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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第 121 章 “老太太,您得給……

    “老太太, 您得給我母親做主啊。”

    蘇玫跪在谷夫人面前,眼睛都哭腫了。

    賀二太太重病,她不得不回賀家,但關氏跟蘇越鬧成那樣, 關氏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洪婆子趕緊派人給蘇玫送了信, 蘇玫回家前就知道蘇震岳想讓二房承爵之事。收到洪婆子的傳信, 哪里還管賀二太太, 趕緊帶著張婆子回了蘇家。

    關氏一直哭個不停,洪婆子講的歪七扭八, 蘇玫知道了個大概。

    蘇玫心里也很慌,是她建議蘇越跟關氏說退親的,結果蘇越在這個時候說,那就是火上澆油。

    她沒主意,還是張婆子說, 不如去求求谷夫人。

    這事也就是谷夫人能管。

    “難為你一片孝心。”谷夫人嘆氣說著,對劉順家的使了個眼色。

    劉順家的上前欲扶起蘇玫,蘇玫卻執意不肯起來, “老太太若是不答應, 我就跪死在這里。”

    谷夫人看著蘇玫, 心情復雜,揮手讓劉順家的退下, 任由蘇玫跪著, 說,“你要我答應什么。是爵位不給二房?還是越哥兒一定要娶關家女?”

    “若是這兩件事,你別說跪死在這里,就是吊死在這里,也改變不了。”

    蘇玫怔在當場, 在她的印象里,谷夫人是很溫柔的,尤其是對晚輩。

    但如此溫柔的谷夫人,就溫溫柔柔的說著如此無情的話。

    而且此時此刻,谷夫人給她的感覺人,她不是嘴上說說,是真的做的出來。

    谷夫人看著發怔的蘇玫,繼續說著,“你是越哥兒的親姐,肯定是希望越哥兒好。以蘇家如今的權勢,蘇越能不能中進士,根本就不影響他走仕途。”

    科舉名次當然重要,想當年蘇天翊考狀元,蘇天佑中榜眼,對于當時他們的人生確實有很大的提高。

    葉峰己出繼,他中狀元,蘇家雖然也榮光,但更多的是光耀了葉家的門楣。

    而到蘇越這里,因為祖父,伯父,父親,己經鋪下了通天大路,進士名次反而沒那么重要。

    至少沒有重要到,讓蘇越當成人生目標去實現。

    “今年朝堂變動,死了那么多人,流了那么多血。你出身蘇家,嫁的夫婿賀英也是極其機敏之人,難道你就沒有一丁點感覺嗎。”谷夫人繼續說著。

    蘇玫怔怔聽著,卻突然明白了。

    從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的變動,她當然有感覺。

    賀英都嚇得瑟瑟發抖了,好幾次說幸慶。

    幸慶自己這個探花還在翰林院里,出仕了,卻沒有正式出仕。

    要是剛出仕,腳剛跨出去就站錯隊,就算保住性命,這輩子也完了。

    “與關家的聯姻純粹多余,關靈靈的父母能給越哥兒提供什么,上關家的學堂嗎?”谷夫人說著。

    “以現在蘇家與關家的關系,這門親事只會毀了蘇越的前程。”

    幸運的是,蘇家孩子少。

    要是蘇家人口多,像關家那樣,同輩的男丁有上百人。

    娶了政敵女兒的兒子,己經廢了。

    兒子太多,廢一個兒子根本就不在乎。

    “你母親也出身名門,不是小門小戶出來的,眼晴不該只盯著后宅那一畝三分地。讀書考功名,娶娘家侄女,那是普通甚至落魄世家才做的,不是我們這種人家的行事。”谷夫人說著。

    就像蘇邑娶程采藍,葉氏和蘇天華都樂于成全。

    看著小輩們真心相愛,不忍拆散是一部分原因。

    再就是,不給蘇邑娶自己喜歡的,非得給他挑個門當戶對的。

    現在的蘇家,門當戶對的只有關家。

    程家是小門小戶,但對蘇家,京城大部分世家也是小門小戶,差不了多少。

    再不然就是公主郡主,就顯得沒必要。

    不需要公主郡主的權勢加成,就不想侍侯公主兒媳婦。

    如此一席話,蘇玫聽得背脊發冷。

    谷夫人依然溫溫柔柔,看不出任何攻擊性,只是她看向蘇玫時,蘇玫覺得很緊張。

    她從來不知道,她的祖母,能給她這強的壓迫感。

    “我,孫女知道了。”蘇玫說著,沒了剛才哭鬧的氣勢,說話甚至有些結巴。

    谷夫人看向蘇玫,“知道什么了?”

    蘇玫低下頭,“母親身體不適,我想帶著母親去蓮花庵靜養一陣子。”

    谷夫人點點頭,“好好照顧你母親。”

    第二天早飯后,蘇玫帶著關氏去蓮花庵,理由是去上香,給蘇越祈福。

    關氏并不想去,架不住蘇玫堅持,連哄帶騙的把關氏帶走了。

    消息傳到聽雨軒,蘇鈺有些意外,沒想到蘇玫如此果斷,“也挺好,去蓮花庵小住,等事情完了再回來。”

    事情敲定后,關氏死心,也就不折騰了。

    蘇天佑不用休妻,夫妻關系也許會更不好,但至少還能湊和過下去。

    女兒己經出嫁,兒子就要成親,這個時候和離,大家都難堪。

    次日早上,二房的東西陸陸續續往國公府搬。

    早在直隸時,葉氏就給關氏說過,要搬回來住,關氏早就吩咐人把二房的住所收拾出來。

    因為蘇邑要娶程采藍之事,葉氏心知關氏不喜,本不想搬回來的。

    但蘇家兒子娶親,總不好把兒媳婦娶到外公家。更重要的,蘇震岳己經決定把爵位給蘇天華,靖北侯世子,不好再住在葉家。

    七天后,二房的住處鋪陣擺設全部收拾好,二房眾人正式搬回蘇家。

    晚飯擺在后花園,谷夫人還特意派人喊來了楊云娘和程采藍母女。

    一家人吃吃飯飯有說有笑,只有三房,蘇天佑雖然與蘇天華一起坐著,神情卻帶著幾分沒落。

    誰不想夫妻和睦,兒女繞膝,到最后他依然是孤家寡人。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散場各自回去時,蘇天華慢了一步,與蘇天佑同行。

    蘇天佑多喝了幾杯,走的時候腳步有些不穩。

    “老三……”蘇天華扶住蘇天佑,欲言又止。

    蘇天佑似乎要知道蘇天華說什么,“二哥,你比我合適,靖北侯是武爵。父親跟我說時,我沒有絲毫勉強。”

    “我知道。”蘇天華說著,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他深知蘇天佑的性情。

    他也知道,關氏與蘇天佑鬧的不可開膠,蘇玫帶著關氏去蓮花庵小住。

    蘇震岳掙下來的爵位,應該是蘇天佑的。

    在蘇震岳跟他說些事時,他拒絕了,以他現在的戰功,有沒有爵位差別不大。

    蘇震岳卻很堅持,最后兩人議定,蘇天華承爵。到分家產時,二房拿出所得的三分之一給三房。

    以蘇家目前的家產數目,三分之一也十分可觀。

    “二哥,我很羨慕你。”蘇天佑突然說著,有感而發。

    娶了心愛的女子,生了三個孩子。

    因為蘇辰丟了,跟葉氏打的最厲害的時候,夫妻感情依然很好。

    現在蘇辰找回來了,二房圓滿了。

    一切都那么幸福,真好。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蘇天華說著,“別想太多。”

    玄學上講,求缺不求圓,那是因為世人難圓滿,總會有遺憾。

    “我時常會想,要是當時我再堅持一點,直接離開京城,是不是結果就會不一樣。”蘇天佑說著。

    當年蘇震岳跑了,丟下年幼的蘇天佑與谷夫人,給他們帶來了極大的痛苦,這份傷痛直到現在,想起來依然會隱陷作痛。

    所以當年他親自去找關氏,不得己結婚后,也極力去愛關氏,就是沒想過跑。

    而十幾年后的今天,他竟然后悔了,他當時就應該離京,跑到關氏找不到的地方,這門親事也就成不了。

    一時之痛,與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之痛,長痛不如短痛。

    “別說傻話了,想想玫姐兒和越哥兒,還有孩子。”蘇天華說著。

    關氏再不好,她是蘇玫和蘇越的親生母親。

    “呵,真好笑,因為被父親拋棄了。少年時我還立過誓,將來一定要當一個好父親。”蘇天佑自嘲說著。

    他不是好父親,哪怕蘇玫跟他和解了,蘇越沒跟他鬧過。

    沒有足夠的關心,自然換不來想要的親子關系。

    婚姻也好,子女也好,他都很失敗。

    “那就從現在開始,好好對他們。”蘇天華說著,“人這一生總是有遺憾,趁著還能做些什么的時候,就努力去彌補。”

    “我會的。”蘇天佑說著,“拉著二哥說了這么多,時候不早了,我們都回去歇著吧。”

    “嗯。”蘇天華應著,擔心蘇天佑喝多了,路上摔跌,喚來婆子送他回去。

    蘇鈺回到聽雨軒,席上喝了酒,剛吩咐婆子準備水要洗澡,綠川拿著信過來。

    “大爺的小廝拿來的。”綠川把信奉給蘇鈺。

    蘇鈺接過來,臉上帶著幾分喜色,“他現在倒是會寫信了。”

    綠川有些不解,“姑娘與薛大爺一直有通信啊。”

    兩年的筆友,寫的信多了去了。

    “他不是。”蘇鈺說著,因為心情太矛盾,這個秘密,她連綠川都沒說。

    “啊?”綠川有點沒反應過來。

    蘇鈺道:“我認錯人了,他不是筆友,只是恰巧出現在那里。”

    這個誤會發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那,那姑娘……”綠川下意識說著。

    薛遲不是筆友,那蘇鈺為何與他交往。

    “我喜歡他。”蘇鈺說著。

    拆開信,完全不出所料的公文體。

    內容簡單明了,約她后天見面。

    蘇鈺皺眉,薛遲說過會解決與昭華公主的婚約,蘇略也認為他可以解決。

    但眼前到底還沒有解決,上一次與薛遲去打獵,叫了一群人一起,去的又是郊外。

    現在約她品花樓單獨見面,那就不好見了。

    她雖然不在乎外人的眼光,但跟還有婚約的男人見面,還是要顧忌一下的。

    讓綠川研磨,蘇鈺提筆就寫了兩個字,“不見。”

    封好信,蘇鈺交給綠川,“讓小廝送過去,連夜送。”

    “是。”綠川不敢怠慢,趕緊去了。

    第122章 第 122 章 到了關子燁成親當……

    到了關子燁成親當日, 蘇鈺睡了一個懶覺,磨磨蹭蹭的從床上起來。

    梳洗吃飯,直到葉氏派婆子過來傳話,一柱香后二門出發, 蘇鈺這才梳妝。

    因為是喜宴, 不能穿的素凈。太簡單了也不行, 好友成親, 不能太隨便。

    “二嬸帶著辰姐兒一起出席,你跟著我也要留心些。”蘇鈺叮囑綠川。

    二房早向京城親友發了貼子, 告知眾人蘇辰尋回來了。

    還沒到正式宴客的日期,葉氏先帶著云棠出門亮個相,當做實習了。

    以蘇家現在的地位,就是云棠的身世瞞不住,一般的貴婦不敢說什么。

    但今天是關子燁成親, 昭華公主肯定會出現。

    關子燁在關家年輕一代里很受重視,連親事都是關楚河給他選的。

    本就是親戚,與薛遲定親后, 昭華公主得意的快上天了, 有機會張揚肯定不會放過。

    上回在皇宮吃席, 都能搞出那么一出,這回在關家, 昭華公主的主場, 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她素來不怕這些,只是云棠初來乍到,只怕還沒見過這樣的世面。

    “姑娘就放心吧。”綠川笑著說。

    蘇鈺穿戴妥當準時到二門,葉氏帶著云棠來了。

    云棠格外裝扮了一番,淡藍色的羅裙, 看似簡約卻不簡單,裙擺繡工精致,銀線細細勾勒著,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微光芒。

    腰間系著一條淺色絲帶,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肢。

    長發挽髻,插著半套寶石頭面,耳垂上掛著一對紅寶石耳墜,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曳。

    美貌得宜,溫婉典雅,很趁云棠的氣質。

    雖然氣質上有差別,只論長相,她與蘇邑說是雙胞胎,不會有人懷疑。

    三人同乘一車,車駕駛出二門,云棠面上不顯,眼中卻閃爍著緊張。

    蘇鈺笑著道:“辰姐兒不用擔心,你只要站在那里,等別人來討好就可以了。”

