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我要你開心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過。
喻穗歲清楚地看到握著手機的手指都在無意識地發抖, 她都握不住手機了。
隨后,她快速下床,連拖鞋都來不及穿, 光腳踩在瓷磚地板上, 一步一步地朝著窗戶邊走去。
步子很慢, 因為她此刻很矛盾。
害怕陳肆真的站在樓下, 又害怕他不在樓下。
可床到窗戶的距離也就短短五米,她最終還是站到了窗臺邊,雙手扶住窗臺,踮腳向下看去。
果不其然的, 樓下的路燈旁多了一個身影。
小區的綠化做得很好, 寬闊的過道兩旁種著高大樹木,以及排列有序的草叢帶。
此刻室外的冬風不停地吹吼,風卷著地上的落葉刮來刮去, 綠化帶也被狂風帶著向一個方向搖曳。
而路燈下的那個人似乎察覺不到冷一樣。
喻穗歲眼睫抖了又顫。
倏地, 被扔在床上的手機忽然開始震動。
她本來不想去看的, 但震動聲一直沒停過。
最后還是一步三回頭地去拿手機。
結果發現,是一通電話進來了。
來電顯示是:陳肆。
她沒有片刻猶豫,果斷接通電話, 又快步走到窗戶邊站著, 透過明亮的玻璃看向窗外。
聽筒里傳來呼呼的風聲,緊接著她注意到樓下那個男人仰起頭向上看, 目光所對的方向和自己的房間重合。
她忽然有種兩人在對視的錯覺。
電話兩頭, 誰都沒開口。
任憑風聲貫耳。
一秒一秒。
喻穗歲率先打破安靜, 聲音聽著有些發悶:“你怎么還不睡,都凌晨三點了。”
隨后,她聽到男人那慣有的語氣, 不正經,“你這不也沒睡?”
喻穗歲鼻腔里發出一道悶哼,鼻音有些重,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感冒了。
“我剛剛和我爸媽聊天來著。”
陳肆單手插兜,另外一手扶著手機放在耳邊,被風吹得發紫。
可這人完全不在意,因為他的注意力都全放樓上立在窗邊往下巴巴看的人影上了。
“嗯,聊天聊的不開心了?”
喻穗歲心底嘩然,忍不住問:“你怎么知道?”
陳肆輕笑,語氣含混:“猜的。”
喻穗歲垂下眼睫,哦了一聲,“那你猜對了。”
雖然她面上不顯,但心里卻發暖。
畢竟對方只是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猜到她的心情低落。
“猜對了有什么獎勵?”
電話那頭的人又繼續問。
雖然喻穗歲在樓上看不清樓下他的神情,但猜也能猜到他此刻的混蛋樣兒。
她一手捏住手機機身,另外一手搭在窗臺上,指尖若有若無地敲擊著窗臺壁。
又輕聲細語地開口:“你想要什么?”
也不知陳肆是忽略掉這句話,還是怎么回事。
他沒正面回答,而是說:“你現在站在窗邊呢?”
喻穗歲愣了下,忍不住又再次看了眼樓下那個人影,小聲嘟囔:“干嘛明知故問,你又不是看不見。”
陳肆嘖了聲,“喻穗歲,我耳朵還沒聾。”
喻穗歲眨眨眼,哦了一聲,故意問:“所以呢?”
陳肆笑了,胸腔都發出愉悅的震動,“所以,你剛剛吐槽我的壞話我能聽到。”
喻穗歲莞爾,但嘴硬道:“這就叫壞話了?你的承受能力也太差了。”
陳肆瞇起雙眼,隔著幾米遠盯著窗邊那個小姑娘,語氣帶了幾分危險,“我什么能力太差了?”
喻穗歲吐舌,不想重復:“好話不說第二遍,你沒聽到就算了。”
陳肆輕哼,戲謔道:“膽子越來越大了啊,喻穗歲。”
小姑娘兩眼彎彎,和他聊了幾句之后,之前的壞心情一股腦兒地完全消失掉,“不可以嗎?我膽子大點不好嗎?”
“誰說不可以了?”
兩人有來有回地瞎掰扯。
喻穗歲故意發出一道雀躍輕笑,“那你剛剛那樣講。”
陳肆輕哂,攏火給自己點了根煙,重重地抽了一口,才說:“這不是某個小姑娘心情不好,逗她玩玩。”
這話一出,喻穗歲愣住了。
她眼睛都忘了眨,呼吸速度放慢,心跳速度卻在無形之中加快了不少。
臉也微微發燙發紅。
然后,耳邊又傳來他吊兒郎當地一句:
“剛剛不是問我想要什么?”
喻穗歲悶悶地嗯了一聲。
隱隱能猜出來他接下來要講的話。
果不其然。
“我要——你開心。”
……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形形色色。
有人嫌你身為學生不好好讀書跑去簽約娛樂公司不務正業。
但有人卻只想讓你開心。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參差不齊-
元旦假期結束后,喻穗歲回學校領了接下來的各科試卷和教材,便前往京城。
霧尚對待新人演員還不錯,給她訂的機票是商務艙。
電影開機時間是一月十號,地點在京郊的影視基地上,附近有幾座荒山,還沒被開發成景區。
她不是主演,屬于客串角色,但戲份不少,所以有圈內口中的番位排名,只不過已經排到了二十番開外,忽略不計也正常。
電影導演是業內的知名導演,拍出來的作品有國際大獎的提名,唯一的缺點就是心氣太高,圈子里出了名的心氣高,不喜歡和流量演員合作,只找實力派演員。
開機那天,劇組辦了場浩大的開機儀式,拜四方,擺香爐,拉橫幅,又用紅布蓋住鏡頭。儀式繁瑣盛多,介紹出品方,導演,攝影師等各項部分主要負責人。
這也是喻穗歲第一次瞧見這樣盛大的儀式,以前見過的最大場面也就是學校開運動會,今天這次算是長見識了。但她不是主演,所以只拿了三炷香穿著劇組服裝,乖巧地站在一旁。
主創團隊完成所有儀式后,才輪到大合影,喻穗歲也在其中。
一切結束之后,差不多一天也就過去了。
次日正式開拍。
劇組專門為演員租了酒店,她和同劇組的一位同樣是高中生的演員住在一間套房內,兩人是相鄰房間。
那位高中生演員叫做宋靖,是本地人,一口老北京味兒十足。從小便是兒童演員出身,這不是她第一次拍戲。
喻穗歲沒有助理,只好自己去找場務拿明日通告。
她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劇組搭建的房屋看起來格外逼真,她拿完通告便返回酒店。
公司雖然沒給她派助理,但派了商務車和司機,畢竟演員酒店和劇組相隔的距離足足有五六十公里。
回到酒店后,剛打開房門,客廳里便飄來一陣香味,是火鍋的辣香味。
喻穗歲愣了下,換好鞋走進去,發現客廳坐滿了人。
有這部戲的男女主演,郭淳屹和姜清音,還有幾個叫不上人名的演員,沙發上還坐著宋靖。
她本想和眾人打個招呼便回房間,但礙不過宋靖的熱情,非要叫著她一起吃頓火鍋,稱先和劇組的演員打成一片,之后好開展工作。
喻穗歲推脫不下,便找了個空位坐下了。
雖說眾人都圍在火鍋旁,但真正吃的只有宋靖和另外幾個演員,畢竟男女主演明天都有通告,不可能在開拍前這樣放肆吃的。
喻穗歲安靜坐著,忍不住看了幾眼男女主演。
這次的男一號和女一號都不是娛樂圈的大熱演員,而是新生代演員,據說還沒大學畢業,都是京城同一所戲劇學院的學生,還是同班同學。
所以二人沒什么架子,和平常人一樣。
她明天要去劇組走戲,所以坐下之后沒拿筷子夾丸子
吃,手上拿了根黃瓜慢慢嚼著。
身邊坐著宋靖,她正邊刷手機邊吃飯。
倏地,也不知道她刷到什么刺激的新聞,突然尖叫起來。
姜清音一個飛刀扔了過來,“叫喚什么呢?”
喻穗歲一聽這老北京口音,愣了下。
后來才知道姜清音其實也是本地人,而且還是宋靖的表姐。
宋靖把手機屏幕送到她面前,語氣里的激動完全抑制不住,“我喜歡的那個車隊最近在這附近訓練呢!”
聽到車隊兩個字,喻穗歲豎起耳朵聽著。
咀嚼黃瓜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姜清音隨意瞥了眼,哦了一聲,對其興趣不高:“罡風330最近有比賽?”
她這話是在問坐在單人沙發上打游戲的郭淳屹。
郭淳屹眼神沒離開過手機屏幕半秒,隨口說:“車隊官博沒發過啊,假的吧,小宋你刷到假瓜了吧?”
宋靖不容許別人侵害她的消息渠道:“怎么可能,那車隊我男朋友也投資過的,他的消息不可能有錯。”
喻穗歲聽到這,愣住了。
原來表面上一副好學生模樣的宋靖居然都有男朋友了。
宋靖注意到她的眼神,嘖了一聲,“我比你大三歲,之前高一休學過兩年,所以現在才讀高二。小妹妹,我已經滿二十了。”
喻穗歲眨眨眼,點頭,“哦。”
宋靖是個比韓琳還要外向的姑娘,瞅見喻穗歲這乖模樣心都軟了,忍不住掐了一把她的臉蛋,“叫姐姐,以后帶你在劇組吃香的喝辣的。”
喻穗歲乖乖叫了聲姐姐,隨口說:“你經紀人不管你嗎?”
一提到這個,宋靖就沒了精氣神,“我經紀人是我哥,大學畢業之后就來做我的執行經紀了,管我管得嚴死了。”
喻穗歲疑惑道:“他同意你現在有男朋友嗎?”
宋靖不解她的邏輯,“我是演員,又不是明星,我沒接過代言,也沒想過要走流量演員的路線,只需要拍我的戲就好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很糊。”
喻穗歲之前不常看娛樂圈的八卦,聽到她口中的糊字,愣了下,“啊?糊?”
“就是不火,我目前是個十八線小透明,有錢賺,沒人黑,幸福指數很高了,我事業心也不強,一年拍一部主演戲兩部配角戲就好啦。”
喻穗歲眨眨眼,發現她很清醒,頭腦也很清晰,知道自己未來要走什么路。
宋靖朝她揚揚下巴,“你呢?”
喻穗歲搖頭,“我還沒出道……”
宋靖愣了下,隨后繼續問:“那你怎么在同齡人都上學的時候來混娛樂圈了?”
喻穗歲沉默兩秒。
這點她從沒對人講過,包括韓琳。
但現在宋靖對她講了那么多,她也有了要抒發出來的傾訴欲。
“我……其實是個留守兒童,今年讀高中才去父母工作的城市讀書。后來和老家的爺爺奶奶通電話,才得知一個老家的小妹妹遭到了不測,而她的父母都是在外務工,一年到頭只有農歷新年才會回家待一周,村子里這樣的兒童有很多。”
喻穗歲微微垂著頭,語氣漸漸微弱,心也漸漸沉了下去。
聲音愈發變小。
“我不想村子里再有留守兒童。”
宋靖從小到大都是家中的小公主,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沒經歷過這些事,也不明白喻穗歲不想村子里再有留守兒童和她進娛樂圈有什么關系。
她唯一能接觸到的非同階層人士就是她的男朋友,她男朋友是白手起家的創一代,比他大五歲,早些年吃過不少苦。
“歲歲,兩者有什么關系?”
喻穗歲抬頭,對上宋靖清澈的眼神之后,愣了下才明白。
這個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既然有吃不飽穿不暖還遭受欺凌的兒童,就會有無憂無慮長大的人。
她苦笑道:“我想進入娛樂圈,等自己有了知名度之后宣傳家鄉,讓家鄉的基礎建設得到發展,讓留守兒童進入大眾視野范圍之內。”
她語氣雖然很輕,但話里的分量很重:“以前我雖然學習成績排名比較靠前,但其實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未來想要做什么,也不清楚想考什么大學,學什么專業。好朋友都有自己的目標和理想,可我覺得自己就像個只會考高分的學習機器一樣,我不喜歡這樣,很麻木。“
“但我后來想清楚了,我的家鄉靠山,古建筑多,適合走旅游路線,可目前最重要的是,我家鄉的無人知曉,一提到青橋村,沒有人知道。所以我想宣傳家鄉,促進家鄉的旅游業發展。”
說著說著,她心中便充滿了美好期待,大多是對家鄉未來建設的期待。
宋靖雖然無法與她舍身處地的共情,但被她散發的魅力吸引到了。
她摟住喻穗歲的肩,“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喻穗歲敕然一笑,“謝謝你,靖姐。”-
那天過后,宋靖算是徹底喜歡上了喻穗歲這個比自己小兩歲的高中生演員,去哪兒玩都帶著她。
劇組分成ab兩組,a組的負責導演是總導演,b組導演是一位名不經傳的小導演。今天喻穗歲的戲是在b組拍的,最近b組的拍攝進度相比較a組來說慢了不少,導演都忍不住發火了。
配角的戲份足足拍了五場都沒過,這還不算分鏡頭。
喻穗歲剛到,便聽到導演把對講機朝著桌上一摔,劈頭蓋臉地罵下去:“你怎么搞的?都不如劇組的新人演員,你公司沒給你安排表演課啊?拍得狗屁不是!”
見狀,她把步子放到最輕,走了過去,身上還穿著戲服,妝發都搞好了,在旁邊待命。
“行了行了,休息十分鐘,演員調整一下。”
導演助理適時出現,讓藝人助理帶藝人整理服裝,補妝之類的。
宋靖今天沒通告,沒給喻穗歲打招呼,直接殺過來了。
自從上次之后,兩人關系大大促進,和劇組其他藝人的同事關系并不同。
喻穗歲是她拍了這么多年戲,第一個想和她在殺青后繼續聯系的。
喻穗歲坐在大棚一角,靠著暖氣,腿上搭了條毛毯,正低頭認真看劇本。
她沒有房車,霧尚派給她的商務車也只在她開工收工后接送她。
宋靖提著保溫桶朝她走過去,站在她跟前,盯了她好一會兒。
這姑娘做事太專注了,根本沒發覺眼前站著個人。
她故意咳了幾聲,喻穗歲才反應過來,下意識仰頭看,模樣又乖又呆。
這小模樣看得宋靖樂了,找了個椅子坐下,順手把保溫桶打開。
喻穗歲眨眨眼,“你今天不是去喜歡的車隊了嗎?怎么來b組了啊。”
宋靖邊給她盛家里阿姨燉的冰糖雪梨,邊說:“別提了,人家車隊封了路。”
喻穗歲不明所以,“啊?”
“比賽有隱私性,還沒完全公布之前不能讓外人過去。”
她聞言,點點頭,注意力瞬間被冰糖雪梨吸引,“好香啊。”
宋靖將瓷碗推到她面前,“你今天這場戲不是要用嗓子嗎?我特地叫阿姨燉的。”
喻穗歲心一暖,“謝謝你,靖靖。”
“肉麻死了。”宋靖故意做出一臉嫌棄狀。
說實話,喻穗歲有點想哭。
因為在家父母都沒這樣對過自己,現在一個人出門,在陌生地界,卻能被人這樣關心。
她邊小口喝著,邊聽著宋靖吐槽。
眼框還有些濕潤。
“罡風車隊的紀律出了名的嚴格,但隊內的成績確實牛,這也是我為什么喜歡這支車隊的原因。其實我喜歡的并不是隊長,而是里面最普通的一個小隊員,雖然隊長的名氣是對內在賽車圈最高的。”
說到這種娛樂八卦,宋靖的話題便向著一個方向滑坡。
“這隊長在里面是個很神奇的存在,他雖然是個高中生,但卻能用手段讓底下人服他,我男朋友和這位賽車圈的大神見過一面,回家之后也對他贊不絕口,說什么他的車隊揚名內外是遲早的事情。”
“雖然我很喜歡這
支車隊吧,但只是把它當成國內的一匹黑馬而已,沒敢想過這車隊牛逼成什么樣子。”
喻穗歲聽到高中生幾個字之后,明顯愣住了。
她舀湯的動作都停住了。
高中生組建車隊?
