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合一 出手救下
小院兒只是讓兒郎們暫時歇腳的。
沒停留多久, 他們便又被請到了前院去。
一群兒郎以柳青衣這個未來太女正君馬首是瞻,簇擁著他朝前走去。
宋引鶴這個毅勇侯府嫡出公子倒是變得無人問津。
“大哥,這柳公子未免也太囂張了些, 在咱們侯府竟如此目中無人。”
宋文軒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小聲說道。
宋引鶴聞言扭頭看他一眼, 語氣極淡的哦了一聲:“你看不慣, 就自己去和他說。”還真以為他是傻子,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瞧大哥說的,你是咱們侯府的嫡出公子, 哪里有弟弟說話的份兒。”
宋文軒表情訕訕, “再說弟弟也是為大哥著想, 柳公子如今在咱們侯府都如此囂張, 等你們一起進了東宮后, 那豈不是要無法無天了。大哥可不能讓他的氣焰太囂張。”
他一副為宋引鶴著想的模樣, 仿佛是什么貼心好弟弟一般。
宋引鶴覺得好笑,“我倒是不知道你這么為我著想。不過有一點我要提醒你,我并未接下太女殿下的花,所以,我和太女殿下之間沒有任何關系, 自然也和柳青衣沒有任何關系。”
他表情嚴肅, 口吻認真。
宋文軒卻一臉錯愕神情的看著他。
宋引鶴本以為他還想說些什么的時候。
突然, 一道聲音從他背后傳來, “兩位表弟怎么站在這里?”
蘇微帶著幾個護衛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顯然方才宋文軒看的并不是他, 而是身后的蘇微。
宋引鶴聽到聲音立馬轉過了身。
蘇微站在三步開外,眼眸沉沉的看著他,出口的話卻是對他身邊的宋文軒說的:“三表弟,孤有話要對引鶴表弟說。”
宋文軒看到她自然是不想離開, 可看到她這副平靜的模樣,總覺得讓人有些害怕。
因此微一欠身,“那文軒就先去前院了。”
隨后便快步離開了這里。
原地很快就只剩下他們兩人。
宋引鶴渾身緊繃,腳步不自覺后退。
“那日孤似乎對表弟解釋過,孤以為表弟已經知道孤的苦衷,可如今看來表弟似乎并不是這般想的。”
蘇微步步緊逼,語氣平靜。
“表弟莫不是另有所屬了不成?”
“殿下,這里是毅勇侯府……”
宋引鶴提醒道。
“孤知道。”
蘇微卻還在靠近,她驀的笑出聲,嗓音卻泛著冷:“毅勇侯府又如何?孤乃當朝太女。表弟不如猜猜,若是讓毅勇侯看到,她會不會因為你而得罪孤?”
“十……”
見她如此緊逼,宋引鶴下意識便要喊辛夷出來。話剛出口,才想到對方已經被他留在了棲云院。
暗處,十九目睹著這一切。冷眼旁觀。
跟在蘇微身后的暗一朝她待的方向瞥了一眼,眼神示意她離開。
十九沒有絲毫猶豫,直接閃身消失。
“殿下,是您沒有信守承諾。”
宋引鶴強忍住心底的慌亂,保持鎮定,“您既然選了他人做正君,那就請您放過引鶴。引鶴就算身份卑微,也是毅勇侯府的嫡出公子,容不得您如此隨意對待。”
“孤說過,會娶你做正君,只是需要時間。”
蘇微擰起眉頭,“有些事孤不能告訴你,但孤希望你信任孤,答應你的事孤一定做——”
“殿下!”
宋引鶴打斷她,“引鶴自認沒什么才情,也不知哪里招惹到殿下,若是因為之前在望月樓的胡話,您只當沒有聽到便是。”
“表弟這是要與孤劃清界限?”
蘇微眼神變得危險起來。
她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將他拉到面前,低頭看著他:“孤告訴你,不可能!”
*
棲云院
十九去而復返出現在屋子里。辛夷看到她立馬擰起墨眉:“不是讓你去看著人,怎么回來了?”
“用不到我了。”
十九朝她攤了攤手,“這是殿下的命令。”
“殿下?”
辛夷目光定在她身上。
十九簡單朝她解釋了兩句,順便將方才目睹到的那一幕簡單提了提。
她忍不住咂了咂舌,“這位宋大公子還真是了不起,連殿下都敢惹,果然不是一般人。”
“辛姐……”
十九走到桌邊坐下為自己倒了一杯水,“我越來越覺得你說的對了,殿下是真的徹底淪陷了。”
她說完之后等著辛夷接茬,可等了許久也沒聽到回響。
十九立馬扭過頭。
就看到辛夷拿起自己的劍轉身朝門外走去。
“哎——”
她立馬上前攔住她,“辛姐你干嘛去呢?殿下都說了不用我們。而且那宋大公子不是也不準你去嘛。”
辛夷抿著嘴唇不說話。
十九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越看越覺得她不對勁,“辛姐你怎么了?你不是一向服從殿下的命令嗎?你要為了那宋大公子去反抗殿下不成?”
“你想多了。”
辛夷看著她,神情平靜:“殿下命令的是你,不是我。我必須要確保他的絕對安全。”
說完這一句后,她直接出了屋子。
留下十九一人站在原地,緊蹙著眉頭久久無法松展。
*
前院
宋引鶴同蘇微一起出現瞬間引起軒然大波。
所有人的視線都望了過來,目光探究而又戲謔的落在兩人身上。
蘇微一個女子自然是無所畏懼。坦然接受著所有人投來的視線。
她瞥了眼身邊的宋引鶴,無聲的告訴他,他想撇清他們二人之間的關系絕無可能!
在場的年輕兒郎們都一臉震驚的模樣,落在宋引鶴身上的眼神像是恨不得要將他吞掉一般。
方才還被眾星捧月的柳青衣也是一臉菜色,眼神惡毒的看著宋引鶴。
咬牙切齒的念出他的名字:“宋、引、鶴。”
全場上下,也就祁正夫和趙老太爺一臉擔憂的看著宋引鶴,是在真切的為他擔心。
“太女殿下,還請上座!”
毅勇侯很快反應過來,站起身迎了上來,早已命人將主座準備好。
蘇微倒是沒有拒絕,走之前滿臉溫柔的看著宋引鶴說了句:“表弟,你也快入座吧。”
此言一出,又是引起不少人側目。
就連毅勇侯都忍不住若有所思的看向自己這大兒子,像是在打著什么主意。
宋引鶴渾身僵硬的走到席位坐下。
垂在身側的手止不住顫抖。
他沒想到蘇微會這么狠。這是故意要告訴別人,他們之間的關系不一般嗎?
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女自然是無所畏懼,可他一個未出閣的小兒郎至此以后怕是要成為別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咳咳——”
趙老太爺身為今日的老壽星,有意調解場上的氣氛。
祁正夫反應迅速,趕緊站起來說話,“父親,兒婿知道您老人家喜歡佛像,因此特意在聚珍寶為您訂做了一尊玉佛像,引鶴——”
他扭頭看向宋引鶴,“還不快將玉佛像拿出來,讓你祖父瞧瞧。”
“你有心了,老頭子我沒別的喜好,唯好侍佛。”趙老太爺接了一句。
宋引鶴立馬站起身,讓身后的墨雨和引泉將錦盒呈上,“祖父您請看——”
“另外,除了父親準備的玉佛像,孫兒也準備了壽禮。”
他讓引泉將玉枕拿出來,一并送了上去:“這玉枕有溫養的功效,能夠緩解祖父的頭疾。”
“好好好…”
趙老太爺臉上露出笑容,“你們都有心了,老頭子都喜歡。”
有了這一番獻壽禮,場上的氣氛好了許多。
祁正夫帶著宋引鶴退回了席位上。
趁著其他人送賀禮的時候,祁正夫拉住宋引鶴的手,小聲詢
問道:“貍奴,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太女殿下之間……”
“父親,兒子與太女殿下之間清清白白。”
宋引鶴不等他說完,便急切打斷道:“兒子也不知道太女殿下為何要這樣。”
祁正夫看出他說這話是真心實意的。
正因如此,更加擰緊眉頭:“鳳君那邊,太女殿下顯然是沒有聽進去。此事著實有些難辦。”
“莫慌——”
他安撫般拍了拍他的手,“有父親在,絕不會讓你做不愿意的事。”即便是拼進去他這條命,也在所不惜。
來參加賀壽宴的賓客一一送上賀禮。
等結束后,毅勇侯從坐席上又站了起來,“各位,都入席吧!”
她擺出一個請的姿勢。
眾人紛紛站起身前往宴席。
本來年輕兒女應該分開坐的。最后也不知道為何,又被通知坐在了一起,中間只隔了一座屏風。
蘇微身為年輕兒女之首并未提出什么異議。
其他人自然更不敢提。
倒是趙老太爺站出來說了一句:“殿下身份尊貴,怎能和這些小兒女們坐在一起,這實在是不妥。”
他看了眼毅勇侯。
毅勇侯也不知道是不是沒看見,沒有吭聲。
倒是蘇微站出來,笑著應道:“老太爺客氣。孤今日是代替君父過來的,自然是小輩兒。而且孤也想和鳳輕她們說說話。”
被她點到的年輕女君啊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立馬附和:“…是,是啊。”
話已經說到這里,趙老太爺也不好說什么。
最后只將身邊兩個伺候的仆侍留下,讓他們隨時照應。
插曲就這么過去,眾人各自朝宴席走去。
宋引鶴墜在后面有意與蘇微隔開,他并不知道此舉只會讓她更生氣。
蘇微腳步一轉,明顯想要靠近他。
還未走近,一道人影突然擋在她面前。
趙婷躬著腰朝她行禮:“太女殿下,往日沒有機會,今日臣要好好的和您喝上一杯。”
宋引鶴認得她。
她是趙老太爺娘家妹妹的孫輩,往年壽辰上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蘇微被人喊住,只能停住腳步。
宋引鶴松了一口氣,有意繞開朝前走去。
暗處,辛夷目睹完這一切。
眼神從宋引鶴身上收回來,又落在底下兩人的身上。
沒想到女二也出現了。
劇情雖然發生了偏移,可所有的人物都已經陸續登場。這個故事的走向依舊是那套追夫火葬場的戲碼。
女二的出現只會更加刺激女主,下面應該就是強制愛了。
辛夷眼眸暗沉,很快收起思緒。
她沒再看下面兩人,迅速閃身離開了這里。
這邊,宋引鶴到了宴席處,隨意尋了一處坐下。
他很快感覺到左前方有一道惡毒的視線落在了他身上。
宋引鶴抬起頭望去,果然看到柳青衣不屑的朝他撇了撇嘴,無聲說了三個字:“狐媚子!”