    這就是權勢的重要性,權勢滔天不懼任何八卦流言。

    云棠過往的那些事,私底下議論肯定有,這個嘴捂不上,但沒人敢到云棠同前亂說話。

    只要不是說到眼前,就是無事發生。

    “嗯。”云棠笑著點點頭。

    她確實很緊張,第一次跟著葉氏出門,很擔心會出丑,給蘇家蒙羞。

    而且,關楚河多半會出現。

    車駕很快停了下來,葉氏帶著蘇鈺,云棠下車,關太太己經在二門等著。

    關家的老爺多,太太也多,外人難分清楚,統稱關太太。

    關太太看到葉氏笑著迎了上去,就是朝堂上男人們打的滿頭血,貴婦們都有自己的涵養,從來都是笑咪咪的,罵人都不能吐臟字。

    “怎么不見我那妹妹。”關太太笑著說。

    蘇震岳上了折子,要把爵位給侄子卻沒給兒子,京城都傳遍。

    關氏去了蓮花庵,氣的要出家,傳的有鼻子有眼。

    葉氏笑著說,“玫姐兒孝順,陪著母親去蓮花庵齋戒去了。難為關太太還記得我這個妯娌,論起來都差好幾房了吧。”

    關太太笑的多少有點尷尬,卻是道:“說起來還是二太太有福氣,女兒找回來了,丈夫也要襲爵了,以后就是侯爵夫人了。”

    “京城這塊地,最不缺的就是爵位。”葉氏笑著,“一個侯爵夫人,關太太也看在眼里,還特意拿出來說一說,也讓我意外。”

    針鋒相對,你來我往,說話間一行人進入府邸。

    關家雖然是京城第一世家,權勢滔天,但人口實在太多,單說個人住宿質量,跟人少的蘇家沒得比。

    關子燁是四房長子,又受重視,他的新房在小輩里格外寬敞,東側一所大跨院,二十幾間房舍。

    還不到迎親時間,大跨院熱鬧非凡,親友們能來的都來了。

    關子燁的朋友也多,今天成親,自然要來道喜。

    關太太引著葉氏,蘇鈺,葉棠進來時,里面熱鬧非凡,關子燁衣服還沒換好,正跟好友們玩鬧。

    玩鬧間,一個年輕男子后退時,一個不留心差點撞到剛進門的云棠。

    蘇鈺眼疾手快,把云棠拉到一邊。云棠嚇了一跳,葉氏趕緊扶住她。

    “抱歉,抱歉,沖撞了姑娘。”年輕男子一臉歉意說著。

    “不要緊,公子不用放在心上。”云棠說著。

    關太太笑著介紹,“這是承安伯家的公子,夏書禮。這位是蘇家二太太,蘇大姑娘,蘇二姑娘。”

    夏書禮一臉驚訝,又向葉氏和云棠陪罪,相比剛才的態度,這回真誠多了。

    這可是蘇家人,尤其是云棠,剛剛尋回來的蘇家小姐,待字閨中,還沒定親事。

    雖然京城有關于這位蘇二小姐的流言,但成為蘇家女婿的誘惑力更大。

    一段小插曲,葉氏并不當回事,倒是夏書禮十分殷勤。

    賓客眾多,關太太忙著招呼客人,葉氏帶著云棠交際應酬。

    趁著這個空檔,蘇鈺笑著對關子燁說,“今天是新郎官,也不莊重些。”

    關子燁看到蘇鈺,眼中隱約閃過一絲什么,很快就消失不見了,笑著說,“難為你還知道有我這個朋友,約你那么多次,總是推托。我還以為,你今天也不來了。”

    關楚河安排他與周家小姐定親時,他就知道這輩子與蘇鈺無緣了。

    只是今天成親,再見蘇鈺,心情難免起伏。

    以目前關家與蘇家的關系,無緣,也是好事。

    “我前陣子都不在京城。”蘇鈺笑著說,“恭喜。”

    多年舊友,閑聊著敘了幾句舊。

    未婚男女可以交朋友,有一方己婚,或者都己婚了,就要保持距離。

    這回再見,雖然不是最后一次,以后再見面身份不同,說話就不能太隨性。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蘇鈺便笑著道:“新郎官該去準備了。”

    關子燁笑著,朝蘇鈺揮揮手,“我過去了。”

    轉身進屋時,原本起伏的心情也慢慢平伏下來。出生世家,享受著世家尊榮,也代表著身上背負的責任。

    現在成了親,該擔的責任就要擔起來。

    迎親拜堂入洞房,一系列流程走完,接下來就是吃席。

    喜宴擺在后花園,蘇鈺與眾人一起,跟著關太太去了后花園的宴席處。

    關家的花園不小,來不及欣賞園中景色,就見花園正中的位置,卻是成了打靶場。

    一個小丫頭哆嗦著站在靶子前,頭上頂著一個蘋果。

    昭華公主拉弓射箭,試圖瞄準蘋果。

    “抖什么抖,都要瞄不準目標了。”昭華公主怒聲罵著。

    小丫頭早就嚇得三魂丟七魄,又被昭華公主這樣呵斥,頓時哇的一聲哭出來,整個人癱倒在地上。

    昭華公主頓時大怒,“大膽賤婢,來人,給我拖出去打死。”

    關家下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么辦,府里少爺結婚,出了人命算是怎么回事。

    關家下人沒動,公主出行是帶著護衛的。

    兩個護衛上前,拖著癱在地上小丫頭,就往外走。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小丫頭連聲求饒著,哭喊的聲音越發大了。

    護衛哪里理會,拖著小丫頭到外頭角門處,抄起棍子就往小丫頭身上招呼。

    哭喊聲震耳欲聾,一時間跟隨在昭華公主身側,經常挑撥離間,嚼舌根,拍馬屁的貴女們也有些害怕。

    未出閣的女孩,就是脾氣大些,對待下人也就是打打板子,不會動輒取人性命。

    像昭華公主這樣,先是讓小丫頭頂蘋果射箭,現在直接拖出去打死,也都是第一次見,心里都怕了,哪里敢上前。

    尤其是關倩倩,嫁薛遲沒希望了,她把目標轉移到三皇子身上。

    為了有機會見到三皇子,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給昭華公主當跟班。以前的昭華公主是脾氣大些,現在是一言不合就要殺人,特別暴虐。

    關倩倩這個跟班當的害怕,眼下的情況,必須得轉移昭華公主的注意力,總不能真在關子燁的婚禮上鬧出人命。

    焦慮之時,抬頭看到與眾人一起的蘇鈺。

    “公主,蘇鈺來了。”關倩倩說著。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昭華公主把注意力放在蘇鈺身上,也就不會跟一個小丫頭計較了。

    昭華公主抬頭看到蘇鈺,神情頓時變了,幾乎是下意識的提起弓箭,抽出一根箭矢,都沒怎么瞄準就朝著蘇鈺射去。

    蘇鈺此時正跟一群貴女一起,眾人挨的很近,配上昭華公主箭法奇差,沖著蘇鈺的箭矢,直沖著關太太面門而去。

    “啊!!”關太太一聲驚叫,幾乎要嚇得跌坐在地上。

    只見箭矢停離關太太面頰幾分公處,蘇鈺一只手牢牢抓住箭矢。

    雖然是死里逃生,驚嚇過度的關太太翻著白眼暈了過去。

    “太太,太太……”

    婆子扶起關太太,在場的女眷們哪里見過這個場面,場面頓時亂成一團。

    蘇鈺把箭矢握在手里,面沉如水,看著不遠處的昭華公主。

    幸好她反應機敏,動作夠快,不然只怕關太太要當場暴頭。

    這可是關子燁的婚禮,這么多人在這里,昭華公主公然動手,這是瘋了嗎。

    “蘇鈺,見到本宮還不下跪。”

    一箭失手,昭華公主越發憤怒,指著蘇鈺怒聲罵著。

    蘇鈺冷笑一聲,掂著手里的箭矢,沒用弓,像投壺一般朝著昭華公主擲去。

    箭矢破空,侍衛根本就來不及反應。

    只見箭矢劃過昭華公主左邊鬢發,直入昭華公主身后的大樹中。

    死亡的恐懼讓昭華公主本能的全身發抖,卻是怒聲吼著,“蘇鈺,刺殺本宮,你想造反嗎?”

    蘇鈺氣笑了,“那你去衙門告我吧。”

    第123章 第 123 章 昭華公主何時吃過……

    昭華公主何時吃過這種虧, 本就是怒火中燒,此時全然顧不得,對身邊侍衛呵斥著,“你們都是死的嗎, 這等叛臣賊子, 給我拿下。”

    八個侍衛, 兩個去角門仗打小丫頭, 還剩下六個。

    六個侍衛面面相覷,有些怕了。

    打死一個小丫頭沒什么, 但對面的可是蘇鈺,先不說惹她是什么后果,就剛才那一手功夫,挺有震懾力的。

    “我殺了你。”

    昭華公主見侍衛沒動,越發惱怒, 抽出箭矢,再次舉弓,就朝蘇鈺射來。

    蘇鈺并不在意, 就昭華公主這樣的箭法, 再練一百年都想沾到她的衣裳。

    不過, 這種場合,昭華公主這瘋發的有點大。

    感覺以前的她只是無腦, 脾氣大, 而不像現在這樣,感覺神智不太正常。

    昭華公主拉弓射箭,不等箭矢射出,一只手伸了出來,直接昭華公主手里的弓箭奪了過來。

    “誰敢……”

    昭華公主大怒吼著, 回頭看到來者時,下面的話不自覺得打住了。

    原本亂成一團的女眷們,好像找到主心骨似的,也都安不下心來,不再四處跑動。

    關楚河來了。

    “公主喝醉了。”關楚河聲音冰冷,“送公主回宮。”

    昭華公主臉上浮起一抹不甘心,但眼前的關楚河,也讓她害怕。

    畢竟連關貴妃對這個堂弟,都十分忌憚。

    身為關家的當家人,他的手腕能力,關太后都要贊嘆一聲。

    “我,我不要回去。”昭華公主說著,聲音卻低了下來,雖然帶著倔強,氣勢卻是沒了。

    關楚河并不理會,朗聲說著,“恭送公主。”

    隨著這一聲,并不想走的昭華公主被架住了手腳,動手的雖然是婆子,手法卻十分巧妙,讓昭華公主反抗不得。

    鬧劇終于結束,暈倒的關太太己經醒過來,頂著不適招呼眾人入席。

    參加宴席的女眷們回過魂來,跟著入席之時,卻不禁小聲議論著。

    昭華公主刁蠻任性,打殺奴才之事不是秘密,但今天關子燁成親,親舅家的大喜事,她如此鬧騰,甚至搞出人命。

    昭華公主莫不是瘋了。

    “多謝關大人解圍。”蘇鈺向關楚河道謝。

    雖然是關子燁的婚禮,昭華公主鬧事砸的是關家的場子。

    但昭華公主沖著她來的也是事實,關楚河把昭華公主送走了,確實給她解決了麻煩。

    這聲謝,也是應該的。

    “是我這個主人家招呼不周,讓蘇姑娘看笑話了。”關楚河說著。

    蘇鈺笑得有點點尷尬,公主的笑話不好看,總覺得昭華公主的狀態有點不太對。

    賓客們陸陸續續入席,關楚河也沒時間跟蘇鈺閑聊,看向蘇鈺的身側的葉氏,“客人多,招呼不周,莫要見怪。”

    葉氏道:“關大人客氣了。”

    “失陪。”關楚河說著,轉身離開。

    云棠就在葉氏身側,從頭到尾,關楚河沒跟她說一句話,連一個眼神都沒有,仿佛她只是一個路人甲。

    其實,也沒錯,她本來就是路人甲。

    因這副皮囊,沾上了好運氣,再求其他,就是強求。

    今天能遇到關楚河,就是她的運氣。

    “蘇二太太,蘇大姑娘,蘇二姑娘,這邊請。”關家管事媳婦上前說著。

    三人正欲跟著管事媳婦入席,就見一個婆子匆匆跑過來,神情慌張至極,差點摔倒在關楚河面前,顫抖說著,“昭華公主,公主歿了。”

    婆子說話的聲音并不大,奈何周圍的人太多,一句驚雷,瞬間炸開了鍋。

    蘇鈺呆滯當場,昭華公主死了?

    她雖然看起來有點瘋,不太正常,但一個每月請平安脈的公主,怎么可能會在沒有內傷,外傷的情況下突然暴斃。

    這絕不是意外,會是誰動的手?