這聽著怎么那么像陳肆啊。
“發什么呆呢,歲歲,趕緊喝啊。”
宋靖見她愣住,催促道,“我可聽說導演今天發飆了,你趕緊喝,別誤了拍戲。”
喻穗歲的注意全被剛剛的猜想拉過去,完全沒聽到她的話。
她忍不住問:“你看過那支車隊的比賽嗎?”
宋靖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她,“當然看過了,我每次去都買vip票的!而且還和喜歡的賽車手合過影呢。”
喻穗歲不在意這些,哦了一聲,繼續問:“你剛剛說的那個賽車圈的大神,車隊的隊長是誰啊?”
宋靖顯然是對這個名字很熟悉,張口就來了:“陳肆。”
她還以為喻穗歲對賽車感興趣,補充道:“他的名字叫陳肆,我這里有他們車隊的合照,你要看嗎?”
喻穗歲強壓住瘋狂跳動的心臟,點頭。
“我想看看。”
第22章 22 意外
這個世界太小了。
喻穗歲心里正感嘆著這句話。
因為這些天, 宋靖給自己聊過許多關于這個車隊的事情,包括一些參加過的賽事和娛樂八卦。這車隊是賽車圈內的一匹黑馬,起初并沒有隊長, 只有俱樂部的教練, 后來教練因為一些事情退圈, 陳肆是被迫頂上去的。
他剛開始只是個玩賽車跑的不錯的隊員, 也不清楚車隊附屬的俱樂部為什么讓他當隊長,畢竟他那時候混蛋一個,完全沒半點團體意識,更別提領導能力了。
這些都是宋靖講給自己聽的原話。
聊天的時候, 她問宋靖是怎么知道這么多的。宋靖遞給她一個眼神, 仿佛在說你傻啊,當然是從我男朋友那打聽來的。
腦子里正車轱轆地來回扭轉宋靖之前的話,盯著一個地方發呆, 隨后一張照片便送到面前。
“喏, 最中間那個人就是陳肆。”
視線從地面移動到手機屏幕上。
那張照片大概是相機拍的, 很清晰,右下角寫著日期,上面顯示是2011年6月21日。合影里站在陳肆周圍的幾個人都挺面熟的。
喻穗歲不是在之前跨年夜見過, 就是在還沒簽約經紀公司之前跟蘇清淮一起去燒烤店見過。
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中間那個男人, 也就是陳肆。他身后是梧州的網紅建筑,高樓聳立入云端, 隊員身上都穿著賽車服, 一輛價值不菲的跑車入鏡, 更是多了幾分紙醉金迷的氛圍。
陳肆站在c位,穿了簡單的便服,純黑短袖和深棕色褲子, 臉上掛著張揚的笑容。那時候他的頭發很短,不是寸頭勝似寸頭,貼著青皮,冷色調的小臂,稍稍揚起的下巴,凸起的喉結,手搭在身邊人的肩上,目光直直地朝著鏡頭掃.射過來,處處彰顯了張狂。
據說這張照片被網友轉載數次,最后短暫地登上了熱搜。但在熱搜上沒呆多長時間就被擼了下來,因為陳肆那會兒比較低調,車隊比較亂,也不想讓車隊過早地進入媒體視野。
宋靖瞧她看得認真,眼中閃著促狹的笑,“怎么樣,被他迷住了?”
喻穗歲收回目光,頗為平靜的樣子,“嗯。”
宋靖多看了她兩眼,“你倒挺淡定啊,我給我同學看,他們都以為是新出道的明星呢,爭先恐后地要人家的聯系方式。”
喻穗歲愣了下,問:“你有他的聯系方式?”
“當然沒有,”宋靖把手機揣回兜里,“我怎么會有人家的聯系方式。”
喻穗歲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很快過去,臨近開拍,喻穗歲開始整理著裝,調整狀態,起身準備朝著攝影棚走,想起什么,回頭沖宋靖說:“靖靖,你能把剛剛那張照片發我嗎?”
宋靖一臉茫然,早忘了:“什么照片?”
喻穗歲目光頓了下,“陳肆的那張合影。”-
進入劇組后,喻穗歲也沒落下過功課,沒通告的時候,就坐著公司派給她的商務車前往市區上文化課。
她在劇組的日常每天就是這樣,兩點一線,不是在劇組,就是在市區的補習機構。
時間一天天過去,眨眼間便臨近農歷新年,劇組放了五天假期。正式放假前一天,導演請客吃飯,地點就在影視城邊緣,懷柔逼格最高的一家飯店。
喻穗歲本來是不夠格去的,因為導演請的都是主演和配角,實在和她搭不上關系,但不知為何,b組導演卻特地邀請了她。而她只是小配角,實在推脫不掉,所以答應了。
宋靖的戲份早就殺青了,所以早早地回了市區,沒參加這場飯局,兩位主演倒是都給導演面子,都到了。
喻穗歲到的時候,包廂里還沒幾個人,此刻都在沙發上坐著閑聊。
她和場上人都不太熟,進入包廂之后便隨意找了個角落安靜待著。
包廂的雙開門大敞著,走廊里也不知道怎么那么熱鬧,來來往往地都人,有侍應生,也有一些看起來穿著某種特定服裝的男人。
喻穗歲瞥了兩眼,莫名覺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一樣。
沒過多久,導演以及主創人員都到場了,大家紛紛落座。服務員上菜后,導演象征性地講了幾句場面話,就讓大家放開吃,沒再多說什么。
但在場的人都是常年浸.淫娛樂圈的人物,都深啀圈子內的規則,所以除了喻穗歲,沒人是正兒八經來吃飯的,都是來敬酒的。
喻穗歲不懂這些,只是聽說這次的飯局導演把這部戲的投資商也請了過來,此刻就坐在主位上。
“陳總,要不是您,這項目就啟動不了,我先敬您一杯。”副導率先舉杯而起,正好對著的是坐在主位上的男人。
而被他成為陳總的男人只是簡單地瞥了副導一眼,沒接他的敬酒,反而說了句不陰不陽的話,“小劉,主次有序。”
在場人都懂了,這位陳總的話算是搬到了明面上,讓劉副導不要越了規矩,他只是個小小的副導演,還沒法越過導演。
導演和陳總大概是認識多年的老友了,他根本沒給副導一個眼神,反而笑著同陳總嘮起家常:“什么時候回梧州?”
喻穗歲聽到這兒,愣了下。
這位陳總不是北京的嗎?居然是梧州人?
劉副導聞言,目光瞥向喻穗歲,“小喻,你也是梧州人吧?”
喻穗歲實話實說,“我只是在梧州讀高中,不是梧州人。”
劉副導愣了下,似乎沒想到喻穗歲這般實誠,把他接下來要灌酒的話都堵死了。
這部電影的女主演姜清音看到這一幕,無聲地笑了。
之前宋靖還拜托她幫忙看著點喻穗歲,別讓她在這水深的娛樂圈內被人吃了都不知道。
現在看來,這位小朋友根本就是個清流的存在,應該不會被怎樣。
但事情的發展與她的想象有些出入。
這位劉副導并沒有被喻穗歲的直白弄退,而是繼續問:“小喻,你不給導演敬酒嗎?”
喻穗歲蹙眉,不明白為什么非要敬酒,也不是很理解酒桌文化。
她沒動彈,但身邊的人一個個極其上道,舉著酒杯就開始各種敬酒,給導演敬酒,給投資商陳總敬酒,給劉副導演敬酒。
看著包廂內充斥著各種近似萎靡的氛圍,喻穗歲有些呆不下去了,找了個理由溜出包廂。
她去了趟洗手間,將手打濕,太陽穴突突地難受,用涼水潑在眼睛上。
水池和隔間是分開的,洗手區域是男女共用。她站在鏡子前,端詳著自己的臉,忽然發現劉副導演不知道什么時候也出來了。
對方就站在她身后,盯著鏡中她的臉,輕笑一聲:“小喻,你剛進入娛樂圈,還是不太適應這種飯局吧?”
喻穗歲快速洗完手,抽了張紙擦干,“還好。”
劉副導演向前走了一
步,擋住她要離開的身影,話語有些奇怪:“這種飯局以后多的是,你不適應也沒關系,待會兒結束后可以跟我回去,我教你怎么說一些漂亮的場面話。”
若是剛剛她看不懂這位劉副導演什么意思那還情有可原,可這話一出,她立馬就懂了。
宋靖和她講過一些關于這位副導的八卦事,話里話外都是鄙夷他,形容他完全是個管不住下半身的動物,仗著在藝術院校鍍了個金就這種哄騙一些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生活作風有很大的問題。
想到這,喻穗歲立刻拒絕,半點兒面子都沒留。
“還是不用了,導演,我可以自己學習。”
劉副導嘖了聲,裝得像個關心新人的老前輩一樣,“我知道你學習能力強,但小喻啊,有些事兒不能靠自己悟,那是悟不出來的。”
邊說著,他的手便作勢要搭上喻穗歲的肩膀。
可手還沒完全放過去,便被一只大掌在空中控制住。
喻穗歲松了口氣,后退一步,忍不住偏頭。
在看清幫她的人是誰之后的一瞬間,就愣住了。
這人的手勁兒著實不小,弄得劉副導齜牙咧嘴,“你誰啊,趕緊給我放手。”
話音剛落,那人又加重了力道,劉副導的哀嚎聲便更大了,“小喻,這是你朋友嗎?趕緊讓他放手,我以后不會再騷擾你了。”
和宋靖說得完全相同,這位劉副導演就是個紙老虎,沒有后臺。
之前哄騙過的女孩子反應過來之后,就找人打了他一頓,打得他鼻青臉腫進了醫院,他都不敢報警。
喻穗歲沒吭聲,目光都落在來人身上了,根本不在意劉副導的哀嚎和求饒。
他的聲音有些大,鬧得走廊有人過來看熱鬧,侍應生都過來了,但沒人敢上前攔。
劉副導疼得受不了了,大喊大叫:“我要報警,我要報警抓你!”
扯住他手腕的人倏地笑了,“好啊,我看是警察先到,還是你的手先廢了。”
這話說得極為狂妄。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喻穗歲在人群中看到原本坐在包廂中的導演,還有那位投資商。
忽然那位投資商看清這一切之后,撥開人群走進來,蹙眉訓斥道:“陳肆!給我放手。”
喻穗歲聽到這話,愣住了。
原本因為陳肆突然出現在這兒的驚訝轉移到了另一件事上。
那就是為什么這位投資商認識陳肆,而且看起來關系頗深。
可陳肆根本沒看那位陳總一眼,反而把目光放在喻穗歲身上,旁若無人地問她:“這混蛋之前有沒有騷擾過你?”
第23章 23 摸什么呢?
原本還算寬敞的走廊經此事情后, 頓時變得有些狹窄逼仄。
陳肆那態度太囂張了,根本沒管在場所有人,只關心喻穗歲有沒有被這混蛋騷擾過。
喻穗歲有些反應不過來, 心里的問題有很多。
比如為什么陳肆也這樣巧合地出現在這兒。
比如那位投資商陳總為什么對陳肆是一種很耐人尋味的態度。
正當她還發愣的時候, 走廊拐角處來了一群人, 鬧鬧哄哄的, 聊天聲都沒避開人。
她下意識看過去。
三五成群的男人身上穿著的服裝是剛剛她在包廂內瞥見走廊外面一閃而過的眼熟衣服,現在仔細一看,是車隊的隊服。
而站在前面的也是幾個眼熟的面孔,有蘇清淮, 燒烤店老板劉崎, 還有酒吧老板。
陳肆的目光還放在她身上,見她不回答,還以為是自己抓住的這人以前沒少騷擾過她, 手上的力道便再次加重。
一道骨頭錯位聲出現, 讓劉副導猝不及防地發出慘叫。
由此, 喻穗歲的思緒被拽回現實。
她仰頭,甫一撩起眼皮便對上男人暗含關切的目光,心里倏地一暖, 搖頭:“以前沒有過。”
陳肆輕前額, 對他的力道減輕了不少,最后松開手, 在他腿上踹了一腳, 將人踹到墻角。
在場人都被他的舉動嚇到了, 特別是那位投資商陳總,他怒目瞪著陳肆,指著他說道:“你在外面就是這副形象?”
陳肆眼神這次舍得遞給他一個了, 但依舊是絲毫不屑,“和你有關系?”
投資商陳總氣得脖子漲紅,“我是你爹,你說和我有關系嗎?”
此話一出,驚呆了所有人。
這其中包括喻穗歲,包括陳總旁邊的電影總導演,但最震驚的還是癱坐在地上的劉副導演。
他后背冒出了層層冷汗。
這人原來是陳總的兒子,怪不得那么囂張。就目前這個情形看,喻穗歲和這人的關系屬實是不一般。若是陳總知道自己是想騷擾他兒子關系匪淺的朋友,會不會對電影拍攝有影響?
就在眾人都沒回過神來的時候,陳肆忽然開口了。
他不緊不慢地當著他老子的面點燃一根煙,任由煙霧蒸騰上升,在濃濃煙霧中,目光冷炬含刀:“我爹早死了,請問你是哪位?”
眾人嘩然。
陳肆沒再多看他一眼,牽上身邊這位還在愣神的小姑娘,撥開人群走了。
留下這么一灘爛攤子-
另外一包廂內。
這間包房和剛剛的劇組包間有很大出入,明顯是此刻這間更勝一籌。事實上兩個包廂沒法比,因為都不在同一片區域。
雖然都處在頂樓,但劇組的那個包廂位置在整層樓的最外面,挨著電梯和安全通道。而這間卻是在最內里的位置,單獨的一片區域開辟的地位。
室內各種娛樂設施樣樣齊全,因著是頂樓,還有個陽臺,陽臺外是無邊泳池。每當夜晚降臨,遠處鋼鐵森林般的高樓大廈霓虹燈打在水面上。風一吹,水面波光粼粼。
喻穗歲被帶進來之后,在陳肆身邊落座。
飯桌是圓弧型的,圍滿了人。包廂內的氣氛很好,和之前那個虛偽場面相比,此刻倒顯得有幾分真摯。
而且不止有喻穗歲一個女孩,其他隊員有帶著女朋友來的。
陳肆偏頭瞥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多點了份這飯店的招牌面,等服務員把面端上來的時候,喻穗歲才看他一眼。
陳肆把面推到她面前,語氣稀松平常,“不用管剛剛那人,我已經打好招呼了。”
喻穗歲靜靜地盯著他,忽然發覺這人很有能力,他能不動聲色地擺平所有的事情,根本不用她費一點心思。
今天在洗手間門口鬧了那么一出,之后在劇組的工作可能不好展開,她還在猶豫要不要回去給導演道歉的時候,這人居然說已經打好招呼了。
明明他一直在自己身邊,根本抽不出空去處理事情。
陳肆仿佛能猜到這姑娘心里在想什么,懶散地陷入椅子中,靠近她的那條手臂隨意地搭在她的椅背上,是一個很曖昧的姿勢,像是將她攬入懷中般。
“想問我怎么處理的?”
喻穗歲點頭,手上拿著筷子,面的香氣都飄進鼻子里,但她不著急吃。
陳肆指尖微微屈起,沒有節奏地敲打在椅子的木制上,輕笑:“這你就別管了,你只需要記住,沒有你陳肆哥哥擺不平的事情。”
令人羞恥的稱呼又出現了。
喻穗歲盡量忽視掉他的這個稱呼,但不受控制地被影響了。
和他已經有一個月沒見過了,他沒怎么變化,只是頭發好像長了點,額前都有碎發了。
一旁的劉崎聽到陳肆那話,一臉受不了的表情,夾了一筷子菜,遞給他一個眼神:“冷淡了一個月,現在又開始騷了?”
蘇清淮接話,“真夠了你陳肆,別逗我妹了成不成?”
