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表態度 拉開距離
“公子, 您身子才剛好全,咱們還是回去吧。”
墨雨看著站在陡坡上的宋引鶴,目光在他身后的水洼處停了停, “您小心腳下,可別摔下去了。”
他和引泉緊緊盯著宋引鶴的動作, 生怕他有個什么閃失。
宋引鶴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 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轉身看向身后的水洼。
涼風拂過,帶來幾片枯黃的樹葉落入水面之上, 泛起點點漣漪。
他不動聲色的朝四周掃了幾眼, 咬了咬牙, 腳下故意趔趄的下, 眼看著朝陡坡下滾去——
“公子!”
身后, 墨雨和引泉驚呼兩聲。
宋引鶴閉上眼睛等待著什么, 直到胳膊被人拉住。
他立馬驚喜的扭過頭,“十——”
話未落地,便對上兩張驚恐未定的臉龐。
墨雨和引泉一人扯住他一只胳膊,穩住他的身形。
兩人幾乎要哭出來,“公子, 您可別再嚇奴了。等正夫來了, 非得罰奴不可。”
宋引鶴:“……”
他臉上神情重歸平靜。
扭頭看了眼周圍, 除了風吹樹梢的聲音, 再無其他聲響。
他暗自抿唇。
“公子, 咱們還是回去吧。”
墨雨這時又說了一聲。
宋引鶴目光總算落在兩人身上,輕輕掙脫開兩人的雙手,語氣淡淡:“知道了,回去吧。”
三人下了陡坡朝別院走去。
原地,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
辛夷看著前方遠去的背影,目光停留了一會兒,又很快消失不見。
宋引鶴回到別院后,遣退跟著的墨雨和引泉,獨自一人回了房間。
進屋前吩咐了一句:“下午我要待在屋子里做風鈴,你們不必陪我,也不用在屋外守著,回屋休息便是。”
“這……”
墨雨和引泉聞言都有些猶豫。
宋引鶴見此,朝兩人保證:“放心吧,這里是我們侯府的別院,我還能出什么事不成?你們兩個回去吧。”
他如此開口。
墨雨和引泉也只能聽從,兩人欠了欠身回了屋子。
宋引鶴也進了房間,嘭一聲關上了門。
院內安靜下來,落葉鋪在地上,又被風卷起飄向遠方。
不知過了多久。
吱呀——
宋引鶴探出一只腦袋,左右瞧了瞧。
隨后偷偷跑了出來。
他一路出了別院,朝晌午才去過的斜坡處走去。
口中還一直不停的呢喃著,“玉佩掉哪了?我記得今日早上還在身上,怎么不見了?難不成是掉在路上了?”
宋引鶴低著頭一路找尋著。
暗處,辛夷也一直跟著底下的兒郎移動,她微微擰了擰眉。
總覺得有哪里怪怪的。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斜坡處。
宋引鶴爬了上去不停扭動著腦袋。他似乎有些著急,腳下磕磕絆絆都來不及注意。幾次險些摔倒。
辛夷幾次伸手又默默收回。
恐怕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唇瓣早已抿成一條直線。
她看著斜坡上的兒郎眉心跳動幾下,總覺得會有什么事情發生。
這想法剛在她腦海中劃過…
突然,站在斜坡上的兒郎猛的朝前栽去,嘴里發出一聲驚呼。
辛夷根本來不及思考什么。
只能趕緊現身去撈人。
砰——
宋引鶴只感覺腰間一緊,隨后整個人跌入一個溫熱的懷抱中。
他緊緊閉上眼睛,唇角卻忍不住朝上勾起。
風輕輕拂過他額前的碎發。
宋引鶴睜開眼睛,扭過了頭,不意外對上一雙漆黑平靜的眼眸。
“果然是你。”
辛夷推開他,后退了一步,單膝跪地抱拳:“屬下參見公子。”
“你既然在,為什么不出現?”
宋引鶴目光緊緊的盯著她,有些生氣:“今日我若不是遇到危險,你是不是要一直躲著不見我?”
“公子是故意的?”
辛夷立馬聽出他這話里的不對勁兒。抬頭看向他。
她微微蹙眉:“胡鬧!”
宋引鶴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如此情緒化的一面。
倒也沒有惱。
他撇了撇嘴,“我看是你胡鬧。我已經找別院上的人問過了,我那披風是你送過來的吧?還包裹著我撿的樹葉。別院上的人可不知道這些。”
宋引鶴見她不吭聲,底氣越來越足,“還有,起風那晚上是你替我關的窗戶吧?墨雨和引泉根本沒有進過我屋子,總不能是孤魂野鬼吧?”
他眨著眸子,一字一頓的說道:“十七,你漏洞百出。”
辛夷:“……”
她終是沒有否認。
宋引鶴心情不錯,朝斜坡下走去,“好了,回去吧,跟你鬧了這么一通,我都有些累了。”
辛夷站在原地卻沒有動。
“公子回去吧,屬下不能跟你走。”
“什么意思?”
聞言,宋引鶴立馬停住腳步,扭頭看她。
一雙清澈的大眼睛里滿是不解。
辛夷低著頭看著他,嗓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屬下奉殿下之命在暗處守護公子,若是跟在公子身邊,便是違背了殿下的命令。”
“公子若是可憐屬下…”
她停頓了一秒,“便只當今日沒有見過屬下。”
“你……”
宋引鶴神情怔怔的看著她。
兩人視線交錯,一時都沒有說話。
恰好此時,一陣邪風突起,卷起地上的層層樹葉在空中飛舞。
宋引鶴晃神間,站在斜坡上的那道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他盯著那處一直沒動,直到風平,樹止。
宋引鶴這才轉身回了別院。
一回到別院,墨雨和引泉便迎了上來,兩人皆是滿臉著急:“公子,您去哪了?怎么也不喊奴跟著。”
“做風鈴累了,想出來走走。”
宋引鶴越過兩人,繼續朝里走去,“我沒事,你們兩個不必擔心。”
他迅速回了房間關上了門。
墨雨和引泉在門口止住腳步。
兩人默默對視一眼。
引泉小聲開口:“墨雨,你覺不覺得公子神情有些不對?”
“確實……”
墨雨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公子好像有些不高興。”
房間內,宋引鶴徑直進了內室,整個人摔進床榻中,腦袋緊緊埋在錦被中。
想到方才辛夷說的那一番話。
他心情便莫名有些低沉。
她…是想和他拉開距離嗎?
也是——
宋引鶴覺得她這樣想也很正常,畢竟因為他,她已經受過好幾次處罰了。
就是鐵打的人也扛不住。
*
別院的日子過的還算舒心。
只是這幾日,墨雨和引泉明顯感覺自家公子情緒有些不佳。
問也問不出來,只能干看著著急。
兩人偷偷摸摸湊近窗戶,望著又趴在窗沿上發呆的宋引鶴,眼底劃過抹擔憂。
引泉悄聲朝墨雨問道:“你說,我們要不要傳信兒給正夫?公子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墨雨想了想,認同的點了點頭:“你去讓人傳信兒,我在這里守著。”
兩人的動作,趴在窗沿上的宋引鶴一無所覺。
等到下午,他看到匆匆趕來的祁正夫時,滿臉皆是詫異:“父親?您怎么這個時候來了?是陛下提前來豈雪山了嗎?”
“貍奴…”
祁正夫一把握住宋引鶴的雙手,疊在一起拍了拍。
“我收到墨雨和引泉的傳信兒,便立刻趕來了。”
聞言,宋引鶴立馬扭頭看了眼身后的墨雨和引泉。
兩人低著頭站在一起,誰也不敢和他對視。顯然是在心虛。
事已至此,再去怪罪他們也于事無補。
宋引鶴索性拉著祁正夫朝屋里走去,“父親別聽他們瞎說,兒子好的很,在這別院住的也很舒適。”
“是嗎?”
祁正夫看了眼他面上神情。緩聲說道:“貍
奴這是連父親也不信任了?你從小到大有什么心事我一眼便能看出來,你瞞不了我。”
兩人進了屋子坐了下來。
宋引鶴微微垂下眼眸,“其實也沒什么,兒子只是在為太女殿下的事發愁罷了。”
他嗓音低沉:“太女殿下步步緊逼,兒子實在是束手無措,只能躲在這別院里,可這又怎會是長遠之道。”
“父親……”
宋引鶴眼底情緒流轉:“兒子真要嫁給太女殿下嗎?”
“貍奴,父親和你說句心里話…”
祁正夫嗓音輕緩,“太女殿下能對你如此上心,說明她心里惦記著你,即便日后你入了東宮,有太女護著你,也不會讓人欺負了你。雖然她的方式確實偏激強硬了些,可依為父這段時日看來,她確實是真心實意的。她是太女,高高在上,卻愿意為你煞費苦心,你為何對她如此抗拒呢?”
“貍奴…”
祁正夫有些不解,“之前我見你對太女殿下也有幾分好感在的,為何突然就不在意了呢?只是因為她沒有給你正君的位置?”
他也年輕過,也年少慕艾過,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
宋引鶴這副模樣,可不像是對太女傾心過的樣子。
“父親如今怎么勸起我來了?之前您可是生氣的很,莫不是我不在府上這段時日,太女殿下做了什么?”
“也沒什么。”
祁正夫倒也不瞞他,“只是過來拜訪過你母親幾次。還和我解釋了之前壽宴上的事。”
難怪——
宋引鶴在心里腹誹。
他父親一向是個心軟的,經不起別人幾句好話。
宋引鶴只覺得身心疲累:“父親,兒子老實告訴您吧,我確實不想嫁給太女殿下,一點都不想,”
他徹底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第32章 賞梅宴 七日之行
祁正夫陪著宋引鶴在別院待了兩日便回去了。
走的時候, 宋引鶴將自己做好的風鈴送給了他。
“父親,這是兒子閑暇時做的,送給您。”
祁正夫伸手接過, 拿在眼前輕晃了晃,滿臉都是笑意:“這小玩意兒不錯, 為父喜歡的緊。可比聚珍寶的稀罕多了。”
宋引鶴聞言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他一路出了別院, 直到祁正夫坐上馬車這才轉身回了院子。
“公子…”
墨雨和引泉走到宋引鶴面前,主動認錯。
“您罰奴吧。”
宋引鶴清亮的黑眸落在兩人身上,淡聲開口:“這次便算了, 不準再有下次。”
話落, 他直接越過兩人進了屋子。
站在原地的墨雨和引泉默默對視一眼。
知道他這是不計較他們將祁正夫找來的事了。
兩人一直提著的心總算落地。
墨雨和引泉正猶豫著要不要推門跟進去, 這時一個仆侍走了過來, 送來了一封信:“都城那邊送來一封信給公子。”
墨雨伸手接過, 看了眼引泉, 兩人皆是一臉疑惑。
這正夫前腳剛走,這信會是誰送來的呢?
墨雨低頭看了眼信封,也沒看出什么名堂。
他思忖片刻,抬手敲響了屋門,輕聲喚道:“公子?從都城那邊來了一封信。”
“誰送的?”屋內很快傳來宋引鶴的聲音。
房門緊跟著也被打開。
宋引鶴從里走了出來。
“奴也不知道。”
墨雨搖了搖頭, “這信封上也沒注上名字。”
宋引鶴伸手接過, 低頭看一眼便知道了這信封的來歷, 神情微微變幻。
“好了, 我知道了, 你們兩個先下去吧。”
他收整好表情,隨口說了一句。
轉身又進了屋子。
房間內,宋引鶴在軟榻上坐了下來。
他盯著手中的信看了幾秒后,緩緩拆開, 從里掏出信件來。
輕輕展開,幾個大字瞬間躍然紙上——
孤也想要串風鈴,表弟可做否?
輕快調侃的話語,卻讓宋引鶴心底陡然一沉,輕飄飄的信紙也像塊石頭般墜的他手疼。
房間內變得越發死寂。
某一時刻,宋引鶴猛的的站起身,快步走到木窗下朝外喊道:“十七,你出來!”
周圍一片靜謐,沒有人回答。
宋引鶴不放棄,又接連喊了幾聲,“你出來!我知道你在。你若是不出來,我現在就寫信告訴殿下你違背了她的命令。”
嘩啦——
一道細微響動響起。
辛夷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宋引鶴面前。
還是那副木訥平靜的模樣。
她垂下眼眸,“公子。”
“這是不是你干的?”
