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在玩什么?”
聞祈艱難發(fā)問。
裴硯初震聲:“有競爭才會有學(xué)習(xí)的動力,我這是在當元寶的同學(xué),幫助它進步!”
被cue的小狗疑惑歪頭:“嗷嗚?”
小狗都把爪爪收回去了,裴硯初的手還搭在聞祈的掌心里。
甚至堂而皇之反過來抓住了他的手,摸了摸,詫異地問:“這還沒到十一月,你的手怎么這么冷?是不是要再加一件衣服?”
粗糙的指腹撫過,似火焰燙過,留下一陣的灼熱痕跡。
聞祈冷淡抬眸,確認般地問:“你想和元寶當同學(xué)?”
裴硯初點頭。
聞祈道:“元寶絕過育,那我是不是也要送你去絕育,讓你們的進度同步一下?”
裴硯初飛速地收回手,呲溜一下站起來,尬笑著:“啊哈哈那就不用了,畢竟事關(guān)我老婆未來的□□……”
又一步步往后退:“我去端石榴汁!”
聞祈輕嗤一聲,將鴨肉干小零食作為獎勵遞給元寶,起了身,回沙發(fā)上抽了一張濕巾擦手,接過裴硯初遞來的石榴汁。
裴硯初自信道:“石榴籽都過濾掉了,保準達到你的要求!
聞祈喝了小半杯。
酸酸甜甜的,帶著石榴特有的清香,挺開胃。
裴硯初端著他的那杯也不喝,巴巴地問:“好喝嗎?”
聞祈鴉羽似的黑睫輕掀,看向他,柔軟的唇染上石榴汁,泛著濕潤的玫紅水光,更顯得色澤靡艷,張了口,想問他手里不是有一杯嗎。
但視線掠過裴硯初手指上的創(chuàng)口貼,話到了嘴邊,轉(zhuǎn)而道:“很好喝,謝謝!
裴硯初笑起來:“喜歡就好。”
小狗見他倆都在喝石榴汁,饞得流口水,一會兒扒拉這個,一會兒刨刨那個,嚶嚶嗚嗚的,急得快說話了。
裴硯初問:“元寶能喝石榴汁嗎?”
聞祈應(yīng):“能喝一點!
裴硯初回廚房拿了一個小盤子,倒了一層淺淺的底,剛放下,小狗就湊過來埋頭呼嚕呼嚕地舔,嘴巴都染紅了一圈。
聞祈等元寶喝完后,叫它過來,抱進懷里,抽了張紙巾幫小狗擦嘴。
小狗乖乖坐他腿上,任由聞祈動作,尾巴搖啊搖。
裴硯初稀奇道:“元寶好聽話。”
“因為小狗笨笨的,思維很簡單,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聽誰的話。”
聞祈望了裴硯初一眼,道:“元寶挺喜歡你的。”
“是嗎?”裴硯初有點驚訝。
聞祈的語氣和緩:“他愿意跟你出去散步,中午還坐在你的背上陪你玩!
元寶性子粘人愛撒嬌,對別人的善意惡意更為敏感。
當初那幾個來家里應(yīng)聘的男保姆剛開始表現(xiàn)得很友善,小狗躲在他身后不肯出來,哼哼唧唧不愿意和他們親近。
過了不到一周,那幾個保姆就被他抓住現(xiàn)行——不是狗糧配餐的分量隨意地超多減少,就是漏放水果片或者魚油之類的膠囊。
擺明了不上心。
裴硯初雖然看起來吊兒郎當,但對著小狗意外的有耐心。
“等等!迸岢幊跛妓鲀擅耄霸獙毥o我增加負重,是在陪我玩?我以為我是在陪他玩!
聞祈的唇角微微揚起弧度,笑意一閃而過:“當然是元寶陪你玩了,不然直接拿你當跳板練習(xí)跨欄,不是這么簡單坐在你背上!
裴硯初低下頭,和小狗對視,小狗傻乎乎地在笑。
“畢竟我是硯寶它是元寶!迸岢幊跽,“它可能把我當成了異父異母的好兄弟!
聞祈剛張了口,還沒說話,裴硯初趕緊接下一句:“好兄弟也沒有一起絕育的!”
顯然對某句話有著巨大的陰影。
聞祈突然喚了聲:“硯寶!
語調(diào)很輕,似雨滴打在竹尖的聲響,啪嗒敲在心口上。
裴硯初腦子都空了,懷疑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
聞祈勾勾手指,裴硯初身體比思維還快,立刻聽話地湊了過來,視線直溜溜地盯著他。
“怎、怎么了?”
裴硯初舌頭打結(jié),磕巴問。
聞祈的眼眸似明月輕輕一彎,光彩瀲滟,他將小狗塞進了裴硯初的懷里,道:“既然是兩兄弟,你們倆繼續(xù)玩吧!
裴硯初傻呆呆地抱著毛絨絨的小白狗,像是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聞祈輕笑:“傻狗!
也不知道是在說哪只狗。
裴硯初眩暈得厲害,聞祈已起了身,道:“吃飯的時候叫我。”
“哦哦好!
裴硯初慢一拍點了頭,見聞祈要回工作室,身形微動,下意識想追上去,又克制住了。
等聞祈不見了蹤影,裴硯初低頭看小狗,問:“剛剛小祈那句傻狗,叫的是我還是你?”
小狗嗷一聲。
裴硯初嚴肅點頭:“我也覺得小祈剛叫的是我!
元寶:?
小狗一臉迷茫:誰是狗來著?