喻穗歲將自己摘出來,開始低頭安安靜靜地吃自己的飯。
因為有女孩在,包廂里沒抽煙的,喝酒的人也不多。
陳肆根本沒看他倆,嘲諷道:“你倆懂個屁,滾遠點。”
蘇清淮拋過來一個開瓶器,扔在陳肆身上,“我再不懂也能看出來你什么心思。”
這話算是將喻穗歲和陳
肆的關系挑明了,放在光底下說了。
陳肆沒羞沒臊,輕哼道:“剛看出來?那你該去看看眼睛了。”
隨后,他輕哂,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我確實是在追喻穗歲。”
這話一出,起哄聲和口哨聲齊齊出現,震響在包廂中。
喻穗歲聽到這些動靜,頭扎地更低了。
陳肆注意到這點,他把原本搭在喻穗歲椅背上的手收了回去,在空中做了一個制止的動作,聲音也暗含警告:“行了啊,別發怪聲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馬戲團搬懷柔來了。”
他的話很有威懾力,眾人看出他的意思,紛紛收了聲,也沒再胡亂起哄。
喻穗歲沒再聽到那些之后,悄悄地松了口氣。
她以為自己做得很隱蔽,殊不知被陳肆看得一清二楚。
一碗面下肚,原本空蕩蕩的胃此刻好受多了,暖意占滿了身子。
她剛放下筷子,一塊草莓味軟糖遞了過來。
順著草莓軟糖往上看,看到一只骨節分明的寬大手掌,掌心半向上,生命線深深地印在上面。除此之外還有薄薄的繭。
“我的手很好看?”
頭頂忽然落下一道聲音,端得是不羈。
喻穗歲點頭,但沒講話,兩指無聲地去捏那塊軟糖。
動作間,指尖部分不小心觸碰到男人掌心的薄繭。
嬌嫩細膩的肌膚被粗糲淺淺地摩挲著,都能感受到他的體溫。
“嘖,”他垂眼,語氣不正經地調侃,“摸什么呢?占我便宜啊?”
這話嚇得喻穗歲睫毛亂顫,軟糖沒拿穩,重新掉到他手里,塑料外衣相互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
她定住心神,既然他都這樣講了,那她也就不去管那么多了。
最后,她干脆大大方方地把手放在掌心上,捏住那顆軟糖之后沒有及時移走自己的手,反而是故意屈起食指,用指尖連帶著指甲尖劃在他掌心。
這細小的聲音微乎其微,在吵鬧的包廂中根本不顯眼,但卻清清楚楚地同時落在兩人耳中。
小動作會搞得人掌心發癢,陳肆也不例外。
但他此刻卻覺得,掌心的癢根本比不上心尖癢。
相比起掌心,更癢的是——
他的心。
喻穗歲抬頭,目光邊和他近距離的撞上,指尖又無距離地同他相接觸。
偏偏面上一副最無辜的表情,眼睛眨呀眨,一雙水眸無比動人。
男人哼笑,側臉上凸起又放下,喻穗歲知道他是咬緊了后槽牙。
看到這一幕,她得逞地笑了,眼尾蕩出了無限笑意,“就占你便宜了,不可以嗎?陳肆哥哥。”
她反將一軍,將那個令人羞恥的稱呼又重新拋給他。
正當她還笑容滿面的時候,陳肆單挑眉,手下動作利落,五指聚攏到一起,共同包住她的軟拳。
只是稍稍用了些力道,便讓她動彈不得。
喻穗歲心一顫,手背滿是他掌心的溫熱,那些薄繭的存在更明顯了,此刻正在一點一點的與她摩挲。
細軟碰上粗糲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求饒。
她沉默兩秒,緩慢開口:“你犯規。”
嘴硬得很。
陳肆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另外一手托著下巴,“我哪兒犯規了?只許你占我便宜,不能我占你的?”
這話說得很有他本人的氣質,流氓渣男又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
喻穗歲輕哼,“我沒有握住你的手,而且還是這么用力。”
她眼神快速掃了下兩人無距離在一起接觸的手,像是把“證據”攤在了面前。
陳肆笑了下,“都進入娛樂圈了,怎么還這么天真。”
喻穗歲不明所以,疑惑地問:“這有什么聯系?”
陳肆嘴角輕扯,“沒什么聯系,夸你可愛呢。”
話題忽然轉到這種風格上,讓喻穗歲愣了下。
隨后臉倏地紅了一大片,連同著脖頸。
包廂內的其他人都在聊天,要不就是在打游戲,根本沒人注意到這兩人之間的氛圍完全變了。
時間不早了,飯局散場后,因為陳肆喝了酒,所以是蘇清淮把喻穗歲送回劇組酒店的。
她從蘇清淮的口中得知,前幾天車隊剛結束一場小規模的賽事,今天這頓飯算是慶功宴,因為他們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歲歲,明天你是要回青橋村對嗎?”蘇清淮問道。
喻穗歲點頭。
“車票買了嗎?沒買的話也別買了,我明天也打算回去一趟,正好開車帶你,高速也就三.四個小時,不算久。”
都已經安排好了,喻穗歲便答應了。
等到次日一早,她收拾好東西之后,剛準備給蘇清淮打電話,他的消息就進來了。
蘇清淮:【下樓吧。】
等她拎著行李箱剛走到酒店大廳,便看到外面正門口停著一輛眼熟的大G。
走出門,才發現大G旁站著一個身影,鼻梁上撐著墨鏡,穿了一身黑,利落帥氣。
這人正是陳肆。
蘇清淮沒下車,坐在副駕駛上,半個身子探出窗外,對她解釋道:“陳肆也去青橋,他有點事要去那邊辦。”
喻穗歲不解,青橋村比較落后,他能有什么事兒去那里辦。
陳肆剛把她行李箱搬上后備箱,一扭頭,對上她疑惑的表情,嘖了聲,“怎么,不歡迎我?”
喻穗歲下意識搖頭,剛想問什么,就被他截斷。
“那就上車。”
第24章 24 極度病態的愛。
撂下這四個字之后, 陳肆越過她,走向副駕駛座,手摸上門把手一拉, 把副駕車門打開了。
蘇清淮當時正靠著車門, 經他這一操作之后, 差點沒穩住身子摔下來。
“謀殺啊?”
他利落地跳下車, 站在地面上。
陳肆根本沒多和他廢話的意思,下巴朝著后座點了下,言簡意賅,“你坐后邊。”
蘇清淮瞥了眼喻穗歲, 之后又看回面前的男人, 氣極反笑,給他束了個大拇指,“劉崎那話算是對的, 你這狗東西真不是人。”
陳肆根本沒生氣, 反而點了下頭, 大大方方承認了:“我不做人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剛知道?”
蘇清淮算是被他的厚臉皮驚到了,邊點頭邊打開后座的門, 臨上車前, 還不忘操著一種勸告的語氣對喻穗歲講:“歲歲,像這種狗東西, 你趁早遠離吧, 哥哥可是提前給你打過預防針了。”
喻穗歲身上只有一個斜挎包, 她站在原地沒動。
陳肆聽到這話,走到她面前,動作自然地接了她的包, 拎在手上。
那斜挎包是毛茸茸的卡通包,在他身上倒也沒違和感,增加了幾分人夫的氣質。
男人經過副駕駛的時候,把卡通斜挎包放在中控臺上,轉身逆著光看她,墨鏡也沒摘下來。
他側頭歪了下,意思是讓她上車。
身后清晨的陽光鋪在他身后,將他整個人都完全包裹在陽光中。
那種氛圍感無法用語言形容。
這不是喻穗歲第一次坐他的車,上車后輕車熟路地系上安全帶,想起什么,問道:“對了,你知道青橋村在哪里嗎?需不需要導航。”
后排的蘇清淮扯了個笑,語調不陰不陽,“這你不用擔心了歲歲,陳少爺之前去過好幾次了,那叫一個輕車熟路。”
陳肆居然去過青橋村?
她怎么不知道。
陳肆已經發動車子上路了,目視前方,單手帥氣地打了一圈方向盤,感受到她的目光了,“好奇我什么時候去過你老家啊?”
他這話帶了幾分逗弄小孩的調調,隨后繼續說:“那你其實應該要好奇的事情有好多。”
蘇清淮顯然是受不了陳肆在喻穗歲面前的這模樣了,嗤笑一聲:“誰問你了。差不多得了啊,沒人對你好奇。”
前方剛巧是個紅燈,車輛緩緩停下。
陳肆嘖了聲,隨手撈起中控臺上的一瓶水,頭也不回地朝后排拋過去,“非得讓我把
你名字在俱樂部里劃走是吧?”
這話是明晃晃的威脅,因為蘇清淮打算高考結束后正式加入賽車俱樂部。
有些人生下來就對賽車感興趣,他就是其中之一。而陳肆是俱樂部中賽車玩得最溜的。
所以聽到這話后,他沒再開口,只是雙手合十地求饒。
陳肆從后視鏡看到他那模樣,扯了個笑,“這就怕了,想不讓我把你劃走也行,接下來到青橋村的路上,把嘴閉緊就行。”
蘇清淮急忙表忠心,兩指捏起,在嘴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之后,沒有了蘇清淮的聒噪,車內倒顯得十分靜。
一個拐彎,大G上了通往高速的公路,經過etc之后,喻穗歲明顯察覺到車速提高了不少。
她下意識抬手,握緊車頂的扶手,后背緊緊地貼上車的椅背。
陳肆余光注意到這點,腳尖微微抬起,把車速慢慢降下來了。
他輕咳一聲,“現在這個速度還適應嗎?”
車內安靜的氣氛被他驟然打破,忽然冒出來這么一句話。
喻穗歲不明所以,茫然地啊了一下。
畢竟剛剛那話聽著意思蠻多的。
有好幾層意思。
陳肆沒看她,只留給她側臉,“我是說,車速能適應嗎?”
喻穗歲哦了下,點頭,又想起他看不到,便及時說道:“能適應。”
“嗯。”
她講話間,目光都看向駕駛座,余光注意到后排的蘇清淮正帶著耳機打游戲,倒是很安靜。
汽車發動機的噪音很低,這樣顯得車內更安靜了。
陳肆目視前方,忽然摁了下車載音響,“想聽什么歌?”
喻穗歲正發呆,思緒被拽回,“什么都可以。”
陳肆笑了下,“那你隨便找首歌放著。”
“哦。”
她起身,后背脫離椅背,向著屏幕傾身。
指尖在上面滑了幾下,發現都是些英文歌,最后沒多想,干脆點了第一首,讓它順序播放。
這首歌的前奏像是卡碟一樣,又有一種武俠片中,捉妖師收妖怪時候的音效感。
車輛進入長隧道,再出來的時候群山環繞,天氣一般,陽光被烏云擋住,山與山之前的縫隙從車內看很近,道路越走越狹窄。
越往北走,天氣越惡劣,分明是晌午時分,陽光卻看不到幾縷,還有小范圍的霧氣。
車內的鼓點都打在節拍上,三百六十度立體環繞的音樂十分炸耳。
“Something lately drives me crazy,
最近我有點抓狂。
Has to do with how you make me,
估計和你脫不了關系,
Struggle to get your attention,
費力地吸引你的注意,
Calling you brings apprehension,
打給你電話還徒增煩惱,”
不僅是音樂炸裂,接下來的歌詞更是不堪入耳。
“Texts from you and sex from you,
你的短信,與你魚水之歡。
Are things that are not so uncommon,
卻感覺你都是那么敷衍,
Flirt with you youre all about it,
與你調情,而你卻也只喜歡調情,
Tell me why I feel unwanted
告訴我為何我卻沒有一點被需要的感覺。”
喻穗歲英語水平還算可以,反應過來這歌詞是什么之后,臉騰得一下紅了。
她的手碰上屏幕,想要換首歌。
動作卻被一道聲音喊停,“干嘛呢?”
喻穗歲手頓了下,若無其事地說:“我不喜歡這首歌,太吵了,換一首。”
陳肆笑了下,“開車就得聽這種,不然容易睡著。”
喻穗歲愣了兩秒,隨后熄滅換歌的想法,乖乖說:“哦,知道了。”
陳肆知道她什么意思,壞心思一起,開始逗她:“這歌叫什么?還挺好聽。”
喻穗歲目光瞥見滾動的歌名,不肯說:“我不知道,看不懂。”
陳肆調侃道:“火箭班的學生,不可能看不懂。”
喻穗歲給自己找補:“可我好久沒上過文化課了,學習退步了。”
陳肆拆穿她:“你拍戲期間不是兩地往返嗎?沒通告就去市區上課的是誰?”
喻穗歲嘴硬道:“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陳肆笑容肆意:“行,隨你。”
她偏頭看向窗外,群山疊疊,快速向后退去。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那首歌結束后,車載音響的屏幕上印著一串英文字母:
Super Psycho Love
后來喻穗歲在手機瀏覽器上輸入這行字母,得到的翻譯是:極度病態的愛-
下了高速之后,陳肆先送喻穗歲回家。因為之前父母給爺爺奶奶在縣城里買了套三室一廳,小區的位置在縣里最熱鬧的地界,周圍有小學和初中。
這個小縣城因為四面環山,所以發展一直比較落后,和同一個地級市的其他縣城距離比較遠。其他縣城靠著各種政.府帶動早早地發展起來,而這個小縣城好像被遺漏一樣。
汽車七拐八拐,才到達小區門口,陌生車輛不能駛進去,所以喻穗歲在小區門口和兩人告別。
等小姑娘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小區內,蘇清淮才慢悠悠開口:“要不你跟著人家回去過年得了。”
陳肆收回目光,根本沒給他一個眼神,“也行,我除夕的時候就上門。”
蘇清淮算是被他這態度折服了,邊嘖嘖地看他,邊下車和他換了位置,“你是真敢想啊。”
陳肆繞了一圈車頭,坐上了副駕駛,系上安全帶之后,闔眼假寐,嘲諷道:“比你膽子大,追人追了半年都沒個進展。”
蘇清淮嗤笑一聲,“你懂什么,我這叫講究分寸。”
陳肆沒再出聲理他。
車內恢復安靜,蘇清淮把車開到了離這片小區大概五公里的另一片小區,陳肆在這租了個四室一廳。
之前蘇清淮說的陳肆有事要過來辦不是瞎講的,因為陳肆確實是有正經事要在這地方辦。
他自從初中畢業之后便開始賺錢,目前在梧州的一家汽車俱樂部有自己的車隊。俱樂部的前身是當地的汽車修理廠,屬于車友自發共同舉辦的,他在內也占有股份,只不過比較少。
而這家俱樂部旗下的車隊前不久在國際賽事上取得過不錯的成績,所以得到了知名企業的投資,準備聯合車隊和俱樂部的名號在國內找地建設一條國際化的賽車車道。
選來選去,最后初步定了幾個城市,青橋縣就是其中之一。
到達小區之后,兩人一同上樓,那時候已經是中午了,剛好是飯點,兩人便隨便找了家面館解決午飯。
那天是臘月二十八,面館內坐滿了人,只有窗戶旁有一個雙人桌,外面的街上也擠滿了人。
對面是一家網吧,旁邊挨著一條小巷,巷口站著幾個穿著奇異的男生,染著五顏六色的頭發,正聚在一起吞云吐霧。
面上來之后,陳肆沒什么包袱,大口吃面。
蘇清淮坐他對面,不著急吃飯,先接了個電話,是劉崎打來的。
除了他倆之外,這次跟著一起來青橋的還有劉崎和辛泰奇,劉崎開了家燒烤店,辛泰奇開的是酒吧,兩人有點資產,在俱樂部里說的話也有一定地位。更重要的是,這兩人都是八零后,人生閱歷高,早年間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世面,所以看地理位置他倆得在。
蘇清淮發過去一個定位,沒過多久,兩人就到了。
四人邊吃飯邊聊,下午要去郊區看地,所以都沒喝酒。
蘇清淮拿出一張紙質地圖攤在桌上,拿筆在上面涂涂畫畫,看向三人。
“我找風水大師看過了,南郊那邊一般,不太適合咱們,但它的優點是
面積大,便宜。北邊的地還算可以,從風水的角度來說,河在東面,風水好。就是沒南郊大,一共就一千畝,要是真開始建道,估計實際賽道面積要少四分之一。”
劉崎蹙眉,“還有別的地兒沒?”
蘇清淮搖頭,“再之外就到外縣了,陳肆的首選還是青橋縣。”
辛泰奇瞥了陳肆一眼,“干嘛非得選這兒?就因為這是那姑娘的老家?”