    突然一個念頭跳了出來,蘇鈺自己都嚇了一跳。

    昨天薛遲寫信給她,約她明天品花樓見面。

    薛遲應該很清楚,在他與昭華公主的婚約沒解決前,她是不可能跟他在公開場合成雙入對。

    而現在昭華公主死了,婚約自動解決,她就可以跟薛遲見面了。

    關楚河臉色大變,卻沒有馬上過去查看,卻是朗聲說著,“請貴客們在府中小坐。”

    說著,關楚河又吩咐著,“好好招待貴客。”

    此言一出,原本就炸開的鍋,瞬間沸騰了。

    這哪里是小坐,根本就是變相軟禁。

    昭華公主死在關家,這是要找個替罪羊出來,給關家頂罪。

    葉氏臉色變了,不禁看向蘇鈺。

    “二嬸不用擔心,我剛才與昭華公主的沖突,人盡皆知。”蘇鈺說著。

    昭華公主射箭,她反擊。

    雖然反擊的有點大不敬,但她與昭華公主別說私下見面,連肢體接觸都沒有,隔空對話。

    又是眾目睽睽之下,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怎么查都查不到她身上。

    至于栽臟,那就得看對方的膽量了。

    現在最麻煩的是關楚河,是他下令把昭華公主送走的。

    雖然他沒有殺害昭華公主的動機,就不知道痛失愛女的關貴妃會不會聽他的解釋。

    葉氏定定心神,神情坦然了不少,“也是,與我們無關的事,栽不到我們身上。這么鬧了大半天,都餓了,我們吃席去。”

    隨著關楚河的吩咐,關府四門皆關閉,別說女眷們連男客此時都不得離開。

    關太太這回倒是沒有暈倒,只是臉色蒼白至極,連說話都無氣無力的。

    眾女眷們再沒心情,也只得坐下來吃席。

    幸好席面是早就準備好的,只是菜上桌,沒幾人有心情吃的。

    “現在的喜酒真的不能隨便吃,馮家娶親時……”相熟的太太們小聲嘀咕著。

    “快別說了,晦氣。”

    “好好的,公主怎么會出事。”

    “弄不好是媳婦沒選好,大喜事的日子出這樣的事,這親事只怕是不妥。”

    話題轉移到娶親上,太太們開始暢所欲言,不像剛才那般拘束。

    “周家這位小姐只怕是命硬克夫,剛進門才有這樣的禍事。”

    “八字沒合好吧,依我說,雖然娶進門了,但還沒洞房,不如把婚事取消。”

    “克夫的女人,真的不能娶,敗家損業,順帶著還克子。”

    席間議論聲不斷,把戲臺上的唱戲聲都壓了下去。

    葉氏素來不聽這些閑話,只顧自己吃飯。

    蘇鈺有心事,動了幾下筷子就放下了,倒是云棠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不用擔心,天下的事找不到我們身上。”葉氏小聲安慰云棠。

    云棠倒不是擔心自己,是擔心關楚河,笑著說,“母親不用擔心我,我沒事。”

    席吃到一半,刑部來人了,緊接著大理寺。

    今天能來吃席的都是京城貴婦,哪里敢讓她們配合查案,把跟隨主子的丫頭婆子喊了過去問了一通。

    蘇鈺都做好被詢問的準備了,結果沒人問她,連葉氏身邊的丫頭都沒叫去問話。

    如此一通折騰,眼看著要到晚飯時間,眾女眷都要坐不住時,終于有消息了。

    各回各家。

    至于昭華公主的死因,沒人說,更沒人好奇。

    眾女眷皆大松口氣,實在是上回馮家的事太讓人害怕,這回死一個公主,都怕的要死。

    顧不上與主人家道別,女眷們趕緊走了。

    關太太都也不上管賓客。她是主人家,別人不受詢問,她是被詢問的。

    昭華公主進府后,吃過什么,摸過什么,全部都要問她這個當家主母。

    葉氏帶著蘇鈺和云棠回到蘇家,二門下車時,天己經黑了。

    管事挑著燈籠,蘇天華正在二門等著。

    蘇天華扶著葉氏下車,“沒事吧。”

    昭華公主突然暴斃,那么大的事,早就傳遍京城。

    葉氏和蘇鈺,云棠被困在關府,蘇天華放心不下,派小廝在關家門口守著等消息。

    “與我們無關,能有什么事。”葉氏笑著說,“倒是讓你擔心了。”

    蘇天華又看向蘇鈺,不等他發問,蘇鈺就笑著說,“我很好,讓二叔擔心了。”

    蘇天華道:“時候不早了,早點回去歇著。”

    “嗯。”蘇鈺笑著答應。

    蘇天華帶著葉氏和云棠回了二房,蘇鈺回了聽雨軒。

    折騰一天,綠川知道蘇鈺肯定累了,先讓廚房備飯,又吩咐婆子備水。

    吃飯,洗澡,綠川本以為蘇鈺要休息了,蘇鈺突然吩咐著,“研磨,我要寫信。”

    綠川不禁道:“有些晚了,二門只怕要關了,累一天了,姑娘何不明天寫?”

    給誰寫信不言而喻,而現在給薛遲的信,都要經過蘇略的小廝。

    二門關閉后,各院落之間就不好走動。信遞不出去,寫了也要明天早上才能送。

    蘇鈺累一天了,不如早點休息,明早再寫,寫好馬上送都來的及。

    蘇鈺卻是搖搖頭,并不解釋。

    累是挺累的,但此時她根本就睡不了。

    她竟然在懷疑昭華公主之死是薛遲的手筆,只是因為薛遲昨天的一封信。

    她是不是想太多了,或者說,對于薛遲,她一直想太少了。

    薛遲約她見面,她不見。

    現在換成她約薛遲見面,倒不是想問清楚什么。

    昭華公主的死活,她并不在意,論行事手段,薛遲不可能超越蘇略。

    她能接受蘇略這個兄長,就能接受薛遲。

    她只是想更了解薛遲。

    第124章 第 124 章 “我的兒啊。” ……

    “我的兒啊。”

    關貴妃抱著昭華公主的尸體, 失聲痛哭,傷心欲絕。

    她是沖著當太后的心思進宮,從來沒有指望過皇帝的愛。連關太后這個姑媽,應對的也十分小心。

    但不管最初的目的是什么, 人都是需要感情的。皇宮內院, 四面紅墻, 她把所有的感情都投放在兒女身上。

    要是兒女出了事, 別說當太后,當皇帝都沒心情。

    西側殿里, 關太后臉色難看至極,看向旁邊坐著的關楚河,“到底是怎么回事?”

    關楚河抬眸,神色不明的看向關太后,“太醫說, 公主是被刺激之下,心臟突然破裂。”

    一個十五六歲,身體健康養尊處優的公主, 突然間暴斃。

    其中原由, 只怕要問關太后。

    在昭華公主身上先下毒, 借機搞死薛遲,關太后沒跟他說過, 但他知道關太后這么干了。

    昭華公主突然暴斃, 要么是關太后下毒時手太重了。要么是薛遲報復,也給昭華公主下了毒。

    關太后臉上浮出一抹戾氣,她確實在昭華公主身上下過毒,但早就解了。

    就是有余毒未清,會讓昭華公主短時間脾氣暴躁, 但絕不至于要她性命。

    要是薛遲動的手……

    關太后背脊不自覺得有幾分冷意,昭華公主癡纏薛遲,薛遲確實有機會下手。

    但昭華公主身邊的人,都是她安排的,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要了昭華公主的性命,這等手段,讓她有些害怕。

    回想當年,程皇后就極其難纏。好不容易弄死了她,結果卻被她暗渡陳倉。

    關太后確實沒有想到,母愛能如此偉大,用自己的命也要換兒子一命。

    “昭華宮里的人,全部打入慎刑司。”關太后吩咐著。

    必須得把昭華公主的真實死因找出來,至于誰是內奸并不重要。

    都死了,也就不用查了。

    “是。”海公公應著。

    關太后看著海公公,心里稍安,卻是看向關楚河,“立太子之事,不可再耽擱了。得找個由頭出來,讓大臣們上折子。”

    “我會安排好。”關楚河應著,眉頭卻不自覺得皺了一下。

    想讓三皇子登基,最快的辦法是顯慶皇帝死。

    趁著薛遲的身份還沒公開,顯慶皇帝死了,三皇子的皇位就穩了。

    也是奇了,關太后在后宮勢力強大,手段狠辣,顯慶皇帝又如此無能。

    關太后也不是沒動過手,但顯慶皇帝總會因各種巧合平安無事。

    還有薛遲的身世,知曉內情者不在少數,顯慶皇帝就是不公開他的身份。

    眼線給出的原因,顯慶皇帝算卦,卦相顯示還不到公開的時候。

    等什么時侯卦相顯示可以公開了,顯慶皇帝才會公開。

    “皇姐……”

    三皇子聲音急奔而來,直至關貴妃的寢殿。

    昭華公主在關府暴斃,尸身運回皇城,本來是不能進后宮的。

    關貴妃卻是發了瘋,一定要把昭華公主的尸身運回自己的寢殿。

    關太后見攔不住她,也就由得她了。

    痛哭中的關貴妃聽到三皇子的聲音,跌跌撞撞的從內殿走出來,上前抱住三皇子,撕心裂肺喊著,“是蘇鈺害死了你姐姐,你要殺了她,給你姐姐報仇。”

    太醫說了,昭華公主是氣死的。

    就是蘇鈺惹昭華公主生氣,還用弓箭射殺公主,試圖弒君,當誅滿門。

    “母妃……”三皇子哭泣著,來的路上他己知前因后果,心知昭華公主之死與蘇鈺無關。

    但關貴妃神態瘋魔,不敢再刺激她,也不分辯,只是哭著道:“父王知道了嗎,會來看看姐姐嗎?”

    投胎成皇子,就別想著像普通人家那樣,父慈子孝骨肉親情。

    道理他懂,只是心中卻忍不住有所期待。

    哪怕顯慶顯慶每每見到他,都是面帶厭惡之色。不管老師如何夸獎他,顯慶皇帝都是一副嫌棄的模樣。

    對他如此,對昭華公主更是惡劣。

    現在昭華公主死了,親生女兒去世,怎么都會來看一眼吧。

    “你管他做什么。”關貴妃神態瘋魔,“你要給你姐姐報仇,殺了蘇鈺,一定要殺了她。”

    “是,母妃,我都記下了。”三皇子只得滿口答應,又努力安撫著關貴妃。

    關貴妃神智漸漸清醒過來,抱著三皇子嗚咽哭泣不止。

    關倩倩是昭華公主的跟班,昭華公主暴斃時她就在旁邊,也跟著一起進了宮。

    因為都是姓關的,關倩倩并沒有被為難,但關貴妃傷心過度,她也不敢刷存在感,跟宮人一起跪在旁邊。

    現在三皇子來了,關貴妃看起來也恢復正常了,便起身勸慰著,“貴妃娘娘鳳體為重,若是傷到自身,公主泉下有知,心何以安。”

    “賤人。”

    看似恢復正常的關貴妃,一個耳光甩到關倩倩臉上,把關倩倩都打懵了。

    “你那些小伎?,別以為我不知道,想算計我兒子,你還早的很。”關貴妃指著關倩倩罵了起來。

    關倩倩想嫁給三皇子,若是以前,關貴妃并不當回事。

    都是姓關的,不是外人。就是看不上關倩倩,兒子多個妾室也無所謂。

    但現在昭華公主剛死,關貴妃對三皇子的愛護到達極致,想到有人要算計自己兒子,瞬間到了怒不可謁的地步。

    “你不是想嫁皇子嗎,我給你指婚,嫁給大皇子,滿足你的心愿。”關貴妃怒聲說著。

    關倩倩嚇傻了,連忙跪下磕頭求饒,“臣女絕無此心,還請貴妃娘娘明鑒。”

    大皇子在宮里過的連宮人都不如,若是嫁給他,豈不是生不如死。

    關貴妃根本就不理會,大聲說著,“傳我懿旨,封關倩倩為大皇子側妃,讓宗人府盡快挑日子辦婚事。”

    關倩倩徹底傻住了,想到西側殿坐著的關太后和關楚河。

    都是姓關的,她那么美麗,那么聰明,能為家族做很多事情。把她嫁給大皇子是資源浪費,她很有價值,不是蠢笨不堪的棄子。

    如此想著,關倩倩幾乎是連滾帶爬到西側殿,跪倒在關太后和關楚河面前。

    關貴妃喊的那么大聲,關太后和關楚河聽得一清二楚。

    “太后……”關倩倩哭泣著就要開口。

    關太后道:“大皇子身邊缺個機靈的人,你倒是合適。”

    關家不缺女兒,關倩倩這點小聰明,連關貴妃都不如。

    關貴妃至少夠狠,一言不合就殺人。

    關倩倩還是后宅女兒的思維,搞搞宅斗還可以,在后宮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既然倒霉的撞到關貴妃的槍口上了,只能說她命不好。

    關倩倩呆滯在當場,淚流滿面的看著關太后,隨即轉頭看向關楚河。

    貴妃指婚,太后都同意了,現在唯一能救她的只有關楚河。

    “大皇子早己成年,是該納個側妃了。”關楚河說著。

    大皇子傻的很徹底,不管是御醫診治,還是各種試探,都證明他就是傻子。

    至少關太后是相信了的,關楚河卻心有疑慮,又不好直接下殺手。

    畢竟是長子,占了名份。當年把他搞成傻子,大臣就議論紛紛,都傻了,還得再弄死,更顯得殘暴。

    關倩倩這么能折騰,把她嫁給大皇子也挺好。男人最難防的就是枕邊人,用一個關倩倩試出大皇子,是劃算的。

    “太后,叔公……”關倩倩驚魂未定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還未成年時,她就開始謀劃。

    成親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身為關家女,她的命己經很好了,但她還想著能更好。

    她那么努力的在關太后,關楚河面前刷存在感,用盡全部心力,最后的結果,竟然是嫁一個傻子。

    “下去吧。”關太后說著。

    關倩倩哭喊著,還欲再說什么,海公公揮揮手,兩個太監上前,架著關倩倩出去了。

    關倩倩剛被架出去,就見宗人令擦著額頭的汗漬,小心翼翼進門。

    “給太后,貴妃娘娘,三皇子,關大人請安。”宗人令進門就跪下了,跪的非常標準,生怕被挑出錯來。

    “什么事?”關太后神情不悅。

    宗人令聲音很低,“臣奉皇上旨意,料理昭華公主大喪事宜。”