蘇微方才的舉動,已經讓宋引鶴成了兒郎們的眼中釘。
宴席上除了柳青衣,還有好幾道不善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宋引鶴垂下眼眸抿了抿唇瓣,只當做沒看見。
但有些時候,越是如此越躲不過去。
“宋大公子,你坐在這里做什么?來——我們來喝一杯。”
一個兒郎突然端著酒杯上前,在他面前站定。
親自將酒杯送到他面前,“宋大公子不會不領情吧?”
宋引鶴握筷子的手頓住,抬眸看向兒郎,語氣冷淡:“我不喝酒。”
“宋大公子——”
這時,又一兒郎走了過來,拎著酒杯像是早有準備:“烈酒喝不得,那這果酒總行吧。宋大公子,今日你祖父壽辰,我們好歹也是客人,你不會連這個面子也不給吧?”
他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宋引鶴。
兩人無聲對峙著。
遠處,是一眾等著看熱鬧的兒郎們,誰也沒有為宋引鶴解圍的打算。
宋引鶴盯著面前的酒杯看了三秒,終是伸手接過,仰頭喝了下去。
他將酒杯砰一聲放在桌上,“這樣可以了吧。”
“自然。”
那兒郎勾唇一笑,隨即走開。
他朝眾人使了個眼色,其他兒郎們也紛紛上前。
“宋大公子,我也敬你一杯。”
“我也是!”
“還有我!”
“宋大公子可要給這個面子呀。”
一圈喝下來,菜沒吃幾口,宋引鶴倒是灌了一肚子的酒水。即便是味道甘甜的果酒,也讓人有些吃不住。
“公子,莫要再喝了…”
站在他身后的墨雨和引泉小聲勸道。
宋引鶴按了按燒脹的胃,面上卻沒顯露分毫:“我沒事。”
周圍的兒郎們本來都等著他出丑,沒想到他這么能忍,除了臉蛋有些泛紅外,神志竟然還如此清晰。
雖是不甘,但到底沒有了再勸酒的說辭。只能紛紛回了座位。
這時,一直沒動的柳青衣突然從席位上站了起來。
一步一步走到宋引鶴面前。唇角勾了起來:“宋大公子,別人的酒你可都喝了,我的酒你還沒有喝呢。”
“怎么?”
見他不吭聲,他直接說道:“宋大公子這是唯獨不給我面子?你們毅勇侯府還真是好大的威風!”
話已至此,宋引鶴不得不接過酒杯。
他面無表情,仰頭灌下,“我喝便是。”
酒水一入口,宋引鶴才覺不對。一股辛辣刺激的感覺直接沖擊到味蕾。
“咳咳咳!”
他被嗆的立馬彎腰干嘔了兩聲。
“哎呀呀——”
柳青衣掩唇,故作震驚:“我竟然拿錯酒杯了,這不是果酒。”
誰都看的出來他是故意的。
但是沒有一個人為宋引鶴出頭。
兒郎們這邊的熱鬧,只有一屏之隔的年輕女眷那邊自然聽的到。
有人忍不住嘆息一聲:“看來這宋大公子是被針對了。”
眾人紛紛看向不遠處的蘇微。
蘇微端坐在椅子上,眼眸深沉,神情冷漠,看不出有什么特殊反應。
倒是坐在她身旁的趙婷猛的站起身來,邁步朝隔壁走去。
蘇微眼眸動了動,落在她背影上。神情瞬間比方才更冷了幾分。
年輕兒郎這邊,趙婷的突然出現讓他們都有些錯愕。
等反應過來后,個個正襟危坐,面上不禁露出幾分羞澀來。
在這都城內,除了身份尊貴讓人望塵莫及的太女殿下,最受兒郎們歡迎的就是這趙家女君了。年紀輕輕便位居四品,前途無量,而且人又長的俏麗,溫潤如玉,乃是真正的女君子。
“趙女君,您過來是有什么事嗎?”
有兒郎邁著蓮步,婀娜多姿的湊了上來。
趙婷直接越過他,走到宋引鶴身邊。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放到了桌上。朝他溫聲說道:“這是解酒藥丸,你可以吃兩顆。”
說完之后,她也沒看其他人一眼,轉身離開。
眾人都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空氣安靜了三秒。
隨后,仇視的目光再次落在宋引鶴身上。
兒郎們難以置信:怎么又是他?!
“宋大公子當真是好大的魅力,都城內最負盛名的貴女皆對你另眼相待。”
有人忍不住陰陽怪氣出聲。
宋引鶴沒有理會。他也沒動桌上的瓷瓶,直接起身離開了宴席。
等他走遠后,宴席上的幾個兒郎毫無征兆的慘叫了幾聲。
“啊!誰?誰拿石頭丟我?”
暗處,辛夷碾了碾手指上的塵土,冷眼看著下方叫囂的兒郎,隨后轉身離去。
*
湖中水閣
宋引鶴從宴席出來后便來了這里。
雙手剛扶上欄桿,便忍不住彎腰吐了起來。
“咳咳咳!”
“公子——”
墨雨和引泉都一臉擔心的看著他。
宋引鶴吐完之
后,直起腰肢朝兩人搖了搖頭:“我沒事。吐出來后好多了。”
“公子您方才就不該喝那些酒。”
墨雨撫著他的后背說道:“他們明明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想看您出丑。”
“我自然知道。”
宋引鶴哪里會看不出來那些兒郎的用意。
他只是不想鬧大罷了,“今日畢竟是祖父壽辰,我不想讓場面鬧的太難看。不過是幾杯酒罷了,我還受的住。”
“您就是顧慮太多。”
引泉接了一句。他有些氣憤:“要是十七跟著您就好了,她一定會好好教訓他們一頓。”
突然提起辛夷,宋引鶴神情頓了頓。
墨雨察覺到不對后,立馬用手肘搗了搗引泉,讓他閉嘴。
兩人對視一眼,主動轉開了話題:“公子,您先在這里歇息,奴去給您煮醒酒湯。”
他們兩個快速跑走。
宋引鶴盯著湖面兀自出起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秋風徐徐吹過湖面,從遠處岸邊帶來幾片枯黃的樹葉浮于水面。
樹下,辛夷抱劍站在后面,一直盯著湖中央的宋引鶴。
也不知道就這樣過去多久。
一個小侍突然跑到宋引鶴身邊,貼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辛夷只看到在小侍說完后,他便腳步匆匆的朝遠處走去,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急事。
她下意識想要跟上去。
剛邁出兩步,十九突然從天而降,擋在了她面前。
“辛姐,不要再去了。”
“為什么?”
辛夷擰眉看著她,“還有,你為什么在這里?”
十九看著她,傳達命令:“宋大公子是去找殿下。至于具體為何,暗一并沒有明確交代。她只說了,不需要我們再跟著。”
辛夷聞言停住腳步。
在十九以為她要跟著她走時,她突然又問了句:“殿下有什么事會需要到宋大公子?十九,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她目光緊緊的盯著她。
“辛姐,你最近很怪,你自己沒有發覺嗎?”
“十九,告訴我。”
兩人僵持半晌,十九終于敵不過,妥協:“殿下喝了有料的酒水。”
一句話,便交代清楚了目的。
辛夷沒有停留,直接越過她朝前走去。
十九在身后喊她,“辛姐,你別犯傻。那宋大公子如何和我們又沒有關系。你別忘了,我們的主子是殿下。”
辛夷卻沒有回應,腳下步伐越走越快。
她此時腦子里什么也沒想,全憑身體的下意識行動。
*
這邊,宋引鶴隨著小侍進了賓客休息的小院,進來之后才發現自己被騙了。
“殿下,您沒事?”
他看著坐在軟榻上的蘇微,眉頭微微蹙起。
蘇微聽到他的聲音后抬起了頭,融在陰影中的眉眼幽深的望著他,像是一頭準備進食的猛獸。
“孤有事…”
她嗓音說不出的沙啞,“若是不想孤治你們毅勇侯府的罪,你最好站過來。”
“殿下…”
宋引鶴聽到這話,又朝她靠近了幾步,墨眉不展:“您是哪里受傷了嗎?誰傷的您?需不需要喊太醫過來?”
他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蘇微并沒有立即回答。
只是抬起雙眸緊緊的盯著他。
看的久了,宋引鶴后知后覺的察覺到不對勁來。
“殿下,您……”
他仔細看向蘇微,才發現她此時的模樣有些古怪。臉頰潮紅一片,眼底泛著猩紅血色,還冒著莫名的亮光,給人一種危險的感覺。
宋引鶴上前的腳步立馬頓了下來。
剛想退后卻已經來不及。
他只覺眼前一黑,等再次看清時,人已經被拉到蘇微面前。
“孤沒受傷…”
蘇微垂著眼,盯著他殷紅的唇,口中呼出灼熱的氣息:“孤只是喝了摻料的酒水,需要解決…”
“引鶴表弟…”
她俯身又湊近些,幾乎要與他貼上:“孤是在你們毅勇侯府喝了這酒,所以理應你來解決。表弟覺得孤這話對嗎?”
“殿下,你放開我!”
宋引鶴瞬間變了臉色。
此時此刻他要是再不知道蘇微是什么意思,那才是真的蠢。
他立馬劇烈掙扎起來,奮力想要掙開蘇微的桎梏。
可惜,他這點力氣在蘇微面前實在有些不夠看。
輕易便被對方制服。
“貍奴……這是你的乳名對不對?孤很喜歡。以后都這樣喚你好不好?”
她按著他轉身壓在身下的軟榻上,唇瓣輕貼在他耳尖。
“別反抗孤。貍奴怕是不了解女子,你越反抗,只會讓孤更加的興奮。”
“殿下,殿下你放開我!你這是強迫!”
宋引鶴拼命扭開頭,想要離她遠些,嗓音中已經帶了哭腔。心里更是升起淡淡的絕望之感。
他不懂,自從選君宴結束后,一向溫潤儒雅的太女為何會變成這副模樣。
“強迫?”
蘇微稍稍抬起頭,看到他這副不情愿的模樣,眼底涌出冷意:“表弟可知什么是強迫?你一再與孤撇清關系,孤只當你在生氣,縱著你。今日那趙婷卻又為你出頭。是不是改日孤就要聽到你們二人喜結連理的好事?”
“你放心。”
她重新貼在他耳邊,低語:“今日孤要了你,以后會好好待你。你也不用再想著其他人,安心待在孤身邊便是。”
這是她盼了兩輩子之人,她等這一天已經夠久了。
話音落地。
也不顧宋引鶴如何反抗,蘇微扯開他身上的系帶,將他身上外袍扔到了地上。
“不要!求你不要!放開我!”