聞祈回了工作室,戴上耳機繼續(xù)搗鼓自己的音軌,等房間的門被敲了第二遍,才在音樂的間隙里遲緩地反應(yīng)過來,摘下耳機去開了門。
裴硯初站在外面,帶著點無奈:“你中午就喝了一碗燕麥粥,還不餓?”
聞祈后知后覺,確實有幾分餓了,肚子應(yīng)景地抗議一聲。
裴硯初笑了笑:“來吃飯。”
客廳里的落地窗外映照出晚霞時刻,在地板上投落一地光輝,小狗圍著一個小口水兜,埋頭在小飯盆里,吃得正歡。
餐廳里開著燈,光線明亮柔和,空氣里飄滿著屬于食物的甜甜香氣。
聞祈去洗了手,到了餐桌前,抽開凳子剛坐下,目光下落到面前的蛋包飯,愣了下。
蛋包飯金澄澄的,番茄醬在上面歪歪扭扭地畫了幾個圖像。
兩個舉著手的火柴棍小人,還有疑似戳著四根牙簽的一團云。
聞祈滿頭霧水:“這什么?”
裴硯初熱情解釋:“我們倆和元寶。高一點的這人是我,矮一點的是你,旁邊這一團是元寶。傳神吧?”
聞祈重新看去,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裴硯初不死心:“雖然我畫得有點爛,但是神韻在的吧?神韻!
聞祈勉強道:“有一點?”
裴硯初泄了氣,頭上仿佛有狗狗耳朵失望地耷拉下來,道:“好的吧,我還以為你會喜歡!
“不是很像,但挺可愛的!甭勂淼溃拔摇_實喜歡。”
他很少表露自己喜歡什么,連說這個詞的時候,整個人也顯得不自在。
裴硯初的眼眸登的亮了起來。
聞祈別開視線,道:“吃飯。”
刀叉劃開表面的金黃色的蛋皮,里面是青豆、胡蘿卜塊和玉米粒做成的醬油炒飯,裹上沾著酸甜番茄醬的蛋液,調(diào)味剛好。
聞祈早就餓了,吃了一半,速度放慢下來,又想起什么,問:“廚房里還煮著什么嗎?”
空氣里一直彌漫著某種甜滋滋的香氣。
裴硯初道:“在煮紅豆,我打算做紅豆沙小丸子給你當宵夜。”
聞祈下意識道:“我平常不吃宵夜。”
“我用小鍋煮的,就一小碗,不多。”裴硯初笑著比劃了下,“我第一次做甜品,晚上賞個臉唄。紅豆補氣血,喝完以后你的手說不定就沒那么冷了。”
聞祈的心弦被很輕地觸動一下,微微猶豫,點了頭。
裴硯初道:“再說了,你又不當大明星又不去熒幕前,不用控制飲食,多吃點也沒事。”
聞祈執(zhí)勺的動作一停,回:“習(xí)慣了。”
裴硯初疑惑:“什么?”
“我不需要控制飲食,但是我媽媽需要。”
聞祈輕聲道:“她在結(jié)婚時宣布退圈,回歸家庭,但在飲食和鍛煉上一直像以前那樣要求自己。自從我有記憶起,媽媽吃的菜色就只有那些,我和她吃的是一樣的,習(xí)慣了。”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他也養(yǎng)成了少油少鹽,清淡簡單的飲食習(xí)慣。
甚至因為不適應(yīng)學(xué)校食堂的飯菜,只能從家里帶飯盒。
“我不管。”
裴硯初大少爺?shù)陌缘佬宰优艹鰜砹,想也不想就道:“你知道你抱起來有多輕嗎?多吃兩碗飯才是正事,什么狗屁習(xí)慣,該改的就改。”
聞祈皺著眉:“你什么時候抱過我?”
裴硯初剛還在囂張的氣焰一下子小了下去:“就,上次你罰我跪的時候,我看你靠在床頭睡著了,就幫你調(diào)整了位置……”
又近乎執(zhí)拗地重復(fù):“你太輕了!
聞祈啞然。
裴硯初依舊記得那晚。
深夜萬籟俱寂,客臥燈光通明。
他低頭跪在地毯上,一邊兢兢業(yè)業(yè)地擔(dān)當暖爐的職責(zé),一邊漫無邊際地想聞祈到底有沒有點過男模,要是真的點過,尋思找誰查一下會所,研究研究聞祈點的男模是什么類型。
等懷里那雙玉石般透著冷的腳一點一點染上暖意,裴硯初抬起了視線,卻發(fā)現(xiàn)聞祈不知何時已經(jīng)睡著了。
栗子發(fā)絲在光下泛著柔軟的光澤,青年長睫低垂,睡顏秾艷如畫,下頜微尖,就這么斜斜地靠坐在床頭,閉著眼,平日如霜似雪的疏離氣質(zhì)也褪去幾分,讓人錯覺觸手可及。
他就這么望著,看著藏在心尖、比記憶里身量清減許多的眼前人,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
——他本以為,聞祈過得很好。
“你……”
聞祈本想問為什么裴硯初不把他抱回自己的房間,反而讓兩人一起睡在客臥,剛開口,又發(fā)覺這個問題不對勁。
怎么就默認了裴硯初抱他這事?
聞祈心生一股別扭,頓了頓,道:“下次可以直接叫醒我!
裴硯初笑著道:“我這不是怕你醒了讓我繼續(xù)跪嗎?正好躲個懶,當懲罰結(jié)束了!
理由挑不出錯,但聞祈望著對面神色坦然的裴硯初,心跳驀然錯漏一拍。
好似有一道念頭隱約閃過,卻什么也沒抓住。
如霧中看花、水中賞月,明明就在眼前,似有似無、亦真亦假,讓他尋不到最深處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