陳肆掏出盒煙,抖落幾根遞給在場三人,自己卻沒抽。
他輕咳一聲,“我之前調研過實際情況,這地方的發展受限,當地沒有好的工作機會,除了體制內就是服務業崗位,賺的錢不多,所以縣城和周圍村里的大部分年輕人都外出務工,留在這里的大多是留守兒童。”
他聲音壓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所以,我的要求是,在青橋當地選址,最好靠近附近村莊,政.府和企業兩相合作,這樣也能帶動當地發展。”
自從他說到留守兒童那四個字之后,蘇清淮便一直盯著他。
覺得他應該是知道了什么。
第25章 25 活不成了
陳肆的要求也不是很高, 那天回去之后,辛泰奇和劉崎連同蘇清淮開車前往青橋最邊界的地方。
他們提前聯系了當地政.府的基層人員,一同找合適的地理位置。
而另一邊的喻穗歲剛進家, 飯菜香就飄進鼻子里。
爺爺奶奶聽說她要回來, 一大早就各種采買食材, 做了一大桌好吃的。
“嘗嘗這個酸菜魚, 歲歲。”
奶奶拿勺子給她舀了好多白膩魚肉,放在她碗里,一臉關心:“在梧州讀書很辛苦吧,每天起早貪黑的。”
爺爺也忍不住說:“怎么看著又瘦了, 歲歲, 你平常多吃點飯,正是長身體的年紀,不要減肥。”
久違的關懷如約而至, 弄得喻穗歲心里暖暖的。
但爺爺奶奶還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學習模式是半工半讀, 也不知道自己簽約了經紀公司, 已經開始拍戲。
她的想法是先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二老,畢竟他們從小就想讓自己考一個好大學,自己現在的做法在他們眼中就是不務正業, 所以還是先不說。
想到這, 她突然想起,其實自己父母對自己的這項做法也表示不理解, 只是后來父親看似同意她, 可其實是被違約金強制妥協了。
在她自己選的這條道路上, 可以說是沒人支持她。
她得一個人單槍匹馬地走完。
午飯吃完后,兩位老人都去午休了,喻穗歲呆在臥室內坐了一會兒, 望著窗外發呆。
這房子是五年前暑假買的,當時這片區域比較靠近郊區,優點就是房價低,小區物業好,但住戶大多是回遷戶,五十歲以上住戶居多。
現在小區周邊的學校也都遷過來了,相比較剛開盤的時候,這塊區域熱鬧多了,煙火氣也上來了。
昨天青橋剛落了一場大雪,積雪厚厚地蓋在地上,小區內玩雪的孩子挺多的。北方城市的地暖燒得旺盛,室內溫度高但濕度低,臥室的窗戶敞開著,冷風帶著小孩的嬉鬧聲一同涌入室內。
書桌上放著劇本,她也沒看,雙手托著下巴發呆。
待了沒多久,她便想著下樓透透氣,裝上手機便乘電梯下樓了。
單元門一打開,呼呼的冷風從光禿禿的脖頸里涌進去,冷風一下子將她凍得無比清醒。
她打了個哆嗦,裹緊衣服,朝小區外面走。
雪天路滑,她走得很慢,前方經過一個熟悉的小巷,聽到里面隱隱傳來一些刺耳嬉鬧聲,沒多在意,朝著巷口的小賣部走了進去。
其實青橋縣面積很大,這塊地界早些年有獨屬的名字,叫雪漓鎮。這兩年逐漸和青橋市區接軌,雪漓鎮這個名字便很少出現在市民口中。
而喻穗歲進入的那家小賣部有個好聽的名字——雪漓椿野。
她不是第一次來這家店,對這家店比較熟悉,走到收銀臺,對收銀小妹指著后面墻上的玻璃煙柜,“拿盒江南韻。”
店員是剛來這兒上班的,瞥過她的時候多看了兩眼,“30一盒。”
喻穗歲帶了零錢,遞給她之后便拿煙朝門口走,想到什么,又轉身買了個打火機。
當時店內放著舒緩的粵語歌,男歌手的聲音很有穿透人心能力。
恰好這首歌是她最喜歡的,歌詞唱到那句“為何為好事淚流”,歌聲便戛然而止了。是店內的音響沒電自動關機了。
她沒多停留,裹緊外套朝著店外走。
街上人來人往,處于大堵車的狀態,鳴笛聲此起彼伏,吵得人心亂發慌。
她倒是沒什么感覺,在冷風中,攏火點煙。
煙霧被風吹散,拿煙的那只手被凍得發紫。
這個場景,喻穗歲心里只想到了小柿子。
以往在農歷新年到來之際,小柿子都是和她一起在房間內玩游戲的。
下雪天的話會叫上韓琳一起打雪仗堆雪人。
可現在小柿子卻遭受了迫害,人在北京的醫院。
她拍戲的間隙其實有去醫院看望小柿子,只不過小柿子的狀態太差了,神智雖然清楚,但身體上面出現了很大的問題,不得不繼續待在醫院。
她當時帶了小柿子最喜歡的芭比娃娃,一進入病房,便聞到刺鼻的消毒水味兒。病床上的小女孩頭都被扎著醫用繃帶,露出的皮膚都是青紫的,傷口觸目驚心。
她當時就傻住了,說不出一句話。
最后還是小柿子的媽媽把她叫到走廊,和她講了一些話。
小柿子受到這樣的遭遇,她父母仿佛一夜間老了二十歲,鬢角的白發都很明顯。特別是小柿子媽媽講話的時候,聲音哽咽帶哭腔,那時候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
喻穗歲也不好受,自己親生女兒遇到這種事,父母肯定是自責。
不論過去多久,亦或是十年二十年,都會成為一家人心中不可磨滅的坎。
正當她還陷入回憶中,身后的巷子里傳來一道口哨聲,伴隨著不入流的話。
落入耳朵里,有些熟悉。
“這是誰啊?這不是喻穗歲嗎,怎么,現在也學會抽煙了?”
“可以啊,去了梧州也不說和我們這群老同學多聯系,回了青橋怎么也不在班級群里講一聲。”
“你是誰啊,還要和你聯系。”
“滾蛋,我當時可是喻穗歲的同桌,怎么就不能和她保持聯系了?”
喻穗歲內心咯噔一下,沒轉身都能猜到說這些話的人是誰。
他們都是自己在讀初中的時候,欺負自己的那些人,時至今日,一聽到他們的聲音,頭皮都頓時發麻,隱隱間好像回到了初中。
那群起哄人之中一個黃毛男不滿喻穗歲裝聽不到他們講話的模樣,連吸了幾口煙,隨手一扔,朝著她大步走過去。
走到她身后站定,嘴里還嚼著口香糖,拽了一下她的馬尾,力道不小。
“我他媽和你說話呢,你是沒聽到還是裝聾呢?”
他拽完喻穗歲的馬尾之后,又拿肩故意去碰她的。
喻穗歲一個猝不及防,被撞得身形不穩,頭皮發痛。
自然垂放在身側的雙手下意識緊握成拳,但又慢慢舒展開。
附近雖然車多,但沒多少行人,而且他們的人太多了,她沒有把握逃離這塊地方。
因為之前初中放學唄這些人圍堵的時候,她也想過逃跑,但下場是被打的更慘。
所以她不敢賭。
這些人對她做過的行為很過分,讓她時至今日都記得那種屈辱感和恐懼感。
又有一個染了藍金挑染的女生走過來,手上捏了根棒棒糖,邊吃著邊左右圍著她轉,注意到她身上衣服的牌子,嘖嘖道:“你也是好起來了,現在穿名牌都
不會躲躲藏藏了?一千多塊的羽絨服說穿就穿了?鞋子還是哭奇的?”
后面傳來一道嘲笑聲:“馮穎,你個村逼不會說話就閉嘴,人家那叫Gucci。”
馮穎扭頭罵一句你給老子滾蛋,又回過頭看盯著喻穗歲看,手捏上她的下巴,左右翻了翻,“用的什么水乳,臉還挺嫩的,都看不出以前的凍瘡模樣了。”
喻穗歲垂著眼睫,睫毛一個勁兒地抖。
她也想起之前青橋下大雪,他們那群人堆好雪人之后,拽著她的頭發朝雪人的頭上撞。雪粒子都被壓得很緊實,撞在臉上生疼。那節體育課有多長時間,他們就這樣持續了多長時間,風一吹,她的臉上就滿是凍瘡,瘆人得很。
馮穎說完那話,又瞥了兩眼她的衣服,命令道:“把這羽絨服脫下來。”
說完之后,余光看到鞋子標志,又說:“鞋也脫下來。”
喻穗歲怔愣一秒,不肯動。
她雖然現在還是逆來順受,但那僅僅限于不敢主動還手。可讓她當街脫自己衣服,這種事她做不來。
馮穎見她沒動,惱了,后槽牙用力咬碎棒棒糖,嘎嘣脆。
她吐掉棒棒糖的棍兒,推搡了喻穗歲的肩膀,“我說話不管用了是不是?”
之前那個黃毛男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看到這才覺得有點意思,盯著喻穗歲笑了:“可以啊,現在硬氣了。哎,敢不敢打馮穎一巴掌,敢打的話,我今天不弄你了。”
喻穗歲咬緊唇瓣,不開口,也不抬頭。
馮穎聽到這話,偏頭給了黃毛男一個眼刀:“滾,他媽的有你什么事兒?”
黃毛男嘿嘿笑,“這不是看熱鬧不怕事大嗎?”
說完,他推了一把喻穗歲的手臂,起哄道:“快點,上去打她,敢不敢?”
馮穎莫名奇妙被這話弄的也來了勁兒,她冷哼一聲,嘲諷道:“就這玩意兒,你覺得她能有那膽子?看她那受氣包的模樣,慫逼一個。”
黃毛男贊同馮穎的話,嘆了口氣,從兩人面前經過,和喻穗歲擦肩而過的時候,肩膀還故意撞了她一下,撞的她沒站穩。
馮穎瞅見這一幕,面露嫌惡:“真能裝啊,臭.婊.子。”
喻穗歲聽到那個不堪入耳的稱呼,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沖破了心底多年的恐懼,叫了一下那個黃毛男的名字。
黃毛男不耐地回頭,結果迎接他的是重重地一巴掌。
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黃毛男瞪大雙眼,馮穎也是如此。
她皺眉,“喻穗歲,你膽子不小啊,敢打他。”
喻穗歲呼出一口氣,閉了閉眼,對著馮穎一字一句地說:“我不僅打她,還打你。”
一秒后,巴掌呼上了馮穎的臉。
聲音清脆響亮,比她剛剛咬碎棒棒糖的聲音還要脆耳。
……
馮穎瞳孔瞪大,瘋了一樣,“我草.泥馬,喻穗歲,你他媽敢打我,看我不撕爛你的臉。“
她揚手就要朝著喻穗歲的臉扇去,手卻在剛伸到半空中的時候,被人截停了。
“誰啊,敢他媽攔老子。”
馮穎大吼著,再也受不了地大聲吼叫,和精神病院里的瘋子沒什么兩樣。
因為今天喻穗歲的這一掌,算是徹徹底底地激怒了她,挑戰了她的自尊心。
那只扣下她手腕的手掌格外有力,五指稍稍用力,便能讓她破口喊疼。
來人拽著她的手腕,用力朝旁邊一甩,對準的方向正好是黃毛男。
那力道很大,讓馮穎徹底失去平衡,甩在黃毛男身上,兩人齊齊地朝后方栽去。
喻穗歲對上這人的眼眸,愣了下。
是真的沒想到能在這遇到陳肆,他們下午不是有工作要忙嗎?
這人正是陳肆。
他渾身帶著戾氣,甩了下手腕,面露嫌棄,像是剛剛碰到了什么臟東西。
又隨意掃了眼地面上的兩人,眼神冷得像是在看一灘死物。
馮穎四肢都傳來疼痛感,她躺在地上,瞪著面前突然出現的男人,“你他媽誰啊。”
黃毛男此刻也怒了,怒吼道:“兄弟,你他媽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敢在我的地界上炸刺,你不想活了?”
陳肆根本沒給地上的兩人一個眼神,目光放在喻穗歲身上,仔細察看著,發現她并沒有受傷之后,松了口氣。
之后才看向地上的兩人。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扯了個沒溫度的笑,“你們活不成了。”
第26章 26 我希望,梧州落雪
黃毛男一行人在數量上就已經非常超過了喻穗歲和陳肆兩人了, 他也意識到這點,不屑地笑了,起身, 目光在二人之間不停流轉。
想到什么, 語氣猥瑣:“可以啊, 喻穗歲, 現在都有對象了,你對象知不知道你以前的那些事兒啊。”
說完這話,他的笑容更放肆了,還躥伙著身后的那群人一起聊。
“兄弟, 你不知道, 這女的之前初中的時候被整得多慘,被打被罵的視頻我手機上還有呢,要不要看一看?”
馮穎想到舊事, 跟著笑, “對啊, 帥哥,你別和她在一起了唄,重新找個對象, 你看我怎么樣?”
“又開始發.騷了啊你馮穎, 對著喻穗歲對象就敢這樣說。”
馮穎仗著他們人多,根本沒再怕的, 笑著說:“這有什么, 這位帥哥不識相的話, 那咱們就揍他一頓,揍到他識相。到時候把他拐到家里,來點猛藥, 他肯定就當了我的狗了,我讓他干什么他不得干什么啊?”
“還得是你牛逼。”
喻穗歲聽到這兒,蹙眉,雙手緊握成拳,面上的擔憂不似作假。
以黃毛男為首的這群人大多是附近職高學生,其中不乏有些社會上的閑散人員,更甚者還有進過監獄的混子。他們敢做的事情多了去了,沒個怕的,進出警察局都是家常便飯。
之前他們就販賣過一些聽話水,不管男的女的,只要是看上了的,就會給對方下藥,和對方發生關系之后就拿錄像威脅,一些性格烈的男男女女不怕這些,那他們就會打到他們聽話為止。
手段極其殘忍,根本不是人。
想到這點,她不禁拽住陳肆袖口,向自己的方向扯,小聲說:“要不我們跑吧,我知道最近的一家派出所在哪里。”
陳肆回頭,注意到她蒼白的臉,唇瓣血色都沒了。
他反手大掌牽住她的手,牢牢地將她的手裹在掌心中,五指聚攏,微微用力,像是在安撫她:“不用怕,有我在。”
喻穗歲不想讓兩人陷入危險境地,忍不住搖頭,“我不想你因為我受傷。”
陳肆通過這小姑娘的話猜出來,面前那群人估計是以前沒少欺負她,而且手段還比較瘆人,所以能讓她這樣害怕。
他沉聲道:“歲歲,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有事。”
邊說著,他后退一步,將小姑娘攬進懷中,手掌挽住她的肩,在她耳邊低聲說:“待會兒看我眼色講話。”
喻穗歲愣了下,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心里的害怕莫名消散,點頭:“好。”
有他在,就沒有危險。
陳肆冷眼盯著他幾個人,忽然一副輕佻模樣,無視掉馮穎極其同伴的話,目光打在黃毛男身上。
他輕笑,“視頻呢?”
黃毛男先是愣了下,隨后快速反應過來,直拍大腿,笑容囂張,“喻穗歲,你看你這對象,都主動提出要看之前你的那些視頻了,他也不是那么喜歡你啊。”
陳肆聲音淡淡的,笑容不達眼底,手揉了兩把小姑娘的肩膀,無聲地給她傳遞溫暖。之后慢慢松開她,步子朝前,走到黃毛男面前兩步的距離處。
他目光冰冷,“你到底有沒有視頻,是隨口胡謅的吧?”
又故意拿話激怒他,“隨口瞎編了一條視頻吧,就你們這些人,有那么大的膽子?趕在欺負人的時候錄像?”
率先被激怒的不是黃
毛男,而是馮穎。
她嗤笑一聲,走到黃毛男身邊,手肘搭在他肩上,“李峰,還不拿出視頻讓他看看?”