宋引鶴滿心絕望,腦海中猛的跳出一道身影。
他聲嘶力竭呼喊起來:“十七!十七救我。”
蘇微此時腦子已經被藥物控制,根本沒聽清他口中說的什么,只是低頭扯著他身上的衣服。
“貍奴給我…把你的身體交給我……”
刺啦——
布料破裂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
宋引鶴身上最后一層衣物也被扯開。
就在他徹底絕望的時候。
砰——
房門被人從外面踹開,辛夷帶著一身冷氣從外面走了進來。
她單手將壓在宋引鶴身上的蘇微扔開,脫下身上外袍裹在了宋引鶴身上。
噗通——
蘇微整個人摔在地上。
疼痛讓她被藥物控制的大腦短暫清醒了片刻,她眨著一雙猩紅眸子仰頭看向面前之人。
“十七…”
似是困惑,似是不解,又像是氣惱。
辛夷從懷中掏出一枚藥丸塞入她口中,嗓音平靜:“殿下,屬下來救您了。”
做完這一切,她迅速退后。
“你……”
蘇微坐在地上腦子還沒轉過來。
辛夷轉身看向軟榻上已經被嚇的魂不守舍的宋引鶴,快速說道:“公子恕罪,殿下是遭人設計,才險些傷到您,前院那邊已得到消息,很快便會有人過來。屬下先帶您離開。”
宋引鶴緊捂著身上衣服,顫抖著點了點頭。
辛夷直接將他從軟榻上抱起來,離開了屋子。
“這…”
屋外,一直盯梢著的暗一此時才注意到辛夷,她滿臉震驚加錯愕。
尤其看到她懷中抱著的宋引鶴時,更覺迷惑。
辛夷停了停腳步,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我已為殿下服下解藥,殿下身體已無大礙,片刻后便能清醒。前院那邊已經察覺到不對勁,此時毅勇侯應該正領著眾人往這邊走。”
她說完之后,直接越過她朝前走去。
留下暗一站在原地,一時搞不清楚狀況。
最后,只能趕緊進屋去查看情況。
*
辛夷出了院子后,便一路避著人朝棲云院走去。
宋引鶴像個木頭娃娃一樣縮在她懷里一動不動,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她還真以為他出什么事了。
不過發生這樣的事情,對于這個女尊世界的男子來說,確實是一道難以邁過去的檻兒。
辛夷第一
次不習慣沉默,總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么。
“公子……”
她斟酌開口。
話未吐出,宋引鶴已經打斷:“十七,我想安靜一會兒。”嗓音中都是方才嘶喊時殘留的沙啞。
辛夷立馬收住聲音沉默下來。
只是默默加快腳步朝棲云院走去。
回到棲云院后,辛夷也沒有叫墨雨和引泉過來,直接抱著宋引鶴進了屋子。
畢竟這種事情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將人放到床榻上之后,便自覺轉身出去。
只留下一句:“公子先穿上衣服吧。”
直到沒了聲響。
宋引鶴才露出眼睛,猛的趴在被子里悶聲哭了起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連雙眼都腫脹起來。
他才漸漸穩定情緒,慢吞吞的找到衣服穿起來。
出了內室,宋引鶴才發現辛夷并沒有離開。
他抬起腫脹的雙眸望過去時,辛夷也正好掀眸看過來。
房間內很安靜,兩人一時誰都沒有開口。
最后,還是辛夷打破了平靜:“公子既然已經無事,那屬下便先回去了。”
“等等——”
在她邁步準備離開時,宋引鶴出聲喊住了她。
辛夷停住腳步又重新轉過來。
宋引鶴小聲問道:“你…為什么要救我?”
她不是太女的人嗎?不是一直唯太女的命令是從嗎?
“屬下只是去救殿下。那藥物對身體影響很大,需盡快服從解藥。”
“你說謊。”
宋引鶴自然不信她這種說辭,“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看不出太女殿下今日之舉不過是順手推舟罷了。她…她喊我過去根本就是有意為之。”
她不過就是想借著中藥的理由奪了他的身子。
辛夷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一時有些沉默。
房間再次陷入短暫的安靜。
宋引鶴捏住衣角,咬了咬唇:“…你今日救我,算是違背了太女殿下的命令,你就不怕她懲罰你嗎?你有沒有想過后果?”
“知道。”
辛夷神情平靜,抬眸看向他:“不過這件事不會鬧到明面上,殿下最多也不過罰我幾頓板子,出出氣。”
她既然敢做這件事,自然是想清楚了后果,否則她不會出手。
其實在宋引鶴剛進入屋子時,她就已經到了。
最后選擇出手,也不過是因為不忍…
不忍?
這兩個字剛在腦海劃過,辛夷便皺起了眉。
她眉眼間浮起抹微不可察的訝異,她何時對宋引鶴這個小兒郎有了這種情緒?
還沒等辛夷細想清楚。
宋引鶴再次出聲:“十七,要不你別跟著太女殿下了,跟著我吧。這樣你也不用再挨板子了。”
他想不明白,她為何一定要跟在太女身邊。
“你莫不是有什么把柄握在太女殿下手中?”
“公子不必再胡思亂想。屬下跟隨太女殿下,是誓言,不可違背。”
辛夷簡單略過,轉而說起其他:“公子今日受了驚嚇,還是好好歇息吧。還有,以后莫要再激怒殿下,這對您沒有任何好處。”
說完,她微一頷首,便出了屋子。
宋引鶴盯著她筆挺俊秀的身影,恍惚間仿佛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
怎么可能,應該是他看錯了…
*
太女喝下有料之酒的事很快便被查清,是毅勇侯府一個生了心思的小侍想要攀龍附鳳,才做出此等事情。
小侍已經被毅勇侯處置,事情似乎也就這樣結束。
至于內里的真相如何,誰也不清楚。
蘇微這個受害者在其中扮演的什么角色,更是無人可知。
不過有一點倒是讓辛夷猜中,那就是她險些強迫宋引鶴的事確實沒有捅到明面上,誰也不知道這其中的波折。
這件事發生過幾日后,辛夷一直在等著女主的傳喚。
畢竟好事被她破壞,依她對女主的了解,她不可能不處罰她。
砰砰——
辛夷正陷在自己的思緒中,房門突然被人敲響。
她微一蹙眉,隨即起身走了出去。
咯吱——
房門打開,門外卻空無一人。辛夷朝四周望了望,正準備回屋時,余光卻瞥見門檻外放著一枚劍穗。
紅色的繩子編織成結,中間包裹著一顆瑩潤明亮的珍珠。
辛夷一眼便看出這珍珠的來歷。
她拿起劍穗朝宋引鶴的閨房看了一眼。
一直注意著這邊動向的宋引鶴趕緊關緊房門,心里猛跳了兩下。
墨雨和聽泉站在他身后看著他這一系列動作,兩人對視一眼,墨雨小聲開口:“公子,您為何要藏起來?何不直接將劍穗給了十七?”
“就是啊公子。這可是您辛辛苦苦自己編的,十七收到您送的禮物該感恩戴德才是。”
引泉也甚是不解,“更何況那劍穗上的珍珠可是南海出的硨磲珠,您做簪子都沒舍得,卻將整顆都送給她當劍穗,實在是大材小用了。”
那么名貴的珠子被做成劍穗,他都替那珠子感到委屈。
“你們不懂。”
宋引鶴又扒開門縫看了看,見劍穗已經被拿走,心情十分的不錯。
“一顆珠子罷了,不過是身外物。而且這珠子本來也是舅舅賞給她的。”
“可那珠子可是有價無市的寶貝。”
墨雨還是忍不住小聲嘟噥:“您未免也太寵十七了。”
“好了——”
宋引鶴止住話題,不想再多聊這件事:“送了便是送了,以后都不準再提。最近你們多注意點十七,她要是出去了一定要告訴我。”
他還在想著那日她說的會被懲罰的事。
宋引鶴心里始終覺得不踏實。
也不知道是害怕辛夷會因他而受傷,還是單純不想看見她受傷。
第25章 被懲罰 離開男主身邊
東宮
蘇微看著下首跪著的辛夷, 眼眸陰冷:“你好大的膽子!”
“殿下,此事是屬下的錯,與統領無關。是屬下沒有及時通知統領。”
十九跪在一旁, 見蘇微動怒,立馬出聲。
“殿下, 此事是屬下過錯, 與十九無關。”
辛夷面無表情,眼眸平淡。
十九扯了扯她的衣袖,讓她趕緊住嘴。
“你們好的很。”
蘇微見此冷笑一聲:“既然如此, 那便都出去領罰吧。”
兩人聞言, 退了出去。
嘭——
坐在上首的蘇微猛的將桌上的筆墨全都掃到地上, 心里的郁氣卻沒消解分毫。
“殿下, 還請息怒。”
暗一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身邊, 低聲勸道。
蘇微看著她冷斥出聲:“為何會讓十七闖進來?莫不是你也與她一起來忤逆孤?”
“殿下恕罪。”
暗一聽到這話, 立即跪到了地上。
感受到從蘇微身上源源不斷傳來的冷意后,額間滲出幾滴冷汗來:“是屬下看管不周,讓她闖了進去。”
“你武功在她之上,為何連她都沒看住?”蘇微冷眼看著她。
“這一點屬下也很是費解。”
暗一坦露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屬下一直在院外守著,期間并未察覺到任何異動, 但十七卻能悄無聲息的進去, 屬下思來想去, 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她的武功并不比屬下差。”
“恕屬下直言——”
暗一眼眸暗了下來, “殿下也許該查一查十七的來歷才是。”
“她能有什么來歷?”
蘇微擰起眉頭,“當年在千圻縣孤平定叛黨時救下身受重傷的她,后見她身手不錯遂收到身邊錄用,她不就是個小小的劍客嗎。”
“若她只是個江湖劍客, 又如何會被叛黨重傷?殿下不覺得這其中有蹊蹺嗎?”
“此事孤問過她。”
蘇微一向是個謹慎性子,自然不會將人隨便帶在身邊。
“她確實是個劍客,只是后來被當時千圻縣的縣令看重,遂留在縣衙里做了一名衙役,處理千圻縣內的治安問題。”
“那殿下可印證過她說的話?”
“一個小小護衛,孤還
犯不著為此大費周章。”
蘇微覺得此事是她想多了,“行了,她若真想對孤不利,早該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她現在怕的是她在宋引鶴身邊待久了,真起了什么不軌之心。
想到這里,蘇微眼眸冷了下來,“暗一,你去告訴十九,以后就由他待在宋表弟身邊護衛。”
*
辛夷和十九受完處罰后,一起被抬回了房間。
兩人趴在床上。
辛夷忍著從后背傳來的疼痛,擰眉看向她:“你何必呢?此事本就與你無關。平白和我一起受罰。”
“辛姐,話可不能這么說…”
十九齜牙咧嘴,痛嘶了幾聲:“要不是我沒攔下你,你也不會干這種傻事,說到底,還是和我有關系。”
“反正經過這次教訓,辛姐你以后可別再管那宋大公子的事了。”
十九看著她勸道:“你看看你都因為他受過幾次罰了。”
聞言,辛夷垂下眼眸沒有吭聲。
良久,才出聲:“我知道了。”
房間內陷入短暫的安靜。
等后背的疼痛緩和些后,辛夷拿出治外傷的藥緩緩撐起胳膊。
“來,我先給你上藥。”
“嘶…好……”
十九也沒拒絕,解開身上外袍又老老實實的趴了回去。
她用余光掃了眼她手中的瓶子,有些稀奇的問了一句:“辛姐,這好像不是我給你的藥吧?你什么時候準備了新的?這瓶子怎么花里胡哨的。”
“這外傷藥的效果好。行了——”
辛夷也沒有多說,按住她的肩膀讓她趴好:“趕緊上藥,說不定一會兒殿下還會找你。”
“啊?”