宋引鶴直接將手中的信摔到她身上,胸膛劇烈起伏:“你竟然把我的事都告訴給了殿下!”
辛夷拿起信掃了一眼。
垂眸不語。
“說——”
宋引鶴見她這副模樣,更加來氣:“你是不是來監視我的?”
“殿下說了,讓屬下來保護公子的安全。”
辛夷依舊那副平靜模樣,風吹雨打也激不起她絲毫的變化。
“至于其他的,公子想來心中也清楚。屬下只是遵從殿下的命令。”
“殿下殿下殿下!”
宋引鶴直勾勾的看著她,“你口中除了殿下,還能說些別的嗎?既然你這么聽她的話,那上次在壽宴上你為何要救我?”
“屬下說過了,那藥傷身體,屬下只是為了救殿下。”
“是嗎?”
宋引鶴冷笑:“既然如此,那你為何會被罰?你以為我什么都不懂嗎!”
辛夷再次沉默下來,沒有吭聲。
宋引鶴扭頭回了內室,從床頭拿起一樣東西,扔給了她:“這風鈴我多做了一串,本來是想送給你,感謝你替我找回披風還有那些樹葉。現在,你便拿回去送給你的太女殿下吧。”
他砰一聲關上木窗。
隔一秒,又猛的打開。
譏諷了一句:“想來你也不稀罕我做的風鈴,畢竟已經有人為你做了。忘了說了,你和那綠衣兒郎很相配,提前恭喜你們了。”
說完,啪的一聲,又合上了木窗。
辛夷:“……”
她擰著眉頭想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清舞。
辛夷低頭看了眼手中精致漂亮的風鈴,緩緩揣進懷中,身形一閃,離開了原地。
*
十一月廿二,小雪初至。
清晨,宋引鶴剛醒來,墨雨和引泉兩人便急匆匆走了進來。
“公子,正夫快來了,您早些起來收拾吧。”
“父親?”
宋引鶴剛醒來腦子還有些迷蒙,他微微歪頭:“父親為何要來?”
“公子莫不是睡糊涂了?”
墨雨和引泉皆是忍不住輕笑出聲。
“賞梅宴到了,侯爺正夫他們都要跟隨著陛下一起來這豈雪山呢。”
“這么快?”
宋引鶴聞言一怔,“我還以為要過些時日。”
“咱們來這別院已經大半月了。”
墨雨和引泉將衣物鞋襪拿了過來。
兩人服侍著宋引鶴從床榻上下來,趕緊為他梳妝打扮。
“今日天冷,風大,公子把這狐裘穿上。”
墨雨拿來披風細心為他披上。
整理好后,又塞給他一只手爐讓他暖著,“這天一日比一日冷,說不定到了豈雪山要下雪不成,公子可要穿厚些才是。”
宋引鶴像個布娃娃一般任兩人擺布。
等徹底收拾好后,祁正夫也恰好到了。
宋引鶴聽到院外的動靜,直接走了出去。
“父親,您來了…”
他朝祁正夫行了一禮,被祁正夫一把拉了起來,“好了好了,趕緊陪為父坐到馬車上,這外邊冷的很。”
兩人一起上了馬車。
車廂內燃著炭火,狹小空間被暖意充斥著,隔絕了一切寒冷。
祁正夫脫下身上的灰色狐裘,抱著個暖爐握在手中,“這一次在這別院待夠了吧?你母親和你祖父都念叨著你呢,這次賞梅宴過后就和為父一起回侯府吧。”
“父親是在說笑?”
宋引鶴將身上的白色狐裘放到一旁,看向對面的祁正夫:“母親會想念我?
平日兒子在侯府,母親也不見兒子一次。”
“還不是太女殿下…”
祁正夫嘆息一聲:“她時常來侯府拜訪,還總是在你母親面前說起你,提的次數多了,你母親自然就問起你來。她放話,這次說什么也要讓我將你帶回去。”
“父親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思。”
宋引鶴蹙起眉頭。
上次祁正夫來別院時,她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為父自然是知道的。”
祁正夫拉起他的手,輕拍了兩下:“只是太女殿下一副見不到你便誓不罷休的模樣,為父只怕再這么鬧下去,整個都城都流言四起,屆時你怕是更無法脫身。而且,那個小賤人的兒子總是趁機去接近太女殿下,為父可看不慣。”
祁正夫滿臉不悅:“若是真讓他勾搭上太女,為父怕是夜里睡覺都能被氣醒。”
“母親又惹您生氣了?”
宋引鶴見他這副模樣,便知道府上又有事情發生。
祁正夫聞言,立馬打開了話匣子:“還不是因為那小賤人的女兒,你母親是鐵了心要讓我記在名下。一個庶出的卻想做嫡,可真是可笑!”
“那父親就想和母親這么僵持下去?”
宋引鶴看著他。
“反正我是不可能承認她的。”
祁正夫絕不退讓,“這件事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答應。”
“既是如此,那父親不如再替母親納兩門側侍。”
宋引鶴無奈說道。
“納側侍?”
祁正夫嗓音瞬間提高,他忍不住瞪起雙眼。
“父親別急…”
宋引鶴安撫一聲,細細為他解釋:“如今母親一門心思都在芳草院,父親若想破局,只能先將母親的心思從芳草院上拉開。屆時若側侍有了孩子,您可抱養在您名下,從小培養。”
從前,侯府一直由祁正夫把控著,再加上方側侍也不想讓人分走毅勇侯的精力,宋琳多年也沒有再納過一門側侍。
但不納,不代表她不愿意。
哪個女人能忍受的了年輕俊秀兒郎的誘惑?
“父親…”
宋引鶴看出祁正夫內心的掙扎,“您不能再猶豫了。”
他知道,父親一直對母親有情。只是自從外祖母去世后,將軍府沒落,母親就不再是曾經的那個人了。或者說,她其實一直都是現在這樣的人,只是從前在偽裝罷了。
“你讓為父好好考慮考慮…”
不知過了多久,祁正夫緩緩出聲。
宋引鶴見此,也沒再開口,只是安靜的靠在車廂上。
有些事,還得他父親自己想通才行。
馬車一路徐徐朝豈雪山上走去。
大約一個時辰,總算來到了行宮。
“正夫,公子,到了。”
車廂外傳來喜竹的聲音。
宋引鶴穿上狐裘,抱著手爐,攙扶著祁正夫下了馬車。
在他們周圍,還陸陸續續停著不少馬車,都是各世家正夫和公子。
祁正夫帶著宋引鶴和幾個相熟的人打了幾聲招呼,隨后相攜著一起朝里走去。
宮侍早已候在門口,看到他們出現,立馬上前行禮:“各位正夫,公子。請隨奴這邊走。”
每年他們都會來參加賞梅宴,對這行宮內的一切早已熟記于心。
宋引鶴和祁正夫很快到了休息的地方。
這一次,他們會在這里待上七日。
第33章 無意識 眼底一閃而逝的情緒是擔憂……
宋引鶴回到屋子休息了一個時辰。
門外傳來墨雨和引泉的聲音:“公子, 該和正夫一起去正殿了。陛下和鳳君以及幾位皇女該到了。”
聞言,宋引鶴立馬應了一聲。
隨后起身出了屋子。
三人出了小院,恰好碰到迎面走來的祁正夫和喜竹。
宋引鶴立馬快走幾步, 上前:“父親——”
“走吧…”
祁正夫看著他笑了笑。
父子二人并肩朝前走去。
一路上,碰到不少世家正夫和公子。
“宋大公子, 明日我們一起去賞梅花如何?”
突然, 一個陌生兒郎冒了出來,朝宋引鶴相邀道。
“你是……”
宋引鶴有些怔愣,緩聲開口。
“我們之前見過的, 太女選君宴上, 我就站在你后面。”
兒郎朝他笑了一聲:“我娘是鴻臚寺少卿, 我姓陳, 你可以喚我風揚。”
他一副自來熟的模樣。
著實讓宋引鶴有些招架不住。
祁正夫在一旁含笑看著兩人, 主動接下話茬:“原來是陳少卿家的公子。我與你父親認識, 怎么不見你父親?”
“我父親已經去正殿了,我們沒走在一起。”
“這樣啊。”
祁正夫點了點頭,隨后推了推身邊的宋引鶴:“既然陳公子如此熱情相邀,你便答應吧。往年你也總是待在院中不出來,今年就和陳公子一起好好玩玩兒吧。”
宋引鶴面對外人時的性子一向孤傲, 因此, 同齡之間也沒個能說到一起的伙伴。這事一直讓祁正夫耿耿于懷。
“宋大公子, 明日一起出來吧, 除了你, 我還相邀了好幾家公子呢。”
陳風揚朝他眨眨眼睛。
“你就去吧。”
他話音落地,祁正夫也在一旁附和一聲。
宋引鶴騎虎難下,只能點頭應下:“…好。”
“那成——”
陳風揚立馬拍了下手掌,朝他說道:“明日我讓身邊小侍來喚你。”
說完, 他朝祁正夫欠了欠身。
笑了一聲,轉身離去。
等人走之后,宋引鶴立馬擰眉看向祁正夫:“父親怎么替我答應下來了?我同這位陳公子從來沒有相處過,無緣無故的他怎么突然想起邀請我賞梅花?”他總覺得此事過于突兀。
“你這孩子…”
祁正夫瞪他一眼,“這陳家公子我見過好幾次,是個不錯的孩子,你同他多相處相處也交個朋友。”
“好了…”
他拉起宋引鶴的手,繼續朝前走去:“走吧,別一會兒遲了。”
宋引鶴被他拉著,只能跟上他的步伐。
暗處,辛夷站在高處目睹完這一切。
她不禁擰起眉頭來。
這陳家公子,原書倒是沒有任何記載,也不知道是敵是友。看來只能緊盯著了。
辛夷收起思緒,迅速跟上。
正殿,宋引鶴同祁正夫一起入了座。
身后,是已經先一步到了的方側侍和宋文軒。
賞梅宴是在這豈雪山的行宮內舉行,雖是皇家別院,但到底不比皇宮,沒有那么多規矩。
因此,他們二人也被毅勇侯帶了過來。
祁正夫一看到兩人,面上神情便有些不好看。
他冷冷瞥了一眼直接入座,根本沒有搭理他們。
方側侍卻偏要上趕著討人嫌,“正夫哥哥,是妻主非要帶著妾侍過來的,您千萬別生氣。琪姐兒從小被妻主帶大,對正夫哥哥也一向敬愛有加,您莫要因為她是妾侍的女兒便對她起偏見,她是個好的。”
他半蹲下身子扯住祁正夫的袖子,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
周圍,不少人都將視線投了過來,滿臉八卦。
“你這是做什么?”
祁正夫氣的險些后仰,著實低估了方側侍的臉皮。
大庭廣眾之下,當著這么多世家正夫的面,他竟然能干出這種事來。
“正夫哥哥,琪姐兒她真是個好的。她的品性您也是看到了的。”
方側侍不撒手,還在不停的說著。
局面一時變得有些尷尬。
祁正夫進退兩難。
“三弟,你小父既然病了,怎么還帶他過來?一會兒面見陛下和鳳君,是要讓我們毅勇侯府丟臉不成?”
宋引鶴突然開口打破了這尷尬局面。
他將矛頭對向身后的宋文軒,嚴詞厲聲:“還不趕緊讓人將方側侍帶下去,否則等陛下和鳳君怪罪下來,就是母親她也保不了你們。”
“墨雨,引泉——”
宋引鶴直接出聲吩咐道:“將方側侍送回去,好好養病。”
最后四個字,他著重提高了
音量,讓周圍看熱鬧的人都能夠聽到。
“我沒病,我沒病…唔!”
方側侍還沒有喊叫出來,墨雨和引泉已經上前捂住他的嘴,將他架了起來。
“小父!”