陳肆瞥了她一眼,暗諷對方蠢得要死。
黃毛男也被陳肆剛剛那語氣激怒,氣得夠嗆,當下便掏出手機,翻出當時的視頻。
視頻自動開始播放,揚聲器內傳來刺耳囂張的笑聲,還伴隨著講話聲。
“抬頭,喻穗歲,看鏡頭,別讓我們穎姐生氣。”
“給我把馬克筆拿過來,要黑色的。”這話是馮穎說的。
……
“我是個沒腦子的大傻逼,哈哈哈哈哈哈馮穎你也是夠損的,在人家臉上寫這幾個字,還把傻逼兩個字寫在腦門上,真醒目啊。”
喻穗歲聽到這些聲音之后,仿佛一瞬間回到了之前讀初中的時期,那段最黑暗最不想回憶的時期。
她身子不可避免地開始發抖,嘴唇也不停地打顫,眼前的場景不斷變化,一會兒是那群人在教室里欺負自己,把粉筆頭塞到她嘴里。一會兒是在學校操場,或者廁所,她們把泔水潑到自己身上,到處都是臭味。
陳肆背對著她,沒注意到這姑娘的反常,聽到那些聲音之后,也愣住了。
校園暴力事件他雖然沒遇到過,但多多少少也聽說過,可真的沒想到同齡人之間居然做得這樣過分。
因為他從那些人的對話聲中隱隱聽到了喻穗歲的哭聲。
黃毛男盯著手機屏幕上,猥瑣地笑容就沒下去過。
又把手機屏幕送到陳肆面前,讓他能更好地看清楚,他們欺負喻穗歲的畫面。
陳肆蹙眉,目光移到手機屏幕上,視頻的每一幀畫面都清清楚楚地跌進眼底。
上面顯示了他們欺負喻穗歲的證據真的存在,他們做的那些事也很過分,已經超乎了校園暴力的范圍,構成了故意傷害罪。
是完全可以將他們全部人送進少管所的。
陳肆原本想著誘導黃毛男拿出視頻,以便作為證據使用,將他們送上少年法庭,送去少管所。
現在他看完視頻后,想法變了,不止是簡單地讓他們進少管所,而是想讓他們死。
這群畜生簡直不是人。
偏偏黃毛男沒什么防范,還以為陳肆只是好奇心上來了而已。
他絲毫察覺不到陳肆對他的殺意,嘴角的笑容還明晃晃地亮著。
“怎么樣,看完視頻之后,現在覺得喻穗歲啥樣?”
陳肆冷笑一聲,“我對她沒什么想法,對你的想法挺多的。”
黃毛男一聽這話,樂得不行,還以為陳肆是要和他交朋友,畢竟陳肆身上穿的戴的都像個有錢人,光是手腕上的腕表就足夠吸引人了。
他嘿嘿笑:“哦?對我有什么想法?想和我交朋友?”
陳肆咬緊后槽牙,側臉凹凸兩下,頸間的青筋暴起。
他舌尖抵住齒關,向前邁了一步,手緊握成拳,笑了下:“那倒不是,和我做朋友你還不配。”
黃毛男蹙眉,反應不及:“那你想做什么?”
“我啊,”陳肆聲音很低,但很有分量地傳到現場每個人的耳朵里,“想讓你死。”
就這么簡單,我的想法只有一個,就是想讓你死,包括在視頻里欺負喻穗歲的所有人,都下地獄。
話音剛落,一個左勾拳迎著黃毛男的臉砸了上去。
力道用的很大,只是簡單的一拳便把對方的酸水打了出來,在空中洋洋灑灑。
這條小巷往常鮮少有人經過,更何況在馬上過年的時候,經過的人更少了,方便了陳肆的所作所為。
他抄起墻角的一個很有分量的鐵管,想也沒想地揮到黃毛男的肚子上,打得對方悶哼一聲倒地。
他握緊鐵管,彎身撿起黃毛男掉落的手機,牢牢記住視頻中出現的人物,而后把手機揣兜里。
抬頭,目光掃射過去,在場人一個不落地都曾出現在視頻中。
他拎著鐵管走上前,毫無差別地將鐵管甩在那些人身上,一個接著一個的。
不論男女,不論高矮胖瘦。
一視同仁。
沒多久,那些人便癱躺在雪地上,動彈不得。
明明幾分鐘前他們還格外囂張,此刻卻是另外一副光景。
喻穗歲看著這一切,也沒有動。
她心里裝滿了水,溢不出去。
看到他們被揍得不比當年的自己好多少,心中也沒有那種得意感。
而是一種茫然。
此時已經下午五點,冬日夜幕降臨。
那家小賣部的店員剛好到了下班時間,剛走出店就看到這樣一幕,嚇傻了。
又哆哆嗦嗦地報了警-
一個小時后,當地警局內。
喻穗歲坐在角落,身邊是陳肆。
對面是那群人,正七嘴八舌地說著自己有多可憐,陳肆有多恐怖。
場面有些混亂,直到一位警官低吼道:“都閉嘴!”
他把警棍遞給身后的輔警,去接電話。
“康局,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情嗎?”
那頭不知道說了些什么,讓這位警官朝著陳肆多看了好幾眼。
喻穗歲也發現這點,她扯了扯陳肆的衣袖,小聲說:“待會兒我就說我不認識你,你是見義勇為的,他們都是欺負我的人。”
都這個時候了,陳肆還有心情逗她玩:“不認識我?想和我撇清關系啊?”
喻穗歲還以為他誤會了,急忙解釋:“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不想連累你。”
陳肆低眸,目光掃過兜里的手機,捏了一下這姑娘的尾指,“不用擔心,剛剛不是給你說了嗎,有我在,就不用害怕。”
很快,那位警官打完電話,朝兩人走過來。
喻穗歲心里一咯噔,愣住了。
還以為是要讓他們進審訊室了。
可誰承想,這位警官走過來,并沒有像教訓黃毛男那樣教訓陳肆,而是態度溫和地問:“小伙子,你的名字叫陳肆?”
陳肆點了下頭。
“待會兒康局會親自到達現場,你到時候把視頻交給他就好。”
陳肆嗯了下,冷淡得很。
喻穗歲看著這一幕,都傻住了。
她還以為是要讓他們進審訊室審問他們,沒想到居然是局長親自過來。
等那位康局到了之后,喻穗歲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為一起過來的不僅只有康局,還有政.府官員和雪漓鎮的書記。
而且這幾位領導過來之后,雷厲風行,態度明確,看完以黃毛男為首的人欺負喻穗歲的視頻之后,又讓警局調查那幾個社會混混的檔案,最后以故意傷害罪將他們送進了少管所。
從警局出來的時候,喻穗歲還有些發愣。
也是沒想到陳肆真的能把那群人送進少管所。
最令她不可思議的是,陳肆來青橋是真的有正經事要辦,而且這個事情還關乎青橋的發展。
也就是說,若是這個項目辦成了,那青橋一定會發展起來,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減少人員流失和留守兒童的存在。
喻穗歲知道所有事情后,偏頭盯著他看。
“你的意思是,要在青橋建設一條國際化的賽車賽道嗎?”
陳肆嗯了下,在她身側,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青橋比不上梧州,冬日的寒風刺骨,迎面刮來的風吹得頭皮疼。
喻穗歲一邊點頭,風刮過來又把頭縮進衣領里。
陳肆冷不丁一看,才注意到她的模樣,無聲地笑了下。
喊了下她的名字:“喻穗歲。”
喻穗歲茫然抬頭,“啊?”
隨后,一雙大掌從頭頂落下來,捏著她外套上自帶的帽子給她戴上了,又把她的拉鏈拉到最上方,只留出一雙眼。
男人嘴角上揚,忍不住用指尖刮了刮她臉上露出來的肌膚,蹭了又蹭,輕哂:“冷都不知道把帽子戴上?”
喻穗歲眨眨眼,卷翹好看的睫毛不停地抖顫。
陳肆嘖了聲
,最后干脆牽起她的手,緊緊扣在掌心中,又帶著她的手揣進自己兜里。
周圍人來人往,空中竟然開始飄起了小雪。
雪花被風吹著跑,漫天飛舞。
喻穗歲被他的舉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心跳聲劇烈。
她手心都起了一層細小的熱汗,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感覺到。
倏地,有人打破安靜。
“你今年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男人忽然低聲開口,眸光流轉,直勾勾地盯著她。
喻穗歲頓了頓,心思輾轉反側,最后卻說:“我希望,梧州落雪。”
這話仿佛有種隱喻,真正傳達的意思別有用心。
而梧州是國內沿海城市,冬日的氣溫雖然會有所下降,但無論如何都到不了下雪的程度。
她2012年的愿望注定會落空。
因為梧州永遠無雪。
第27章 27 親我一下
可她萬萬想不到的是, 大約是一個月后的某天,梧州的天空竟然飄起了小雪。
是一場盛大的人造雪,當天還上了熱搜-
那話說出口之后, 陳肆嘴角的笑容頓住了, 他捏住這姑娘柔若無骨的手, 粗礪的指腹不停地摩挲著細滑的肌膚。
他就這樣靜止地盯著她看, 像是能在下一秒就將她看穿一樣。
“你的愿望是這個?”
喻穗歲慢半拍地點頭,“是。”
陳肆扯了個笑,語氣含混:“這有什么,我會實現它。”
喻穗歲愣了下, 仰頭盯著他, 睫毛胡亂打顫。
陳肆不是沒發現她的震驚,但還是換了個話題:“晚飯想吃什么?”
當時已經傍晚六點半,爺爺奶奶估計還在家等她, 因為今晚說好要吃三鮮餡兒餃子的。
她這才想起來看手機, 發現未接來電有三四條, 都是爺爺打過來的電話,她急忙重撥回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是奶奶接通的,“歲歲, 你在哪兒呢, 飯都做好了,快回家吧。”
喻穗歲沒把下午發生的事情說出來, 而是說:“奶奶, 我待會兒帶同學回家吃餃子可以嗎?”
奶奶還以為是韓琳, 笑呵呵地說:“行啊,正好多個人熱鬧些。”
掛斷電話后,喻穗歲把手機放回兜里, 才想起自己帶陳肆回家吃飯卻沒和他本人商量一下。
她仰起下巴,剛要問他,結果就被打斷了。
“想把我拐回家啊,喻穗歲。”
男人嘴角掛著不正經的笑,現在四下無外人,他身上那股混不吝的勁兒又出來了。
喻穗歲愣了下,對上他戲謔的眼眸,才說:“嗯,把你拐回家,你去嗎?”
陳肆開始拿腔拿調,“你說呢?我以什么身份去你家?給個說法?”
喻穗歲知道他什么意思,也知道他想要的說法到底是什么,但嘴硬裝傻:“能是什么身份呀,當然是同學,實在不行,我可以說你是清淮哥的同學,畢竟你們是真的同學。”
陳肆被這姑娘的話氣笑了,他想也沒想地,輕輕揪了下她的馬尾,低聲警告道:“喻穗歲,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別裝傻。”
喻穗歲平常是那個經常被他逗弄的角色,現在忍不住反過來逗他,“我不知道啊,你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眼睛彎彎,時不時地眨動,眸中藏滿了精靈般促狹。
一看就是故意的。
陳肆舌尖抵了下右腮,哼笑:“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喻穗歲頂著無辜的表情,“真不知道。”
陳肆嘖了聲,“行,不知道,那我就讓你知道知道。”
這話落地后的一瞬間,喻穗歲感覺到腰上多了一雙大掌,腰部軟肉被帶著粗糲薄繭的指尖來回撩撥,是透心的癢。
陳肆和她挨得很近,五指微微聚攏,像撥弄琴弦一般動作著,弄得小姑娘笑出了眼淚,身子都站不直。
他笑得像個混蛋,還繼續說:“現在呢,還說不知道?知不知道?”
喻穗歲笑得喘不來氣,但死活不松口。
陳肆嘖了聲,“是個有骨氣的,行。”
話音剛落,他的手勁又增加了不少。
從遠處看,兩人就像大街上最平凡的一對兒正在鬧著玩的小情侶一樣。
喻穗歲最后實在受不住,伸手喊停,說道:“我知道,知道。”
及時服軟才是上道。
陳肆這才放過她,松開對她的禁錮,彎下身子,視線與她齊平。
故意拿話嗆她,“那我是你什么?”
喻穗歲愣了下,躲開了他的視線,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陳肆看出小姑娘的別扭,站直身子,沒再逼她,只是瞇著眼盯著她撂下一句:“我等你敞開心門。”
這話像烙印一樣,燙得她睫毛不停抖動。
心尖也是-
最終陳肆還是跟著喻穗歲回家吃飯了,只不過他不是空手去的,而是開車先去附近商場買了點送老人的保健禮品,拎著大箱小箱的上了門。
對于陳肆的介紹,喻穗歲講得是蘇清淮的同班同學,自己的學長,這次來青橋是有正經事,有關青橋的發展。
她把實話都講出來了。
爺爺奶奶也沒想到這位年輕人居然這樣厲害,笑著問他成績怎么樣。
陳肆的回答則是還可以馬馬虎虎。
喻穗歲聽到這,心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在飯桌上插話:“您別聽他瞎說,這位在梧州市的排名都沒掉出過前三。”
爺爺奶奶一聽這話,對陳肆的喜歡程度更大了,一個勁兒地給對方夾菜,生怕怠慢了這位未來的高考狀元。
陳肆倒也能應付自如,沒露怯,在兩位老人面前講話的風格雖然和往常不同,但那股松弛感還是依舊存在的。
飯后,爺爺奶奶又拉著陳肆說了會兒話,分別坐在他的左右兩邊,問題問個沒完,聲音都要比過電視機的節目聲。
問他的問題無非是關于喻穗歲的,比如問喻穗歲在學校怎么樣,被人欺負過嗎之類的話。
到了最后,率先受不了的反倒是喻穗歲,她看了眼時間,忙起身道:“奶奶,時間不早了,你和爺爺去睡吧,我送他下樓。”
奶奶瞧了眼墻上的掛鐘,才發現都快十點了,這才起身,“好,小陳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啊。”
等爺爺奶奶回了房間,客廳才恢復一片安靜。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走,墻上掛鐘的秒針滴答滴答的轉動,襯得周圍更靜了,電視機也沒發出聲音,處于關閉狀態。
喻穗歲坐在沙發最邊緣的位置,一偏頭,對上陳肆那幽邃烏黑的眼眸。
她看到他朝著自己單挑眉,隨后笑了下:“不是要送我下樓?怎么坐下了?”
邊說著,他還朝著喻穗歲走了過去,大剌剌地坐在她身側的沙發空位上。軟綿綿的沙發由此塌陷一角,弄的她也沒坐穩,差點朝他懷里栽過去。
耳邊落下一道輕笑聲,“投懷送抱?”
喻穗歲臉漲得通紅,急忙坐直身子,半個身子都朝著沙發另一側靠過去。
“我……才沒有,你別瞎說。”
她磕磕絆絆地反駁道。
客廳內的窗戶并沒有打開,屋內到處蔓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總之喻穗歲說不上來那是什么感覺,只覺得渾身燥熱。
她以為是地暖燒得太旺盛了,起身走到陽臺上,開了一扇窗戶,任憑冷風灌進室內。
陳肆也跟著她起身,但沒走過去,反而是站在墻邊,閑散地倚著墻,下巴微微收起,盯著她看個沒完。
男人的目光像又軟又黏牙的糖果一樣,寸步不離地跟著她。
她口渴去倒水,他盯著她,她喝水的時候,他還盯著她。
到了最后,喻穗歲再也忍不了了,仰頭灌完一杯涼水,順手把水杯重重放在茶幾上,隨后指著他,“你老是看我干嘛?!”
話語間帶著幾分羞臊。
陳肆嘖了聲,“管天管地,你還管我看哪兒?”