十九有些沒聽明白。
她正想問她這話是什么意思時。
房門突然被人敲響,隨后咯吱一聲,有人走了進來。
辛夷聽到動靜,不動聲色的將傷藥藏于袖中。
暗一逆著光線走了進來,看向床榻上的兩人,從懷中掏出一個藍色瓷瓶來,放到了兩人面前。
“這是治療外傷的藥,是殿下讓我給你們的。此乃皇家圣藥,只有皇室之人能用。殿下能賞賜給你們,你們該感恩戴德,以后要更加用心的為殿下做事。切記,莫要再做出忤逆殿下的事來。”
話音落地,她目光著重在辛夷身上停了停。
“是,多謝暗一統領。”
“行了——”
暗一擺了擺手,繼續說道:“除了送藥,殿下還有事吩咐。十九,以后由你待在宋大公子身邊保護他的安全。至于十七,暫時待命。”
說完,她直接轉身離開了屋子。
房間內再次安靜下來。
片刻之后,十九嘶了一聲:“殿下這是什么意思?辛姐,你不會真的將殿下惹惱了吧?竟然讓你待命。”
“繼續上藥吧。”
辛夷重新拿出傷藥來,對于此事并無什么意外。
女主對男主一向勢在必得,絕不會允許任何意外存在的可能。
而且這次的事,她挑破了女主內心的齷齪,短時間內,她怕是不想再看到她。
“辛姐,不如用暗一送來的藥。”
這時,十九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破了她的沉思。
辛夷立馬回過神看向她。
此時,她手中的藥還沒來得及收起來。十九看到后直接從她手里拿過,放到鼻子下嗅了嗅,隨后又拿起暗一送的嗅了嗅。
“辛姐…”
她微微瞪大眼睛,“你這藥怎么和暗一送來的一樣。這不是皇家圣藥嗎?”
辛夷也沒有料到,聞言微微怔愣。
她很快神情如常,將她手中的瓷瓶拿過放入懷中,將暗一送的藍色瓷瓶握在手上。
“好了,明日你還要去毅勇侯府,趕緊上藥。”
說著,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將她重新壓到床榻上。
“哎哎——”
十九掙扎了幾次也沒起來。
最后老實趴在床上,暗自腹誹:都受傷了怎么還這么大勁兒?
*
棲云院
“不好了,不好了!公子!”
一大早上,宋引鶴還沒起身,便聽到墨雨在外邊叫喊。
他直接推門走了進來,看著躺在床上的宋引鶴稟告道:“公子,十七不見了!”
“你說什么?”
宋引鶴立馬從床榻上坐了起來,本還有些困頓的大腦直接清醒過來。
他穿上鞋子下了床榻,披了一件外袍便朝外走去,連頭發都顧不上梳理。
“怎么回事?昨日她不是還在嗎?怎么會不見?”
宋引鶴直接走到辛夷住的屋子,推門走了進去。
屋內漆黑一片,桌案上的燭臺干干凈凈,床榻上的被子也疊的工工整整,像是從來都沒有人住過一樣。
他心臟猛的沉了下來,“難不成她已經回去了?”
看這樣子怕是已經走了好幾個時辰了吧。
“公子。”
墨雨跟在宋引鶴身后,明顯感覺到他心情低落下來。
他小聲安撫:“也許過一會兒十七就回來了。她就算走,想來也會告知公子一聲的。”
“公子…”
墨雨走到他面前,“咱們先回去洗漱吧,還要去給正夫請安呢。”
宋引鶴又看了眼屋內的東西。
在原地站了片刻,隨后轉身走了出去。
他收拾好去了清念院,連祁正夫都看出他有些不對勁來。
“今日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莫不是昨晚沒有睡好?”
“喜竹——”
祁正夫朝旁邊招了招手,“去到廚房做一碗安神湯來。”
喜竹欠身還未應下。
宋引鶴突然站起身,迅速朝祁正夫說道:“不用了父親,我想起來還有些事處理,安神湯就不喝了,兒子先回棲云院了!”
說完,便急匆匆的朝外走去。
“哎——”
祁正夫在身后喊了一聲。
宋引鶴卻已經不見了身影。
“這孩子今日這是怎么了?”
見此,祁正夫挑了挑眉,搖了搖腦袋。
宋引鶴一路小跑著回了棲云院。
被留在院里的引泉見他回來后,立馬指了指辛夷住的屋子,“公子,是——”
話還沒說完。
宋引鶴眼眸亮起,迫不及待朝那邊跑去,“是十七回來了嗎?”
他砰一聲打開屋門。
“十……”
話沒落地。
十九從里面走了出來,單膝跪地:“屬下參見公子。”
宋引鶴看著眼前的陌生女子,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你是?”
“屬下十九。奉殿下之命來保護公子。”
“十七呢?”
宋引鶴有些急切的問道。
“她怎么沒有回來?”
“統領有其他任務,以后就由屬下保護公子的安危。”
“你的意思是她以后都不會來了?”
宋引鶴有些落寞,聲音也跟著低落下來。
十九搞不懂這宋大公子為何是這副神情,不過還是如實稟告:“是。”
“這樣啊…”
宋引鶴沉默許久,點了點頭。
隨后轉身朝自己房中走去。
身后,墨雨和引泉默默跟上他進了屋子。
兩人對視一眼,墨雨小聲開口:“公子,您沒事吧?”
“沒事啊。”
宋引鶴故作輕松的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
“十七也是,相處了這么久,走也不說一聲,她不知道公子會傷心嗎。”引泉抱怨了一句。被墨雨搗了搗胳膊又趕緊閉上嘴巴。
“我傷心什么。”
宋引鶴轉身朝內室走去,“走了也好,省得她跟個木頭似的,整日惹我生氣。”
“行了,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他沒有讓兩人繼續跟進來,“你們先出去吧。”
隨后砰一聲關上了屏門。
第26章 千圻縣 送一封信
宋引鶴自己待在屋里整整一天的時間。
在墨雨和引泉都開始忍不住擔心的時候。
房門咯吱一聲打開。
他從里面走了出來,
眼眸堅定,像是做了某種決定一般。
“公子,您——”
墨雨和引泉還沒來得及問出口。
宋引鶴越過兩人徑直朝前走去, 敲響了辛夷屋子的房門。
“公子?”
十九推開門看到他后有些驚訝。
隨即恭敬行禮:“公子可是有事吩咐屬下?”
“我想問一些有關十七的事。”
宋引鶴墨眸落在她身上,緊緊盯著她。
“您…想問什么?”
“她是不是受傷了?”
“…統領她確實受了點小傷, 不過并無大礙。”
十九斟酌著開口。
聞言, 宋引鶴輕輕抿起唇瓣。就在十九以為他要離開的時候,他冷不丁問出聲:“你能帶我去見她嗎?”
“啊?”
這話實在讓十九感到意外。
隨即趕緊說道:“公子您可別為難屬下了。統領她真的沒事,您真的不用擔心。”
她在心里暗自腹誹:這宋大公子對辛姐是否關心過度了?
“真的不能帶我去看她?”
宋引鶴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十九語氣誠懇:“公子身份尊貴, 又時常出入皇宮, 屬下若帶您過去勢必引起他人注意。”
她見宋引鶴還是不死心, 最后咬牙說道:“若您真想見統領, 不如去求殿下, 殿下定不會拒絕您的。”
此言一出, 宋引鶴瞬間變了臉色,似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緩緩垂下眼眸,沉默許久,低聲說了句:“我知道了,你回屋吧。”
說完, 轉身離去。
*
東宮
辛夷昨夜上了藥后, 睡了一覺便感覺后背的傷好了許多。
今日起來, 已經能正常下床走動。
她這一整日都待在自己的屋內, 眼眸時不時瞥向門口, 就像在等待著什么一樣。
直到夜幕降臨,明月高懸于夜空。
一道人影出現在屋門前,扣響了她的房門。
咯吱——
暗一步伐緩慢的走了進來。
辛夷看到她,眼底平靜無波, 沒有絲毫的意外。
她微微垂下眼眸,嗓音清淡:“不知暗一統領深夜到訪有什么事嗎?”
暗一走到她面前站定。
兩人一站一坐。
暗一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眼眸深沉一片:“殿下交給你一個秘密任務,需要你立即去辦。你即刻動身前往千圻縣,將這封信交給陶縣令。”
她從懷中掏出信件來,放到了辛夷面前。
“殿下不是讓我留在東宮待命嗎?”
辛夷將信封拿起,隨口問了一句。
“事態緊急,殿下是信任你才讓你前往。怎么,你懷疑我在騙你?”
暗一看著她微微瞇起眼睛。
“自然不是。”
辛夷將信封揣到懷中,緩緩站起身來,眼眸平靜的看著她:“我怎么會不信任暗一統領。既然是殿下的命令,我自當遵從,明日一早我便出發。”
“很好。”
暗一點了點頭,“馬匹已經為你備好,明日你立即出發,可不要耽誤了殿下的大事。”
她留下一句,深深看了她一眼后,轉身離去。
轉過身的瞬間,眼底眸光暗了暗。
太女確實讓人送一封信給千圻縣縣令。
暗一其實可以隨意派遣一人前往。
但毅勇侯府壽宴上一事,讓她懷疑上辛夷,她心底總是有些不安。
所以就想借由這次機會驗證一番。
恰好辛夷遭了太女的冷待,她就算消失幾天也不會有人發現。到時若真發現她身份不對,也能為太女殿下鏟除隱患。
暗一交給辛夷的那封信中,其實有兩份內容。
其中一份便是為了驗證辛夷的身份。
千圻縣縣令是太女提拔上的人,她若看到這封信定能明白意思,屆時配合她查證。
暗一下了臺階后,又扭頭看了眼身后的屋子。
隨后轉身快步離開。
屋內,辛夷聽著門外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將懷中的信封又掏了出來。
暗一假公濟私,她倒也猜到了。
至于這信封里有什么,辛夷不打開也能知道。
她唇角微微勾起,眼底幽光一閃而過。
此舉,倒是正和她意。
翌日清晨,天色還有些昏暗時,辛夷便悄然離開了東宮。
騎馬前往遠在千里之外的千圻縣。
誰也不知道,這東宮內少了一個人。
*
毅勇侯府
棲云院
墨雨和引泉看著衣著整潔的宋引鶴,欲言又止,還是問出了口:“公子,您真要進宮去?”