    顯慶皇帝說的是,昭華公主的尸體在皇城太不吉利,一天之內必須運出皇城。

    至于喪事怎么處理,宗人府怎么處理都可以,不用問他。

    但一天之內處理尸體,也就夠封棺。當天就得拉走,也就是不停靈。

    別說公主了,普通人家的女兒死了,也得發喪停靈。

    “宗人府打算如何料理我兒喪事?”關貴妃問著。

    宗人令只覺得頭皮發麻,但顯慶皇帝如此吩咐,做臣子的哪里敢抗命,誅九族的大罪。

    做好被關貴妃當場打死的準備,宗人令顫顫巍巍說了出來。

    讓宗人令意外的是,關貴妃竟然沒有發瘋,倒是素來溫和的三皇子神情仿若雷劈,“父王,父王怎么能……”

    虧得生在帝王家,身后有宗人府料理。若是普通人家,只怕要一卷草席直接扔亂葬崗了。

    “好,好的很。”

    饒是關太后有心理準備,此時也忍不住冷笑,“就按皇上的意思辦。”

    第125章 第 125 章 蘇鈺寫信約薛遲見……

    蘇鈺寫信約薛遲見面, 信剛送出去,就收到晉陽長公主的貼子。

    五日后是薛駙馬壽辰,不是整壽,公主府不大辦, 但該宴的客還是要請的。

    公主府給蘇家送了貼子, 另外單獨有一張貼子是給蘇鈺的, 晉陽長公主親手寫的, 態度親切又客氣,原本的隔閡一掃而空, 請蘇鈺勿必參加。

    “薛遲這是說服長公主了。”蘇鈺看著貼子,自言自語說著。

    也有可能是謝無衣放下了,三角關系解除。

    以蘇家的門第,晉陽長公主對她不可能有意見。

    障礙掃除,晉陽長公主對她自然和氣了。

    綠川看著蘇鈺有幾分欲言又止, “姑娘要去的話,就得準備壽禮了。”

    “嗯。”蘇鈺淡淡應了一聲,興致缺缺的模樣。

    綠川見狀, 這才說著, “姑娘與薛大爺這么交往下去, 公主府很快就會來提親了。”

    蘇鈺也想到這點,反而沒那么高興了。

    “姑娘難道就不好奇, 交往兩年的筆友到底是誰嗎?”綠川小心翼翼說著。

    蘇鈺看向綠川, “你好像也很好奇。”

    “姑娘誤會了,我只是為姑娘擔心。”綠川連忙解釋著,“成親是大事,最怕的是成親后后悔。”

    蘇家人的戀愛腦基因太強大,想勉強自己將就都將就不了, 婚事上要格外謹慎。

    蘇鈺對筆友是真的投入過感情的,現在不知道筆友是誰,感情斷在了半截,就這么跟薛遲成了親。

    就是眼下蘇鈺喜歡薛遲,這個筆友將來也會是隱瞞。

    最穩妥的,先把筆友找出來,把這段感情了結了再談婚論嫁。

    蘇鈺沉默了許久,“一直以來我都沒有考慮過成親,但就像你說的,薛遲不可能不考慮,是我思慮不周。”

    綠川見蘇鈺聽進去了,不禁松口氣,“那這次長公主的邀約?”

    “要去。”蘇鈺說著,“準備壽禮吧。”

    到了薛駙馬壽辰當天,蘇鈺早早梳洗打扮,早飯后,婆子過來傳話,要出發了。

    蘇鈺坐車到二門,葉氏帶著云棠也是剛到,三人同乘一車。

    車駕緩緩駛出二門,葉氏忍不住對蘇鈺說著,“你年齡也不小了,凡事要拿個主意。”

    本以為去直隸后,京城的人就翻篇了。

    沒想到蘇鈺剛回來就跟薛遲去打獵,昭華公主又莫名其妙沒了,薛遲恢復單身。

    既然翻不了篇,那就把婚事定下來。

    不然總是這么搖搖擺擺的,再生變故就不好了。

    “我會的。”蘇鈺說著。

    嘴上如此說,心里卻知道,這主意一時半會還拿不了。

    葉氏嘆口氣,“老太太派了官媒婆去關家,把越哥兒的親事退掉了。”

    男方無故退親,她本來想著,蘇天佑得過去一趟。或者她這個嫂子幫忙過去料理,畢竟是男方的錯處,要承擔女方父母的怒火。

    谷夫人卻說不需要,只讓官媒婆出面。與關家的關系,挨不挨這頓罵都不會緩合。

    因為是男方無故退親,當初下的聘禮就不退了,當做給關靈靈的補償。

    關靈靈的父母十分硬氣,把官媒婆大罵一頓,本想退回聘禮的,卻被關靈靈攔下了。

    婚事是蘇家主動提的,現在要退的也是蘇家,把聘禮當做補償理所當然。

    關氏對未來兒媳婦很大方,五千兩銀子下聘。關氏雖然家大業大,但并不是所有族人都有錢。

    這份不退的聘禮,將來給她當嫁妝,犯不上跟錢過不去。

    “越哥兒并不喜歡關靈靈,退親也挺好的。”蘇鈺說著。

    這門親事本就不妥,越早退越好。

    不耽擱女兒家花期,以關家的家世,關靈靈不愁嫁。

    葉氏嘆氣道:“老太太特意叮囑了,不準亂傳話。”

    這是不想身在蓮花庵的關氏知道,免得再有波折。

    但退親這么大的事,哪里瞞的住,等關氏回來了,還不知道會怎么樣。

    更讓她頭痛的是,谷夫人說了,以后讓她管家。理由也很正當,她本來就是嫂子,蘇天華要承爵,她管家比關氏更明正言順。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讓關氏情何以堪。

    蘇鈺知道葉氏為難之處,卻是笑著道,“二嬸素來能干,是管家的一把好手,定能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條。”

    葉氏是真心想著家宅和睦,也想與關氏好好相處。但前有蘇邑娶了程采藍,后有蘇天華承爵。

    尤其是爵位之事,關氏徹底破防。

    這種情況下,葉氏管不管家,都不可能與關氏和睦相處。

    己經得罪了,不差這一點,也就沒必要糾結。

    閑話間,晉陽長公主府到了,車駕駛入二門,蘇鈺跟著葉氏下車。

    只見晉陽長公主正在門口等著,不止葉氏,連蘇鈺都愣住了。

    貴客來了,女主人親自來迎是禮儀,但是晉陽長公主是公主,是君,不是一般的女主人。

    “拜見長公主。”葉氏和蘇鈺連忙見禮。

    云棠有點沒反應過來,她沒見過晉陽長公主,更想不到公主能親自來迎客。

    晉陽長公主滿臉笑意,上前扶起蘇鈺,拉著她的手,又對葉氏笑著說,“快請起,都是一家人。”

    薛遲己經通知她準備提親事宜,成親倒是不急。

    她心里就是不愿意,也不敢多說一句。

    她現在就希望今天的壽宴順順利利,謝無衣千萬不要鬧事。

    蘇鈺微微一怔,只覺得晉陽長公主過份客氣了。

    “薛遲早上跟著駙馬進宮去了,還沒回來,應該快了。”晉陽長公主笑著說。

    薛駙馬壽辰,關太后和顯慶皇帝皆有賞賜,薛駙馬和薛遲早上起來就去宮里謝恩。

    按理說現在該回來了,沒回來了,估摸著是顯慶皇帝留薛遲說話。

    換上滑桿軟轎,晉陽長公主帶著三人來到西溪山莊。

    薛駙馬壽宴,雖然沒有大辦,賓客依然不少。

    葉氏雖然沒有掐著點來的,但來的也不早,入席落座時賓客來的七七八八。

    眾人看到晉陽長公主親自迎了葉氏,雖然沒說出來,心里卻都明白,蘇鈺與薛遲是好事將近。

    “到我這邊來。”

    落座時,晉陽長公主朝蘇鈺招招手,讓她挨著自己坐。

    這樣即顯得親切,又能時刻盯著蘇鈺。

    不是擔心蘇鈺做什么,而是擔心謝無衣出幺蛾子。

    對謝無衣是打也打了,罵也罵了,能想到的辦法都使盡了,他就是死心眼。

    薛駙馬勸她想開些,等薛遲身份公開,與蘇鈺成了親,太子和太子妃的身份壓制,謝無衣不死心也得死心了。

    “是。”蘇鈺應著,上前在晉陽長公主跟前坐下來。

    眾夫人也跟著落座,還不到中午開席時間,女眷們都相當隨意。三三兩兩一起說話,相熟不相熟的,不說八卦也得說說兒女婚事。

    葉氏格外忙碌些,要向眾女眷介紹云棠,還得應酬說媒的夫人們。

    蘇邑要定親的消息,葉氏早就散出去了。但葉峰還有沒有娶親,女兒也找回來了,待字閨中,得需要說親事。

    云棠也有些忙,忙著應酬。

    回到京城后的生活,與她想像中的完全不同。

    勾欄出身,當過外室,生過孩子。這樣的遭遇,她回京前做好受盡白眼的心理準備。

    就是蘇家人不嫌棄她,跟著葉氏出門應酬時,也肯定會被高門大戶的太太小姐白眼。

    現實是每個人都對很好,不管夫人還是小姐,都客客氣氣。

    偶爾遇到未成婚的世家公子哥,那殷勤獻的,讓云棠都有些招架不住。

    云棠并沒因此飄飄然,只是深刻了解到蘇家的權勢。

    權利是最好的春藥,能當蘇家女婿,蘇家女兒怎么樣,并不重要。

    蘇鈺因坐在晉陽長公主身側,格外清閑。

    “等昭華的百天過了,我就去蘇家提親。”晉陽長公主笑著說,似有感嘆,“早點定下來也好,都安心了。”

    蘇鈺不禁看向晉陽長公主,她能感覺到,晉陽長公主對她的態度,與上回在西溪山莊相見時一樣。

    只是上回她與薛遲還不熟識,晉陽長公主的不喜歡擺在了臉上。

    現在是薛遲喜歡她,晉陽長公主扭不過,語氣中的無奈幾乎要掩蓋不住。

    蘇鈺斟酌著開口,提親之事,在她看來也有點早。

    “大公子來了。”

    婆子一聲通傳,只見薛遲笑著走來。

    晉陽長公主把臉上的無奈收起,臉上含笑,端莊坐好,“這么快就回來了,還以為要到中午。”

    薛遲笑著說,“駙馬爺還在宮里,我提前回來的。”

    說著薛遲的目光看向蘇鈺。

    知道蘇鈺要來,就是有事也要提前回來。

    “他今天是壽星,自然要應酬的。”晉陽長公主笑著說,“不管他了,隨他什么時候回來。”

    因為賓客不多,宴席就擺在會芳園的大花廳中,總共十桌。

    聽戲,吃席,半下午時散了場。

    葉氏帶著云棠要回去,蘇鈺笑著說,“我與薛遲有話要說,等會自己回去。”

    薛遲也在旁邊說,“我會親自送蘇姑娘回去。”

    “也罷,早點回家。”葉氏說著,帶著云棠離開。

    晉陽長公主安排送客,蘇鈺本想跟晉陽長公主招呼一聲的,薛遲卻是笑著對蘇鈺說,“到我屋里坐坐吧。”

    “嗯。”蘇鈺點頭。

    第126章 第 126 章 從晉陽長公主住的……

    從晉陽長公主住的西溪山莊到薛遲住的臨流草堂, 除了走路,還可以坐船。

    公主府的后花園,以正中的蓮心湖為中心點,建筑群都是臨湖而建。

    除了冬天湖面結冰時, 湖邊皆有船只靠岸, 船娘隨時待命。

    薛遲先行上船, 正欲扶蘇鈺時, 蘇P.M. 獨.傢.癥.蠡鈺一個箭步跳到船上。等兩人站穩,船娘撐船劃向臨流草堂的方向。

    “在園子里修湖, 倒是不錯的主意。”蘇鈺笑著說。

    修在后花園的人工湖,面積有限,水也很淺,景色卻十分怡人。

    因為是引的活水,湖水清澈見底, 能看到魚兒在水中嬉戲,河邊垂柳依依,嫩綠的柳枝隨風搖曳。

    “你喜歡?”薛遲笑著問, “那以后修個更大的。”

    會在家里修這么一個人工湖, 薛駙馬是出于安全考慮。

    臨流草堂大門正對著蓮心湖, 四周也是流水環繞,類比護城河, 防暗殺用的。

    蘇鈺偏頭看向薛遲, “我一直想問你,你為什么會知道我在直隸的事?別跟我說,是我大哥說的。”

    薛遲神色認真,“我是擔心你。”

    “我跟我二叔出門,有什么好擔心的。”蘇鈺說著, “我不喜歡被人盯著。”

    薛遲看出蘇鈺有些生氣,卻沒有氣到因此跟他有隔閡的地步,便沒辯解,“以后我若派人過去,一定會提前告訴你。”

    蘇鈺在京城時,慕容寧在,蘇略也在,自然沒什么好擔心的。

    離京就不同了,蘇天華雖然是武將,蘇邑身手也很好。但應對各種非戰場狀態下的突發狀況,警惕性未必夠。

    “這還差不多。”蘇鈺說著,也沒再追究。

    也可以是習慣了,慕容寧給了她足夠的自由,但蘇略會盯著她。

    “昭華公主歿了。”薛遲說著。

    蘇鈺微微一怔抬頭看向薛遲,她有心想問一句,是你做的嗎?