喻穗歲瞪著他,嗯了一聲,“你看我,我就要管你。”
陳肆被這
話逗笑,站直身子,朝她一步一步地走過去,最終在小姑娘面前站定。
頭頂暖黃色的光嘩啦啦地鋪在兩人周圍,形成一圈又一圈繾綣的光暈,又將兩人包圍。
男人微微彎下身子,視線做到與她處于同一條水平線上,嘴角的笑容就沒下來過。
他薄唇微啟,聲音帶著淡淡的沙啞:“成,讓你管。”
他的話像是擊缶般敲擊在喻穗歲最脆弱的心尖上,惹開了陣陣漣漪。
她抿抿唇,不接話。
陳肆也不生氣,反而繼續向前探身,帶著身上淡淡的薄荷苦檸香氣,向她卷襲過去。
兩人距離猝不及防地拉近,喻穗歲下意識后退兩步,直至退無可退,后背貼上冰涼的墻壁。
倏爾,男人故意離她很近地開口,“你想怎么管我?嗯?”
這還是在她家,爺爺奶奶就在不遠處的主臥休息,他就敢這樣明目張膽地靠近自己,將自己逼到無路可退的境地,用這樣近的距離同自己講話,講出來的話還是十分曖昧的那種。
想到這,喻穗歲不禁都要感嘆他為什么是如此的膽大包天。
正當她的思緒還處于游離狀態,面前的男人又向自己靠攏了,掌心干脆撐住墻面,手臂在她耳朵旁邊,給她來了個真真切切的壁咚。
還是近距離的壁咚。
心跳早不知在何時迅速加快,房間內的氣溫也一直居高不下,分明之前她還打開了客廳的窗戶,企圖讓室內降降溫。
但目前看來,無濟于事。
因為陳肆的行為,太過分了。
“怎么不說話了?”
男人的話與滾燙的氣息纏繞在一起,盡數噴灑在她的臉上,脖頸處,激起了一片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喻穗歲偏過頭,卻在無意間把少女最美好的脖頸暴.露在燈光下。
小姑娘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長大的,皮膚那樣細膩光滑白皙。
陳肆瞇著眼,眸光逐漸晦暗。
他另外一只空出來的手驟然抬起,捏住這姑娘的下巴,微微用了些力道,迫使她姣好的面容正對著自己。
“不僅不講話,現在都不敢看我了?”
他故意說這種話激她。
果不其然,喻穗歲上了他的套。
小姑娘一直低垂的眼睫在他那話講完之后瞬間向上張開,含水的眸子盯著他看,嘴硬道:“我哪有不看你。”
陳肆不和她多計較方才的事情,繼續把話題扯了回去:“不是想管我嗎?你想怎么管,說來聽聽。”
喻穗歲語塞兩秒,最后憋出一句話:“你先離我遠點,太熱了,我都呼吸不暢了。”
陳肆輕笑,說:“成。”
他喉結上下滾動,煙癮犯了,又看起來像是聽了她的話,步子向后邁了一步,退到安全距離以內的位置。
喻穗歲呼出一口氣,那股逼人的強迫感瞬間消散了一大半。
她想起男人剛剛的問題,便說道:“我還沒想好怎么管你,等我想一想。”
語氣聽著帶了幾分嬌嗔,給人一種嬌氣小姐的感覺。
這話把陳肆弄笑了,胸膛發出愉悅的顫動。
他身上不正經的氣質又散發出來,后背微微彎了點,“成,聽你的,慢慢想,不急。”
最后那幾個字格外的意味深長。
喻穗歲只當是感覺不到他身上的壓迫性,率先移開視線,恰巧看到餐廳餐桌上的手機亮了,是有人打電話進來。
她指了指那個方位,提醒他:“你手機屏幕在亮,有人給你打電話。”
陳肆漫不經心回頭看了眼,喉嚨里發出一聲嗯,隨后便步調閑散地走進餐廳,長臂一伸撈起手機。
看他那神態和動作,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他家,哪兒哪兒都透著一種自然的松弛感。
電話是辛泰奇打過來的,他就站在餐廳那接通了。沒開免提,所以完全聽不到那邊再說什么。
隔著幾米遠,喻穗歲只能聽到陳肆的聲音。
這人打電話的時候,更像個地痞混子,一手插兜,一手扶著手機放在耳邊,目光穿透一切直直地朝她掃射過來。
“喂,辦好了?”他聲音含混,壓低音量。
“……”
“知道了,待會兒過去。”
“……”
“把定位發我,待會兒我順路過去看一眼。”
“……”
電話掛斷后,喻穗歲忍不住走過去問他,“你要去哪兒啊?”
陳肆把手機揣回兜里,低眸瞧她,笑了一下:“這么快就開始管我了?”
喻穗歲沉默兩秒,輕哼道:“不愿意說就算了。”
陳肆嘖了聲,彎腰看她,故意用手掐了一把她的臉蛋,“還生氣了?”
喻穗歲躲開他的觸碰,意思很明顯,“你再動手動腳我就告你流氓。”
陳肆來了勁,邊碰她邊拿話刺她:“怎么,你不喜歡我碰你?”
喻穗歲拍掉他的手,來了脾氣,“不喜歡,你走開,我討厭你。”
陳肆后退一步,小幅度地點著頭:“成,現在又討厭我了,剛剛還說要管我呢。”
這話像是在哄她一樣。
偏偏喻穗歲的脾氣上來了誰都抵不住,她偏過頭,鼻腔中發出一道重重的哼聲:“切,誰稀罕管你。”
陳肆知道什么叫點到為止,沒再繼續嗆她,反而是湊近她的臉,低聲喃喃:“是我,是我求著你讓你管我,行了不?別生氣了,歲歲。”
他這話分明是情侶之間才會講出口的,現在卻提前對自己這樣講。
喻穗歲臉蹭地紅了,她雙手去用力推眼前的男人,小聲嘟囔:“你好煩啊,離我遠點。”
陳肆這流氓干脆把她推在自己身上的手準確地捉住,只有又用大掌牢牢地裹住她的小手,還不正經地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那輕啄聲在寂靜的室內分外明顯。
“我怎么可能會離你遠點,我還要被你管呢,歲歲。”
到了這一步,這男人算是丟棄所有偽裝,裝都不帶裝了,像個開屏吸引她的孔雀一樣。
說完那話,也根本不給喻穗歲考慮的時間,繼續說:“蘇清淮他們今天去選址了,正式定了位置,要不要和我去看一眼?”
喻穗歲愣了下,問:“是賽道的選址嗎?”
“對。”
喻穗歲扭捏兩下,“那去吧。”
陳肆注意到小姑娘別扭的模樣,替她開脫,“是我想讓你去,別別扭了,走吧。”-
蘇清淮他們訂的地址離小區有二十公里,屬于青橋管轄的片區,和附近的荒山離得很近,適合開發,也找人算過風水了,地理位置不錯,以后能帶動青橋的發展。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最后定的地址剛好在青橋村的北邊,是一大片荒地。
在喻穗歲模糊的童年記憶里,她小時候和韓琳來過這里。
“這地方選的挺好的,待會兒我們去哪兒?”
喻穗歲坐在車上,這輛車不是那輛大G,那輛車被劉崎開走了,這就是個普通的手動擋大眾車。
副駕駛的車窗落了一半,喻穗歲裹著圍巾,倒也感覺不出冷。
陳肆剛巧站在窗外,手扶著車頂,大致望了眼看不到邊緣的大片荒地,才扭頭看向車內的小姑娘。
“餓不餓?帶你去吃夜宵。”
喻穗歲愣了下,“這都十一點了,還有飯店營業嗎?”
陳肆笑了下,繞過車頭上了車,把車窗紛紛升上去,才發動車子,一臉神秘地說:“這你就別管了,肯定能讓你吃飽。”
手動擋操控的車不如自動擋車好開,男人的手一直放在中控臺的擋位上,來回不停地撥動。
衣袖被擼到關節處,小臂肌肉線條流暢清晰,由于在用力的原因,青筋隱隱可見。
喻穗歲看了兩眼,腦子里快速劃過許多不堪入目的畫面,頓時有些口干舌燥的。
她無聲地吞咽口水,還好車載音響的聲音很大,完全蓋過了她鬧出來的動靜。
“Baby come home, ho
me (So baby, wont you say some),
所以寶貝 回到我們的家中吧(所以真的要寡言少語么寶貝),
Baby come home, home,
回到家中吧寶貝,
Baby come home, home (So baby, wont you say some),
所以寶貝 回到我們的家中吧(所以真的要寡言少語么寶貝),
Baby come home, home (So baby, wont you say some),
只是回到家中就好(所以真的要寡言少語么寶貝)。”
繾綣的女聲從車內四面八方的音響中鉆出來,鉆到喻穗歲耳朵里。英文歌像是3d圍繞般一樣,節奏緩慢但勾人心魄。
她忍不住偏頭,把目光放在正在開車的男人身上。
目光灼烈,很快便被陳肆注意到。
他目視前方,一心二用地把音樂聲調低音量,啞聲問:“怎么一直看我?”
喻穗歲想到他之前說的某句話,問:“你不是說開車不適合聽這種慢節奏的歌嗎?不是說容易睡著嗎?”
陳肆聞言,骨節分明的指尖輕輕敲打著方向盤,嘴角上揚,偏頭掃她一眼,“我說的話這么用心去記啊?”
喻穗歲被他的腔調噎住,說不出話,最后輕哼,扭頭望向窗外。
月光紛紛揚揚地灑落在大地上,冬季田野空曠無比,不像盛夏被高高的玉米秸稈遮掩,此刻一覽無余。
風景快速向后退去,她看了一會兒才看出這條路通往哪里,它的終點是青橋村,也是她的故鄉。
早些年,還沒有現在的青橋縣,只有一個小小的青橋村,也就是喻穗歲老家這邊一小塊區域,后來慢慢發展,政府部門搬到了現在的青橋縣,名字倒是沒改,只是后綴從村改成了縣。
當年并不是所有人都搬了過去,一些老人比較念舊,也沒法大肆搬家,所以便留了下來,也就是現在的青橋村。
喻穗歲目光頓了下,問身邊人:“我們是要去……青橋村嗎?”
陳肆單手把著方向盤,右手伸到她面前,帥氣利落地打了個響指:“猜對了,想要什么獎勵?”
喻穗歲抿抿唇,刻意忽略掉他后面那句話,“為什么要去青橋村,清淮哥他們也在那兒嗎?”
陳肆點頭,聲音很低:“蘇清淮一個發小初中沒畢業就不讀了,奮斗幾年后回鄉開了家飯店,規模不小,就是青橋村的吳賢坊,你不會沒聽說過吧。”
喻穗歲愣了下,她倒是知道吳賢坊,之前就聽家里人說起過,但大家都說那是外面來的大老板開的店,可事實上它居然是清淮哥發小開的。
沒多久,黑色大眾在各種胡同里左拐右拐,最終開進了吳賢坊的院內。
好像這還是她第一次坐同齡人的車在村子里晃,那種感覺說不上來,但很奇妙。
停好車后,陳肆走在前方,輕車熟路的姿態,看起來是來過這里不少次,比她這個本地人都要熟悉。
她跟在他身后,七拐八拐地走,最后才到飯店走廊最內側的超大包廂門口。
這時候,陳肆停下步子,回頭看她,側過身,歪頭點額。
意思很明顯,是讓她先進去。
包廂是雙開門設計,是整個飯店最大最豪華的包廂,可以同時容納二三十人進餐,里面還有獨立衛生間和休息室。
正上方貼著一塊長方形牌匾,印著三個字:瀟湘閣。
這個包廂她聽說過,貌似只對村里書記領導開放,以往村里有什么上面政府派下來的項目,那些大領導都會在這個包廂內就餐。
現在沒想到,自己居然也能沾沾陳肆的光,進去吃個簡單夜宵。
手剛搭上門把手,心里就生出怯意。
她扭頭,眉宇微微蹙起,小聲問:“里面都有誰啊,我不敢開門,還是你站在前面吧。”
說著,她便后退一步,退到他的身后。
陳肆看到她這模樣,頓時樂了:“平常在我面前不是還挺橫的?現在怎么慫了。”
喻穗歲抿抿唇,不理他,開始裝傻。
陳肆也沒和她過多拉扯,率先推開包廂門,隨后又讓出身子,把喻穗歲牽進來,“只是簡單的吃個夜宵,怕什么。”
男人的大掌緊緊地牽住她,向著包廂內走,還不停地對身邊人介紹道:“這不你清淮哥,那是劉崎,你之前在燒烤店見過的,還有辛泰奇,那家酒吧的老板。最后這個是飯店老板,你應該也知道他是誰,你清淮哥的發小,江至風。”
到了人前,喻穗歲沒再扭扭捏捏,只是她的手還被這人牽著,有些別扭。
她一一向眾人問好,隨后跟著陳肆落座,坐好之后開始小幅度地掙扎著,企圖把手從他那掙脫出來。
可這人的力氣深不可測,她怎么弄都無法撼動這人一丁點。
最后干脆用力捏住他掌心的軟肉,才徹底掙開他的禁錮。
在場幾人都將他們兩個那點動靜看得清清楚楚,率先看不下去的還是蘇清淮。
他吊兒郎當地坐在椅子上,拿筷子敲擊大理石圓桌,弄出清脆又快速的動靜聲:“哎哎哎,干嘛呢,拉拉扯扯什么呢?”
劉崎偏頭笑他,肩膀直抖,和他一唱一和:“要么說你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呢,人家小情侶打情罵俏也要管。”
辛泰奇看著手機,手指劃得很快,也分點注意力出來,“那不很明顯嗎,他不是追女孩追好久了都沒個結果嗎,這人腦子根本不開竅。”
三人有來有往,調侃得正上頭。
這家飯店老板江至風也跟著開口了,“怎么著,陳肆和小歲歲在一起了?”
江至風和喻穗歲互相認識,他雖然是蘇清淮的發小,但比蘇清淮還要年長五歲,要不然生意不可能在近些年做得這么大。
但喻穗歲倒是沒想到,江至風和陳肆認識,而且聽這語氣,貌似還很熟悉的樣子。
陳肆嘖了聲,松開她的手,改為拎起茶壺給她燙餐具了,“喊誰小歲歲呢,注意點,人小姑娘現在長大成年了,注意分寸,把你身上的銅臭味兒收收。”
江至風被這話氣笑了,注意到他在干嘛,屈指叩了叩圓桌,“干嘛呢,我這飯店衛生達標,用不著做這個,你有那么嬌氣?”
陳肆把話拋了回去,“沒眼力勁就滾。”
也是只有陳肆能這樣牛逼了,在人家的地界上讓人家主人滾出去。
牛逼,沒誰了。
喻穗歲看到這一幕,聽到他們插科打諢的聲音,忍不住小幅度扯了扯陳肆的衣袖,小聲說:“你說話不能客氣點嗎?這好歹是人家的飯店。”
陳肆聞言,瞥她一眼:“嘖,這飯店也有一份我的股份,當年他正式開之前的關系都是我幫忙跑的,你說我有分量說嗎?”
喻穗歲愣了下,屬實是不知道這件秘事。
她沒想到,這家飯店開起來居然也有陳肆的功勞。
陳肆看到小姑娘錯愕的眼神,了然:“怎么,以前和家人來這吃過飯?”
當然了,她不僅和家人來過,還和朋友來過。
不僅如此,村子里面大大小小的宴席幾乎都是在這飯店舉行的,包括婚禮和嬰兒滿月宴,還有周歲宴,幾乎都是在這辦的。
陳肆扯了個笑,給她夾了一塊糖醋魚,又問:“有沒有想吃的?我讓廚師給你做。”
喻穗歲報了個名字,隨后陳肆給廚師發了條短信,沒過多久,服務員便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麻辣燙進來了。
江至風看到這一幕,笑了:“怎么著,陳大少,我這飯店合著就是給你開小灶的唄?”
陳肆看都不看她,把碗從餐盤中接過,放在喻穗歲面前,又去一旁的餐具柜給她拿了一只白色湯勺。
整個過程那叫一個行云流水。
蘇清淮瞥到這兒,邊嘖嘖邊笑:“牛逼,挺會伺候人啊陳大少
,我也想吃麻辣燙了,給我也整一碗唄。”
陳肆瞥他一眼,“滾蛋。”
蘇清淮被罵了也不氣,反而掐著嗓子繼續惡心他:“干嘛呀,人家也想吃。”
話音剛落,一盒餐巾紙飛快地朝蘇清淮臉上砸過去。
與之一同飄過去的還有低聲:“哪涼快哪兒呆著去,別惡心人。”
喻穗歲見此場景,彎唇笑了笑,但沒出聲,之后又低頭乖乖吃碗里的麻辣燙。
陳肆倒是沒像其他人一樣喝酒,只是簡單地吃了點菜,煙倒是沒少抽。
喻穗歲吃到一半,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兩指之間的煙上。
“想抽?”陳肆一秒看出她的想法。
喻穗歲點頭,“我出門急,沒帶。”
陳肆抬眉,“想抽我的?萬寶路爆珠,抽過沒?”