他們雖然不知道那日壽宴上發生的事情。
但貼身伺候著宋引鶴,這幾日他對皇宮的排斥他們還是能看出來的。
兩人總覺得那日公子和太女殿下之間應該是發生了什么,不然也不會在他們每每提起太女時,宋引鶴眼底都會閃過排斥甚至恐懼的情緒。
墨雨和引泉怎么也沒料到,他竟然主動要進宮去。
墨雨一向心細,他將這幾日宋引鶴的不對勁都默默看在眼里。
因此,又問了一句:“公子莫不是想要去找十七?”
“只是想進宮看看舅舅罷了。”
宋引鶴神色如常,面上看不出異色來。
聞言,墨雨和聽泉對視一眼。
引泉小聲開口:“那公子可要告知正夫一聲?”
“不用了。”
宋引鶴扶了扶頭上的發冠,邁步朝門外走去,“父親這幾日事忙,就不要去打擾他了。”
三人出了侯府。
坐上馬車朝皇宮駛去。
來到重華殿時,鳳君滿眼驚喜的看著他,“貍奴,你怎么來了?也不讓宮侍通傳一聲。”
“來來來——”
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讓他過來,“快來看看我為你小表妹做的小衣。”
鳳君如今一心等著孩子降世,整日窩在這重華殿閉門不出。
宋引鶴走到他身邊坐了下來,拿起竹籃中繡了一半的小衣看了看。
隨即笑道:“舅舅的手真巧,小皇女有福了。”
“其實還不確定是男孩兒女孩兒,所以我就繡了兩件小衣。一件水藍色的,一件桃粉色的。”
鳳君也忍不住笑起來,渾身上下都充斥著一股父愛滿滿的氣息。
“我還以為你生舅舅的氣,不打算來看舅舅呢。”
他看著宋引鶴突然轉了話題,握住他的手掌,臉上的笑意也跟著淡去:“太女如今與本宮有了隔閡,本宮的話她也不聽了。舅舅也幫不了你什么,實在有些慚愧。”
“舅舅您別這樣說。”
宋引鶴立馬說道:“太女殿下總會想通的,她只是一時糊涂。”
鳳君聞言沒有說話。
他心里知道這不過是安慰的話。
只要他肚子里的孩子存在,他與太女之間的父女情就注定有了隔閡。
“好了——”
鳳君沒在這話題上停留,轉而說起其他:“我讓宮侍準備些你愛吃的糕點,今日你便好好的陪陪本宮。”
舅甥二人之間其樂融融。
沒過多久,殿外突然傳來宮侍的通報聲:“鳳君,太女殿下來看您了。”
聞言,鳳君正說著話立馬停了下來。
宋引鶴也站起身走到了一旁。
蘇微很快大踏步走了進來,她眸光輕掃了眼宋引鶴,隨即笑著朝鳳君問候道:“君父今日看起來氣色大好,看來引鶴表弟的到來,您很是高興。”
她目光轉到宋引鶴身上,“以后,還要多麻煩引鶴表弟多來陪陪君父才是。”
“你怎么有空過來?”
鳳君唇角含著淺笑望著她。語氣淡淡。
“君父這是怨上兒臣了?”
蘇微玩笑著應了一句:“看來兒臣以后也要多來陪陪君父才是,只是到時候君父可不要嫌兒臣煩。”
她一句話瞬間將上首的鳳君逗笑。
“行了行了——”
鳳君收住笑容,微微瞪她一眼,“何時學的也會耍貧嘴了?你若來,本宮還能將你趕出去不成。”
殿中的氣氛變得輕松起來。
宋引鶴一直站在旁邊充當啞巴,只在話題引到他身上時才回應兩句。
他垂著眸子,遮住眼底的失望。
蘇微身后并沒有跟著那道他熟悉的身影。
難道十九在騙他?她其實受了很重的傷?
離開重華殿時,宋引鶴同蘇微是一起出來的。
宋引鶴慢了一步墜在后面。
蘇微也有意放緩了腳步,像是在等他。
“引鶴表弟……”
走到拐角時,蘇微突然出聲:“那日之事是孤逾越了,表弟就當孤那日昏了頭,才做出那等混賬事來。”
她主動提及那日之事。
讓宋引鶴臉上的神情僵了僵。
許久才應道:“…不怪殿下,畢竟殿下中了藥,是那下藥的人可恨。”
他嗓音淡淡,看起來似乎已經放下。
“表弟能這樣想,孤實在萬分感激。”
蘇微聲音誠懇又真摯,“不管怎樣,都是孤的過錯,險些欺負了表弟。不如這樣如何?表弟給孤一個賠禮贖罪的機會,去東宮喝杯茶如何?”
她話音落地。
宋引鶴沒有立即回應。
片刻,才點了點頭,說了一個好字。
蘇微沒想到他竟然會答應下來,喜出望外。
她直接笑出聲,十分君子的朝前伸了伸手,“表弟走這邊——”
兩人一起進了東宮。
一路上,宋引鶴一直有意無意扭頭四處看著。
蘇微察覺到后,再次笑出聲來:“看來表弟對孤這東宮很感興趣,不如孤帶你先四處走走?一會兒再喝茶。”
“好…”
宋引鶴點了點頭。
他如此順從的模樣,實在讓蘇微驚喜。
心里也徹底放心下來。
看來,那日的事他是真的沒有放在心上。
第27章 陶縣令 接風宴
兩人在東宮內逛了許久。
一路上, 蘇微都在耐心的給他介紹著路過的風景,一副溫柔親和的模樣。
宋引鶴心不在焉的應和著。
眼眸一次次掃向周圍。
次數多了,旁邊的蘇微也開始有所察覺。
她黑眸閃過一抹幽光, 淺笑詢問出聲:“表弟似乎有什么心事?孤怎么覺得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宋引鶴立馬轉過頭,對上她漆黑的眼眸時。
他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握緊, 隨即緩聲說道:“殿下想多了, 引鶴只是被周圍的美景給吸引住了。”
“是嗎?”
蘇微唇角笑意不散。
好似無意般接了一句:“孤還以為表弟來孤這東宮是來找什么人呢。”
“殿下說笑了。”
宋引鶴面上神情如常,朝她笑了笑:“引鶴這還是第一次來東宮,哪會找什么人。”
“那看來是孤想多了。”
蘇微聞言收回視線, 語氣中聽不出情緒, 也不知道信沒信他的說辭。
她停住腳步, 朝后轉過了身:“逛了這么久表弟想來也累了, 不如我們回去喝茶?”
雖是詢問的口吻, 但行動上卻帶了一股不容拒絕的強硬。
“…好。”
宋引鶴聞言也只能跟著轉身。
兩人回到正殿喝了一個時辰的茶。
宋引鶴適時起身, 告辭離開:“殿下,時辰不早了,引鶴該回去了。”
“孤送表弟——”
蘇微站起身。
宋引鶴連忙制止,“不必了殿下,耽誤殿下這么久, 引鶴已是慚愧。殿下還是趕緊去忙自己的事吧。”
他微微一欠身。
轉身便離去。
蘇微看著他不斷走遠的背影, 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
她出聲喚來暗一, 問道:“十七在做什么?”
暗一聞言眼眸輕閃, 低聲應道:“殿下放心, 她一直在侍衛院,不會撞見宋大公子的。”
“這段日子就讓她待在那里不要出來。”
蘇微眼底劃過抹厭棄,“孤不想看到她再出現在表弟面前。”
“還有十九那里——”
她嗓音頓了頓,繼續說道:“告訴她做好自己的事情, 其他的莫要逾矩。孤可沒那么好的脾氣。”
“是。”
暗一抱拳,“屬下這就去吩咐。”
她很快退了出去。
屋內就只剩下蘇微一人。
不知為何就突然想起她剛想起前世記憶的時候。
五年前,她突然想起一切。那時候正逢槊洲刺史叛亂。她憑借著前世記憶知道這次叛亂不成氣候,所以搶了二皇女蘇映的差事,自請下槊洲平亂。因為她知道,前世二皇女就是因為此事,收降了亂黨殘留下來的兵力,甚至在當地安排上自己的人,為她秘密培養勢力。
有了前世記憶的蘇微自然不能讓她得逞,所以就自請去了槊洲,到了千圻縣。
去到那里之后,一切都如她猜想的那樣,叛黨不成氣候很快清剿。
她也順勢替代了二皇女蘇映,做了和她前世相同的事,親手扶持自己的人做上了千圻縣的縣令。
唯一令她沒有想到的就是在那里碰到了宋引鶴。
蘇微暫時收起思緒,目光轉向他方才坐過的地方。
她想到了那日在望月樓他問她的事情,是否去過千圻縣,是否救過一個兒郎?
蘇微沒有否認。
在千圻縣時,她確實見過他。
只是那日她站在酒樓上,看著底下的他差點被叛黨奸細誤傷,她當時還沒來得及出手,一個女人突然出現,將宋引鶴救了下來。
蘇微只看清女人遠去的背影。
一身黑衣,頭戴竹笠,左手握劍,飄長發帶迎風飛舞。
*
遠在千里之外的千圻縣
辛夷用了五日時間,快馬加鞭,總算在今日清晨趕到了這里。
她牽著馬走在街市上,并沒有立即朝府衙的方向走去,而是中途轉了彎進入了一處小巷。
辛夷停在一扇黑木大門前,抬手敲了敲。
“誰?”
很快,門里面就傳來了聲音。
辛夷嗓音沉定:“是我,開門。”
吱呀——
大門很快從里面打開,站在里面的女人興奮的喊道:“老大,你怎么突然回來了?”
“進去再說。”
辛夷直接越過她朝里面走去。
邊走邊問她:“阿壬呢?”
方癸回道:“壬姐出去還沒回來,老大,你這次回來是有什么事嗎?”
她立馬進了屋子,為她倒了一杯清茶。
辛夷順勢在桌邊坐下,接過她遞來的茶水,說了句:“確實有些事情,一會兒等阿壬回來一起說。”
“對了——”
她看著方癸問道:“你們還在和柳歡聯系?”
“是啊。”
方癸點了點頭,“是出什么事了嗎?柳歡有什么問題嗎?她畢竟是槊洲刺史,想要找到小殿下,有她幫助會方便很多。”
她們其實也只敢和她聯系。
畢竟當年柳歡是跟在武皇身邊打過天下的人。
“小殿下那邊可有消息了?”辛夷又問了一句。
方癸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還沒有,這些年只調查出小殿下在槊洲地界失蹤,我和壬姐找了這么久依舊沒有她的任何消息。”
她有時候都在懷疑,小殿下是不是已經不在了。
屋內的氣氛一時變得有些低沉起來。
恰好此時,一個紅衣女子推門走了進來。
看到屋內的辛夷后,瞬間驚訝出聲:“老大?”
“回來了——”
辛夷目光轉了過去。
姜壬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很快皺眉:“是都城那邊有什么變動嗎?”
辛夷看著兩人,直接說道:“不要再和柳歡聯系了,迅速離開千圻縣。”
“怎么了,老大?”兩人皆是一驚。
“太女正君已經定下,你們可知道是何人?”
辛夷嗓音低沉,“是宣武將軍之子,柳青衣。”
“柳歡的兒子?”