一直沒有吭聲的宋文軒有些著急,上前想要幫忙。
被宋引鶴一把扣住了手腕。
他目光冷冷的看著他,“三弟莫不是也要跟著回去?我讓人帶你走便是。”
“你——”
宋文軒被氣的嘴唇顫抖。
話沒出口。
便被宋引鶴再次打斷:“三弟最好想好了再說,你和你小父如何在府中鬧,沒人理會你們。可這事情要是鬧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傷了毅勇侯府的臉面,到時候不用父親出手,鳳君也饒不了你小父這個攪家精。”
他話放到了這里,猛的甩開宋文軒的手臂。
宋文軒直接摔坐在椅子上,看著被強制帶走的方側侍,到底沒有再動作。
他緊緊咬住唇瓣,低下了腦袋。
小插曲過去。
沒過多久,女皇攜同幾位貴君以及一眾皇女臣子走進了正殿。
眾人見此,紛紛起身行禮。
女皇抬了抬手,隨即落座。
底下,宋引鶴看了眼她身邊的幾個貴君,朝祁正夫小聲問道:“父親,怎么不見舅舅的身影?”
“你舅舅月份大了,身子不便,所以這次的賞梅宴不參加。”
聞言,宋引鶴點了點頭。
剛想收回視線,一道銳利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宋引鶴擰了擰眉,不意外瞥見太女的身影。
他微微垂下眼眸,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四妹看什么呢?”
上首,坐在蘇微身旁的二皇女蘇映笑著詢問一聲,順著她視線朝下望去。
“那是毅勇侯府家的大公子嗎?”
她眼神落在宋引鶴身上頓了頓。
蘇微聞言立馬收回視線,微不可察擰了擰眉。
“二姐看錯了,孤不過隨便看看。”
她嗓音冷漠。
“是嗎?”
蘇映勾起唇角:“選君宴時,四妹不是選了這宋大公子做側君?如今怎么還不承認了。我可是聽聞,這段時日四妹常出入毅勇侯府,倒是沒想到四妹還是個癡情種。”
“孤倒是沒想到二姐如此關注孤。倒是有些受寵若驚。”
蘇微不動聲色,“他怎么說也是孤的表弟,就是看在君父的面子上,一個側君位子也給得。至于孤去毅勇侯府拜訪的事——”
“那是孤的外家,孤去不得?”
她目光有些銳利的落在蘇映身上。
“自然是去得。”
蘇映笑了笑,在這話題上倒也沒糾纏。
又說起其他事,“君父臨產在即,我還以為四妹這次會留在皇宮照顧君父。”
“孤一個女子留在皇宮也無甚用處,還不如多留下幾個產夫照應著。他們可比孤細致。”
“二姐今日是怎么了?似乎格外健談了些。”
蘇微漫不經心的說道。
“是嗎?”
蘇映再次笑了笑,讓人看不出深淺:“許是今日我心情好吧。這豈雪山一年才來一次,心情總是不同了些。”
話落,她目光轉了回去,收住了話題。
蘇微眼眸冷了下來,可不覺得她會安什么好心。
女皇在正殿沒坐多久,便帶著幾位貴君先一步離席,只剩下幾個皇女留在這里,和臣子們作陪。
宋引鶴坐在椅子上,獨自出著神。
周圍的熱鬧似乎都與他無關。
身邊,祁正夫也起身和幾家相熟的正夫們說起話來。
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椅子上。
突然,一杯冒著熱氣的淡茶出現在他面前。
宋引鶴緩緩抬起眼眸,立馬對上趙婷溫和的眼眸。
她嗓音輕柔的說道:“天冷,拿著暖暖手。”
“…謝謝”
宋引鶴伸手接過,頓了一秒想到什么,又說了句:“上次在壽宴上時,多謝女君替我解圍。”
“不必多禮。”
趙婷溫文爾雅的笑道:“都是自家姐弟,應該的。”
宋引鶴聽到這話,也不知道該接什么。
兩人四目相對,久久都未說話。
許是趙婷察覺到宋引鶴的尷尬,她主動告辭離開:“茶也送到了,我就先去那邊了,有友人在等著我。”
宋引鶴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隨即點頭,“好。”
兩人不過簡短交談了幾句。
可落入某些人眼中卻如冰錐般刺骨。
蘇微眼神冷漠的看著遠處這一幕,像一頭被侵犯領地的獅子一般,恨不得將趙婷生吞入腹。
融在侍衛中的辛夷瞥見這一切。
眼神有些暗沉。
她目光落在還一無所覺的宋引鶴身上,忍不住擰了擰眉。
怕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眼底一閃而逝的情緒是擔心。
隨著天色黯淡,眾人也紛紛離席,回到各自住的地方。
宋引鶴同祁正夫同路了一段后,便獨自一人朝自己的小院走去。
第34章 去赴約 天生一對,天賜良緣
冬日里, 山間的傍晚總是格外寒冷了些。
宋引鶴走在碎石小道上,不自覺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腳下的步伐也跟著快了幾分。
突然, 身后響起一陣細微動靜。
好似是人的腳步聲…
宋引鶴身體滯了一瞬,越發加快腳上的步伐。
在他快要走出碎石小路的時候, 一道人影擋在了他的面前。
暗一目光冰冷的看著他, 說道:“宋大公子,殿下在您身后。”
她說完之后,立馬消失在原地。
宋引鶴本來想裝作不知道, 被她如此提醒, 只能停下腳步轉過了身。
身后, 蘇微腳步輕緩的走了過來。
見他轉身, 臉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表弟走的這么急作何?孤險些沒有追上。”
她像是沒有看穿宋引鶴的心思, 故意如此說道。
宋引鶴朝她欠了欠身, 微微垂下眼眸:“殿下怎么在這里?皇女所不在這個方向。”
“你說孤為何出現在這里?”
蘇微低頭看著他,“自然是來找表弟你的。怎么?孤不能來嗎?你與孤是未婚妻夫,即便被人看到也沒什么。難道表弟是怕什么人看到誤會不成?”
宋引鶴沒有抬頭,并未發現在她話音落地之后,陡然轉冷的神色。
“引鶴不知道殿下在說什么。”
宋引鶴微微咬起唇瓣, 并不接她的話茬。
“罷了, 表弟既然聽不懂, 那便聽不懂吧。”
蘇微倒是沒在此事上糾纏, “說來, 孤記得讓人帶了封信給表弟,表弟沒有收到嗎?”
宋引鶴還沒來得及出聲。
就聽她繼續說道:“表弟的風鈴孤何時能收到?”
聞言,宋引鶴想要出口的話猛然頓住。
他心里詫異:什么意思?十七難道沒有將風鈴給太女?
“怎么,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蘇微見他久久不言語, 又問了一句。
宋引鶴立馬回神,搖了搖頭:“…不是,引鶴的手藝實在拿不出手,怎敢在殿下面前獻拙。殿下就不要難為引鶴了。”
“孤不嫌棄。”
蘇微并未接下他托辭的話,“等賞梅宴結束后,孤等著表弟親手做的風鈴。”
語氣雖是溫和,但態度卻不容拒絕,帶著高位者慣有的強勢。
宋引鶴聽到這話,只能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引鶴便恭敬不如從命。”
話落,兩人之間陷入短暫的安靜。
蘇微再次出聲,打破平靜:“表弟明日可有事?孤邀你去豈雪之巔賞梅如何?”
“抱歉殿下…”
宋引鶴不好意思的說道:“陳家公子已經邀請了引鶴,明日要和他一起去賞梅花。”
他說完之后心臟忍不住跳動幾下。
此時此刻倒是慶幸自己接下了邀約。
“是嗎?”
蘇微眼眸平靜的看著他,語氣沒什么起伏:“那倒是可惜了。看來只能等下次了…”
“是呀…”
宋引鶴不尷不尬的笑了聲。
兩人之間再
次陷入安靜。
“對了——”
突然,蘇微想到什么,說道:“孤今日來其實是有一件大事要與表弟相談。孤已經稟明母皇,也同禮部的人商量好,我們的婚事就定在十二月初七,表弟做好準備。”
“什么?”
宋引鶴神色瞬變。
猛的抬起頭來:“怎么這么突然?殿下不是說還有半年嗎?”
“娶正君確實要半年…”
蘇微黑眸定在他身上,“側君不需要那么多繁文縟節,孤只希望趕緊與你完婚。”
“殿下不是說要娶引鶴為正君嗎?”宋引鶴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勉強。
“孤答應你的事自然不變。”
蘇微向他承諾道:“只是一日不與表弟完婚,孤這心中便一日不踏實。側君只是暫時的,等孤處理完所有事情后,一定再還你一個盛大的成婚之禮。”
宋引鶴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微微抿著唇沒吭聲。
兩人心知肚明,這迎娶側君,自然是兩個側君一起入東宮的。在這之前,四個側侍也要比他們先一步抬進東宮之內。
“表弟放心。”
蘇微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這一點,主動開口:“孤心中只有你一個人,那些男子即便入了東宮,孤也不會碰他們。”
宋引鶴點點頭。
實則心中沒有絲毫的波瀾。
碰不碰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女人三夫四侍再正常不過。
*
宋引鶴回到院子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墨雨和引泉看著總算回來的宋引鶴,總算放心下來。
兩人連忙迎了上去,“公子是陪正夫說話了嗎?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方側侍送回府了?”
宋引鶴抬頭看著兩人,詢問了句。
墨雨點了點頭,“奴和引泉親自看著,直到送回侯府才回來。”
“嗯…”
宋引鶴點了點頭,隨后越過兩人朝屋內走去。
“天色晚了,你們也早些歇下吧,明日還要出去。”
他砰一聲關上門,隔絕了兩人的視線。
墨雨和引泉站在臺階下對視一眼,眼底皆有些疑惑。
總覺得自家公子哪里有些不對勁?
房間內,宋引鶴直接進了內室。
他站在窗邊,輕喚了一聲:“十七,你出來。”
這次,辛夷沒有刻意躲避,直接出現。
她目光平靜的看著宋引鶴,“公子…”
“為何沒有把風鈴交給太女殿下?”
宋引鶴眼神直勾勾的看著她。
辛夷沉默片刻,第一次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她微微側開眼眸,“…屬下還未來得及交給殿下。”
“是嗎?”宋引鶴嗓音有些輕。
問了一句便略了過去。
竟然沒有深究到底。
他突然轉了話題,“方才我與太女殿下交談的時候,你是不是一直都在?”
辛夷動作遲緩的點了點頭,“是。”
“所以,我和太女之間的談話你都聽到了?”
“…是。”
“那你有沒有什么想說的?”
宋引鶴再次看著她,也不知道想從她口中聽到什么答案。
辛夷:“屬下,沒什么想說的。”
她微垂著眼眸,嗓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公子與殿下天生一對,乃是天賜良緣,屬下…唯有祝福。”
“呵…”
宋引鶴在她話音落地,輕笑了一聲。
他收回視線,眼眸寂寂:“你說的對,我和殿下確實是天作之合,多謝你的祝福了。”
話落,砰的一聲,闔上了窗扇。
辛夷站在原地沒有立即離開。
她將手探進懷中拿出一串東西來,正是她口中說的還未來得及送出去的風鈴。
這時,一陣冷風突然襲來,吹的她手中的風鈴發出細微的響聲。
除了隨風飛舞的枯黃葉子,還有一枚劍穗迎風搖晃。
若是宋引鶴此時在的話,一定能夠認出來這枚劍穗正是他送出的那枚。
辛夷盯著手中的東西看了一會兒,隨后又揣進了懷中,牢牢放好。
隨后看了一眼緊閉的木窗,這才閃身離開。
*
翌日一早,宋引鶴還未醒來便聽到一陣敲門聲響起。
他蹙著眉睜開眼睛,語氣略有些不耐:“何事?”
