,五條悟對他狡黠地笑了笑,雙手按在他肩膀上往客廳走去,想要在夏油杰做飯的這段時間里和少年多聊聊天。

    然而神宮寺奏的腳步在半路忽然轉變了方向,徑直朝夏油杰所在的廚房走去。

    夏油杰正將一些食材拿出來準備處,瞥見少年走了過來,狹長的紫眸便浮現柔和神色。

    “奏去休息吧,讓悟過來打下手就夠了。”說著,夏油杰喊了一聲五條悟,讓他不要躲起來偷懶。

    然而五條悟過來了,神宮寺奏也沒離開的意思,只是平靜地看著那堆擺放好的食材,淡聲道:“我想看你是怎么做的。”

    夏油杰聞言眉眼更為柔和,“好,那我動作快點,這樣奏就不會太累了。”

    “你大可以安心地做,我會抱著奏,不會讓他累到的。”五條悟從后面環住少年的身體,雙手穿過對方的腋下,作勢就要把少年抱起來。

    在看到一雙手即將在自己胸口用力箍住,神宮寺奏心下一驚,立刻伸手抓住了五條悟的手,呼吸都變得不平穩。

    五條悟面露奇怪,低頭看向懷里的少年,視線捕捉到對方微紅的耳尖,問道:“奏?怎么了嗎?”

    “沒什么,我不用你抱。”神宮寺奏不自覺往后縮了縮,后背和五條悟貼得更緊,讓對方的手遠離自己的胸口。

    “好吧。”五條悟沒有忽略掉他的小動作,依舊低頭打量著少年的身體,心中猜測對方是不想讓自己碰到哪里,被他發現身體的異常。

    而這一異常,也許和兩面宿儺或是太宰治有關。

    在這之后,五條悟都只是把手放在神宮寺奏肩膀上,需要他打下手的時候才會勉為其難地動動手。

    神宮寺奏著重關注了夏油杰制作烤魚的過程,看到對方灑下各種香料和醬料,先是在油鍋里煎了一會兒,待魚肉變成金黃酥脆的狀態后才放入烤箱,調好時間和火候便可。

    隔著烤箱,他都能聞到烤魚的香氣,胃口頓時被勾了出來,看向夏油杰的目光也亮了幾分。

    夏油杰見他這么關注制作烤魚的過程,心想對方一定是很喜歡吃魚才會這樣,但過去對方并沒有表現出過多的口腹之欲,他們也就只知道對方并不挑食。

    如今再度重逢,少年也更加輕松,也給了他們深入了解對方在生活方面的喜好的機會。

    在等烤魚的過程中,夏油杰做了兩道家常料,期間和他們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提到了禪院甚爾邀請他們去禪院家吃飯的事。

    對方邀請了五條悟、夏油杰還有惠的同學,并且強調要帶上奏,看來是完全等不住了。

    五條悟對此滿不在意,他要是想看那就給他看一眼吧,但肯定不會允許對方搶走奏。

    神宮寺奏沒有說話,他仍然不確定昨晚有沒有被甚爾發現,但既然對方都邀請了,他也不好推辭。

    畢竟過去還是一起生活的家人……

    在魚烤好后一同端上了餐桌,這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三個人分別落座,齊齊開動起來。

    夏油杰和五條悟知道神宮寺奏喜歡吃魚后,就讓他多吃一點,雖然少年的表情沒什么變化,但還是能從對方夾魚肉的頻率看出來他對這份烤魚的偏愛。

    原因無他,只因為這個魚幾乎沒有魚刺,吃起來方便,而且夏油杰把調料和* 醬汁的量控制得很好,味道確實很好。

    只不過他拖著發熱的身體在外度過了一天,現在胃口不算很好,沒法吃太多,所以基本只吃了米飯和魚肉,再多的便吃不下了。

    吃完飯,夏油杰和五條悟一起收拾桌面,而狀態不佳的神宮寺奏坐在沙發休息。

    等到兩個青年收拾完走回來時,已經臨近晚上八點,沙發上的少年已經醞釀出了睡意。

    夏油杰看出來他狀況不太好,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額頭,感受到不正常的熱度后瞥了五條悟一眼,像是在指責對方為什么要讓身體不舒服的少年就這樣待在外面。

    接收到這個眼神的五條悟對他無奈攤手,表示奏的性子不是能輕易說服的,而且當時還有另一個人在場,一不小心話題就偏了……

    神宮寺奏意識雖然有些迷糊,但并不影響行動,從沙發上站起來對夏油杰說道:“沒事,我去喝點藥就好了。”