姜壬難以置信,“老大的意思是柳歡已經和殷皇有了勾結?”
“不排除這個可能。”
辛夷腦中有關于原書的劇情。正因為如此,才更加確信女主立了男主以外的男子為正君是多么的不可思議。這其中若沒有貓膩她是不信的。
“當初我們便推測出小殿下的失蹤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為之。這嫌疑最大的就是當今
的殷皇。”
“如今你們剛與柳歡取得聯系,太女便立了柳歡的兒子為正君,就像是在證明什么一般。”
辛夷沉下眼眸,“最合理的猜測就是,柳歡已經將此事告訴給殷皇,殷皇以柳歡為眼線,想要借著我們順藤摸瓜的找到小殿下,徹底除掉以絕后患。”
她冷笑了一聲:“這些年隨著她年歲漸長,酷愛禮佛參經,甚至連朝政上的事都疏于管理。怕是午夜夢回,心中有愧。”
“那如此看來,小殿下應當真的還活在這世上。”
姜壬和方癸都有些激動。
懸在心中多年的石頭終于噗通一聲墜在了地上。
兩人激動過后,又有些不解起來:“若小殿下真活著,這么多年過去了,她為何從不出現?老鳳君可還在都城呢。”
“也許是出了什么意外…”
辛夷接過話題,“這事也只有找到她才能知道。”
她話音落地。
屋內再次陷入短暫的平靜。
方癸突然想到什么,朝辛夷問道:“對了,老大,你不是在太女身邊做事嗎?這樣回來沒關系嗎?”
兩雙眼睛齊齊落在她身上。
辛夷倒是面容平靜,“我自然是做了一些什么才能回來。你們兩個,一會兒等我走后,就立刻離開這里。趁著柳歡還沒有察覺到。”
“這一次你不跟我們走嗎?”
姜壬問了一句:“找到小殿下也只是時間問題,老大不如別再回都城了,直接跟我們走吧。”
“不可。”
辛夷有自己的打算,“你們兩個離開后繼續去尋找小殿下。我回到都城后會找個適當的時機脫身。太女此人一向多疑警覺,我若無故消失,怕是會引起懷疑。”
方癸和姜壬點了點頭。
辛夷飲下杯中最后一口清茶后,站起了身。
“行了,先就這樣——你們兩個也趕緊收拾離開。”
方癸和姜壬將她送出院子,“那老大,回都城后你一定要小心,我們書信聯系。”
辛夷頷首應下,隨后轉身離開。
出了小巷后,這才朝府衙的方向走去。
府衙內,縣令陶珊聽到消息后,立馬走了出來。
她看著辛夷,擠著笑臉問道:“可是太女殿下有什么安排要下官去做?”
辛夷從懷中掏出信件,原封不動的遞給她。
言簡意賅:“殿下有一封信交予你。”
陶珊立馬接過,伸手便要打開——
打開一半時,她想到還站在面前的辛夷,又收了起來。
看著她笑道:“那這位護衛大人你先進來休息,奔波了這么久,想來累的不輕。來人——”
她喚來一個小衙役到跟前,吩咐道:“帶著這位大人先去府衙后院休息。”
辛夷看她一眼也沒拒絕,跟著小衙役離開。
陶珊看著她走遠的背影,這才繼續拆手中的信。
等兩封信都看完后,她看著辛夷消失的方向,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
辛夷就這樣在府衙里暫時住了下來。
晚間的時候,一個小侍跑了過來,說要她去參加接風宴。
辛夷聞言后,眼底極快劃過抹流光。
看來,這是要開始試探她了。
第28章 假身份 我就是辛九
這場鴻門宴陶珊倒是廢了不少的功夫。
不僅將底下的同僚全都請了過來, 席位上甚至還坐著各自的家眷。
若是不知道的,怕是要以為這是宴請從都城內來的大官呢。
辛夷一出現,陶珊立馬站了起來, 一路小跑的迎了上來:“酒菜已經備好,就等您來了。快快, 快請上座。”
她伸了伸手, 示意辛夷坐上主位。
辛夷卻停了下來,開口回道:“陶縣令折煞在下了。在下區區一介護衛,如何能受如此厚重的待遇。在下前來就是想感謝一番, 這酒菜就無福享用了。”
說完, 她抱了抱拳, 轉身便要離去。
被陶珊一把扯住胳膊, 又拽了回來:“護衛大人客氣了, 您可是太女殿下身邊的人。陶某不過一介九品小官兒, 哪能和您比。大人可千萬不要推辭。”
她看了眼身后的眾人,滿臉含笑的說道:“大人,還是坐下吧,大家都等著呢。你現在離開,陶某這面子上也掛不住啊。”
陶珊再三勸說, 說什么也不許辛夷離開。
打的什么主意, 兩人其實都心知肚明。
辛夷倒也沒有再繼續拒絕:“既是如此,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只是這主座萬萬坐不得, 還望陶縣令不要難為在下。”
“好好好…”
陶珊欣然同意, “咱們入席吧。”
兩人一起坐到席位上。
周圍不少人都望了過去,打量的眼神落在辛夷的身上。
陶正夫身邊的小兒郎朝自己父親嘟了嘟嘴巴,“母親對這人怎么如此客氣?這女子到底什么來頭?”
“這是貴人…”
陶正夫諱莫如深,實則也只是道聽途說。
“我聽你母親身邊的人說, 這是太女殿下身邊的人。”
“太女?”
小兒郎從出生起就沒離開過這小小的千圻縣,都城內的大人物對于他來說都是傳說中的存在。
他不由自主仔細觀察起辛夷來。
方才他不過隨意瞥了一眼,如今細細看來才發現,這女子竟然長的如此好看。
他還從未見過如此好看之人。
“遙兒,可不能這般盯著貴人看,小心貴人怪罪。”
“阿爹…”
陶遙眼底露出幾分癡迷姿態,“這都城內的人都長的這般好看嗎?”
除了陶遙,在場的許多小兒郎都滿臉羞澀的看向辛夷。
千圻縣這個小地方窮鄉僻壤。
他們哪里見過像辛夷這般的人。
席位上有些正夫已經開始打起小心思,眼神一直不停的在辛夷身上打轉。
“咳咳——”
酒菜用到一半,陶珊突然站起身說話。
“這有酒有菜,卻無歌舞著實有些失了雅趣,劉伍——”
她喚來身后的隨從,出聲吩咐:“去,把霽月樓的舞郎請過來!”
隨從立馬退了下去,前去請人。
陶珊喝的半醉,扭頭看向右側的辛夷,“護,護衛大人,你別看我們這千圻縣地方小,其實還是有些好東西的。這霽月樓的舞郎便是一絕,一會兒你可要好好欣賞欣賞。若是有相中的…”
她眨了眨眼睛,嘿嘿笑了兩聲:“也可以讓他今晚陪夜。”
辛夷手握著酒杯,眼底清明一片。
聞言,她朝上掀了掀眼皮,“陶縣令都說好的東西,在下一會兒定好好欣賞。”
大約半個時辰,霽月樓的舞郎總算來了。
一群穿著輕薄衣衫的兒郎們魚貫而入,手中握著花扇輕歌曼舞。
舞姿飄逸出塵,曼妙絕倫。
尤其領舞的兒郎更是一絕,一顰一笑間皆勾人心魄。
“如何?護衛大人,可有看中的?”
陶珊的聲音再次從頭頂傳來。
辛夷黑眸如墨,她隔空點了點中間的白衫兒郎:“這個不錯,我很喜歡。”
聞言,陶珊立馬哈哈大笑了起來。
她直接大手一揮,“既是如此,那這兒郎就是護衛大人的了。”
“那就多謝縣令了。”
辛夷唇角勾起一抹淺笑,握著手中酒杯朝她遙遙一敬。
垂眼間,眼底卻一片晦暗。
當初她在千圻縣做衙役時的身份并非假的,而是她頂替了某人。
只是沒想到,這衙役還給她留下一個小小的隱患,竟然還有個相好的一直待在這千圻縣中。
若不是辛夷提前做了準備,今晚說不定還真會翻車。
接風宴結束后,辛夷便回了房中。
不一會兒有人便將那舞郎送了進來。
“你不是辛九,你是誰?”
兒郎滿眼警惕的看著她,站在門口沒有動。
“我確實不是她。”
辛夷推開一把椅子,示意他過來坐。
“清舞,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你知道我的名字?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兒郎越發緊張。
辛夷還是那副平淡模樣,“我知道你之所以跟了辛九,便是
想要讓她替你贖身離開霽月樓,我可以幫你,但前提是,你要配合我。”
“真的?”
辛夷直接從懷中掏出一袋子東西,嘭一聲扔到桌上,里面裝的全是金子。
“這些應該夠你贖身了吧?”
“你想讓我做什么?”
清舞看著桌上的金袋子,雙眸微微亮起,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很簡單——”
辛夷看著他說道:“我就是辛九。無論誰問你,你都要如此回答。”
“好。”
清舞沒有絲毫的猶豫便答應下來。
他畢生愿望就是離開霽月樓,如今機會就在眼前,他如何能錯過。
而且……
清舞上下打量幾眼辛夷。
比起辛九那個大老粗,眼前女子可要比她強上百倍。
他步伐裊裊的走到辛夷面前,十分的上道:“既然如此,那今晚我們是不是要…”
話雖然沒有說完,眼里卻勾著媚絲。
辛夷看了眼門外,低聲說了句:“去床上——”
清舞調笑了聲,直接轉身上了床榻。
辛夷緊跟其后,和他一起進了內室。
房門外,一直在聽墻角的侍從很快便聽到從里面傳來的媚叫聲,隱隱約約還摻雜著幾聲床板的震動。
他聽的一陣臉紅心跳。
眼看著里面的聲響越來越大。
侍從迅速轉身,悄悄的離開了院子。
“你可聽的清清楚楚?”
府衙正堂,陶珊聽完侍從的匯報后,再次確定了一遍。
侍從紅著臉重重點頭,“大人,奴聽的一清二楚,那房中的床板都響的很。”
聞言,陶珊揮手讓他退下。
隨后走到桌案后坐下,自言自語:“看來這身份假不了,我得回一封信送去都城。”
她快速展開信紙寫了起來。
翌日一早,辛夷領著清舞從房中走了出來,半攬著他的腰肢去見了陶珊。
陶珊一看到兩人這副親昵的姿態。
立馬出聲打趣道:“看來昨晚大人過的很不錯。”
“還要多謝縣令您。”
辛夷坦然輕笑,攬在清舞胳膊上的手又緊了緊,將他徹底納在懷中。
清舞也配合的埋在她胸口,一副嬌柔的模樣。
實則暗暗翻了個白眼。
昨晚這女人可根本沒動他,是他一個人喊了大半夜,還要吭哧吭哧的晃著床。可累死他了。
“陶縣令——”
辛夷再次出聲:“太女那邊還有要事要做,在下耽誤不得,今日就和縣令揖別了。”
話落,她朝陶珊拱了拱手。
“既是如此,小官也不留您。”
陶珊立馬應道:“畢竟太女殿下還在等著您,我已經讓人備好車馬,只等著為護衛大人踐行。”
兩人又是互相客套了一番。
辛夷帶著清舞坐上了馬車。
馬車徐徐的在街道上穿行。
車廂內,辛夷看著對面的清舞,問他:“如今你已經是自由身,除了這千圻縣,任何地方我都可送你去。”
“是嗎?”