門外,墨雨的聲音立即傳來,“公子,陳公子身邊的小侍過來了——”
聞言,宋引鶴立馬清醒過來。
他從床榻上坐起身,緩了幾秒,輕聲說道:“讓他等等,我隨后過去。”
半個時辰后,宋引鶴收整好一切出了房間。
身后還跟著引泉。
他默默為宋引鶴加了一件披風,小聲叮囑:“公子,今日風大,您多穿些。”
宋引鶴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腳步不停地朝前走去。
等他跟隨著小侍來到賞梅的地方時。
原地已經站了不少的兒郎,陳家公子自然也融在其中。
“引鶴你可是遲了,我們在這里可是等你許久了。”
陳風揚看到他后,立馬走了過來,語氣熟稔又自然。
相反,宋引鶴便有些拘束了。
他實在有些不習慣別人如此親昵的喚他,“…是我的錯過,一會兒我甘愿受罰。”
“哪里有這么嚴重…”
陳風揚噗嗤一聲笑出聲,拉著他朝兒郎間走去,“快來,我們一起去賞梅花。我知道一個地方,那兒的梅花開的最好。”
宋引鶴跟隨著他的腳步朝前走去。
他和其他兒郎都不認識,只是簡單打了聲招呼。
眾人拾階而上,冷風呼嘯而過,吹的人直打哆嗦。
宋引鶴又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慢慢墜在后面。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繞過一塊巨石,他們總算停了下來。
眼前視野陡然開闊,漫山遍野的紅梅樹絢爛的開著,讓天地都瞬間失色。
漫步其中,簡直是花的海洋!
眾兒郎不自覺有些癡了,看著眼前開的燦爛的紅梅,久久無法移開視線。
有人忍不住嘆出聲來:“這可真是太美了!若是下雪,不知道要美成什么樣子。”
眾人心中一致認同。
贊嘆的同時,不免又有些遺憾。
宋引鶴也有些看的入迷。
正在他走神的時候。
突然,前方傳來一道戲謔的聲音:“喲,這里怎么還有小兒郎?”
宋引鶴立馬回神,尋聲望去。
只見幾個皇女信步走來,太女也是其中之一。
他忍不住蹙了蹙眉,忍不住退后幾步,躲在人群中降低存在感。
這時,陳風揚不知從哪冒了出來。
突然挽住他的胳膊,將他拽了出來。
揚高了聲音:“幾位殿下怎么也在這里?我們沒有打擾到你們吧?”
第35章 梅林行 想同她一起賞梅
他喊的突兀, 宋引鶴毫無防備。
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幾個皇女的目光已經落在兩人的身上。
蘇微直接將視線投來,隔空定在宋引鶴身上。
面上神情有些冷漠, 讓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旁邊,二皇女蘇映看了她一眼, 直接抬步走了過去。
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不打擾。你們隨意。不如——”
她刻意頓了頓,目光從宋引鶴身上掃過,“一起同游如何?人多些熱鬧。”
“自是好, 只是不知道其他幾位殿下可否愿意?”
陳風揚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看了眼遠處的蘇微。
蘇映直接應了下來, “她們沒有意見。陳公子對這里似乎很熟悉, 不如接下來就由你領路。”
說完, 她轉身看向身后走來的幾人。
“你們應該沒意見吧?”
三皇女宋舞:“聽二姐的。”
五皇女宋潔聳肩:“我都行。”
三人目光一致落在蘇微身上, 等著她說話。
蘇微止住腳步,緩聲開口:“孤沒意見。”
“很好——”
蘇映笑了一聲,重新轉過身來。
看著身后的兩個小兒郎,“走吧,陳公子。就交給你了。”
她語氣戲謔。
惹的陳風揚忍不住紅了紅臉頰。
他攥緊身邊宋引鶴的胳膊
, 朝前走去:“那, 咱們朝這邊走吧。”
眾人見他腳步一轉, 朝梅林深處走去。趕緊跟了上去。
這時一陣冷風恰好從頭頂掠過。
梅花紛紛揚揚的離開枝頭, 飄落下來。
落了樹下人滿身。
宋引鶴剛想拍開披風上沾到的梅花瓣, 一只修長手指伸了過來,將梅花瓣拿了下來。
他微微抬眸,立馬對上蘇映溫和的眼眸。
宋引鶴頓了頓,隨即說道:“多謝二皇女殿下。”
“不客氣。”
蘇映朝他勾勾唇角, “宋大公子以后便是我的妹婿,都是一家人。”
她主動提起話題。
宋引鶴沒想到她會突然這樣說。
只是略有些拘謹的笑了笑,并未吭聲。
沒想到即便如此,也沒有打消掉蘇映想要說話的興趣。
她干脆走到他身邊,主動攀談起來:“宋大公子似乎很怕我?本殿看起來很嚇人嗎?”
宋引鶴不知道這位二皇女到底有什么目的。
為何突然對他如此熱情?
他記得他們從未有過交集,即便在皇宮碰見,也不過是點頭之交罷了。
宋引鶴不自然的應著:“二殿下說笑了,引鶴怎么會怕您。”
兩人在這邊說著話。
不遠處,蘇微一直看在眼底,眼神比方才冷了些。
也不知道蘇映在打什么主意,為何要注意上宋引鶴。
莫不是她猜到她對宋引鶴感情不一般,想要以此拿捏住她的把柄不成?
想到此處。
蘇微忍不住蹙起眉頭。
“太女殿下,您在想什么呢?”
突然,旁邊一道兒郎音傳來,拉回了她的思緒。
蘇微立馬回神,扭過了頭。
陳風揚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正一臉好奇的看著她。
蘇微淡聲應著:“沒什么。”
昨日回去,她便讓暗一調查了一番,自然知道是他邀請的宋引鶴出來賞梅。
今日她之所以同蘇映她們出來,也是知道他們會來這里,所以才來這里偶遇。
許是因為宋引鶴的關系。
她對陳風揚的態度倒是不像對其他兒郎那樣冷淡,也愿意同他閑聊幾句。
兩人的姿態落入遠處的蘇映眼中。
她不動聲色,朝宋引鶴說了一句:“這陳公子倒是個奇人,四妹對兒郎可是一向愛搭不理的。妹婿可千萬不要介意。”
宋引鶴看了一眼,面上神情如常,嗓音平淡:“引鶴自是不會介意。”
“是嗎?”
蘇映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藏著抹不易察覺的探究。
她眼底的幽暗一閃而逝。
莫非她猜錯了不成?這兩人之間并沒有情誼在?
一行人中大多都懷揣著小心思,能靜心欣賞這漫天紅梅的人寥寥無幾。
眾人走了一圈,在梅林深處的小涼亭里停住了腳步。
蘇映總算放過宋引鶴,朝一旁走去。
宋引鶴尋了一處坐下,捏了捏腿,看向還站在蘇微身旁說著什么的陳風揚。
此時此刻,他總算知道了對方的目的。
原來邀請他出來賞梅是假,想要借此偶遇太女是真。
他唇角勾起抹嘲諷的笑意。
果然——
“太女殿下!”
就在這時,眾人身后傳來一道滿含驚喜的兒郎聲。
柳青衣帶著幾個相熟的兒郎快步走了進來,直接擠到蘇微面前。
他眉眼羞澀:“您怎么在這里?莫不是知道青衣今日來這里賞梅,所以才來的?”
蘇微看了眼旁邊站著的蘇映,又看了眼坐在遠處的宋引鶴。
她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孤昨日碰見了柳正夫,聽他說了一嘴,便記下了。”
此言一出,眾人視線立馬落在了兩人身上。
蘇映更是上前一步,笑道:“難怪四妹今日答應的那么爽快,原來是為了佳人而來啊。”
她出聲調侃了句。
柳青衣直接羞紅了臉。
蘇微唇角也勾起細微笑意,雖沒有說話,卻已是默認。
霎時間,柳青衣便成為人群中的焦點。
他驕傲的挺了挺胸膛,環視一圈,意外發現遠處宋引鶴的身影。
瞬間,眼眸便亮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尋到機會,走到宋引鶴面前,炫耀起來:“宋大公子,原來你也在啊,方才一直同太女殿下說話倒是沒注意到你的身影。”
“柳公子。”
宋引鶴不冷不淡的打了聲招呼,坐在原地沒動。
柳青衣也不氣惱,他哼了一聲,又轉身回到蘇微身邊。
主動邀約道:“殿下,前面的梅花開的更好,您陪青衣一起去觀賞吧。”
蘇微點了點頭,應下。
走之前,朝眾人說了一句:“大家一起去吧,美景要眾人欣賞才不會遺憾。”
視線不動聲色的在宋引鶴身上停了停。
其他人自然是紛紛附和。
跟隨著兩人出了小涼亭。
宋引鶴卻坐在原地沒有動,見有人將視線投過來。
他淡聲說了句:“方才不小心崴到了腳,你們過去吧,我在此處歇歇。”
話已經說到這里,其他人也不再關注。
被拱衛在中間的蘇微,也只能跟隨著眾人朝前走去。
很快,小涼亭內就只剩下宋引鶴主仆三人。
“公子,您沒事吧?”
墨雨和引泉一臉擔心的看著他。
宋引鶴朝兩人笑了笑,站起身走了兩步:“我沒事,不過是不想去,推辭罷了。你們兩個不必擔心。”
“好了——”
他重新坐回去,朝兩人擺了擺手:“你們也去周圍逛逛吧,不必一直留在這里陪我。”
“那怎么行…”
墨雨和引泉立馬回道:“奴怎么能將公子一個人留在這里。”
“行了…”
宋引鶴嚴肅下表情:“我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你們去吧。”
見此,墨雨和引泉只能應下。
走之前,兩人還是不放心的說了句:“奴就在這附近,公子有什么事,直接喊我們便是。”
宋引鶴點了點頭,看著兩人離開了小涼亭。
周圍徹底安靜了下來。
他一個人靜靜的坐著,眺望著虛空,突然出聲:“我知道你在,現在沒有人,你出來陪我說說話。”
一秒,兩秒,三秒——
一道黑影陡然出現。
辛夷抱著劍走了進來。
“公子……”
“我還以為你不會出來呢。”
宋引鶴看到她有些驚訝。
“這林中有野物,公子還是早些離開為好。”
辛夷卻沒有接話,而是說起其他。
話落,轉身就要離開。
被身后的兒郎扯住了衣袖,“野物?什么野物?你說清楚。”
“屬下不清楚。”
辛夷停住腳步說了句:“這野物機敏的很,只攻擊落單的人,公子不該待在這里,該跟著其他人。”
“你現在說不是晚了?不行——”
宋引鶴更加用力的攥緊她的衣袖,扯著她朝外走去:“要趕緊找到墨雨和引泉,你陪我一起。”
“屬下不能——”
辛夷話還未出口。
就被宋引鶴打斷,“這里又沒有別人,放心吧不會有人發現你。再說,情況危急,殿下就算知道也不會罰你的。”
他堵住她的話。
停了一秒,突然轉過身看向她:“不對——你既然知道這里有野物,為何不直接去提醒太女殿下?”
她不是整日將太女殿下掛在嘴邊嗎?不該擔心她的安危?
“屬下也剛知道這消息…”
辛夷垂著眼眸沒有看他。
“是嗎?”
宋引鶴有些懷疑的盯著她,微微瞇起眼睛。
“算了……”
他扭過頭繼續朝前走去,“先去找墨雨和引泉吧。”
兩人在附近找到了墨雨和引泉。
他們看到站在宋引鶴身旁的辛夷時,都有些驚訝。
宋引鶴沒給他們開口的機會,直接說道:“這里不安全,我們先離開。”
轉身便朝梅林出口的方向走去。
“公子
…”
墨雨和引泉提醒了句:“不通知太女殿下他們嗎?”
宋引鶴扭頭,看了眼身邊的辛夷。
搖頭:“不必,幾個皇女身邊都有護衛跟著,野物傷不了她們。而且,這野物只攻擊落單的人,相比之下,我們更危險,所以要趕緊離開。”
嘴上雖這么說。實則是怕眾人回來,辛夷就要離開。
這梅花,他其實也想同她一起欣賞一回。
第36章 野獸闖 咬傷了兩位公子
等回到院子時, 已經過了午時。
墨雨和引泉朝宋引鶴說了一聲:“公子,奴去準備膳食。”
隨后便離開了屋子。
宋引鶴獨自一人坐在凳子上,看向門外。
此時, 外邊的風吹的依舊很大,地上鋪滿了枯黃的葉子。
他看著樹葉迎風飛舞, 兀自出起神來。
等到墨雨和引泉端著飯菜進來的時候, 這才收回視線。
房門輕輕闔上,阻擋住外面呼嘯的風聲。
墨雨擺好碗筷,搓了搓手掌, 隨口說了句:“這天兒冷的厲害, 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雪了。”
“往年這個時候才初初轉涼…”
引泉在一旁接了句:“今年似乎格外冷了些。”
兩人商量著一會兒再端盆炭火進來, 以防夜間突然下雪。
宋引鶴舀著粥慢慢喝著, 安靜聽著兩人的交談。
用完飯后, 他回了內室睡了一會兒。
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 窗外的天已經有些黯淡。
墨雨繞過屏風走了進來,手中還拿著一封信:“公子,太女殿下送來的信。”
他小聲說道。
“太女?”