喻穗歲乖乖搖頭,“沒有。”
陳肆把煙送過去,又問:“真的很想抽?”
喻穗歲說了個嗯,手伸過去正準備拿煙。
結果這人忽然把煙拿遠了,還笑著說:“那叫聲好聽的。”
喻穗歲咬緊下唇,怒目瞪著他。
“瞪我也沒用,”他活像個痞子,“想抽煙的話,要不就親我一口,要不就叫聲好聽的,當然你要是兩個都做,那我也喜聞樂見。”
這人真的是臉皮厚,不對,應該是沒有臉皮。
旁邊還有好幾個人呢,就能這樣開腔,若是四下無人,他指不定能做得更過分。
喻穗歲足足瞪了他半分鐘,快速看了眼包廂內的其他人,發現他們都在聊工作上的事兒,沒人注意到二人這邊。
她揪緊自己的衣袖,深吸一口氣,心跳怦怦。
最后鼓起勇氣,緊閉雙眼,朝他的方向傾身過去,快速在他臉頰上落下一吻。
少女的紅唇帶了一股芳香,直沖著他鼻腔內涌動。
喻穗歲吻完之后就快速收回身子,坐正在自己座位上,慢騰騰地睜開雙眼。
結果卻發現,包廂內的人都朝她看過來。
原本的聊天聲不知在何時停止了。
她偏頭,對上陳肆一臉壞笑的模樣。
心里一咯噔,壞了,中了這壞蛋的計。
而陳肆卻當著整個屋的人,湊近她,在小姑娘耳邊低聲說道:“親得挺好,下次可以繼續。”
喻穗歲大腦宕機,瞳孔瞪大。
偏偏這人又故意說:“現在進行下一步。”
她不明所以,下意識問:“什么?”
“你忘了?還得叫聲好聽的呢。”
磁性好聽的聲音落在她耳中好似魔音貫耳。
弄得她臉瞬間紅透了。
這個混蛋!!
第28章 28 沒見過小情侶調情?
“想好了沒?”
陳肆的話無限次數的在耳邊重播一遍又一遍, “叫聲什么好聽的?”
“嗯?怎么不說話?”
喻穗歲低著頭,羞得都要扎到面前的麻辣燙碗中了,腳上還不忘重重踩了陳肆一下, 想讓他趕緊閉嘴。
陳肆嘖了聲, 抬眸掃了眼眾人, 說道:“別瞅了, 沒見過小情侶調情?再看把眼珠子挖了。”
蘇清淮盯了他兩秒,嗤笑道:“還自己先叫上了,人歲歲同意和你在一起了?”
陳肆沒理他,注意力又放回喻穗歲身上。
蘇清淮知道那姑娘臉皮薄, 之后也就沒再和陳肆嗆嘴, 而是扭頭繼續和劉崎聊工作上的事情。
即便是包廂內又恢復成之前的氛圍,沒人再盯著喻穗歲瞧,但她還是不敢抬頭, 尷尬得不行。
陳肆一看這狀況, 知道自己這算是真把這姑娘惹著了。
他腳踩上喻穗歲椅子底下的凳腿兒, 手搭在椅背上,朝著她湊過去,下巴若有若無地虛搭在右肩上方, 低聲道:“生氣了?”
講話間, 他發出來的熱氣都一個勁兒朝著她耳后鉆涌,耳根像被放在蒸籠里反復蒸燒的滾燙, 小月復莫名地開始收緊, 生王里性.感受全出來了。
她心怦怦跳, 又覺得心臟被一雙無形的大掌反復揉.捏,喉嚨里也蒙上一層布,鼻腔被不知名氣體塞滿了, 呼吸不暢。
兩人的距離極近,中間再插不進一根手指,但偏偏是在這種場合下。
喻穗歲憋著一口氣,將他推到一旁,小聲說:“我想回家。”
陳肆怔愣一瞬,隨即問:“不氣了?”
她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重復道:“我想回家。”
陳肆嗯了下,找了個由頭,給對面四人說了一聲,便帶這小姑娘走出包廂。
月光普照的院落內,光亮甚高,將院內一切都能照得清清楚楚。吳賢坊的院子算是個停車場,長方形的車位整齊劃一的擺布著,正中央擺放著假山和池塘,此刻正值冬季,池塘早已結冰,望不見一條小魚。
一位裹著白色羽絨服的小姑娘步子很急地向前走,仿佛身后有洪水猛獸在追她。
但事實上,跟在她身后的是一個吊兒郎當,渾身沒個正形的男人。
那小姑娘是喻穗歲,跟著她的男人是陳肆。
“走那么快做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
陳肆點了根煙,步子不急不緩,但邁得很大,和前面她的距離始終保持著一個特定的范圍。
喻穗歲聞言,回頭掃他一眼,是真的生氣了。
“我說我不想再和你待在同一空間,可以嗎?”
陳肆清楚瞥見這姑娘的水眸,愣了下,步子加快,三兩步便到達她身側。
他低頭,借著灑落的月光盯著她的小臉,“真有那么生氣?剛剛不是和你開玩笑嗎。”
喻穗歲呼出一口氣,“我沒把那當成玩笑。”
男人一聽這話,煙也不抽了,隨手掐了,“成,那我道歉。”
他這套行為行云流水,叫她指不出一丁點錯誤。
好像成了她的不對了。
“有你這么道歉的嗎?”喻穗歲蹙眉,大概是被這人慣得時間長了,脾氣見長。
陳肆垂眸,“行,我好好道歉,對不起,歲歲。”
喻穗歲沉默兩秒,深深地盯著他的雙眸,最后說:“你這人一直是那副不上心的樣子,是我多想了。”
今晚不知為何,大概是經歷的事情過多,心底冒出了厭倦感,大腦自動清理掉陳肆幫她的事情,只留下其他負面情緒。
腦海中又憶起和他的初次見面,他那時候正和前女友鬧分手,大名的瀏覽次數在青川論壇上居高不下。
第二次就是國際班的女學生堵住他,并對他表白。
而今天他和自己調情的模樣,以前也和前女友一同有過嗎?
那種惹人心跳加快的場面,曾經是否也存在過。
這話一出,陳肆也冷了臉,輕笑,但笑意根本不達眼底,“成,我一直就是個爛人,你清楚就行。”
撂下這話,他越過她的身子,朝著停好車的方向走,摁了下車鑰匙,車燈便亮了。
他沒多話,也沒像往常一樣給她開車門,而是自己率先上車。
喻穗歲愣了下,后知后覺自己剛剛是作過頭了,轉身一看,他早已上車。
她心里掙扎著,最后一同上了車。
回家的路上,車內一陣無言,沒人打破凝滯的僵局,心里都憋著一股火。
喻穗歲盯著窗外,慢慢靜下心,開始整理陳肆對她的好。
先說今天,她猝不及防遇上了馮穎那群人,被欺負地說不出話,是陳肆及時趕到把她從狼口中救下來的。之后又動用關系,用他的面子加上各種證據把那群人送進少管所。
然后接下來是他把賽道的選址定在青橋,靠近她家鄉的荒地,這樣對家鄉的發展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和她最初選擇進入娛樂圈的想法不謀而合。
細數種種,他幫過自己的事情。
她只是因為自己在他的原因下間接地在剛剛的包廂里丟了臉,就來了脾氣。
著實是有點白眼狼了。
她陷入無窮無盡的自責,一抬頭才發現車已經開進了青橋縣,再過一個紅綠燈就到小區門口了。
但車內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沒人講話,死一般的靜。
前方是紅燈,三十秒之后自動轉為綠燈,車輛起步,和小區門
口的距離在不斷拉近。
喻穗歲躊躇幾秒,最后緩緩開口:“你待會兒回飯店嗎?”
男人目視前方,利落地打了一圈方向盤,根本沒給她一個眼神。
聲音冷淡:“回出租屋。”
喻穗歲愣了下,下意識問:“你租了哪個小區的房子啊?”
碰巧這時到達小區門口,汽車停在路邊,開著雙閃,一下又一下短促的聲音響起。
陳肆終于朝她瞥了過來,眼神沒什么溫度,帶著幾分寡淡涼薄,“你干嘛這么關心一個爛人住在哪兒?”
嗡的一下,像是有一枚子彈擊中她眉心般。
他是真的生氣了,氣性不小-
等喻穗歲的身影消失在小區深處,那輛黑色大眾才發動,漫無目的地開在人煙稀少的大街上,凄涼款款。
又是一個紅燈,前方紅燈顯示時長足足有一百秒。
駕駛座的車窗緩緩降落,一只骨節分明的手遞了出來,懶洋洋地搭著窗沿,還夾了根煙。
男人撣了撣煙灰,煙灰簌簌地落,那時前方的紅燈還有九十秒。
煙霧迷漫蒸騰,散蕩于車內,熏得他不禁瞇起雙眼,今天發生的一筐籮事在腦海中像放電影一樣件件掠過,最后停在下午時分,他撞見喻穗歲在一條小巷被人欺負的場景。
又想起那黃毛男手中的視頻,胸腔內無端起了一股火。
他垂眸瞥見隨手放在中控臺上的手機,把那根煙移向嘴邊,重重地吸了一口,猩紅一抹格外亮眼,之后呼出已然過肺的煙霧。
想了幾秒,撥了個電話出去。
電話秒被接通,那頭傳來嘈雜的聲音,還有一聽就是喝高了的男聲:“喂?”
陳肆輕咳一聲,“還沒結束呢?蘇清淮,我有事兒問你。”
電話那頭正是蘇清淮,他聽出陳肆語氣有些許認真,擺擺手讓他們小點聲,才問:“出什么事兒了?”
陳肆聲音壓得很低,“也沒什么,就是打聽個人,你知不知道現在讀職高的李峰?他是不是有個輟學的哥哥?”
那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手機被轉移到江至風手中,他清了清嗓子,說道:“李峰確實有個哥哥,我有印象,叫李噙,前段時間好像結婚了,在朋友圈里發過請帖,只不過我沒去。怎么了,你認識他?”
陳肆嗯了聲,“我和他有過節。”
“李噙這人很不著調,前兩年仗著自己歲數大,和他弟一起搞出了不少事兒,這人也是越活越過去了,之前上學的時候,經常被人欺負。后來不念了之后,又開始拉幫結派,讓李峰給他拉同學,搶生活費。這人之前帶他弟一塊欺負過不少人。”
陳肆沉默不語,之所以知道那黃毛男李峰有個哥哥,還是因為那條視頻里出現過這個人。
那條視頻中,馮穎喜歡李噙,結果李噙在某天自己弟弟欺負喻穗歲的時候,和喻穗歲碰上面了,結果就看上喻穗歲了,各種騷擾她。
馮穎也是這樣才看喻穗歲不爽,開始欺負喻穗歲的。
說白了李峰和李噙都不是好貨,現在李峰進了少管所,李噙倒是成了個漏網之魚。
電話聽筒里繼續傳來江至風的講話聲:“你是要去找李噙?他剛在朋友圈發了條定位,正擱你租的那小區對面的臺球廳打臺球呢。”
陳肆沒多說,只是撂下一句:“知道了。”
便掛了電話。
恰好前方的紅燈還有三秒鐘就轉為綠燈,他等綠燈徹底出現之后,猛地一踩油門,黑色大眾便蹭得一下竄了出去,在黑夜中像蟄伏許久,等待出擊的猛獸一般。
他瞇著眼,不出五分鐘便到達小區對面那家臺球廳。
隨后利落停車,下車后還去后備箱找了個東西順手拿著。
最后,他拎著一個伸縮鐵管走進臺球廳。
怒意滿滿。
第29章 29 為她出氣
那晚喻穗歲到家的時候已經凌晨兩點了, 沖了個熱水澡才睡下。
次日是臘月二十九,也就是青橋縣的大集,那幾年青橋的年味兒尚足, 街道兩邊盡是擺攤賣各種年貨的, 吵吵鬧鬧, 喜氣洋洋。
清晨七點, 喻穗歲就被吵醒了。
是韓琳回來了,昨天傍晚落地省城的航班。
此時,喻穗歲坐在臥室內的床上,后背靠著床頭, 哈欠打個沒完, 黑眼圈都出來了。
韓琳就坐在她邊上,脫了外套和鞋,和她一起鉆進被子里, 嘴里叨叨個沒完。
“你在劇組有沒有碰到什么大明星去探班啊?我搜了一下你簽約的那家公司, 霧尚旗下居然有好多現在很火的演員, 有機會幫我要個簽名唄歲歲。”
韓琳頭靠著她的肩膀,說到盡興處,還起身撞了撞她, “你昨晚幾天睡的啊?怎么這么困, 待會兒不是還去趕集嗎,半年都沒回來過了, 我要多買點特產帶回梧州。”
喻穗歲困得不行, 眼皮一個勁地合上, “幾點出門?”
韓琳看了眼時間,“九點吧,現在估計街上沒什么人呢, 而且外面那么冷。”
喻穗歲受不了她了,“九點出門,你現在就把我吵醒干嘛,時間還早,要不一起睡會兒,我補補覺。”
以往在學校喊困的那個一般都是韓琳,喻穗歲以前從沒熬過夜,生活作息很規律,今天這倒是反常得很。
韓琳沒多想,邊和她一起鉆回被窩里躺下,邊隨口說:“昨晚你是不是出去玩了,玩到半夜才回來,要不然今天怎么這么困。”
沒想到她的無心一句倒真的猜中了,但喻穗歲沒說實話,反而說:“昨晚學習到凌晨兩點,所以才困,你想多了。”
韓琳切了聲,“真恐怖,都放假了還學習。”
回應她的是舒緩有節奏的呼吸聲。
韓琳側身,盯著喻穗歲看了幾眼,最后才說:“歲歲,我昨天看到初中同學群里有人發了幾條視頻,你要不要看看?”
喻穗歲困得睜不開眼,雙眼瞇著一條縫,“等睡醒之后吧。”
韓琳猶豫兩秒,“可是我在視頻里看到陳肆了,他把李峰他哥哥那群社會混混給揍了一頓,朋友圈里也有好多人轉發視頻,鬧得動靜不小。”
她說了一大堆,轉眼去看,才發現對方早睡著了。
兩個小時后,喻穗歲被鬧鐘吵醒了,睡飽了之后也不難受了,起身去洗漱,收拾好回來之后,韓琳還在床上躺著沒動。
這人一大早把自己喊醒,結果現在倒是睡起來了。
好不容易把韓琳叫醒之后,兩人也沒在家吃早飯便出門了,路過早點鋪子進去吃了碗熱氣騰騰的豆腐腦,吃飽之后身子也暖了,這才開始趕集。
青橋縣有專門的集市,并不像老家青橋村一樣只有一條省道公路,附近村的村民都在街兩旁擺攤吆喝。青橋集市在偏東邊的一條寬街上,沒什么車輛經過,因為中間的路幾乎被行人堵死了,各種三輪和電車見縫就鉆,根本沒有機動車的位置。
前面剛好擺著賣糖葫蘆和棉花糖的攤位,兩人過去之后先一人買了幾串糖葫蘆。
喻穗歲不太喜歡吃純山楂的,要了兩串草莓的,而韓琳則是來者不拒,各個口味都要了個遍。
就這樣,兩人邊吃糖葫蘆邊慢悠悠地逛著集市,哪都瞧瞧都看看。
“歲歲,我中午在你家吃飯哈,爺爺奶奶是不是中午就回來了?”韓琳吃完一根糖葫蘆,含糊不清地說。
喻穗歲點頭,“行,你想吃什么?去菜攤前看看。”
爺爺奶奶一大早便回青橋村走親戚了,中午才回家。
兩人很久都沒逛過集市了,對新擺攤的小玩意兒有著極強的好奇心,還沒等走到菜攤前,注意力便被不遠處的古玩攤吸引了。
“我看啊,你這小攤別賣古玩了,干脆賣八卦吧。”
剛走近,就聽到這樣一句調侃聲。
隨后那攤主笑著揮揮手,“你還別不信,我朋友圈全是昨晚發生的那事兒,據說都把
那家臺球廳給查封了,市里的領導都過來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結果過年前出了這檔子事兒。”
喻穗歲對八卦不感興趣,對攤位上的小玩意兒比較感興趣。
她牽著韓琳撥開人群,蹲在攤位前,隨手拿起兩個核桃在磨轉著。
抬頭問攤主:“大爺,這多少錢啊?”