清舞看著她微微一笑,想都沒想便說道:“那我要去都城,看一看那里的繁華。反正你也要回京,順便帶上我吧。”
聞言,辛夷先是擰了擰眉。
隨后應了下來:“可以,我可以帶你去都城。”
說完,她抱著劍直接閉起眼睛,再不搭理對面的兒郎。
倒是坐在對面的清舞悄悄打量她幾眼,俊俏的臉上染上幾分薄紅。
*
都城,毅勇侯府
棲云院
墨雨和引泉看著又發起呆來的宋引鶴,眼底露出擔憂的神情。
墨雨小聲開口:“公子,您這段時日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無精打采的?有什么心事不如說出來,奴也好為您分擔一二。”
“我沒事…”
宋引鶴嗓音有氣無力。
換了個姿勢重新盯著窗外的紅梅樹。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總覺得干什么事情都甚是無趣。
“聽說豈雪山的紅梅開的十分的好,公子不如出去走走?奴聽說,過幾日連陛下都要去呢。想來一定很熱鬧。”
“是嗎?”
宋引鶴依舊興趣缺缺。
提不起勁兒來,“那里每年梅花都開,我都有些看厭了,今年不去也沒關系。”
“奴還聽說望月樓新出了一道酥皮鴨,甚是受歡迎。公子不如去嘗嘗?奴可聽說了,連宮里的人都去買呢。”
“宮里的人?”
這話就像是一個開關,瞬間點醒了宋引鶴。
他立馬扭過頭,看向身后的墨雨,“都是宮里的什么人?宮侍?護衛?”
“這個…奴也不是很清楚。”
墨雨斟酌開口,小心回應:“不如公子去瞧一瞧?”
“走——”
宋引鶴突然來了精神站起了身。
“我倒是要嘗嘗這酥皮鴨是什么味道。”
第29章 再相見 二人關系
辛夷回到都城已經有段時間。
陶珊的信大概已經送到東宮。辛夷回來之后, 暗一倒是沒有再找過她。
不過女主那邊,也沒有再讓她去身邊伺候。
“喂,你想什么呢?”
清舞看著身邊心不在焉的女人, 不滿的嘟嘟嘴巴:“你答應要將我安置妥當的,不會是后悔了吧?”
辛夷立馬回過神。
眼眸平靜的看著他, “我既然已許諾你, 自會信守承諾。不然今日我也不會答應你出來。”
“那就好。”
清舞總算滿意,臉上露出笑容:“不枉費我替你撒謊,還離開自己熟悉的千圻縣。”
他就像是在故意提醒辛夷一般。
好讓她心里覺得愧疚。
辛夷倒是沒計較兒郎這拙劣的手段, 只是繼續說道:“玉仙坊那邊的地段不錯, 你可以住在那里。以你出色的舞技, 在酒樓內做個舞郎也綽綽有余, 以后你便安心在這都城內生活。今日過后, 我們也不必再見。”
來到都城這么久, 這兒郎時不時就找借口讓她出來。
她又不是個傻子,如何不知道他心中想法?
“你這人真是…”
清舞像是被戳破心思,有些臉熱:“你知不知道在千圻縣的時候有多少女人朝我獻殷勤?你也不過就是個護衛!”
這些日子,他見識到了都城內的繁華與奢靡,也了解到了這里的貴人遍地都是。
“我并非是你的良人, 對你也沒有任何情誼。”
辛夷并未在意他的言辭, 只是說道:“以后你會找到適合你的人。”
她說完之后繼續朝前走去。
站在原地的清舞跺了跺腳, 追了上去。
望月樓, 二樓包廂
墨雨靠在窗邊朝下隨意看著, 突然,他眼眸定住,指了指某處:“公子,奴好像看見十七了。”
話音落地。
坐在椅子上的宋引鶴猛的站了起來, 三兩步走到窗邊,朝下看去。
遠遠的,便看到辛夷領著一個綠衣兒郎朝小巷子內拐去。
“這…”
墨雨有些震驚,“十七竟然有夫郎了嗎?”
“那是什么地方?”
宋引鶴抿著唇瓣問道。
墨雨收起心底的震驚,開口應著:“那是玉仙坊,城中的普通百姓大多住在那里面。”
宋引鶴盯著小巷口久久沒有收回視線。
也不知為何,這心里突然就像壓了一塊石頭般沉重。
*
辛夷將清舞安頓好后,直接出了玉仙坊。
轉過拐角的時候,卻碰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她神情難免怔了怔:“公子…”
宋引鶴看著她,清潤的眼眸明亮有神:“好久不見了,十七。看來你過的很不錯,倒是我想多了,還以為你被殿下懲罰了呢。”
“公子怎么在這里?”
“怎么,我不能在這里嗎?”
他哼笑一聲:“望月樓最近推出新菜,我來嘗嘗。在二樓無意看到你,這才想著和你打聲招呼。我可不像某人,走了也不說一聲,甚是無禮。”
辛夷哪里聽不出他語氣中的嘲諷之意。
她微微垂下眼眸:“是屬下的錯,沒來得及與公子說。以后屬下不會再出現在公子面
前,公子也不必為屬下這樣的人費心。”
“你…”
宋引鶴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
聽到辛夷這樣說后,本來就不順的心氣兒越發不爽。
幸好這時旁邊的墨雨插了一腔,看著辛夷問道:“方才我和公子看到你和一個兒郎一起進了這里,十七,你不會是已經娶夫了吧?怎么從來沒聽你提過。”
辛夷聞言微擰起眉正想解釋。
突然,身后傳來一道輕喚聲:“你怎么還沒走?是等著我一起去吃飯嗎?”
綠衣兒郎出現在幾人身后,上前挽住辛夷的胳膊,頭抵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他像是才注意到眼前的宋引鶴,微微有些驚訝:“你們是?”
宋引鶴臉上的神情徹底淡了下來。
他直接轉身,喊上身后的墨雨和引泉:“我們走——”
很快便消失不見。
等人走之后。
“哎喲——”
清舞直接被辛夷甩開,差點摔到地上。
她緊皺眉頭,嗓音略沉:“你做什么?”
“當然是趕情敵了。”
他站穩腳跟,大大方方承認。
清舞盯著她好看的眉眼,微微瞪大眼睛:“難怪你拒絕我,原來是攀上了富家公子。看那兒郎的穿著,想來是出身不俗。”
“你在胡說什么。”
辛夷徹底沉下臉,出聲警告:“我已經完成了對你的承諾,以后我們再無瓜葛。我忍耐有限,希望你不要挑戰。”
她語氣冰冷又無情。
清舞心里慌了一瞬。
又很快遮掩過去,雙手叉起腰肢來:“你兇什么?你別忘了你可是有把柄在我手上,信不信我現在就回千圻縣,將你不是辛九的事告訴給陶縣令。”
“你盡管試試——”
辛夷耐心徹底告罄,眼底閃過一抹殺意:“若你毀約,我也可殺了你。你現在對我來說毫無用處。若是不信盡管試試。”
她靠近他耳邊低語了一句,“看看你能不能回到千圻縣。”
清舞徹底慌了神。
看著辛夷轉身離去的冷漠背影。
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
棲云院
宋引鶴回來之后便屏退墨雨和引泉,自己一個人坐在屋內獨自發起呆。
滿腦子都是辛夷同綠衣兒郎姿態親密的模樣。
他無意識的擰起眉頭。
她莫不是真娶夫了不成?
“不對——”
宋引鶴突然說出聲來,“她和那兒郎是什么關系和我有什么關系?我為何要這般在意。”
就像是在開導自己一般。
宋引鶴猛的站起身朝外走去。
將墨雨叫到了身邊,“你之前說豈雪山上的紅梅開了?明日一早我們便收拾行囊,我要提前過去。”
“啊?”
墨雨有些驚詫。
沒想到他決定的如此突然。
他反應了幾秒后,提醒道:“公子不再等等嗎?再過十幾日賞梅宴開始,侯爺也會過去,屆時您可以跟著正夫一起去。”
“不了…”
宋引鶴搖頭拒絕,“我這幾日心中很是不靜,想去郊外散散心。反正別院就建在豈雪山腳下,在那里等著父親也一樣。”
而且他沒說的是,他也想借此避一避太女。
自那日說開之后,宋引鶴便時不時收到蘇微讓十九送來的信,邀他到東宮去喝茶賞景。
宋引鶴已經推拒了好幾次,太女那邊也隱隱有些不悅。
他離開都城去別院,也能再避一段時日。
翌日一早,宋引鶴同祁正夫告別后,便簡單收拾行囊,帶著墨雨和引泉搬去了別院。
等這消息傳回東宮時,他已經離開了都城。
蘇微看著下首來稟報的十九,語氣冷厲:“為何現在才報?孤不是讓你看著表弟嗎?”
“殿下恕罪。”
十九跪在下面,額間冒出一層細密冷汗:“宋大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什么,輕易不會喚屬下到跟前,這次,更是一個字都沒有泄露。屬下覺得…”
她緩聲說道:“宋大公子并不信任屬下。”
“那他信任誰?”
蘇微黑眸微微瞇起,定在她身上:“你是想說十七嗎?”
“不是!屬下不敢!”
十九立馬將腦袋垂的更低。
“行了,你先出去吧。”
蘇微有些疲憊的捏捏眉心,朝她擺手。
隨后又將暗一叫進來,問道:“十七呢?她在做什么?”
暗一聞言,先是垂了垂眼眸,隨即應道:“十七一直待在侍衛院中,身上的傷也已經痊愈。”
“你去把她叫過來。”
暗一:“是。”
辛夷聽到女主的傳喚后,立馬來了正殿。
“參見殿下。”
她單膝跪地,垂眸抱拳。
“十七,你身上的傷如何了?”蘇微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辛夷:“多謝殿下關心,屬下已經痊愈。”
“既然如此,你便繼續回到表弟身邊吧,替孤保護他的安全。”
蘇微意味深長的說了句:“你應該懂孤的意思吧?”
“屬下明白。”
辛夷頷首:“屬下定保護好公子的安全,不會讓任何可疑的人靠近。”
“很好……”
蘇微滿意點頭。
緊接著又敲打了兩句:“上次的事孤不再計較,這一次希望你不要再讓孤失望。機會只有一次,你要把握住。”
“是。”辛夷應道。
在她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
身后突然又傳來蘇微的聲音,“孤忘了說一件事。這一次你就不要出現在表弟面前了,在暗中護著他便可。每日將他的事來信告訴孤。”
聞言,辛夷頓了頓腳步。
轉身抱拳:“是。”
隨后,徹底離開了殿中。
辛夷出來后,先回了自己住所。
看著趴在床榻上,齜牙咧嘴的十七,她暗暗嘆息。
“你這又是何必?受了一頓罰,心里舒服?”