    又覺得沒必要。

    薛遲此刻給她的感覺,就是他做的,完全不掩示那種。

    “以后你可以正大光明的跟我同進同出。”薛遲說著。

    蘇鈺會拒絕他的邀約,只因他被指婚,現在婚約自動解除了,蘇鈺就不能再拒絕他。

    “昭華公主是關貴妃的愛女。”蘇鈺擔憂說著。

    同胞弟弟三皇子還是太子的熱門人選,薛遲直接搞死昭華公主,讓她很意外。

    雖然薛遲早就說過,他會解決婚約,但她真沒想到,解決方式是直接解決昭華公主。

    簡單粗暴,也后患無窮。

    “你不用擔心這些。”薛遲說著。

    因為慕容寧的大清洗,把朝堂矛盾,太后與皇帝之間的矛盾徹底擺在明面上。

    現在局面早就不是隱忍的時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再無退路。

    蘇鈺沒作聲,心里想到了蘇略。

    雖然沒人說過,但她知道,薛遲與父親蘇天翊,甚至跟母親慕容寧都是同一戰線。

    慕容寧甚至一反常態,同意她與薛遲交往,大概也是覺得,大家利益同共體,更盡一步成親也可以。

    說話間,船只靠岸,兩人一前一后上岸。

    岸邊的花草繁茂,春天的關系,五彩斑斕的花朵競相開放。

    抬頭就是臨流草堂的大門,此時正門大開,婆子小廝皆垂首以待。

    再次踏入臨流草堂,蘇鈺微微有些驚訝,與冬天的蕭索景象不同,此時的院子里充滿了生機。

    綠樹成蔭,一片郁郁蔥蔥,連鳥獸都喂上了。

    進到正房,驚訝就更多了。

    原本的樣板房不見了,墻壁上掛著名家字畫,案幾上擺放著精致的瓷器,處處透露著主人的品味。

    “喜歡嗎?”薛遲笑著問。

    他不在意住在什么樣的房子里,但蘇鈺在意。

    陳平提醒了他,富貴無雙中長大的蘇鈺,對生活質量要求是很高的。

    女子過日子,首先要活的舒服。最基本的物質條件都不達標,指望著有情飲水飽,根本就不現實。

    “你不用……”蘇鈺有些意外,又有些高興。

    每個人的生活習慣不同,薛遲喜歡簡單的生活,對生活質量沒有要求,是他的喜好。沒必要因為她而改變。

    薛遲笑著道:“我希望你高興。”

    蘇鈺心中感動,若是以前只怕要去抱一抱薛遲,

    而此時卻有另一樁心事。

    薛遲拉著蘇鈺在臨窗的羅漢床上坐下,正中擺著炕幾,兩人相對而坐。

    丫頭上茶后,薛遲揮手讓屋里人退下,頓時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倆。

    蘇鈺輕抿一口茶,眼角余光看向薛遲時,薛遲正看著她,嘴角含笑。

    一直以來薛遲都給她一種有點冷的感覺,這種冷不是表現出來的,他也會笑,絕大部分時候,都表現的溫文儒雅。

    他的冷是骨子透出來的,隱隱約約帶著戒備,對所有人都無法任信。

    而此時的薛遲,似乎是敞開了心扉,幸福而高興的看著她。

    “薛遲,有件事,我想跟你坦白。”蘇鈺壓下心底的情緒,決定一鼓作氣把話說明白。

    “你說。”薛遲說著。

    蘇鈺深吸口氣,“那天我會去東山,是因為我約了筆友見面。我看到了你,誤會你是他。”

    不管是陰差陽錯,還是天意如此,當時確實是她搞錯了。

    這個誤會,與薛遲無關。

    但她和薛遲的感情也是因此開始,不管他們是否能繼續走下去,都必須把話說清楚。

    薛遲笑著的臉慢慢冷了下來,他直直看著蘇鈺,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到什么。

    蘇鈺側開臉,沒有與他對視。

    從薛遲的角度,可以看到蘇鈺精致的側臉,一雙漂亮的眼眸閃爍著。

    有糾結,有不舍,也有無奈感慨。

    弄錯了人?

    所以,從一開始蘇鈺喜歡的就不是他。

    蘇鈺喜歡的是那個未曾蒙面的筆友。

    會知道搞錯了,應該是因為陳平帶去直隸的那封信,蘇鈺發現筆跡不對。

    今天來坦白,說是坦白,其實是想分手。

    “能告訴我,你們是怎么認識的嗎?”薛遲說著,聲音有點點縹緲卡頓,語調平和,卻透著詭異的危險。

    若是陳平在,只怕要當場嚇跪。

    蘇鈺看向薛遲,眼中帶著為難,她并不想說,但薛遲問了,她又覺得該說。

    既然坦白了,不如一次坦白到底,省得以后再來一次。

    “是因為我寫話本……”蘇鈺緩緩說著。

    說的有點慢,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與筆友并沒有在信中定情,更沒有互許終身。只是朋友,十分聊的來的朋友。

    要是那天見到的不是薛遲,她的感情不會來那么快,那么炙熱。

    雖然通信兩年,但因為都是聊閑天,可訴說的內容并不多。

    蘇鈺講的很快,說到最后的時候,她抬頭看向薛遲。

    “我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蘇鈺說著,“只是書信往來太久,感覺應該見個面。”

    隔著一層紗的筆友,她也很好奇。

    當然,也不否認,她想用這場見面決定兩人的關系。

    薛遲緊抿著唇,靜靜聽著。

    過份的沉默讓蘇鈺有些手足無措,她緊張的看著薛遲,“我……”

    我其實在第一次見你時,對你一見鐘情了。

    薛遲突然把兩人中間的炕幾掀翻在地上,炕幾掉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蘇鈺嚇了一大跳,錯愕之時,薛遲突然伸手抱住她,緊緊摟在懷里,力道之大幾乎讓蘇鈺喘不上氣來。

    自從九歲以后,蘇鈺再沒跟男人如此親密過。

    薛遲的身體在發燙,急促的呼吸聲似乎在隱忍著什么。

    這一刻,仿佛時間都靜止了,只有彼此的心跳聲和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我們很快就成親了。”薛遲聲音沙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慢慢放開蘇鈺。

    他喜歡蘇鈺,所以不能輕薄了她。

    “以前那些過往,都忘了吧。”

    從來沒有見過面的筆友,以后也不會再見面,自然就過去了。

    蘇鈺還有些發怔,她有些被薛遲的反應嚇到,怔怔的看著薛遲。

    “我……”

    “我不想聽。”薛遲打斷她,“我不能送你回去了,我讓管事送你。”

    蘇鈺也覺得自己該走了,站起身,走到門口時,卻是忍不住回頭說著,“薛遲,我今天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喜歡你。第一次見你時,就很喜歡了。”

    要是不喜歡,直接分手,根本就不用說這么多。

    因為喜歡,想著要繼續,才想把所有的隱患解決掉。

    管事送蘇鈺回到蘇家,二門下車時,蘇鈺覺得自己連走回聽雨軒的力氣都沒有。

    讓婆子抬來滑桿軟轎,蘇鈺坐轎回到聽雨軒,小丫頭侍侯著脫了外衣,顧不上洗臉,蘇鈺直接躺在床上。

    跟薛遲坦白了,很輕松。

    薛遲的反應,卻讓她擔心。

    她以前沒談過戀愛,也不知道薛遲現在的反應算不算過激。

    薛遲說他們很快就要成親,就這樣成親,真的好嗎?

    “姑娘……”

    綠川手里拿著一封信,站到床邊,欲言又止的看著蘇鈺。

    “我在公主府時,有個小子拿了一封信塞給我,讓我轉交給姑娘。”綠川說著。

    雖然沒說是誰,但想也能知道,肯定是宴席上沒露面的謝無衣。

    因為晉陽長公主盯的太緊,謝無衣不能現身與蘇鈺見面,但若是連封信都送不出去,就太蠢了。

    蘇鈺微微皺眉,顯然也想到信的主人是誰。

    她跟薛遲還在糾結中,實在不想再跟謝無衣有瓜葛。

    “姑娘還是看看吧。”綠川見蘇鈺沒接信,不由的說著。

    “算了,一封信而己。”蘇鈺說著,順手接過來。

    一封信而己,不管謝無衣寫什么,她不理會就是了。

    心里如此想著,蘇鈺隨手拆開信。

    只看一眼,整個人就呆住了,這個筆跡……

    “竟然是他……”

    第127章 第 127 章 熟悉的字跡,讓蘇……

    熟悉的字跡, 讓蘇鈺從床上跳下來,連鞋都顧不上穿,連忙往西梢間走。

    綠川嚇了一大跳,連忙跟了上去, “姑娘要找什么。”

    蘇鈺顧不上理會綠川, 把放到柜架最高處的匣子拿了下來。

    里面裝著兩年來的通信, 從直隸回來后, 她就讓綠川全部束之高閣。

    失約的筆友,可能這輩子都不會見面, 信件就先收了起來。

    隨手拆開一封,蘇鈺核對筆跡。

    其實都不用如此麻煩,通信兩年,只要一眼就能確定。

    蘇鈺卻想再確定一下,生怕有絲毫的錯漏。

    一模一樣的字跡, 甚至行文中的習慣都是相同的。

    絕對不會弄錯,她通信兩年的筆友,是謝無衣。

    書信從指尖滑落, 蘇鈺幾乎是跌坐在椅子上。

    這到底是怎么樣的因緣際會, 她剛剛跟薛遲坦白完, 馬上告訴她,筆友是謝無衣。

    出身名門, 性格張揚隨性, 說話雖然氣人,卻幽默風趣。

    謝無衣的形象與記憶里的筆友是相似的,以前從來沒想過,是覺得不會這么巧。

    而手里的這封信,在告訴她, 就是這么巧。

    “姑娘,這是怎么了?”綠川被嚇壞了。

    蘇鈺只覺得腦子亂成一團,無數想法念頭在腦海里劃過。

    要是當時謝無衣赴約了……

    不該冒出來的念頭,蘇鈺不禁揉著眉心。

    人生沒有如果,在她與薛遲定情后,也沒不可能有如果。

    “謝大人是出什么事了嗎?”綠川試探性問著,蘇鈺的反應,讓她有些害怕。

    蘇鈺愣了一下神,這才想起來,她還沒來的及看的信內容。

    把掉落的信件撿起來,細細讀著。

    一封問侯的信件,沒什么事。風格一如即往,沒什么重要的事情,內容卻是生動有趣。

    “收起來吧,放一起。”蘇鈺把看完的信遞給綠川,人從椅子上起來。

    綠川把信折好裝回信封里,又把剛才蘇鈺著急找信弄亂的匣子整理好,和以前的信件放在一起。

    全部整理好,匣子放回原位,綠川看向蘇鈺,只見蘇鈺又躺回到床上,被子蒙著頭。

    綠川走到床邊,聲音微微顫抖,“難道謝大人是……”

    蘇鈺吩咐把謝無衣的信與筆友的信放在一起,這意思太明顯了。

    “別說話,我想靜靜。”蘇鈺悶聲說著。

    蘇鈺靜了三天,大腦依然一片混亂。

    她很想去質問謝無衣,到底為什么失約?

    但質問之后呢,跟謝無衣說,我就是你筆友,大家繼續當好朋友?

    怎么當,她剛跟薛遲坦白,打算跟薛遲繼續,再去跟謝無衣當好朋友。

    晉陽長公主能氣瘋,慕容寧也會暈倒。

    “姑娘,吃點東西吧,天大的事,總要先填飽肚子。”綠川小心翼翼說著。

    蘇鈺靜了三天,不能說不吃不喝,但也沒吃多少。

    綠川有些擔心,正想勸幾句,就有婆子進門傳話,“大姑娘,有位姓程的公子求見。”

    “姓程?”蘇鈺愣了一下,一時間想不到是誰。

    “姑娘要見嗎?”婆子問著。

    蘇鈺道:“見,請他到前書房稍坐。”

    心情煩悶,不管是誰,她都想見。

    婆子應著,趕緊去前頭傳話。

    綠川侍侯蘇鈺穿好外衣,坐車去了前書房。

    進到屋里,抬頭看到來人竟是程喻時,蘇鈺又是驚又是喜,笑著說,“你什么時候進的京?”

    程喻笑著回答:“我是跟陳平陳大人一起來的。”

    兩天前他就到京城了,為了給鄭家脫籍之事,陳平特意帶他去了一趟衙門。

    讓他親看著戶部的文書,如何落成的,鄭家脫籍文卷,也讓他親自過目。

    蘇鈺微微一怔,心中有些意外。

    陳平辦事向來穩妥高效,脫籍不是很大的事,應該不需要程喻特意跑這一趟。

    但陳平確實是把事情辦妥了,看程喻高興,也沒再說。

    “我還見到了薛遲薛大人。”程喻高興說著。

    蘇鈺又是一愣,“薛遲?”