宋引鶴本還有些困乏,一聽這話瞬間清醒過來。
直接坐起了身。
他微微蹙眉,伸手接過。
信里的內容大致和他猜想的差不多, 不外乎解釋今日事情的緣由。還有邀約他去豈雪之巔賞梅的事。
“何時送來的?”
宋引鶴收起信, 輕聲問了句。
墨雨:“方才, 是殿下身邊的護衛送來的。”
“他們才回來?”
“出了些事…”
墨雨將自己聽到的事情說了出來, “聽說陳公子和柳公子被野獸咬到了腿, 太女殿下急匆匆的將他們送回了行宮。鬧出不小的動靜。”
他拍了拍胸口有些后怕,“還好公子聽十七的話早早回來了。沒想到那梅林中真有野獸。”
“這下子,這陳公子和柳公子接下來幾日就只能待在房中養傷了。”墨雨唏噓一聲。
“只有他們二人受傷?”宋引鶴有些訝異。
“是啊。”
墨雨也覺得稀奇,“那野獸像是認準了兩人一般。聽說當時他們一群人, 那野獸突然沖了出來,直奔兩人而去。像是有什么仇怨一般。”
“現在,底下的仆侍們都在傳,說是這兩位公子定是做了什么壞事,才會驚擾到這豈雪山上的神獸。”
宋引鶴沒想到他離開后,竟還有這么一出戲上演。
他總覺得此事沒那么簡單,這兩人更像是惹到什么人,被人給整了。
不過這背后之人倒是替他出了口氣。
“那林中的野獸如何了?可抓獲?”
墨雨搖了搖頭,“那野獸出現的突然,咬過人后便立刻沖進了梅林中,太女殿下命侍衛搜尋了兩圈也沒找到。只能不了了之。”
要不說陳風揚和柳青衣倒霉呢。
“是嗎?”
宋引鶴點了點頭。
他穿上衣物下了床榻,在窗下的小塌上坐了下來。
“那還真是倒霉。”
墨雨拿起披風走到他身后為他穿上。
隨后朝外走去,“奴去吩咐廚房的人做晚膳。”
等他出去之后。
宋引鶴想了想,支開窗戶,朝外喊了聲。
“十七——”
“公子…”
辛夷立馬出現,一身黑衣完美隱匿在夜色中。
宋引鶴沒想到她這么快,頓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他看著她問道:“今日的事你聽說了嗎?陳風揚和柳青衣被野獸給咬了。”
辛夷垂下眼眸,搖頭:“屬下不知。”
“是嗎?”
宋引鶴上下打量她幾眼,“這件事我怎么想都覺得怪,這野獸像是與我心意相通一般。你不覺得怪嗎?”
“公子想多了。”
辛夷嗓音平靜:“這山間野物嗅覺靈敏,許是那兩位公子身上帶了什么東西,這才招來野物的攻擊。”
她這話有幾分道理。
倒是打消了宋引鶴心中的懷疑。
宋引鶴也沒再繼續揪著這個話題,突然問了一句:“你今日似乎有些不對勁兒啊,十七…”
辛夷身體滯了一瞬,“公子這話是什么意思?”
宋引鶴目光緊緊的盯著她,“今日我一喊你,你便出現。莫不是你的殿下又吩咐了你其他事?”
他微微瞇起眼睛。
辛夷身體放松下來,“公子想多了,屬下和平時并無二樣。公子既然沒有其他事,那屬下便告退了。”
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
被宋引鶴又給喊住。
她停住腳步,剛轉過身。
一件黑色大氅兜頭扔了過來。
宋引鶴迅速說了句:“今晚說不定要下雪,你要是因為守著我而生病,我豈不是罪過?這件大氅不值錢,給你了。”
話落,窗扇吱呀一聲關了起來。
周圍靜寂下來。
辛夷掀開頭上的大氅,看了眼已經關上的木窗。
隨后,將大氅披在了身上。
瞬間,一股暖意便包裹住了自己。
她站在原地沒有立即離開,漆黑的眸底明明滅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辛夷從懷中掏出一張有些皺巴的信來。
緩緩在眼前展開。
上邊只有一行比較潦草的字。
——人已找到,速歸!
落筆處寫著:姜壬。
辛夷目光在這行字上停留許久,最后將信重新疊起塞入懷中。
身形一閃,徹底消失在黑夜中。
*
翌日清晨
宋引鶴剛醒來,便喚起墨雨。
“外邊可是下雪了?”
他躺在床榻上總感覺有寒意泄進來。
墨雨搖了搖頭,“并未。只是今日的風依舊很大,天也陰沉的厲害。公子今日定要穿的厚些才是。”
說完,他便去旁邊拿衣物。
等到一切收整妥當,宋引鶴剛出來內室。
引泉便端著早膳走了進來。
他將飯菜放到桌上,伺候著宋引鶴坐下,“公子,喜竹哥哥剛才過來了,說是正夫尋您過去一趟。”
“好。”
宋引鶴點了點頭。
吃完飯后,便領著兩人去了祁正夫住的院子。
他一掀開簾子進去,祁正夫便從軟榻上站起了身,“為父才聽到昨日的事情,聽說陳家公子和宣武將軍家的公子都被野獸咬傷了,我兒沒事吧?”
“父親不必擔心,兒子沒事。”
宋引鶴拉著他重新坐下,笑著搖頭:“兒子昨日先回來了,因此沒撞見野獸。”
“那就好,那就好。”
祁正夫松了一口氣,“那為父就放心了。不過還是要小心,如今天氣冷了,野物都出來覓食了,最好是待在院子里不要出來。”
先前他還想著讓宋引鶴趁機交兩個朋友。
如今倒是什么想法都沒有了。
宋引鶴從他這話中聽出些別的東西,“父親是要離開嗎?”
祁正夫點了點頭,“你舅舅馬上要生了,咱們侯府的人總是要陪著的。你祖父年紀大了,也只有為父過去。”
“產夫不是說還要等七日嗎?”
宋引鶴微微蹙眉。
“此事為父也不清楚。”
祁正夫同樣疑惑,“只是侯府那邊突然來信,說是鳳君要生了。為父也只能先回去。”
他輕輕拍了下宋引鶴的手掌,“這幾日你待在這行宮中,若是有什么事,就傳信回侯府。”
“兒子曉得。”
宋引鶴點點頭。
隨后,父子二人又說了些其他事。
宋引鶴便將祁正夫送出了院子。
祁正夫離開后,宋引鶴領著墨雨和引泉又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整日,他都待在院中沒有出來。
午時一過,天黑沉的越發厲害。到了夜間,風更是像冷刀子般割人臉。
墨雨和引泉又在宋引鶴房中加了一盆炭火。
兩人搓搓手,看著還坐在窗下的宋引鶴,說了句:“公子,今夜冷的厲害,您早些休息吧。”
“知道了。”
宋引鶴扭頭看了眼兩人,淡聲應了句:“你們兩個也回去吧,我這里不需要伺候。”
聞言,墨雨和引泉欠了欠身便退了出去。
房間中只剩下宋引鶴一人。
他在窗邊又坐了一會兒,想到明日還要去赴太女的約,便起身上了床榻。
一夜無夢。
等到宋引鶴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邊天光已經大亮。
他聽到院子里斷斷續續傳來的響動。
立馬喚起墨雨和引泉。
“公子,您醒了?”
引泉推門走了進來,頭上一片雪白:“外邊下雪了!”
聞言,宋引鶴立馬望向窗外,“何時下的?這雪竟還真的來了。”
“昨夜凌晨的時候,早上起來已經到了腳脖子,如今還下著呢。”
引泉拍了拍身上的雪,直到身上的寒意退散了些,才走到宋引鶴面前。
“也不知道這雪下到什么時候,奴看一時半刻應是停不下來。”
他拿來衣物伺候著宋引鶴穿上,小聲問道:“公子要不送信告知太女殿下一聲,今日便不去了吧。”
“去準備膳食吧。”
宋引鶴朝他吩咐了一聲。
太女既然沒讓人傳信過來,那便是執意要他赴約,他心里清楚的很。
見他主意已定。
引泉也不再勸說。
為他梳洗好后便退出了房間,去準備膳食。
房中,宋引鶴披上狐裘,打開了房門。
昨夜下的雪已經堆到了臺階上,仆侍還沒來得及打掃。
他朝外望了望,視線所過之處皆是一片雪白。
宋引鶴邁出門檻,手掌伸到外面接住一片雪花,冰冰涼涼,又晶瑩剔透。
他看著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
卻突然想到了辛夷。
那件大氅,她應該穿上了吧…
第37章 豈雪巔 等回去,將十七處理了
用過早膳之后, 外邊的雪似乎更大了些。
墨雨和引泉伸著脖子朝外看了幾次。
扭頭看向宋引鶴,欲言又止:“…公子,您真的要去嗎?這雪下的太大了, 您出去怕是不安全。”
“沒事。”
宋引鶴放下碗筷,站起了身。
重新穿上狐裘抱起手爐。
他伸手戴上兜帽, 邁步朝外走去:“走吧, 莫要讓殿下等急了。”
見他朝門外走去。
墨雨和引泉只能趕緊跟上。
剛踏出門檻,一道挺拔的身影矗立在臺階下,安靜的等待著。
身上早已被白雪覆蓋。
辛夷看到宋引鶴出來, 立馬行禮:“公子——”
隨著她動作, 覆蓋在身上的白雪也簌簌抖落下來。
宋引鶴看到她, 腳步一頓:“你怎么……”
話未說完。
辛夷已經開口解釋, “屬下奉殿下之命, 護送公子。屬下會送您到豈雪山山頂。”
聞言, 宋引鶴收住口中的話。
他一步步邁下臺階,扭頭看了眼身后的墨雨和引泉,“有十七跟著,你們便留下吧。雪大不安全。”
“公子…”墨雨和引泉張口想要說什么。
辛夷上前一步從兩人手中接過紙傘,撐在了宋引鶴頭頂。
兩人一個站在傘內, 一個站在傘外, 步伐緩慢的朝前走去, 留下一串雪白的腳印又很快被新雪覆蓋。
墨雨盯著兩人的背影。
鬼使神差的朝身旁的引泉呢喃一句:“你有沒有覺得十七和公子有些相配?”
話一出口, 他便反應過來, 有些懊悔。
引泉瞪大眼睛看著他,“胡說什么呢?公子可是侯府嫡公子,十七一個護衛如何配的上。你莫不是魔怔了?”
“怪我,怪我。”
墨雨連忙拍了兩下嘴巴, “我胡說八道的。”
恰好此時一陣冷風吹來,兩人抖了抖肩膀趕緊回了屋子。
這邊,宋引鶴同辛夷一起出了院子,兩人緩慢的朝前走去。
一路上,只有腳壓白雪的吱嘎聲。
出了行宮,他們朝豈雪山山頂走去。
宋引鶴瞥了眼身旁的人,嘴巴埋在狐裘內悶聲說了句:“我給你的那件大氅為何不穿?”
辛夷握住傘柄的手滯了滯,隨即應道:“太貴重了,屬下的身份配不上它。而且,若是被殿下看到,怕是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麻煩?”
宋引鶴揪住她話里的字眼,長睫輕顫:“你覺得和我摻上關系是麻煩?”
“是屬下不配和公子摻上關系。”
辛夷說完,身體又朝外撤了一步。除了半只胳膊,整個身體都暴露在外邊。
她動作雖輕。
站在她身旁的宋引鶴卻輕而易舉的捕捉到。
他隱藏在狐裘下的嘴巴抿了起來。
“別挪了,你若是不想給我撐傘,直接收起來便是,不必如此。”
說完。宋引鶴突然加快腳步,邁向了石階。
誰知石階上濕滑,他剛站上去,身體便朝前栽去!