“只有這樣,殿下才能想起辛姐的好來。”
十九不在意的咧咧嘴,“而且我也沒說假話,那個宋大公子對待我和對待辛姐你,簡直是兩個模樣。他更親近辛姐你。”
“辛姐…”
十九忍不住多說了兩句:“這一次,你可別再因為那宋大公子犯錯了。殿下的手段你一向清楚的。”
“知道了。”
辛夷拿出傷藥替她上起藥來。
同樣說了句:“你以后也莫要再犯傻。”
十九立馬嘿嘿笑了兩聲。
第30章 別院居 許是睡迷糊了吧
別院
宋引鶴已經住在這里有段時日。
雖離帝都城不遠, 可這里的生活卻與都城內的繁華熱鬧截然不同。
仆從三兩個,環境安逸靜謐,帶著股清冷孤寂的美感。
“公子, 您怎么又坐在這里了?如今這天兒是越發的冷了,奴看要不了多久怕是就該下雪了。您可得多穿些才是。”
墨雨不知何時走到宋引鶴身后。
伸手為他加了件披風。
宋引鶴順勢扯了扯披風上的系帶, 目光并未收回, 而是指著遠處問道:“那里種的是什么?我怎么從未見過。”
墨雨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看了幾眼,搖了搖頭:“奴也沒見過,許是住在別院的仆侍種的東西吧。可要尋個人問問?”
“不必了。”
宋引鶴緩緩從竹椅上站起身, 抬步朝外走去。
“整日待在這小院子里我也有些膩了, 今日不如出去走走。”
他從小院后門走了出去, 沿著鄉間小路朝前走去。
墨雨來不及叫上屋內的引泉, 只能趕緊小跑著跟上。
主仆二人漫無目的的走在鄉間小路上, 不知不覺間竟走入一片金燦燦的樹林中。
咯吱——咯吱——
枯葉在腳下有節奏的響起。
隨著北風拂過, 掛在枝頭的金黃葉子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
宋引鶴不自覺停住腳步,仰頭看著這漫天飛舞的樹葉。
他從披風間探出手掌,接住一片枯黃的葉子。迎著光,能夠清晰看到上面的紋路。
宋引鶴心血來潮,突然朝身后的墨雨問道:“我見別院門口掛著一串用樹葉做成的風鈴, 你可知道是誰做的?”
墨雨想了想出聲應道:“好像是李紅的兒子, 說是這山間的葉子漂亮, 任由它們在地上腐爛實在可惜, 就做了串風鈴掛在了門檐上。
公子可是喜歡?若是喜歡, 奴讓李紅那兒子再做一串。”
李紅是別院的管事,一家三口常年住在這別院上。打理別院內的一切事宜。
“不必——”
宋引鶴將手中的葉子收起,又彎腰拾起一枚,“反正在這別院上也無事可做, 不如我們也來做一串,正好等父親來了送給他。”
他邊說邊彎下腰肢。
墨雨見他如此,也低下頭撿起葉子。
宋引鶴挑了不少好看的葉子,扔出去一些,再撿回來一些。
直到腰肢有些酸軟,他才直起身體歇了歇。
抬頭時才發現自己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身后的墨雨也不見了蹤跡。
“墨雨,墨雨——”
他朝四周喚了幾聲。
卻沒有一個人回應。
除了風吹樹葉的嘩啦聲,再無任何響動。
宋引鶴心里一陣慌亂,葉子也顧不上撿了,裹在披風中的也跟著嘩啦啦散落了一地。
他腳步有些匆忙的朝后走去,一邊走一邊喊著。
“墨雨,墨雨——”
樹梢上,辛夷眼睜睜的看著底下的小兒郎一直朝密林深處走去。
照他這個走法,走到天黑也走不出去。
她靠著樹干抿了抿唇,快速移動身形跟了上去。
手上不知何時捏起一枚石子,擲到宋引鶴前方。
噗通——
“什么東西?”
正朝前走著的宋引鶴立馬停住了腳步,眼神警惕的看向前方樹叢。
嘩啦——
“啊!”
宋引鶴沒敢多看,扭頭朝后跑去。跑的急了還不小心踩到衣角摔了一跤。
站在樹梢間的辛夷見此,下意識伸了伸手。
想到自己不能現身,又默默收了回來。
她看著底下的小公子滿身狼狽的朝后跑去,眼底閃過抹懊惱之色。
是不是有些過火了?這小兒郎看樣子被嚇到了。
這邊,宋引鶴一路朝后瘋跑而去。
“公子——”
與來尋他的墨雨撞了個正著。
“您去哪了?方才一抬頭沒看到您,可嚇死奴了。”
“有,有東西?”
宋引鶴氣喘吁吁的指著身后,聲音顫抖的說道。
聞言,墨雨立馬朝他身后看了兩眼。滿臉疑惑:“什么東西?公子是碰到什么了嗎?”
“沒有蛇嗎?”
宋引鶴問他。
他方才明明聽到地上有什么東西在枯葉上碾過的聲音。
“蛇?”
墨雨又仔細看了看,也有些緊張:“奴沒看到啊。”
“好了,先回去吧。”
宋引鶴不敢再停留,催促著離開,“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先回別院。”
兩人迅速朝前走去。
出來樹林時,墨雨才發現宋引鶴身上的披風不見了。
他立馬問道:“公子,您的披風呢?”
宋引鶴后知后覺往肩膀上摸了摸,卻摸了個空。他神情愣怔,隨即反應過來:“許是剛才摔了一跤,將披風摔掉了吧。”
“摔跤?”
聞言,墨雨立馬又緊張了起來。
盯著宋引鶴仔細檢查起來,“公子您沒事吧?有沒有摔到哪里?都怪奴粗心大意,沒有跟緊您,這才讓您出了意外。”
他一臉愧疚模樣。
“我沒事。”
宋引鶴朝他不在意的笑了笑:“方才是我慌了神,與你無關。好了——”
他扯開話題,“趕緊回去吧,一件披風而已,丟了也就丟了。”
兩人回了別院。
用過晚膳后,便早早歇下了。
翌日一早,宋引鶴打開房門就看到門口放著的披風。
他有些驚喜的蹲下身子,剛掂在手上,裹在披風里的金黃樹葉便紛紛揚揚的灑落下來,鋪了一地。
宋引鶴抬頭看著走來的墨雨和引泉,問道:“這是誰拿來的?”
引泉立馬應道:“回公子,是李管事,今日一早送過來的。”
“李管事?”
宋引鶴有些稀奇,“她怎么知道我昨日丟了披風,倒是個貼心的。”
說著,正準備站起身。
眼前卻突然一陣發黑,差點沒摔下去。
還好及時扶住一旁的門沿。
“公子!”
墨雨和引泉皆是嚇了一身冷汗。
兩人趕緊上前攙扶住他,“您這是怎么了?”
宋引鶴搖了搖頭,吸了吸鼻子,鼻音略有些重:“不知道,只是覺得有些頭暈。”
他伸手捏了捏眉心。
墨雨探手過去,驚叫了一聲:“公子,您在發燒!一定是昨日吹著冷風了。”
兩人趕緊將宋引鶴扶到屋內躺下。
引泉小跑著將這次跟隨過來的府醫喊來。
一通手忙腳亂,總算開了藥讓宋引鶴服下。
“公子…”
墨雨蹲在床榻邊,滿是愧疚:“都怪奴,奴昨日不該讓您出去的…”
“是我自己要出去的。”
宋引鶴躺在床上,氣力有些虛弱。
“好了——”
他蒼白的唇角勾起一抹淺笑:“我想睡一會兒,你們兩個先出去吧。”
聞言,墨雨和引泉默默退了出去。
宋引鶴緩緩閉起眼睛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意識朦朧間,一抹清涼貼在他額頭上,讓他莫名覺得很舒服。
這一覺,也睡的更加安穩起來。
等到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邊天色竟然已經暗了下來。
“墨雨,引泉…”
他撐著手臂,嗓音有些沙啞的朝外喊道。
房門咯吱一聲。
墨雨和引泉立馬走了進來。
兩人手中端著飯菜。
墨雨上前一步,小聲說道:“公子您醒了?身子可好些?廚房熬了粥您喝些吧。”
“我好多了。”
宋引鶴在兩人的服侍下,下了床榻。
他走到桌邊坐下,隨口問了一句:“我睡著的時候,你們兩個進來過嗎?”
“沒有啊,公子。”
墨雨和引泉聞言皆是搖頭。
“是嗎?”
宋引鶴端起粥,舀起一勺送入嘴中,“那許是我睡迷糊了吧。”
他簡單略過此事也沒多想。
等喝完粥飲下藥后,又躺進了床榻。
呼呼——
夜間,外邊忽然起了大風。
宋引鶴正睡的安穩,一股涼意突然襲來,讓他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朝窗口望去,只見兩扇木窗被冷風吹開一道細縫。
宋引鶴想要起身,怎奈困意太盛,不知不覺竟又熟睡了過去。
等他再次清醒的時候,外邊天光已經大亮。
睡了一天一夜,宋引鶴感覺自己好了許多,身子已經恢復個七七八八。
墨雨推門進來,就看到他精神奕奕的模樣。
唇角立馬有了笑容,“看來公子這病是好了,府醫的藥倒是管用。”
“我身子確實輕松了許多。”
宋引鶴臉上也露出笑容。
他左右活動了下肩膀,朝后靠在床頭上。
突然想到什么,目光猛的落在木窗上,立馬朝墨雨問道:“昨夜是不是起了大風?”
“是啊,公子。”
墨雨出聲應道:“風大的很,院子里種的那兩棵樹上的樹葉都掉光了。”
宋引鶴盯著已經關上的木窗,再次問道:“我這屋里的窗是你和引泉關的嗎?昨夜我記得被風刮開了。”
“啊?”
墨雨扭頭,看了眼緊閉的木窗,搖頭:“奴沒有關,許是引泉做的吧。”
聞言,宋引鶴點了點頭。
等引泉進來后,又問了一遍。
沒想到卻依舊得到否定的答案。
宋引鶴陷入沉思,不自覺擰起眉頭。
難道,又是他記錯了?
恰好此時,門外傳來仆侍說話的聲音。
“紅姐,今日怎么又拿了這么多野兔,你捅了野兔窩啊?”
“我也稀奇的很。往日這兔子藏的深著呢,幾天都逮不到一只。我還怕公子來了別院吃不到這野兔子肉呢。”
“你這么說,我也覺得有些怪,往年這個時候山上那些野豬都要跑出來覓食了。我還怕咱們這別院遭
野豬襲擊。今年卻沒看到一頭。”
“誰說不是呢…”
兩人說話的聲音漸漸遠去。
宋引鶴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眸。
長睫輕輕顫動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