    程喻連忙講了與薛遲見面的全過程,他對薛遲印象非常非常好。

    薛遲客氣又親切,為了給鄭家脫籍,接觸過那么多權貴,薛遲是最對他最好的一個。

    “薛大人安排我住在公主府,我以后就是薛大人的幕僚了。”程喻笑著說。

    “啊?”蘇鈺又是一愣。

    看來是薛遲看中程喻,陳平才把程喻帶進京城的。

    見過真人后,要是薛遲看中程喻了,就留下來當幕僚。要是沒看中,直接打發程喻回直隸。

    以給鄭家脫籍當借口,一切都看似巧合,看程喻神色應該是不知道其中原由。

    不過,見都沒見過的人,薛遲為什么會看中程喻,給他這個機會。

    “那你想留在公主府嗎?”蘇鈺問程喻。

    程喻點點頭,神色認真,“我都快二十歲了,功名無望,難得有貴人提拔,我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誰都想功成名就,他也不例外。

    現在鄭家己脫籍,亡母遺命己了,他也想奔前程。

    薛遲給他這個機會,他當然要抓住。

    蘇鈺點了點頭,笑著說,“薛遲不是難侍侯的主子,你好好努力吧。”

    程喻笑,起身向蘇鈺躬身見禮,“鄭家的奴籍己除,此事己了,再次向姑娘道謝。”

    這也是他今天過來的目的,鄭家之事最初他就是托的蘇鈺。

    現在事情了了,總要來告知一聲。

    “太客氣了。”蘇鈺笑著說,“你常住公主府,以后少不得常見面。”

    程喻笑著說,“我聽陳大人說,長公主己經在準備聘禮了,恭喜你。”

    進京的路上,陳平不停的跟他說,蘇鈺和薛遲多么的般配,感情多么的好。

    皇上錯點鴛鴦,本以為有情人拆了,沒想到峰回路轉昭華公主歿了。

    晉陽長公主馬上準備聘禮,就等合適的日子去提親,有情人終成眷屬。

    蘇鈺是他的恩人,薛遲更是他的大恩人,他是真心為他們高興。

    聘禮兩個字讓蘇鈺神色一僵,不會這么快吧。

    不行,她得見薛遲。

    ***

    “母親,喝茶。”

    蘇玫小心翼翼地端著茶來到關氏面前,臉上帶著一絲討好與不安。

    關氏看著蘇玫手中的茶碗,心中的怒火再也無壓制,猛地抬手將茶碗摔在地上。

    “啪!” 清脆的碎裂聲在房間里響起,蘇玫嚇壞了,連忙退了一步。

    關氏怒目圓睜,手指顫抖著指向蘇玫,怒斥道:“你這個不孝女,竟敢把我騙到廟里來,你可知你都做了些什么?”

    蘇玫對她說,來蓮花庵為蘇越祈福,她信了。

    這是她的親生女兒,怎么可能會騙她,蘇玫就是騙了她。

    蘇玫連忙跪下,淚水瞬間涌出眼眶。“母親,女兒是真心為了您好啊!”

    關氏怒不可遏,聲音都有些顫抖:“為我好?你把我騙來這里,讓我成為眾人的笑柄,這就是為我好?越哥兒的親事退了,現在府里二太太管家,如今蘇家再無我的容身之地!你還敢說為我好。”

    谷夫人好狠的心,她不過來廟里幾天,就把她擠的無身之地。

    連她身邊的人都瞞的嚴實,要不是關靈靈的母親氣不過,派婆子過來說她,她都不知道蘇越與關靈靈的婚事己經退掉了。

    蘇玫一邊抽泣著,一邊急切地說道:“母親,越哥兒與關靈靈的婚事確實不妥,二房承爵之事已成定局,若再鬧下去,父親真的會跟您和離的。女兒不想看到您失去一切。”

    去求谷夫人之前,她先去見的就是蘇天佑。

    蘇天佑是主意己定,他是真會和離。

    而關氏,雖然經常說后悔,日子過不去下了,但她心里是不愿意和離的。

    而且怎么離,離了之后,關氏怎么辦。

    關氏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連你都覺得我做錯了嗎?”

    蘇越跟她說,他想退婚。

    現在蘇玫也來跟她說,她錯了。

    這就是她養大的一雙兒女,為什么都要背叛她。

    蘇玫擦了擦眼淚,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母親,您冷靜想想。從年前開始,朝廷上大清洗,那么多人都死了,蘇家與關家的關系,只差互相捅刀子了,還怎么結親。”

    “爵位之事,是老太爺的主意,這個家里誰能拗的過他。二房己經搬回國公府,一切皆成定局,繼續鬧下去,只會讓三房更難。”

    “女兒這么做,都是為了您,為了越哥兒。”

    關氏看著跪在地上哭泣的蘇玫,心中的憤怒漸漸平熄下來,剩下只有悲涼與麻木。

    是啊,一切都成定局,她鬧,蘇天佑就會跟她和離,把她趕出蘇家。

    蘇天佑干的出來,谷夫人也能狠下心腸。

    蘇玫見關氏如此傷心,心中也十分難過。她跪著向前挪動了幾步,伸手輕輕握住關氏的手:“母親,您別生氣了。女兒知道錯了,以后女兒一定聽您的話。”

    關氏任由蘇玫握著自己的手,卻沒有回應。她的眼神空洞,心如死灰。

    “我想在蓮花庵多住一陣子。”關氏說著,“你先回去吧。”

    “母親,我陪著你。”蘇玫說著。

    關氏搖搖頭,“回去吧。”

    陪她做什么呢,蘇玫還有大好年華,沒必要陪著她這個心死之人。

    第128章 第 128 章 陳平跪在地上,背……

    陳平跪在地上, 背脊己經被冷汗打濕。

    “大人,這是查到的。”陳平聲音微顫,舉起卷宗的手都是顫的。

    來復命之前,他己經安排好后事。

    做為心腹, 薛遲待他沒話說, 但也因為心腹, 所有事情都是他辦的。

    主子的事知道太多, 真不是好事。

    薛遲神色平靜,平靜到幾乎沒有表情的地步。他越是這樣, 陳平越是害怕。

    “我不想看了,告訴我結果。”薛遲說著。

    陳平手一抖,卷宗掉落在地上,聲音越發顫抖,“是謝……”

    上回薛遲讓他調查謝無衣和蘇鈺關系時, 他只查到謝無衣與蘇鈺一樣喜愛話本。

    實在是線索太少,想查也沒得查。

    當薛遲提供的線索足夠多了,那能查到的就更多了。

    幸運的是, 他上次匯報的時候, 沒有把話說太死。

    “謝無衣。”薛遲接著說了下去。

    陳平不敢作聲。

    “下去吧。”薛遲說著。

    陳平只覺得小命保住了, 顫顫巍巍起身往外走時,薛遲平生第一次叮囑他, “不要亂說話。”

    陳平心頭猛松口氣, 會這樣叮囑他,也就是自己的小命保住了,死人是不需要叮囑的。

    “下官對天發誓,絕不會多說一個字。”

    陳平連滾帶爬出門去,帶過來的卷宗, 一起帶走。

    薛遲不想看,那就不能留下礙薛遲的眼,帶走燒掉,一點渣都不能剩。

    這回能保住性命,他以后就是薛遲最貼心的心腹了。

    得知這種大事都沒死,薛遲是打算留他了。

    書房的門輕輕關上,似乎把陽光以及一切都關在了外面。

    面無表情的薛遲突然起身,抬手把桌子上所有東西都揮落在地上。

    從小到大,都不曾如此失態過,早就料到的結果,依然讓他暴怒。

    為什么是謝無衣,為什么偏偏是謝無衣。

    薛駙馬和晉陽長公主冒天下之大不韙撫養他成人,為保他性命,薛駙馬更是殫精竭慮。

    謝無衣是他們的獨子,同府長大,因為他連都不能認祖歸宗。

    他小時候就立過誓,只要自己能做到,將來他一定會回報他們夫妻。

    而謝無衣是他們的獨子。

    東西落到地上,乒乒乓乓的聲音隨之響起。

    薛遲再次安靜下來,表情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所有事情,總有了結的辦法。

    ***

    明道齋中,靜謐無聲,唯聞墨香四溢。

    “公……”

    守門的護衛看到晉陽長公主,連忙要見禮。

    晉陽長公主揮揮手,讓護衛退下,連屋里侍侯的下人,一并退出。

    屏退下人,晉陽長公主這才走進明道齋。

    謝無衣立于書桌前,揮毫潑墨,神色專注。

    他身姿挺拔,一襲白衣如雪,墨發隨意束起,眉宇間透著一抹清冷與倔強。

    聽到腳步聲,知道晉陽長公主來了,謝無衣卻并未停下手中之筆。

    晉陽長公主緩緩走進,目光落在謝無衣身上。看著他專注練字的模樣,心中一酸,眼眶漸漸泛紅。

    她一步步走到謝無衣身側,靜靜地站著,期待著謝無衣能有所反應。

    然而,謝無衣依然不理會她,仿佛她是一個透明人。

    那天之后,謝無衣就被限制了自由,絕對不能踏出公主府。就是走出明道齋,也是三層外三層的守衛。

    建章營騎的差事暫停,薛駙馬做為羽林軍老大,有這個權利。

    也是從那天起,謝無衣就不再搭理她和薛駙馬。

    晉陽長公主整理情緒,緩緩說著,“昭華公主歿了,我很快就要去蘇家給薛遲提親。”

    謝無衣聽到這話,猛地抬起頭,憤怒地看著晉陽長公主。

    晉陽長公主繼續說道:“門當戶對,兩相情悅,全京城都說他倆是天作之合。”

    “是你想橫刀奪愛,做這個惡人,我們攔你,是為了你好。”

    謝無衣冷笑,“為我好,真的嗎?”

    明明是怕得罪薛遲。

    晉陽長公主心情起伏,摸著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你從來不問自己的父母是誰,是早就知道了吧,我就是你的親生母親,駙馬是你親爹。”

    謝無衣沉默片刻,“是,我早就知道了。”

    名份可以騙人,感情騙不了人。

    從小到大薛駙馬和晉陽長公主對他的態度,就能感覺得到。最真切的父愛和母愛,慣的他無法無天。

    反而是薛遲這個親生兒子,與薛駙馬和晉陽長公主有明顯的隔閡。

    “那你知道為什么會如此嗎?”晉陽長公主說著。

    謝無衣微微皺眉,“因為薛遲?”

    薛遲姓了薛,成了晉陽長公主和薛駙馬的親生兒子,占了他的位置。

    晉陽長公主十分猶豫,最終還是開口了。“薛遲是先皇后之子,顯慶皇帝的嫡長子。”

    這個秘密隱瞞了這么多年,連謝無衣都沒告知,事情太重要,絕對不能說。

    現在無所謂了,薛遲的身份很快就會公開。

    事情經過很復雜也很巧合,因立后之事,關太后對顯慶皇帝十分不滿,后宮斗爭白熱化。

    程皇后進宮后的日子過的很難,不久后懷孕,巧的是,晉陽長公主也懷孕了。

    當時的薛駙馬己經是顯慶皇帝的心腹,與程皇后自然是見過的。

    從懷孕之初,程皇后就開始謀劃,一番考查之后,最后決定把薛遲托給薛駙馬。

    生產當天,程皇后不得已用自己的死,換來薛遲的生機。

    死嬰替換了薛遲,宮人抱著剛出生的薛遲出宮。巧的是,薛遲與謝無衣同天出生。

    薛遲被送進公主府,嬤嬤把謝無衣抱走。對外宣稱,薛遲是晉陽長公主親生的。

    謝無衣聽著,眼中露出一絲意外。

    他進宮給三皇子當伴讀時,對顯慶皇帝很是熟悉,也見過顯慶皇帝與薛遲相處時的模樣。

    他懷疑過薛遲的身世,想著可能是顯慶皇帝的私生子。因關貴妃迫害后宮皇子,不得己抱到公主府撫養。

    沒想到薛遲竟然是元后嫡子,身份貴重。

    晉陽長公主嘆氣,繼續說。

    三年后,關太后把程皇后之死查了個底朝天,邊邊角角都查過了,徹底放下戒心了,薛駙馬和晉陽長公主也松口氣。

    因為晉陽長公主想念兒子,便借口薛駙馬私生子的名義把謝無衣接到府里。

    改了謝無衣的歲數,也是幸運,謝無衣長相俊美,與薛駙馬那個大老粗完全不像。

    “你可知,為何讓你謝而不是姓薛?”晉陽長公主繼續說著,“是你父親的意思。”