宋引鶴口中的驚呼聲還未喊出來——
辛夷一個閃身出現在他身邊,反手攔住他的腰肢,穩穩的將他接住。
砰——
宋引鶴雙手牢牢按在她結實的手臂上。
驚魂未定的站穩腳跟。
辛夷呼出一口熱氣,詢問出聲:“公子,您沒事吧?”
見他站穩,這才撤回胳膊,依舊同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宋引鶴揉了揉被她勒疼的肚子,抿著嘴唇不吭聲。
因為方才的意外,他頭上的兜帽已經滑落下來,一陣冷風吹過,將他小臉凍的紅里透著白。
辛夷嘆息一聲,往他身邊靠了靠。
見小兒郎站著不動也不吭聲,就像是在和她對峙一般。
她終究是妥協,“公子,是屬下的錯,您別和屬下一般見識。”
辛夷軟了嗓音,在這冰天雪地之中顯的格外的溫柔。
她伸手替他戴上兜帽,又拍去他肩上不小心沾到的飛雪。怕是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這動作中沒有絲毫的上下尊卑。不像是下屬對待主子的恭謹,更像情人之間的親昵。
宋引鶴總算有了反應。
他掀起眼眸看向她,“那我們一起撐傘。”
“…好。”
最終,辛夷還是應了下來。
*
越往山頂走,風雪越大,路也越難行。
宋引鶴一開始還走的輕松,到后來已經氣喘吁吁,渾身又冷又熱,難受的不行。
“公子再堅持會兒,馬上就要到山頂了。”
辛夷伸出一只胳膊放到他面前,讓他借力。
宋引鶴此時已經累的說不出話來,只是輕晃了晃腦袋。
“表弟——”
突然,一道有些冷漠的女聲從兩人頭頂傳來。
宋引鶴下意識尋聲望去。
在石階的盡頭,蘇微身穿赭色大氅靜靜的站在那里,一雙漆黑壓抑的眼眸落在兩人身上。
辛夷立馬垂下眼眸,收回手臂撤退了一步,與宋引鶴拉開距離。
她放下紙傘單膝跪地,“屬下參見殿下。”
“起來吧…”
蘇微沉默了會兒,才開口。
她視線還在兩人身上流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二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古怪。
蘇微心里莫名有些煩躁。
干脆揮手讓辛夷消失,“行了,這里沒你的事了,你退下吧。”
“是。”
聞言,辛夷立馬起身。
宋引鶴還沒看清她怎么動作,人已經在他面前消失不見。
他看著空曠的雪地,兀自有些出神。
直到蘇微喚他,這才收回視線。
“表弟想什么呢?這么入迷。”
蘇微漫不經心的問出聲。
彎腰拾起雪地上的紙傘撐到他頭頂上。
宋引鶴感覺到她的靠近,身體不自覺有些拘謹,輕聲應著:“沒什么。殿下不是邀請引鶴賞梅花嗎?
我們還是趕緊去吧,這山上不能久待,若是風雪將山道給阻了,那我們可就麻煩了。”
說著,他腳步朝前邁去。
“表弟說的是。”
蘇微倒也沒再繼續追問,順著他的話說道。
兩人登上石階,朝前走了不遠,一片雪地紅梅便映入眼簾。
白的極致,紅的艷麗,對比鮮明,卻又相映成輝。確實是難得一見的美景。
蘇微伸手掰下一枝紅梅遞到宋引鶴面前。
眉眼含笑:“這雪中紅梅確實美,不過比之表弟還是遜色了幾分。鮮花配佳子,表弟可要接下。”
“多謝殿下…”
宋引鶴伸手接了過來,將梅花枝握在手中。
兩人又繼續朝前走去。
一路上,蘇微一直找著話題,時不時笑出聲來,說不出的溫柔和體貼。
宋引鶴始終淡淡應和著。
久了,蘇微忍不住問道:“表弟可還在為之前的事情生氣?孤給你的信可收到?”
不等宋引鶴開口,她便繼續說道:“那日蘇映也在,孤與她一向不對付,不想讓她知道孤對你的感情。所以才刻意冷漠了你。表弟可是因此而生氣?”
“殿下想多了,引鶴沒有。”
“今日孤其實就是想為之前的事道歉——”
蘇微顯然不信。她停住腳步,眼眸深情的望著他:“那日冷落了表弟,是孤不對。孤希望表弟不要誤會,孤的心中至始至終只有你一人。”
她說的誠懇。換作任何一個其他兒郎站在這里,恐怕都會感動的一塌糊涂。
可惜,宋引鶴心中卻激不起絲毫的波瀾。
但又怕蘇微察覺,只能微垂下眼眸,遮擋住神情:“引鶴沒有誤會殿下。”
“那就好。”
蘇微立馬笑了起來,“聽到表弟這樣說,孤就放心了。”
她不動聲色的伸手想要去拉宋引鶴的手。
被宋引鶴先一步察覺,直接將手掌縮回了狐裘中。
他抱著肩膀抖了抖身體,朝蘇微說道:“殿下,這雪太大了,咱們還是回去吧。這梅花就等改日再賞吧。”
蘇微沒有如愿牽到兒郎的手。
心底有些不悅,面上卻沒表現出來。
她應了句:“表弟可是覺得冷了?既然如此那便回去吧。可不要生病了。若是如此,倒是孤的過錯。”
“走——”
蘇微停住腳步,轉了方向。
“孤送你回去。”
宋引鶴跟著轉身,朝她點了點頭。
兩人朝山下走去。
*
行宮
皇女所
二皇女蘇映看著總算回來的近衛,立馬問道:“如何?太女去了何處?”
“回殿下——”
近衛低聲應道:“太女同毅勇侯府大公子一起去了祁雪山巔賞了梅花。”
“呵…”
聞言,蘇映輕笑出聲。
眼眸有些暗沉:“果然不出我所料。好在本殿沒有被她迷惑,一直派人盯著她的動向,否則怕是真要認為她對這宋大公子不在意了。”
“殿下,可要屬下將那宋大公子直接捉來?”近衛問。
“不急著動手…”
蘇映起身走到窗邊,目光望向窗外飛揚的大雪。
良久,低喃了聲:“這雪下的倒是時候……”
*
蘇微一路將宋引鶴送回他住的小院。
兩人在院門口停了下來。
“表弟進去吧,孤看著你進去再走。”
聞言,宋引鶴點了點頭。
朝她欠了欠身后,轉身進了院子。
直到他身影消失不見。
蘇微身邊出現一道黑影,暗一站在了她身后。
“殿下…”
“這次回去后,把十七處理了。”
蘇微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變得有些陰冷。
聞言,暗一有些驚詫。
之前,她已經驗證過辛夷的身份并非有假。
“殿下怎么突然……”
“孤覺得表弟對她不一般,如此之人,留不得。”
蘇微語氣冰冷又無情。
第38章 落山崖 公子莫怕
大雪一連下了兩日。
總算在今日午時停了下來, 露出久違的陽光。
小院內的積雪被仆侍們清了一遍又一遍。
宋引鶴身上裹著厚厚的小襖,外邊還套著一件狐裘,看著小院內的仆侍們不斷忙碌著。
他抬頭看了看頭頂并不算熱烈的太陽。
朝底下的幾人喊了聲:“都停下吧。我看這太陽一會兒就沒了, 怕是還要下雪。你們現在打掃干凈也撐不了多久,干脆就這樣吧。”
他擺了擺手, 讓幾人都回屋去。
等底下的仆侍們都離開后, 墨雨從遠處走了過來。
看起來有些著急,“公子,陛下說要到山頂賞梅花, 要所有人都前往。”
“現在?”
宋引鶴聞言擰起眉。
這雪下了兩日, 山道怕是早被堵了。而且山道濕滑, 正是危險的時候。
墨雨點點頭, 他平復了下呼吸, 緩聲說道:“有人說在山頂看到了佛光。您知道的, 陛下一向崇尚佛道,聽到這傳聞后便急著要上山去,一刻都不想等。還讓宮侍通知所有人,要一起去山頂見證。”
“奴也是接到侯爺身邊小侍的告知,讓公子趕緊準備, 出發去山頂。”
“好, 我知道了。”
宋引鶴點了點頭, 轉身回屋讓引泉整理了下頭發。
便帶著他們兩個出了院子。
祁正夫不在, 毅勇侯又要待在女皇身邊隨行, 侯府就只剩下宋引鶴同宋文軒。
他剛出了院子便迎面撞上了宋文軒。
看到他,宋文軒立馬欠了欠身,“大哥——”
看起來倒是規規矩矩的,乖巧的不行。
宋引鶴從他身邊經過, 瞥了他一眼:“走吧。”
兄弟二人一前一后朝正殿走去。
一路上,宋文軒倒是很安靜,惹的宋引鶴用余光掃了他好幾次。
他在心底暗忖:他這個三弟這是終于學乖了?
兩人到了正殿后,殿內已經站滿了世家正夫和公子。
他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有說有笑的談著。
宋引鶴一眼便看到站在其中的柳青衣和陳風揚。
兩人一個左腿,一個右腿,都纏著紗布,看來被野獸咬到的地方還沒有完全恢復。
宋引鶴瞥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沒停留多久,幾個貴君相繼進來,一群人便出了正殿朝山頂出發。
他們剛出了行宮,便撞上了走來的二皇女蘇映。
她朝幾個貴君行了一禮,臉上含笑的說道:“母皇不放心,特命兒臣前來護駕。山道濕滑,眾位正夫和公子也務必要小心。”
蘇映右手高抬,一行護衛從她身后沖了出來。站到左右兩側。
眾人邁上石階,繼續朝山頂走去。
*
越往上走,山道上的積雪越厚。
不知何時起,頭頂的太陽也消失不見,急風驟起,吹的一行人東倒西歪。
“公子小心!”
墨雨和引泉扶住宋引鶴的胳膊,穩住他趔趄的身形。
宋引鶴呼出一口氣,咬牙堅持:“我沒事,你們兩個也千萬小心。”
他朝兩人叮囑了一句。
“啊——”
突然,一直走在他身后的宋文軒叫了一聲。
小侍慌亂的聲音也隨之傳來:“三公子!三公子您沒事吧!”
眼看后面已經亂成一鍋粥。
宋引鶴身為侯府嫡長子只能停下。
他轉過了身,看向身后:“怎么了?”
目光掃到已經躺在地上的宋文軒,瞬間擰起眉頭:“摔到哪里了?可嚴重?”
宋文軒在小侍的攙扶下試了幾次總算站起身來。
只是右腳剛一碰地便嘶了一聲:“腳踝好像扭到了…”
他眼底刻著淚花,抬頭看向宋引鶴:“大哥要不先走,我自己一個人慢慢上去也沒關系。”
宋引鶴如何能將他一人留在這里。
侯府現在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在此處。
宋文軒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這個做大哥還能免責不成?
他面容有些嚴肅:“你先坐下不要亂動。我讓人去找個護衛過來。”
話落,他看了眼身邊的墨雨。
墨雨收到指示,立
馬朝上小跑去。
沒過多久,便領著人走了過來。
只是令宋引鶴沒有想到的是,除了護衛,二皇女蘇映竟也跟了過來。
“宋大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一靠近,便立馬問出了聲。
宋引鶴朝她欠了欠身,隨后說道:“是我家三弟不小心崴了腳,一個人沒辦法爬這山道。”
“原來如此…”
蘇映目光轉到不遠處的宋文軒身上定住,“那讓護衛背著三公子上去吧。母皇身邊有太醫隨行,到了山頂可讓太醫替三公子看看。”
“那就有勞二殿下了。”宋引鶴感謝了一聲。
旁邊的宋文軒也小聲道了聲謝,“多謝二皇女殿下。”
“小事而已。”
蘇映不在意的擺擺手,神情溫和。
隨后便吩咐護衛背上宋文軒朝山上走去。
護衛動作很快,不一會兒便同他們拉開距離。
原地,宋引鶴和蘇映站在石階上。
蘇映腳步輕轉,開口說道:“宋大公子,我們也出發吧。”
兩人一前一后的邁上石階。
走到過分濕滑的地方時,蘇映還十分君子的伸出手拉宋引鶴一把。
等到兩人追上前方的眾人時,天空又開始飄起零碎的小雪花。
他們走了一個半時辰總算登上了山頂。
邁完石階的那一刻,所有人臉上都放松了下來。
此時,小雪花已經轉成了鵝毛大片,紛紛揚揚的灑落下來,滿目皆是雪白一片。
眾人紛紛戴上兜帽撐起紙傘。
蘇映走到前方,再次出聲:“諸位同我往前來——母皇和眾位大臣就在那梅林盡頭。”
她手指朝某個方向點去。
眾人尋著視線望去,跟上了她的腳步。
穿過重重梅林,總算看到前方有人影閃動。
女皇和眾大臣站在一起,站在山崖邊朝遠處眺望著。一道金色光芒從陰沉的云層中穿透出來,打在峭壁上形成一個光圈。仿佛神佛出世前的預兆,令人震撼。
“這便是佛光嗎?”有人呢喃出聲。不禁感嘆。
眾人癡癡的望著遠處光圈,仿佛被這佛光浸染,渾身疲憊和寒冷盡消,心底唯剩下平靜。
女皇心情大盛,直接大手一揮吩咐道:“今日朕高興,眾位愛卿可愿陪朕在這漫天雪地里暢飲?朕與你們不醉不歸!”