碰巧這會兒傳來一道聲音:“昨晚發生的事兒?什么事兒啊,我怎么不知道,大爺你講講唄,大伙兒都想聽聽,是不是啊。”
這人一起哄,周圍人一窩蜂都過來聚堆兒,紛紛起哄:“講講唄,讓我聽聽。”
攤主一看這場景,也高興,覺得這些人聽完熱鬧估計也會買東西,所以也沒顧得上理喻穗歲。
笑話,一群人和她這一個大概率不會買的小姑娘比,他肯定選人多的一方。
“是這樣,陽光福臨那小區對面不是有家臺球廳嗎,昨天大半夜有人過去鬧事兒,是個年輕人,拿著個鐵棍,進門就打聽誰是李噙,打聽出來之后,拿著鐵棍就朝對方身上打,都弄的出血了。”
攤主繪聲繪色地講著,仿佛眼前鋪開了昨晚發生的一切。
“李噙不是青橋出了名的混混嗎?之前欺負過那么多小年輕,偏偏人家有點后門,所以他和他弟弟至今都沒被關進派出所。現在倒好,趕在過年前,有人把他收拾了一頓。真大快人心。”
人群中有人發問了,“誰把李噙揍了一頓啊?叫啥?”
攤主搖頭,“沒人認識,估計不是本地人吧。”
那人繼續問:“假的吧,這個時間,誰不回家過年啊,怎么可能有外地人來?”
他提出質疑后,接著陸陸續續有人發問:“就是啊,你可真能編,你不是說有李噙被打的視頻嗎?拿出來看看啊。”
攤主也急了,生怕別人不信,掏出手機,翻出視頻,送到眾人面前,“這不嗎,這視頻不是我拍的,是我朋友圈有人發的。”
有好事兒人是出了名的愛湊熱鬧,一聽有證據,便齊轟轟地涌上來,堵得水泄不通,想出都出不去。
喻穗歲就在這出不去的人潮中,她被迫抬頭,將李噙被揍的視頻完完整整地收入眼底。
那個時候智能手機雖然已經普遍化了,但像素并不高,拍出來的視頻也像是打了馬賽克。
視頻中,一片空曠的大廳內,中間擺著幾臺球桌,但綠色球桌上面的臺球卻并不在上面,而是零零碎碎地滾在地上。
正中央躺著一個男人,身材浮腫,啤酒肚很明顯。
喻穗歲幾乎是第一眼就認出躺在地上的人是李噙,之前讀初中的時候,自己被馮穎欺負的一大半原因都是來自于他,當時他的弟弟李峰和自己是同班同學,那時候李峰就經常欺負她,后來被李噙看到后,李噙便在學校大肆宣揚自己是他的人,結果惹怒了馮穎,馮穎吃醋,但不敢去和李噙叫板,只能欺負自己,把所有的過錯都指向自己身上,覺得是自己勾.引了李噙。
現在看李噙被人揍的鼻青臉腫地躺在地上,周圍站著那些以往跟在他身后的小弟,現在卻無一人敢去幫忙,也是蠻嘲諷的。
那一刻,她心里是萬分的痛快。
身邊的韓琳看到這條視頻,湊過來在她耳邊低聲說:“我今天早上看你困成那樣,還以為你昨晚去這家臺球廳來著,你不知道這事兒啊歲歲。”
喻穗歲心里納悶,“我又不會打臺球,去臺球廳做什么?”
這次輪到韓琳愣住了,“啊?可是把李噙揍了一頓的人是陳肆啊。”
恰好這話剛進入喻穗歲耳朵里,手機上的視頻也進入尾聲了。
鏡頭很晃,手持鏡頭的人估計是走遠了,把所有的場景都照進去了。
偌大的臺球廳,四周的墻壁邊上堵滿了人,但沒人敢去攔架。鏡頭一轉,對上揍李噙的年輕人,率先出現的是一個高大的背影,穿著很眼熟,手上拎著一根球桿,球探最細的部位支在地面上,他目光正對的方向是地上的李噙。
周圍聲音很亂,但能聽到李噙的吼聲。
“你他媽知道我爹是誰嗎?你給老子等著,老子會弄死你。”
他音量雖高,聲音渾厚,但里面摻雜著喘,隔著屏幕也能猜到李噙對面這人下了死手。
而那位年輕人笑了下,一步一步走上前,在李噙的視角里宛若魔鬼般。
他沒有片刻猶豫,將球桿最細的部位頂上李噙的啤酒肚,用力一戳。畫面有些滑稽,細細的球桿碰上鼓起來的肚子,倒是有幾分戳破氣球的感覺。
喻穗歲蹙眉,在韓琳那話落地后的一秒,聽到了手機里視頻發出來的男聲,很耳熟,很近。
“是嗎?那看看是誰先死。”
嗡的一下,她大腦宕機了,愣在原地。
視頻還在繼續,那年輕人講完那句話后,不知道臺球廳現場是誰高呼了一聲“警察來了!”頓時人仰馬翻,一列整齊劃一的隊伍快速走進來,將地上的李噙拷了,也把那位年輕人拷了。
鏡頭拉近,那年輕人被迫起身,臉暴.露在鏡頭中。
喻穗歲瞇眼瞧,看清了一切。
也看清了那年輕人是誰。
是陳肆。
是陳肆單槍匹馬一個人把李噙給揍了。
畫面中,臺球廳墻壁上顯示的時間是凌晨兩點過半。
之后,視頻中斷,截止在時間那一刻。
喻穗歲說不出什么滋味,因為她剛剛明白,昨晚陳肆把自己送回家之后去做了什么。
也明白,他當時分明還在生著自己的氣,卻又為自己出了氣。
第30章 30 變故
理清思路后, 喻穗歲蹭得一下站起身,把周圍人嚇了一跳。
“小姑娘,你突然站起來嚇死人了。”身后一個大媽捂著胸口說:“差點把我推倒。”
喻穗歲反應過來之后, 抱歉地說:“對不起阿姨, 您沒事兒吧?”
“沒事沒事, 下次注意點啦。”
韓琳注意到身旁傳來的動靜, 一扭頭,這才看到喻穗歲站起身了,忙緊拉住她褲腿,“歲歲, 你去哪兒啊?”
喻穗歲面上帶了幾分焦急, “我要去找陳肆。”
韓琳愣住了,“啊?找他?”
“嗯。”
來不及和韓琳解釋那么多了,她撥開層層人群, 用力向外擠, 嘴里還小聲說著“不好意思, 借過一下。”
費了好半天時間和力氣才走出人群,又想到什么,給陳肆撥了個電話過去。果不其然, 沒人接。
她又連忙給蘇清淮打電話, 結果還沒人接,可是辛泰奇和劉崎的電話她又沒有。
街道兩旁滿是攤位和來來往往的行人, 她站在路邊, 偶然間瞥見一個攤位, 上面寫著青橋村打糕,這是青橋村的特產。
看到青橋村三個字,她腦子里快速閃過些許碎片。
對了, 昨晚她隱隱約約聽到蘇清淮他們好像是接下來的時間都會住在吳賢坊,不僅是一起聚餐,更重要的是要討論開會如何說服梧州的企業同意他們選定的那塊地。
想到這,她立馬跑了起來,冬風呼呼地從耳邊竄過去,凍得耳朵發紅,但她好像完全感覺不到似的,一個勁兒地朝著集市邊緣處跑。
五分鐘后,好不容易跑到有機動車道路的街上,她招手攔了輛出租,上車之后對司機師傅快速說:“去吳賢坊。”
司機愣了下,“青橋村的吳賢坊?”
“對。”
司機找出導航,看到上面顯示的距離,蹙眉說:“這得加錢,姑娘,畢竟今天是臘月二十九。”
若是往常,喻穗歲聽到這種話可能會直接下車,去公交站等回青橋村的公交,但現在她著急得管不了那么多了,當下說:“好,可以加錢,但我著急,你得快點把我送過去,師傅。”
司機一看這姑娘好說話,頓時講:“只要錢到位,那無所謂。”
近二十公里的路,差不多十分鐘就開到了。
出租車到達吳賢坊的時候,已經上午十點了,飯店的大門關閉,還沒到營業時間。
但喻穗歲沒管那么多,給了車費便下車,沒有任何猶豫地跑到深紅色雙開門前,叩門上的鈴鐺。
吳賢坊開放的區域不僅包括餐食,
還有住宿功能。
但喻穗歲不清楚這點,所以不知道在吳賢坊住宿有另外一個通道。
出租車當時還沒走,司機看到這小姑娘一個勁地敲門,還以為她是要住店,便探出頭說:“旁邊那個胡同有個側門,你是要住宿吧?直接從側門進去就行,里面有24小時的前臺。”
喻穗歲聽到這話,轉頭,和司機對視上。
司機搖搖地指了下那條胡同,“就是那兒。”
目光順著看過去,她點點頭,對司機道完謝便快步走過去。
胡同狹窄深長,最盡頭確實是一扇小門,她沒來過這兒,所以開門的動作有些遲疑,手緩緩推開那扇小門。
門沒有關閉,被她一推便顫顫巍巍地打開了,還帶了幾分吱吱聲。
走進去之后,才發現和出租車司機說得一樣,前臺確實有人。
她呼出一口氣,走上前,不等前臺開口便說:“我是來找人的,請問吳賢坊的老板江至風在嗎?我找他有急事。”
前臺似乎是認出喻穗歲是青橋村的人,沒多想便說:“老板今天不在店里,出去了。”
喻穗歲蹙眉,說實話是沒想到居然會這樣。
正當她不知該怎么辦的時候,旁邊通往客房部的自動門忽然打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
喻穗歲偏頭看,看清來人是誰后,愣住了。
因為從客房部走出來的人是陳兵。
陳肆同父異母的哥哥。
她蹙眉,后退兩步。
陳兵怎么會在這兒?
難不成和陳肆有關?
陳兵也看到她了,瞥了她一眼,但一副不認識她的模樣,走到前臺邊上,把銀行卡遞上去,“再續兩晚。”
喻穗歲聽到這話,心中的謎團越滾越大。
她知道陳兵和陳肆不對付,也知道陳兵所在的賽車俱樂部和陳肆的那家處于競爭關系,甚至兩家的俱樂部老板是死對頭,互相看對方不順眼。
陳肆來青橋是為了梧州的企業和政.府合作共同修建一條國際化的賽道,那陳兵來青橋是為了什么?難道是為了攪黃這件事?
想到這,她看陳兵的眼神瞬間不一樣了。
恰好此時陳兵的房費結好了,銀行卡又回到他手里。
男人轉身面向她,只是簡單地看了她一眼,仿佛猜出她心中所想之事。
他扯了個笑,開口:“你在找陳肆?是不是聯系不上他了?”
喻穗歲聞言,心里一咯噔,面露警惕。
陳兵笑容像極了電視劇里的反派,胡子拉碴的模樣根本不像個養尊處優的少爺。
他瞇著眼瞧眼前的姑娘,“陳肆昨晚打了人,你覺得他能完好無損地從警局里走出來?”
停頓兩秒,他補充道:“他打得那人在當地有點兒背景,還真不好把陳肆撈出來。”
喻穗歲不想再繼續聽下去,“你對我說這些做什么,我沒找陳肆,我也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么。”
陳兵一秒看穿她在撒謊,“別逗了,陳肆不是為了你才動的手?看你這急于撇清關系的態度,我真替我這位傻弟弟覺得不值。”
喻穗歲身形一晃,呼出一口氣:“所以,你來青橋是做什么?”
陳兵沒什么顧忌,當著第三人,也就是那位前臺的面,大大方方地說了出來:“我,自然是替我爸來撈人的。昨晚陳肆打人的事兒鬧得不小,傳到了梧州,我爸連夜讓我趕飛機過來,就是來撈陳肆的。”
喻穗歲蹙眉,似乎在思考他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可誰料,這人繼續說:“你不信?不信可以跟我去一個地方看看。”
這話一出,喻穗歲滿臉警惕地看向他。
陳兵笑了笑,“這不有第三人在場,你要是跟我走了之后出什么意外,也有個見證者。”
喻穗歲清清喉嚨,問:“陳肆現在在哪兒?”
陳兵嘖了聲,“剛剛那話沒聽懂?我是來撈人的,你說陳肆現在能在哪兒?”
“陳肆在你那兒?”
“廢話。”陳兵像是失去耐心,“我家老爺子命我后天把陳肆帶回梧州,之后把他送出國留學,你覺得你還能再見到他?”
喻穗歲蹙眉,下意識問:“為什么?”
“還能是因為什么,當然是我這傻弟弟惹出了不少事情,把他送國外好封口。”
喻穗歲不解,“封誰的口?”
“你說是誰的?他打了誰,就封誰的口。”
她呼出一口氣,莫名覺得陳兵說的話有很多漏洞,但萬一陳肆真的在他那兒怎么辦。
想到這,她點了下頭,“我跟你去見陳肆。”
陳兵笑了,“成,走吧,門口停了輛車,開車過去。”
喻穗歲跟在他身后,車后座的門剛打開,里面便竄出一人,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口鼻,將她綁到了車上。
她懵了。
再然后,便失去了意識-
時間回到凌晨三點。
臺球廳人仰馬翻,場面一片混亂,樓下停了一輛又一輛的警車,車頂亮著紅藍雙色的爆閃燈。
穿著冬季常服的警察拷著幾個人走到大眾視野中,不明所以的吃瓜群眾圍了一排,不知道的還以為發生了什么重大事件。
警察動作利落有序,快速將人拷走帶回車上,一列列警車朝著警局的方向開。
蘇清淮是被警局打電話通知的這件事,自從俱樂部開始開展來青橋建設賽道的項目之后,他便來回兩趟跑,和相關的工作人員都認識了。
而體制內都是一家,今晚發生的事可大可小,但鬧出的動靜確實大,有工作人員眼尖的認出鬧事的年輕人其實是來青橋和政.府搞合作的賽車手,便給蘇清淮撥了電話過去。
蘇清淮今晚喝了不少酒,收到電話的時候被嚇得酒都醒了,馬不停蹄地吃了解酒藥,讓吳賢坊的廚師幫忙開車,把他們幾人送到警局門口。
蘇清淮說白了就是一高中生,不太會處理這些事兒,到最后還是吳賢坊的老板江至風打了幾個電話,疏通關系,問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止是陳肆把李噙打了這一件事,警察順藤摸瓜查出了那家臺球廳存在違規操作,私底下有聚眾賭博的勾當,以及樓上是家同一老板開的違規足療店,說白了就是賣.淫場所。
而好巧不巧的是,兩家店的擔保人都是李噙。
最后的結果自然是兩家店都查封,停業整頓-
陳肆從警局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三個小時,當時是清晨六點了,天空隱隱有變亮的趨勢。
他剛走到路邊,對面一輛商務車的喇叭便短促地響了,隨后打了轉方向燈,掉了個頭朝著他這邊開過來,最終停在警局門口。
后座自動打開,江至風從車上下來,走到他身邊,勾住他的肩,“走吧,都一晚不睡了。”
陳肆瞥了他一眼,“這人情是我欠你的。”
江至風嘖了聲,同他一起上了車,等車開動后才說:“可別,人警察都說了,這次你是見義勇為,主動舉報違規操作的店,我人情哪有那么大。”
陳肆沉默兩秒,最后說:“那是歪打正著,怎么說,我也欠你一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