    薛駙馬看著是大老粗,其實是粗中有細,行事十分謹慎。

    讓謝無衣姓謝而不姓薛,不想關太后起疑是一部分原因。

    更重要的是,不同姓,就不同族。

    父母干著殺頭的買賣,若是成事,薛遲成為太子,斗倒關太后,公布謝無衣身份,重新認祖歸宗,該有的好處全部有。

    若是成不了事,薛遲死,薛駙馬與晉陽長公主肯定也是人頭落地。

    而謝無衣,因為不同姓也許還能保住一命。

    反正孩子就在跟前,給了他足夠的愛,身份沒那么重要。

    父母為子女,必然計深遠。

    謝無衣聽到這里,心中涌起一股感動,淚水悄然滑落。

    關于自己的身世,他雖然能感覺到薛駙馬和晉陽長公主是他的父母。

    但為什么不相認,他想過無數個可能性。

    偶爾的時候還會怨恨薛駙馬和晉陽長公主,他明明才是親生兒子,卻沒有明正言順的身份。

    “你怪我和你爹攔著你,但蘇鈺和薛遲本就是兩情相悅。”晉陽長公主忍不住說著。

    要是謝無衣和蘇鈺相愛,薛遲橫刀奪愛,那還能論一論道理。

    事實是,從一開始,蘇鈺喜歡的就是薛遲,薛遲也喜歡她。

    年齡相仿,門當戶對的一對璧人,沖著結婚談戀愛。

    想橫刀奪愛的是謝無衣,不講道理的也是謝無衣。

    謝無衣有苦難言,只是緊抿著唇。

    蘇鈺確實不喜歡他,就算是通信兩年,她最后選的還是薛遲。

    是他不甘心。

    “這回□□,是慕容寧是一手主導,蘇略在旁協助。一個蘇鈺的母親,一個蘇鈺的兄長,蘇家的立場己經在明白不過。”晉陽長公主說著。

    蘇略與薛遲也開始接觸,蘇天翊是擺明了要扶薛遲上位。

    等到薛遲公布身份成為太子,蘇鈺就是理所當然的太子妃。薛遲稱帝,她就是皇后。

    薛遲與蘇鈺的婚姻,除了少男少女之間的那點情愫,更夾雜著政治利益。

    這樣的婚姻,才是最穩固的。

    “蘇鈺會是太子妃,更是未來的皇后。對女子來說,成為皇后,天下最尊貴的女人。這是薛遲能給她的,也是她父親給她鋪的路。”晉陽長公主繼續說著。

    “你能給她什么,情情愛愛這些,在權利面前什么都不是。”

    “你若真喜歡她,就該成全她。而不是因為你喜歡她,就要纏著她,甚至毀了她。”

    謝無衣茫然聽著,他張張嘴想反駁,卻不知道要說什么。

    他自幼長在公主府,常年出入宮廷,自然知道權勢的厲害。

    就是蘇鈺在信上說過,她并不在意權勢,那也是因為她己經站在權力巔峰,不想過度追求。

    真讓她那個巔峰下來,別說過平民生活,就是普通貴族,她也未必能接受。

    晉陽長公主見他不說話,眼淚落的更兇了,拿手幟擦著淚,起身就要給謝無衣跪下,“算是我求你了……”

    她親手撫養薛遲長大,深知其子性情。

    只要薛遲能成事,將來虧待不了她和薛駙馬,從龍之功是肯定的。

    她都到這個歲數,償過權力的滋味,對薛遲所許的榮華富貴,雖然在意,卻更想著謝無衣能更進一步。

    一個府里長大的,一直以來感情也挺好。再加上她與薛駙馬的功勞,謝無衣被封異姓王的可能性很大。

    這樣的大好前程,只要他放下蘇鈺,唾手可得。

    “母親!”

    謝無衣嚇壞了,見晉陽長公主要跪他,比她快一步的先跪下。

    這些年來,他雖然經常跟薛駙馬,晉陽長公主頂嘴,但并不是忤逆之子。

    今天母子身份分明,如何能讓晉陽長公主跪他。

    “我答應你。”

    晉陽長公主這才站起身來,伸手去扶謝無衣,“我不想逼你的,真的不想逼你。”

    說著,晉陽長公主眼淚又落了下來。

    唯一的兒子,她也希望謝無衣能過的好,與心上人成親生子。

    但是眼前的局面,真的由不得謝無衣。不管何種辦法,她都要絕了謝無衣的心思。

    “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謝無衣說著,聲音中透著一絲空洞。

    這世上再沒有人比晉陽長公主和薛駙馬為他著想,所有的,全部能想到的都想了。

    就像晉陽長公主說的,他若是真喜歡蘇鈺,就該放下,成全她的光明大道。

    “我會放下蘇鈺,再不糾纏,再不理會。”謝無衣繼續說著,聲音越發空洞。

    放下他今生至愛,徹底放下,真心祝福她和薛遲。

    “好,好。”晉陽長公主連聲說著,心中歡喜萬分。

    謝無衣雖然胡鬧,卻是一言九鼎,他既己承諾,就絕不會失言。

    人不能一直這么關著,早晚都要放出來,她想要的就是謝無衣這句承諾。

    “我與雨梓的婚事退掉吧。”謝無衣說著,“免得耽擱她的花期。”

    晉陽長公主連連點頭,臨時定這門親事,本就是無奈選擇。

    現在謝無衣承諾了不再招惹蘇鈺,這門親事自然要退掉。

    “還有我的親事……”謝無衣頓了一下,“都別催我。”

    晉陽長公主點頭,心疼說著,“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

    第129章 第 129 章 禁足在王府,慕容……

    禁足在王府, 慕容寧徹底閑了下來。

    自從嫁進楚王府,慕容寧就沒閑過,先把王府事務整理,挑出一個合適能干的長史官。

    培養世子秦昊, 這是她對楚王爺的謝意。

    與此同時, 也開始積極參與皇室各種活動, 取得顯慶皇帝信任。

    府外事務占了大多數, 王府內務實在不值得一提。

    閑是閑了,慕容寧依然大部分時間在書房里。楚王府更像她的辦公場所, 而不是家。

    “王妃,蘇家大爺求見。”長史官進門說著,心中有點點意外。

    前夫的養子,突然這時候來訪,不知是喜還是禍。

    “請他進來。”慕容寧說著, 又叮囑長史官,“把院里的人都撤了。”

    長史官愣了一下,一般私密談話是屋里不留人, 這院里都不留人, 是擔心聲音大了, 被院里人聽到嗎?

    “是。”長史官應著,趕緊帶著人出去。

    片刻后, 書房的門被大力推開, 甚至發出一聲巨響。

    蘇略站在門口,眼中憤怒以及厭惡不再掩蓋,直直看向慕容寧。

    慕容寧太師椅上坐著,淡然而自若,既不意外蘇略的到來, 又不意外蘇略的憤怒。

    若說以前蘇略還能看在蘇鈺的面子上,對她有幾分忍讓,慕容弦的到來,讓他再也忍耐不了。

    “我也算閱人無數,在無恥之徒中,慕容寧,你能爭爭第一。”蘇略冷笑說著。

    “你代替慕容弦入京為質,不想入后宮被關太后拿捏,更不想成為宮斗的棋子。就勾搭我父親,更花重金買通京城貴婦散播謠言,把你與父親的相遇搞成人盡皆知的才子佳人。”

    “為了面子上好看,也是為了與慕容氏的關系不至于太僵,關太后只得指婚,你成了蘇大太太,蘇家成了你的庇護所,我父親成了你的保護傘。”

    “我父親深知其中原由,卻依然對你愛護有佳,竭盡所能的護你的周全。”

    慕容寧眼眸微垂,卻不辯解,靜靜坐著。

    思緒飄回當年與蘇天翊相遇之時。

    那時的她,身處困境,孤立無援。蘇天翊如同一束光,照亮了她灰暗的世界。

    她真心愛著蘇天翊,這是毋庸置疑的,而借助蘇天翊保護自己,也是實情。

    蘇略見慕容寧不言語,愈發惱怒,繼續罵道:“蘇家沒有哪里對不起你,我父親更沒有,你又對蘇家做了什么,可曾有過一絲愧疚?”

    慕容寧聞言,冷笑一聲,并不反駁,卻是說蘇略:“那你呢,十二歲的解元,曾經的京城第一才子,你都干了什么,讓蘇天翊這樣的大好人,把你的名字從祖譜上劃掉,把你從蘇家趕出去。”

    蘇略是蘇天翊撿來的,親自撫養成人,蘇略得到的父愛比蘇鈺還多。

    雖然是養子,但蘇天翊對蘇略是抱有期待的,甚至想過將來把英國公的爵位都傳給他。

    “惹父親生氣是我的錯,但他們不該活著。”蘇略理所當然說著。

    “那是你的親生父母。”慕容寧冷笑,“母親是奴婢,生父是某個你母親都不確定的長工,這樣出身讓你覺得是恥辱。”

    “你想當蘇天翊的兒子,你想自己的身世清清白白。所以就一把火燒干凈,所有相關人,包括你母親的主人家,一百多口,絕大部分人甚至連你的存在都不知道,就這么死的糊里糊涂。”

    蘇略冷然聽著,神情全然不在意,唇角甚至勾起一抹笑。

    對于此事,他唯一的遺憾是做的不夠隱秘,讓蘇天翊知道了。

    “你想當蘇天翊的兒子,你想把自己的出身一把火抹干凈。但刻在骨子里的本性,如何抹的干凈。”慕容寧冷笑著。

    “蘇天翊對你失望至極,甚至都開始懷疑自我了,他親自教養的養子,為什么心性會如此卑劣。”

    “蘇天翊熬了自己十天十夜,不停的想,不停的反省自己。就不愿意承認,你就是天生的壞種。”

    “我差點忘了,是你向父親進言,把我出族,趕我出蘇家。”蘇略心頭火起。

    他與慕容寧的不和來自第一眼,他卑劣,他狠毒。但也因為他狠毒,所以他更能看穿慕容寧的本性。

    帶著目的接近,只為給自己尋個安身立命之所。這樣女人,根本就沒資格嫁給蘇天翊。

    他最大的遺憾就是當時自己年齡太小,若是在慕容寧生下蘇鈺前,就把她弄死,也就沒有后來的悲劇。

    “這么多年來,你殺的人,比踩死的螞蟻都多。”慕容寧說著,“這么重的殺孽,不知道蘇天翊做何感情。”

    “我確實不是什么好人,也從來沒想過當好人。但我對的起蘇家,對的起父親,我問心無愧。”蘇略說著,眼中怒意更甚,“你呢,你受蘇家天大的恩惠,又是怎么回報的。”

    “蘇辰是怎么丟的,你敢說嗎?”

    提到蘇辰,慕容寧臉色變了。

    原本因怒氣而有些漲紅的臉,瞬間變得慘白起來,嘴唇緊緊抿著,說不清是愧疚還是心虛。

    蘇略心中怒意更勝,下意識就想動手掐死慕容寧,“慕容弦進京,你覺得他能走出京城嗎。”

    慕容弦上回進京是十五年前,說是西北大豐收,感謝天朝恩典。

    蘇天翊知道慕容寧思念弟弟,便邀請慕容弦來蘇府小住,讓他們姐弟團聚。

    慕容弦也沒有推辭,在蘇府住下,初見蘇鈺時,送了大大的賀禮,還把自己的貼身玉佩給了蘇鈺。

    正月十五元宵節,蘇鈺和葉峰,蘇辰,蘇邑四人乘車從葉府回來。

    蘇辰與蘇鈺年齡相仿,小孩子過年,穿的都是大紅衣服。更巧的是,蘇辰因為好奇把慕容弦送給蘇鈺的玉佩拿起把玩。

    然后就在那天,蘇辰丟了。

    國公府丟了孩子,看過程好像合理。

    蘇天翊卻總覺得蹊蹺,最初蘇天翊并沒有往慕容弦身上想。

    而想到另一種可能,蘇辰根骨清奇,武藝上的造詣不可限量。只要好好培養,肯定能成為一代宗師。

    因為蘇辰年齡還小,蘇天翊連蘇天華都沒說過。但心里卻想過,好好培養蘇辰,將來由她來繼承衣缽,成為下一代家主。

    若是某位大佬看中蘇辰的天賦,設計把蘇辰偷走,這是有可能的。

    順著這條思路,蘇天翊堅持不懈的查了下去。

    結果卻是讓蘇天翊震驚。

    偷走蘇辰的是慕容弦,原因是當時的西北王老慕容氏病重無醫。

    慕容弦從南魏大國師那里到偏方,要以血親之人一命換命。

    聽起來很離譜,但是南魏大國師確實是一代神人,醫學治不好的病人,南魏的神學有時候會發揮奇效。

    各國高層有治不好的病人時,都會抱著死馬當做活馬醫的想法去找南魏國師。

    老慕容氏只有這一兒一女,慕容弦還沒成親,沒有子嗣,而慕容寧有女蘇鈺。

    慕容弦當時想偷的是蘇鈺,血祭蘇鈺給父親換命。

    慕容弦送給蘇鈺的玉佩,是給劫匪的標記。

    但陰差陽錯,蘇辰把玩玉佩,劫匪認錯了人,抱走了蘇辰。

    “阿鈺從來不知道,她的親生母親是想過要血祭她的。”蘇略語氣中除了憤怒,還有傷感。

    蘇鈺是蘇天翊的獨女,他當親妹妹一樣愛護。

    不管是他還是蘇天翊,都希望蘇鈺能一世自在安然。

    “更諷刺的是,你能活到現在,父親還愿意庇護你,只因為你是阿鈺的生母。”