跟隨的仆從們趕緊行動起來。
不過片刻就將酒宴布置好。
女皇率先落座,隨后是幾位皇女。
眾人紛紛端起酒杯高舉起來,就著風雪一口飲了下去。
蘇微看著坐在身邊的蘇映,主動詢問了句:“二姐怎么來的這般遲?聽說是你倡議母皇來這山巔看佛光?”
蘇映捏著酒杯笑而不語。
緩聲應道:“這佛光難遇,母皇若錯過豈不遺憾?至于我為何來遲…是毅勇侯府家的公子出了點狀況。”
此話一出。
蘇微明顯沉了沉臉,“毅勇侯府家的公子?”
“是啊…”
蘇映笑著瞥她一眼,慢慢補充道:“毅勇侯府家的三公子不小心崴了腳。”
聞言,蘇微立馬收斂起面上的神情。恢復冷淡:“是嗎?這山道積雪濕滑,確實容易摔倒。”
說完,她直接收回視線看向遠處的佛光。
蘇映卻意味深長的勾了勾唇角。不動聲色的瞇了瞇眼睛。
酒過三巡,在場的眾人都有些醉了。
宋引鶴坐在墊子上搓了搓手,剛接過墨雨遞來的手爐。
便聽到身后有隆隆聲傳來。
他立馬扭頭看了一眼。
“怎么回事?莫不是醉出了錯覺?我怎么覺得這地在晃動?”
酒席上,有其他人也聽到了動靜,邊打著酒嗝便說道。
咚——轟隆——
身后聲響越來越大,也越來越逼近。
女皇同眾人紛紛起身,視線穿過重重風雪朝遠去望去。
突然,有人顫抖著聲音瞪大了眼睛:“不好!雪崩了!趕緊下山去!”
這話就像是一塊巨石扔入平靜的湖面中,瞬間激起驚濤駭浪。
“快走快走!”
“這雪是朝山崖這邊來的!”
“快護衛陛下和幾位貴君!”
場面瞬間亂成了一鍋粥。
噗通——噗通——
響聲還在不停放大。
撤退的眾人又忍不住朝身后看了一眼。
有人再次驚呼出聲:“是野豬群!有野豬群沖過來了!”
此言一出,更是讓眾人慌亂不已。
誰都沒功夫想,這大雪的天氣,本該藏于洞中的野豬為何會跑出來?
“公子?公子您在哪?”
墨雨和引泉被眾人裹挾著朝前走去,兩人扯著嗓子看向身后。
宋引鶴不知道被誰絆到了腳,猛的摔到地上。恰好卡在被白雪覆蓋的石頭縫中。
他努力拔著腿,卻紋絲不動。
眼看著野豬群就要沖到眼前,只能無助的蹲坐在地上。
“表弟!”
蘇微沖過人群走到他身邊。
剛想去拉他,被身后的暗一緊緊抱住,強硬的給帶走。
“殿下,危險!”
宋引鶴有些絕望的看著已近在眼前的積雪和野豬群。
突然,一道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身后。一把攬住他的腰。
辛夷沉穩的嗓音從頭頂傳來:“公子莫怕。”
她伸手將他卡在石縫中的腳拔出。
身形一轉,借力將他朝遠處推去!
轟隆隆——
“十七!”
宋引鶴看著壓在她身上的積雪,卷著她朝山崖下沖去。
他幾乎沒有思考,直接從地上爬起抓住她的手指。
頃刻間,便跟著一起被帶了下去!
第39章 居山洞 就放肆這一次
撲——
撲撲——
迷迷糊糊間, 宋引鶴一直聽到有什么聲音在耳邊縈繞。
他微微蹙眉,緩緩睜開眼睛。
入目便是一個空曠的山洞。他身旁燃著一堆火焰,此時正躺在一片枯黃的干草上, 身上蓋著一件黑色大氅。
陌生的環境讓宋引鶴愣神了幾秒。
隨即猛的坐起身來。
剛一動作,便感覺到右腿上一陣劇痛傳來, 讓他忍不住輕嘶出聲。
宋引鶴僵硬住身體緩過這陣疼痛。
眼神迷茫的環視一圈, 除了洞口時不時往下掉落的積雪,再無任何響動。
怎么回事?
他記得自己好像摔下了山崖,為何會躺在這山洞內?
對了……
宋引鶴突然瞪大眼睛, 著急的四處尋找起來。
嗓子有些干啞的喊叫起來, “十七?十七你在哪里?”
辛夷剛靠近洞口, 便聽到從里面傳來兒郎驚慌的喊叫聲。
她腳步微微一滯, 隨即走了進去。
“公子——”
宋引鶴聽到動靜立馬扭過了頭。看到她完好無損的站在這里, 連腿上的傷都忘了直接激動的飛撲了過來。
“十七!你沒事!”
辛夷看到他這副模樣。
顧不上其他, 趕緊上前一步接住了他。
兒郎撲了個滿懷,腦袋緊緊扎在她胸膛上,雙手更是死死抱著她的腰肢。
辛夷整個人僵硬了下來。
反應了許久,才想起推開他。
“公子莫要亂動,屬下只是簡單替你固定住了傷口。并不牢固。”
她攙扶著他重新坐回干草堆上。
宋引鶴此時也冷靜下來。
想到自己方才不矜持的行為, 俊臉染上抹淡淡的薄紅。
他扭著頭輕輕咳嗽兩聲, 急著轉開話題:“我們不是從山崖上摔下來了嗎?現在是怎么回事?這山洞又是怎么回事?”
辛夷將方才扔到一旁的魚重新拿過來, 一邊在火堆邊烤一邊說道:“公子和屬下都比較幸運, 正好掉進這崖底天然的溫泉池中, 這才獲救。這山洞應該是獵人鑿出來歇腳的地方。外邊風雪太大,只能暫時躲在這里避一避。”
“原來是這樣啊…”
宋引鶴盯著她手中的魚,有些出神:“竟然掉進了溫泉池中,我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公子直接暈了過去。”
辛夷將手中的魚翻了個面, 緩聲說道:“只是屬下帶著您上岸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溫泉池底的暗礁,傷了您的腿,怕是要修養一段時日才能恢復。”
聽到她這么說后。
宋引鶴下意識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傷腿。
看到一半時,他陡然意識過來。
等等——
既然掉進了水中,那他的衣服該是濕的才是啊?
宋引鶴立馬觀察起自己身上的衣服。
這才發現身上穿的根本不是出門的那身,而是黑色的棉袍,很明顯不是他一個兒郎該穿的衣服。
他意識到這個問題后,悄悄看了眼身邊的辛夷。
果然發現她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原來的那套。
“公子的衣服被暗礁劃破,屬下只能給您換上自己的。”
辛夷似乎看出他心底的想法,目光落在他身上,很平靜的說道:“您放心,屬下用布蒙住了眼,并未多看。”
她表情誠懇又真摯。
倒是讓宋引鶴有些尷尬。
他壓下心底涌上來的羞囧,急于轉開話題:“你身上的衣服哪來的?這是什么?野獸皮嗎?”
辛夷聞言低頭看了眼自己,老實回答:“在這山洞中找到的,應該是附近的獵人留下的東西。”
“哦…”
宋引鶴點了點頭。
聽著洞外雪落地面的噗噗聲,以及近在耳旁的火焰的噼啪聲。
他安靜了下來。
直到辛夷將手中的魚烤好遞到他面前。
他這才出聲:“對了,我們在這里待多久了?”
雖然他一直處在昏睡中,但總覺得過去了許久。
辛夷:“一天的時間。”
“一天?”
宋引鶴有些驚訝:“這么久?那…有沒有人找過來?”
辛夷搖了搖頭。
她盯著眼前的火焰,眼眸平靜:“雪太大了,也許他們還困在山上。一切只能等雪停了再說。”
“公子先吃魚吧……”
辛夷目光轉了過來,落在他身上:“這雪若一直下,也許我們還要在這里呆上幾日。”
宋引鶴聽到她這么說后,心底卻沒有絲毫的擔憂。
他聽話的拿起手中的魚啃了起來。
也不知道為何,和辛夷待在一起他總是格外的安心。
“這魚——”
宋引鶴吃了一口,猛的頓住。
在辛夷轉過頭時。
唇角陡然綻放一抹笑容來,“真好吃。”
他滿足的又咬了好幾口。
辛夷沒有急著收回視線,而是在他身上停留了一會兒才轉了回去。
火焰散發出溫暖的光芒在她臉上跳動不止,遮掩住她微微勾起弧度的唇角。
山洞內重新安靜了下來。
也不知過去多久,宋引鶴將手中的魚完全解決掉。
他剛拍掉手上的殘渣。
辛夷手中一直烤著的另一條魚又遞到他面前。
宋引鶴搖了搖頭:“我吃飽了。”
聞言,辛夷也沒說什么,直接拿過來自己吃了起來。
宋引鶴坐在一旁吃飽沒事,視線不知不覺落在身邊之人的身上。
辛夷吃相很好,快而不急,有種利落的美感。
他盯著盯著,不由便有些出神。
直到辛夷將手中的魚解決完,目光定在他身上。
宋引鶴這才回過神來。
他立馬撇開視線,沒話找話:“你這烤魚的技藝和誰學的?難道待在太女殿下身邊連這種東西都要學?”
“很早以前學的。”
辛夷隨口應了句。
她將殘渣處理好,緩緩站起身來:“快要入夜了,屬下需要再找些干柴來。公子先在這山洞中休息。”
說完,她抬腳朝外走去。
撿起方才被她放在地上的破斗笠戴在了頭上。
宋引鶴看著她漸漸走遠的背影。
某一時刻,又和他記憶深處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他表情漸漸凝重起來。
怎么回事?他怎么又出現錯覺了?
等到辛夷抱著干柴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坐在干草堆上發呆的小兒郎。一臉出神的盯著洞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故意制造出動靜提醒他。
“你回來了?”
宋引鶴這才回過了神。
透亮的大眼睛重新聚起光芒,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就像是在家中等待妻主歸來的小夫郎一般。
辛夷有一瞬間的晃神。
隨后將心底升起的滑稽念頭打消掉。
她忍不住在心底輕笑出聲:亂想什么呢?
“嗯,回來了。”
辛夷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抱著干柴放到了火堆邊。
隨后又起身走到洞口,從懷中掏出一個瓶子打開,在地上撒了一圈白藥粉。
做完這一切后,這才又回到火堆旁坐下。
“這是驅除野獸的藥粉,有了它,野獸便不會靠近。”
似乎是看出小兒郎眼底的好奇,辛夷主動解釋了句。
“竟然還有這種藥?”
宋引鶴還是第一次聽說。
“不僅有驅除野獸的藥粉,也有吸引野獸的藥粉。不過那東西一般只有獵人會用。”
辛夷多說了一句。
說到這里,她腦海中突然閃過什么。
之前替宋引鶴換衣物時,她好像在他袖口看到了發黃的痕跡,氣味也有些怪,很像那種東西…
“你想什么呢?”