    夏油杰看他一步步走向樓梯,便跟了上去,五條悟也沒停留,同樣跟在了后面。

    走進臥室,神宮寺奏找出醫藥箱,從里面翻找到一盒感冒藥,是便于服用的膠囊。

    他取出一粒膠囊,夏油杰見狀就讓五條悟去倒杯溫水過來,后者從鼻子里哼哼了兩聲就跑下樓倒水去了。

    不多時,五條悟就拿著一杯水走回來,遞給少年的時候還揉了一把對方剛好低下去的腦袋。

    神宮寺奏吞下膠囊后又慢慢把溫水喝完,喝到最后更困了,眼睫半垂地坐在床邊,看上去一沾到枕頭就能睡著。

    夏油杰估摸他這個狀態肯定是不能自己洗澡了,況且還在發熱,為避免著涼應該盡早睡覺才對。

    他低聲在少年耳邊說道:“奏,困了就睡吧。”

    五條悟也壓低了聲音,點頭應和:“對,我們先幫你換一下睡衣。”

    夏油杰聽到這話抬頭看向跑去衣櫥翻找衣服的白發青年,總覺得對方這么積極,肯定是在打著什么主意,但他并沒有阻止。

    穿睡衣肯定比穿襯衫制服睡更舒適……

    意識混沌的少年頓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五條悟想要做什么,一半的困意都沒了,撐著虛軟的身子站起來,想要伸手拿過五條悟翻找出來的睡衣。

    “我自己能穿。”

    五條悟沒有把衣服遞給他,按著少年的肩讓他坐在床邊,俯身彎起唇角笑道:“你身體不舒服,自己換衣服肯定很累,既然我和杰都在,就一定會照顧好你。”

    “不需要。”神宮寺奏仍是不愿意,他堅決不會讓他們發現自己的異樣,捏著睡衣一角想要拿過來,但完全抽不動。

    對于少年的反對,五條悟只是抬頭示意了一下夏油杰,后者心領神會地走了過來,坐在少年身側安撫般攬住了對方的肩。

    “奏,很快就能換好,然后你早點睡覺,好不好?”

    “……”神宮寺奏被他攬住的時候就意識到自己這次可能真的躲不過去了,垂下眼眸良久才開口,“那你們把燈關了……”

    這話一出,夏油杰便確定了少年有什么事瞞著他們。

    五條悟反而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二話不說就抓住少年的雙手向上一抬,偏頭對夏油杰說:“杰,直接動手。”

    神宮寺奏身體猛然一僵,攥緊手指試圖掙脫,卻根本撼動不了,一張冷玉似的臉直接憋住了急迫的緋紅。

    夏油杰在少年緊繃的后背上安撫地拍了拍,隨即伸手一顆顆解開制服紐扣。

    隨著衣服一點點敞開,露出了一小片胸膛,神宮寺奏呼吸愈發急促,眼眶都泛著紅,秀挺的眉蹙起,努力維持表面的平靜和冷淡卻盡數被瑰麗的薄紅沖散。

    “不行……夏油……不要看……”

    少年的聲音清冽好聽,仔細聽就會發現尾音帶著顫意,像是被逼到絕路而染上了祈求的意味。

    五條悟握著少年緊張地蜷起手指的手,低頭在對方用力到泛白的指節上啄了一口,低聲安慰道:“沒事,別怕,乖。”

    待紐扣完全解開,夏油杰緩緩拉開襯衫兩邊,才看到一直被布料遮擋著的情景。

    兩個青年頓時呼吸一滯。

    神宮寺奏不再說話了,索性別過頭,用胳膊擋住自己的面頰,白皙瑩潤的胸腹劇烈起伏著,也讓那兩個創口貼在二人的視野中微微起伏。

    經過了一天,少年身上的紅痕已經淡了很多,但在白皙到剔透的皮膚上仍是很顯眼,創口貼遮蓋的位置微微挺起,色澤比正常情況下還要艷一些。

    半遮半掩,雖然本意是遮擋,但又好似在邀請。

    五條悟低頭看著那處,半晌后才想起來出聲詢問,卻因為喉嚨干澀發緊而不得不清了下嗓子。

    “奏,你這個……咳……這個是誰干的?是兩面宿儺還是那個叫太宰治的?”

    “……”神宮寺奏現在臉上紅的發燙,抿緊嘴唇不愿說話,只想找個地方安靜地死去。

    見少年不肯回答,五條悟放下少年的手,轉身去翻找醫藥箱。

    夏油杰便從后面環住了對方的上半身,看著對方從胸膛一路泛紅到耳根的模樣,心跳越發沉重,情不自禁將唇貼在了對方微紅的耳尖。

    少年被他這樣輕吻,睫毛不由顫了顫,手臂微微抬起,想要拽著衣服再次遮擋住胸口,卻被夏油杰箍住,只能揪著對方的衣袖強裝鎮定。

    五條悟找到了什么走回來,向少年展示手里的兩片全新的創口貼,勾起嘴角說道:

    “既然都要換衣服了,這個自然也是要換新的,來吧,哥哥給你換創口貼……”

    神宮寺奏在夏油杰的臂膀里縮得更緊,眼尾挑紅的鳳眸再也無法維持表面的平靜,震蕩之下泛起圈圈漣漪。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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