    慕容寧并不辯解,默然聽著,任由蘇略責罵。

    其實,她并不知情。

    慕容弦并沒有跟她商量過,只是她知道的比蘇天翊早。

    她卻選擇了隱瞞,只因為慕容弦是她親弟弟。

    后來蘇天翊查到慕容弦身上,在蘇天翊質問她的時候,她說她知道。

    她擔下罪名比慕容弦合適,以蘇天翊的個性,做為丈夫的他,肯定會選擇與自己一起承擔,不會把此事告知蘇天華,更不會曝光她。

    西北慕容氏是降臣,經不得太多事非。尤其是關太后執政期間,手段陰毒,一直想找借口對慕容氏發難。

    父親病重的消息對外一直隱瞞,慕容弦還太年輕,若是此事爆出,慕容氏的處境會更加風雨飄搖。

    蘇天翊是個好人,從來都是大家長思維,照顧每一個親人。

    而且怎么對蘇天華說,我的老婆害了你的女兒,更讓你們夫妻失和。

    更沒辦法對蘇鈺開口,你的母親想過要你死。

    好人嘛,從來不會得好報。

    “因為你犯的罪,父親只得放下京城所有,從前途不可限量的內閣重臣,脫下華服穿上黑衣,徹底融入黑暗中,成了見不得人的監察寮正使。”蘇略說著,語句悲涼。

    大周的監察寮從來都是存在的,還是非常強悍的存在。明面上那個落魄不堪的監察寮只是個擺設。

    顯慶皇帝突發奇想要搞關太后,讓慕容寧出任這個所謂正使,只是一個明面的擺設。

    監察寮的工作,不止是監視朝中大臣,更多的是監察各國動向,戰場上傳遞情報,盡可能的攪和他國朝廷。

    刺殺別國重臣,更是份內之事。

    慕容寧說他殺的人,比踩死的螞蟻多。而現在蘇天翊殺過的人,比吃的過飯都多。

    那樣一個清風雯月,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卻不得不沾滿鮮血,成為見不得光的厲鬼。

    以蘇天翊當時的威望地位,他向關太后和顯慶皇帝請命要當監察寮正使,為大周離開京城,深入敵軍腹地時,兩人都是震驚的。

    一旦身入黑暗,就不可能再有光明的一天。

    就好像染黑了,永遠洗不白一樣。

    蘇天翊沒有向任何人說過原由,但蘇略知道。

    心系大周安危是一方面,再就是因為蘇天翊需要情報網。

    他需要找回被慕容弦弄丟的蘇辰,給蘇天華和葉氏夫妻一個交代。

    他在替慕容寧贖罪,只因為他娶了慕容寧,慕容寧給他生了孩子。

    第130章 第 130 章 太過沉重的過往,……

    太過沉重的過往, 房間里一片沉默,似有肅殺之氣彌漫。

    蘇略立在那里,眼中恨意如深潭之水,仿佛能將人淹沒。

    慕容寧看著蘇略, 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其實你也很高興的吧, 蘇天翊不墜入黑暗, 他不會認回你。”

    蘇略眼神似刀, 瞪著慕容寧,卻是沉默不語。

    這話并沒有錯, 蘇天翊是個好人,性格溫和,但做下決定卻不會輕易更改。

    既然決定趕他走,再怎么樣求饒道歉都沒有用。

    直到蘇天翊決定接手監察寮,他再次去找蘇天翊, 跪在蘇天翊面前。

    蘇天翊靜靜看著他,把監察寮的情況告訴他,對他說, 要是還愿意留下來就留下來吧。

    他又像以前一樣, 成了蘇天翊最器重的兒子。

    他為自己高興, 卻又為蘇天翊悲傷。

    “那我也告訴你一件事。”蘇略笑著,看向慕容寧, 溫柔卻殘忍, “父親早就知道,你最初是不知情的,是替慕容弦頂罪。”

    慕容寧心頭一緊,蘇天翊掌管監察寮,以他的能力, 就是不想做也能做到最好。

    再沒地方比監察寮的消息更靈通,這么多年了,蘇天翊自然查到了。

    知道她不知情,卻沒有再聯絡過她,夫妻情份是徹底無了。

    “你替慕容弦頂罪,不就是想拉父親下水,幫慕容弦扛下這口鍋。”蘇略說著,“他確實如此你所想的,沒有把蘇辰丟失的真相告知蘇天華,但這也是最后的夫妻情份。”

    這回他與慕容寧聯手,純粹是雙方利益一致。

    當然,因為慕容寧是蘇鈺的生母,他會保她不死,也只是不死而己。

    房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讓人喘不過氣來。

    慕容寧神色百感交集,蘇天翊怎么可能還會對她有感情,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眼眸輕垂,眼淚憋了回去,卻悲涼笑著,“蘇天翊想著賢妻子孝,家庭滿圓,卻遇上你這個‘孝子’,我這個‘賢妻’,呵呵……”

    “住口,別拿我和你相提并論。”蘇略怒聲說著。

    他可以負天下人,但從來不負蘇天翊。

    這些年來出生入死,刀山火海,他從不后悔。

    慕容寧倒是清清白白的當著好人,蘇天翊愛她最深,對她最好,結果卻最慘。

    慕容寧嘲諷笑著,看著蘇略時,突然問道,“是不是找到蘇辰了?”

    因為抓錯了人,自然不能用蘇辰血祭。慕容弦并沒有殺蘇辰,可蘇辰卻在那場意外中丟了。

    “與你無關。”蘇略冷笑,“你還是想想,怎么保住你那好弟弟的命吧。”

    話完,蘇略轉身出去,留下慕容寧徑自坐著。

    被屏退的下人沒有收到通傳,也不敢上前來,整個書房安靜極了。

    好像呆滯坐著的一般慕容寧,腦中思緒紛雜一片,心臟似被千刀萬刮著。

    她想到了蘇天翊,蘇天翊為人寬厚,他想要的也不多。

    他希望想國泰民安,卻身處亂世之中,四周強敵環伺,一刻不得安寧。

    他想君子立于世,青天白日,昭之天下,光明磊落,不憂不懼。結果卻墜入最深的黑暗之中,再見不得光明。

    就連最樸素的希望,妻賢子孝,家庭和美,都攤上了她和蘇略這種“賢妻孝子”。

    想到傷心處,慕容寧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血跡落到書案上,還有幾滴落在書頁上。

    慕容寧身體好像虛脫了一般,卻是抬起手輕輕拂去唇角的血跡,深吸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隨即提筆開始寫信。

    ***

    關倩倩嫁給大皇子為側妃的消息,傳到蘇鈺這里時,她著實愣了一下。

    實在是沒想到,關倩倩成年開始就謀劃自己的親事,只想嫁個好人家。

    最后竟然嫁給了一個傻子,連正妃都不是,只是側妃。

    “說是下個月就進門,據說關倩倩的母親眼睛都要哭瞎了,想進宮卻連宮門都沒進去。”綠川說著八卦消息。

    關倩倩在京城閨秀里,是非常出名的。本身條件好,又能折騰,只為找個好夫婿。

    幾年下來,眼看著都快成大姑娘了,多么人等著看關倩倩的笑話,沒想到這個笑話來的這么大。

    蘇鈺想了想道:“估摸著是得罪關貴妃了。”

    大皇子在皇宮的待遇,別人不清楚,她清楚的很,連侍侯的太監都不當他是回事。

    沒人會心懷善意的幫他張羅婚事,只能是因為懲罰,懲的是關倩倩。

    關倩倩最近一直在給昭華公主當跟班,想嫁給三皇子。

    關貴妃痛失愛女,關倩倩的馬屁拍到馬腳上,可不是就倒大霉了。

    綠川有些意外,“怎么說都是一家人,也不至于……”

    蘇鈺說著,“站在權力巔峰久了,都不拿人當人了,怎么還會在意親人。”

    要是親情有用,大皇子就不會那么慘。

    關太后,關貴妃是故意虐告訴,但顯慶皇帝是親爹,大皇子活得還不如一條狗。

    兩人正說著,就有婆子進門傳話,“太安來了,想見姑娘。”

    太安是蘇略的心腹,常在蘇府上下行走。但畢竟是成年男子,要進姑娘的閨房,都得通傳。

    蘇鈺點頭,“請他進來。”

    綠川侍侯蘇鈺穿上外衣,片刻后太安進來,身邊跟著兩個年輕男子,手握刀劍,身手不欲。

    “給姑娘請安。”太安笑著說。

    蘇鈺坐在榻上,笑著問,“大哥是有事吩咐我?”

    太安笑著說,“大爺派了兩個人給姑娘。”

    說著指指身側兩個年輕男子,左側一個先開口,“在下張三。”

    “在下李四。”

    “見過姑娘。”

    這名字起的還真隨意,蘇鈺有些意外,“我府里住著,也需要侍衛了嗎?”

    這兩個明顯是保鏢,出門帶保鏢就算了,在家里用不著吧。

    太安笑著說,“他們倆跟在大爺身邊久了,最是可靠,想著姑娘最近缺了使喚的人,特意派他們過來。”

    “畢竟昭華公主新喪,關貴妃傷心太過。”

    蘇鈺明白,蘇略這是擔心關貴妃突然發癲,細想來她也有點怕。

    “那就留下吧。”蘇鈺說著,“總是讓大哥為我操心。”

    也是她太大意,總覺得昭華公主死的時候,自己清清白白,卻沒想過在關貴妃看來,她和薛遲的關系不清白。

    昭華公主的死,怎么也會算在她頭上。

    “姑娘這話說的,您是大爺的親妹子,他當然心疼姑娘。”太安笑著說。

    蘇鈺吩咐綠川,帶兩位侍衛大哥安置。

    蘇略特意把人給她,就是要安置在聽雨軒,以防晚上的暗殺。

    “可有西北的消息?”蘇鈺問太安。

    慕容弦進京,從西北到京城,路程挺遠的,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太安低頭道:“奴才不知。”

    “噢。”蘇鈺見太安不想回答,也不再問。

    太安笑著道:“也是巧了,除了西北使者,南魏和北齊也會派出使團要進京,雖然進京時間不同,三方使團應該能在京城見上一面。”

    西北慕容氏是降臣,南魏和北齊都是各自一國,雖然是小國,但與蘇家的恩怨頗深。

    當年蘇天翊大破北齊,立下不世之功,打出了二十來年和平。

    北齊主動求和,雖然不用像慕容氏那樣稱臣,每年皆要奉上不少歲貢。

    南魏則是在蘇震岳的軍功,憑打南魏的軍功封侯。雖然不像北齊那樣,把南魏打的無還手之力,卻是一改歷年來大周對南魏的頹勢。

    蘇震岳上回搬師回朝后,兩國一直在協商談判事宜。終于談的有點眉目,南魏決定派出太子出使大周。

    蘇鈺聽得驚訝不己,“三方使者齊聚京城,這是大事。”

    至于是不是喜事,那得看結果。

    不過那么大的事情,京城為什么沒有消息。正常情況下,早該寫在邸報上。

    太安笑著道:“來往的書信還在路上,京城有消息大概半個月后。”

    蘇鈺會意,這是蘇略的情報網,太安提前跟她說了。

    “南魏竟然派出太子出使,好給面子。”蘇鈺忍不住說著。

    一般來說,使臣的身份不能太低,哪怕現封的官員,官位品級都要夠的。

    太子當使臣,除非像慕容氏那樣,本就是臣子。不然派出太子,顯得太過正式,有自降身價之嫌。

    “姑娘有所不知,南魏皇族并無太多實權。”太安笑著解釋,“南魏掌權人是國師。”

    南魏的神權大于皇權,所謂的太子,國師府一句話想換就換。

    因為地位一般,太子出使也不奇怪。

    “南魏巫術名震天下,還挺有趣的。”蘇鈺說著。

    蘇邑跟她講過南魏的不少事,神神鬼鬼那些,讓蘇鈺的世界觀都有點動搖。

    要說全是假的騙人的,能騙到天下人的巫術,那也是神術了。

    她本身對這些相當犯怵,到時候真遇到了,躲遠點即是。

    太安笑著道:“南魏的巫術是挺有意思,三爺似乎挺喜歡的,一直都在研究。”

    “對,阿邑喜歡。”蘇鈺笑著說。

    她一直都很好奇,蘇邑為什么會喜歡巫術。

    兩人閑聊著,帶人去安置的綠川回來。

    聽雨軒雖然大,但住的都是女眷,安置兩個大男人著實費了點功夫。

    先把丫頭們零散的住處集中一起,又與兩個侍衛的房舍做了隔離。

    “拉著你閑聊許久,耽擱你了。”蘇鈺笑著對太安說著。

    太安的身份說起來是下人,但蘇略的心腹,忙也是真忙。

    太安笑著說,“姑娘說的哪里話,能給姑娘解悶,是我的福氣。”

    隨即又說,“姑娘歇著,奴才告退。”

    太安轉身退下,蘇鈺又問綠川安置的如何。

    綠川一一說了,又道:“我細問兩人,他們在大公子門下,每月有五十兩銀子的薪傣。”

    每月五十兩銀子,比國公府的大管家的月俸都多。

    蘇鈺并不意外,蘇略派給她的人自然是最好的,好的自然就貴。

    “交代下去,不可怠慢了。”蘇鈺說著。

    綠川笑著說,“姑娘就放心吧。”

    當天晚上,蘇鈺收到貼子,薛遲送來的,約她后天品花樓見面。

    “姑娘要去嗎?”綠川見蘇鈺愣神,不禁說著。

    蘇鈺想了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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