宋引鶴突然出聲打斷她的思緒。
辛夷壓下心底的疑惑,搖了搖頭:“沒什么。公子早些睡吧。若是明日雪停,我們就必須離開這里。需要養足精神。”
宋引鶴點了點頭,躺回干草堆中。
他扭頭看著還坐在火堆邊的辛夷,問她:“你不睡嗎?”
辛夷看他一眼:“屬下守夜。”
“哦…”
宋引鶴重新扭回去,腦袋往大氅中縮了縮,緩緩閉上了眼睛。
到了深夜,山洞外的風雪突然轉急。
宋引鶴睡的正舒服,被山洞外一聲尖嘯的風聲驚醒。
他緩緩睜開眼睛,撐起胳膊朝外望了幾眼。洞外黑漆漆一片,除了風雪什么東西都看不清。
宋引鶴盯著黑暗深處看了一會兒,陡然回過神抖了抖肩膀。
不知為何,心底突然升起幾分害怕的情緒來。
他扭頭看向靠在石壁上避著眼睛的辛夷,呼吸平順,似乎已經熟睡過去。
兩人此時都圍坐在火堆邊。
宋引鶴只是稍微挪動幾下便湊近了過去。
他借著跳躍的火光觀察了下辛夷的眉眼,片刻后小聲嘟噥一句:“一個女人長這么好看做什么。”
宋引鶴將身上的大氅往她身上拉了拉,兩人各蓋了一半。
隨后,依偎在辛夷身邊躺了下來。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覺得心安。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而去。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本已熟睡的辛夷緩緩睜開眼睛,眼底清明一片,沒有絲毫的睡意。
她低頭看了眼右手邊的小兒郎。
此時已經熟睡過去,發出細微的鼾聲。
辛夷剛想挪開右手,小兒郎突然一個翻身,腦袋枕在了她的腿上。
小臉面向她的腹部,朝她懷中貼了貼。
她瞬間停住動作,整個人僵硬了下來。
直到許久,才放松下來。
“公子?公子——”
辛夷輕喚了幾聲也沒叫醒對方。
最后,只能維持住這樣的姿勢,任由對方枕在她身上。
她替宋引鶴攏了攏身上的大氅,低聲說了一句:“就放肆這一次…”
也不知道是對身上的小兒郎說的,還是對她自己。
第40章 獨相處 私奔的小愛侶?
清晨, 宋引鶴一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就是辛夷恬靜的睡顏。
他大腦空白幾秒才緩過神來。
紛雜的思緒一瞬間涌進大腦,飛速運轉了起來。
怎么回事?
他怎么躺在十七身上?
是他
自己干的,還是十七?
短短三秒的時間, 宋引鶴眼底閃過千百種想法,最后都因為辛夷睜開雙眼, 戛然而止。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
宋引鶴渾身僵硬, 嘴角勉強扯起一抹笑容。
機械般抬了抬手:“你醒了?”
辛夷似乎還有些睡意惺忪,沉默了一會兒,才出聲:“公子的腿如何了?可還疼?”
宋引鶴躺在她身上一動不敢動, 聞言, 立馬應道:“好, 好多了。我覺得應該能進行小幅度的動作。”
“既然如此…”
辛夷垂下眼皮看著他, “公子可否從屬下身上先起來?”
“哦……哦哦。”
宋引鶴連忙撐起身體, 手忙腳亂的朝旁邊挪去。
隱藏在黑發下的耳朵悄悄染上一抹紅暈。
山洞內的氣氛陡然變得有些尷尬。
辛夷動了動自己已經麻掉的腿, 許久才站起來。
她手掌撐著石壁,不動聲色的轉了轉腳腕,想快速緩沖掉腿上麻癢的感覺。
“我出去找吃的。”
過了片刻,轉身朝外走去。
宋引鶴聽著身后漸漸遠去的腳步聲。
他雙手捂上臉頰使勁兒揉了揉,有些羞囧。
他竟然枕著十七睡了一晚上?她不會覺得他很重吧?
宋引鶴陷進自我懷疑之中。
直到辛夷從外邊回來, 還沒有回過神來。
辛夷走到火堆旁坐下, 將捉來的魚串好架在火堆上。
宋引鶴聞到香味總算回過神。
他湊了過去, 小聲打破平靜:“昨晚我就想問你了, 這魚你怎么抓的?”
宋引鶴沒話找著話。
辛夷倒也認真的回他, “將竹子削尖,直接擲到水中。”
“這樣啊…”
宋引鶴也不知聽懂沒聽懂,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沉默了一會兒,又再次出聲:“對了, 外邊的雪還下嗎?”
“小了許多。”
辛夷將火堆上的魚拿下來看了看,隨后翻了個面又放了回去。
“等吃過飯后,可以出去找找這附近的人家。”
宋引鶴聞言又點了點頭。
辛夷突然看他一眼,主動出聲問道:“其實有件事屬下一直想問問公子…”
“什么事?”
宋引鶴一臉好奇的看著她。
辛夷:“那日在山崖上,公子其實可以逃脫,為何要反過身來抓屬下。公子就不怕死嗎?”
她突然問這個問題。
著實讓宋引鶴愣了下來。
其實,他自己也沒想過原因。
宋引鶴眨著眸子看著她,“這不是人之常情嘛。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摔下山崖,我若看著你掉下去,豈能心安。”
“但您很可能會死。”
辛夷黑眸中滿是認真,“公子不怕死嗎?”
她再次問了一遍。
“當然怕了。”
宋引鶴回道:“人哪有不怕死的。我當時也沒有想那么多。好了——”
他也不知為何心里有些發慌,急于轉開話題:“反正我們現在都沒有事情。”
說完,目光落在火堆上的魚上,“好餓啊,這魚是不是烤好了?”
辛夷黑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隨后拿下魚遞給了他。
宋引鶴也不看她,直接伸手接過來,低頭便吃起了魚。
辛夷沒有戳破小兒郎想要躲避的心思。
同樣拿起魚吃了起來。
兩人解決完后,辛夷又出了山洞看了看。
此時天空中的雪已經變成細碎的小顆粒,風也停了下來。
她轉身進了山洞,看著宋引鶴問道:“公子是在這里等著屬下,還是和屬下一起去尋找人家?”
“我和你一起去。”
宋引鶴方才試探著站起身走了兩步。
雖然腿還是很疼,不過動作慢些也能走。
辛夷聞言倒也沒拒絕。
將他一個人丟在這里,她其實也不放心。
“好,那公子收拾收拾,我們出發。”
兩人出了山洞,深一腳淺一腳的朝前走去。
宋引鶴看著四周白茫茫的雪地,有些發愁:“我們該往哪走?這雪已經將路面掩蓋住了。”
“這里——”
辛夷手指向一個方向。
在他前面邁出兩步,又扭頭看他,“公子可以踩著屬下的腳印。”
她步伐緩慢,又刻意照顧著宋引鶴一個兒郎雙腳邁出的距離。
宋引鶴跟在她的身后,走的倒是挺輕松,一點不覺得吃力。
兩人一前一后。
宋引鶴視線不自覺又落在她身上。
心底某個猜想又跳了出來,這次空前的強烈,任憑他怎么壓也壓不下來。
他幾次欲言又止,險些問出口來。
可話到嘴邊,終究是差了一絲勇氣。
“風又起來了,公子把兜帽戴上…”
這時,辛夷突然扭頭看了他一眼,立馬對上他發散的眼眸。
她聲音頓了頓,提醒一句:“公子莫要分神,小心腳下。”
宋引鶴瞬間清醒。
點了點頭,老老實實的將兜帽戴在了頭頂。
兩人繼續朝前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宋引鶴噗通一聲坐在了地上,輕嘶了聲。
“怎么了?公子。”
辛夷立馬折返了回來。
蹲下身子沉聲問道:“可是腿又疼了?”
宋引鶴輕咬住唇瓣悶聲嗯了句:“抱歉,是我給你拖后腿了。”
“上來!”
辛夷直接背過身蹲到他面前,“屬下背您。”
“可……”
宋引鶴有些猶豫,話還未出口就被她撈到了后背上。
她猛的站起身,繼續朝前走去。
“抓緊屬下,別摔了。”
宋引鶴只能伸出手掌按在她肩膀上,雙腳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
不用顧及他,辛夷明顯走的更快了些。
宋引鶴只能牢牢的抓住她的肩膀,到最后干脆摟住了她的脖子。
他嘴唇抵在辛夷的肩膀上,口中呼出的熱氣不斷撲打在辛夷裸、露的脖子上。就像一根羽毛不斷輕輕瘙癢著她。
辛夷忍了許久,終是忍無可忍。
她猛的停住腳步,扭頭看向小兒郎。
宋引鶴被她嚇一跳,滿臉茫然:“怎么了?”
辛夷:“……”
看著他滿是無辜的小臉,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沒事。”
宋引鶴忍不住歪了歪腦袋,有些不解。
她這是怎么了?
*
兩人從天亮走到天黑。
在夜幕完全降臨之前,總算在前面看到生活的人家。
宋引鶴有些激動的拍著辛夷的肩膀,指著前方冒著炊煙的煙囪:“有,有人!我們出來了!”
辛夷頓了頓腳步,徑直朝前走去。
她停在院門前,敲響了柴門:“有人在嗎?”
隨著她話音落地。
院內先是響起一陣狗叫聲。
隨后有腳踩雪地的咯吱聲不斷傳來。
吱呀——
柴門從里打開。
一個用灰布包著腦袋的老婦人走了出來。
渾濁的雙眸落在兩人身上,“你們是?”
“風雪太大,不小心在這山中迷失,老人家…”
辛夷緩聲問道:“可否讓我和我家公子借宿一晚?”
聞言,老婦人又上下掃了他們幾眼,她開口問道:“你們是都城內的貴人?”
辛夷像是聽出她話里暗含的意思。
直接從懷中摸出幾枚碎銀來,遞給了她:“這就當借宿的盤纏。”
老婦人立馬伸手接過。
她退后一步,讓出道來,“進來吧。院中有惡狗看門,可要小心些別被它傷到。”
辛夷點了點頭,走了進去。
老婦人關上門后,指了指右手邊的一間茅草屋子。
“今晚你們就住在這里吧。”
“可否能騰出兩間?我家公子身份尊貴,要單獨住一間。”
“你們是主仆?”老婦人問道。
話音落地,又陡然笑出聲來:“看著不像…你們二人是私奔逃出來的?別擔心,老身這里收留過很多這樣的男男女女。”
她仿佛認定了一般。
落在兩人身上的眼神越發戲謔。
辛夷立馬否認:“老人家誤會了。”
老婦人卻搖了搖頭,越過二人朝前走去:“只有這么一間,你們將就
著住吧。”
她很快回了屋子。
院中沒有主人的身影,栓在一旁的大黃狗立馬兇狠的吠叫起來。
“咱們先回屋子吧。”
宋引鶴扯了扯辛夷的袖子,有些害怕。
見此,辛夷也只能順著他的力道,一起進了那茅草屋。
噗噗——
燭燈燃上,驅散了茅草屋內的黑暗。
進了屋子的兩人也總算看清里面的模樣。
一張破舊的床榻,一張缺腿的桌子和一盞燭燈。除此以外,再無其他物件。
這茅草屋可謂是簡陋至極。
辛夷忍不住蹙了蹙眉,“屬下去找那老婦人——”
“別去了。”
宋引鶴攬住了她。
他走到床邊坐下,“反正就住這一晚,將就一下吧。”
聞言,辛夷只能止住腳步。
她轉身走過去,為他重新鋪了下床榻:“委屈公子了。”
整理好后,便退到了一邊,“您早些休息吧。”
“你去哪?”
見她轉身就走。
宋引鶴立馬喊出聲。
他緩聲說道:“這屋子里就只有一張床,我們兩個人——”
“不妥。”
辛夷直接打斷,看著他說道:“對您的名聲不好。”
“這里又沒有其他人,你總不能站一晚上。”
宋引鶴上了床榻朝里挪了挪,“好了,本公子命令你,現在就過來。立刻,馬上!”
他瞪著她微微沉下聲音。
坐在床榻上一動不動地和她僵持著。仿佛只要她不答應就能這樣坐一晚上。
辛夷盯著他看了許久。
最后,抿著唇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