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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聞祈回公寓的時候已是深夜。

    他站在玄關處慢吞吞地摘圍巾, 小狗好奇地用鼻子頂著放在地板上的打包袋,嗅聞檢查。

    里面是聞若嬋托阿姨做的咸蛋黃雞翅——上次在外面的餐廳吃飯,聞若嬋誤以為聞祈喜歡這道菜, 特地叫阿姨做了兩份,用保溫盒讓他帶回去一份。

    聞祈低頭問小狗:“他呢?”

    未點名道姓, 小狗也知道在說誰,搖搖尾巴,噠噠噠地跑向臥室, 用腦袋頂開虛掩的門。

    里面隱約傳出裴硯初的聲音, 似在和誰通話。

    聞祈提著袋子走進公寓, 取出保溫盒放在餐桌上, 往臥室走了兩步, 又停住。

    他轉而去了客廳, 拿杯子給自己倒水。

    小狗剛剛扒門的動靜引起臥室里某人的注意力,裴硯初很快掛斷了藍牙耳機里的通話, 走了出來, 看到聞祈,笑著問:“回來了,怎么不喊我?”

    “看你好像在打電話,就沒叫你。”聞祈放下水杯,像是隨意一問,“在和誰說話?”

    “不重要的人。”

    裴硯初幾步走近,攬抱住聞祈的腰身,低了頭, 和聞祈近乎額頭相抵,語氣繾綣:“今天和聞阿姨聊得開心嗎?”

    某個詞語觸動了敏感的神經。

    聞祈的眸光輕閃,問:“我是否開心, 很重要嗎?”

    裴硯初不假思索:“那肯定啊,我們家小祈開不開心,是世界上頂頂重要的事。你要是心情不好,我得負責哄你。”

    他又看向小狗:“是吧元寶?”

    小狗吐著舌頭蹲坐在一邊,腦袋左右晃晃,看起來有點傻。

    裴硯初打了個響指,興致勃勃地指揮:“元寶,翻個肚肚給我們小祈看。”

    小狗接收到指令,啪嘰往后一倒,露出覆著短絨毛的柔軟肚肚,爪爪虛空刨刨,熱情邀請摸摸。

    聞祈的臉上浮現淺淡笑意,索性坐在地毯上,抱著小狗摸它的肚肚。

    小狗像只毛絨玩具,躺平任摸,只有尾巴掃來掃去,彰顯愉快心境。

    裴硯初跟著在旁邊坐下,靠著聞祈,轉頭問他:“看了元寶翻肚肚,心情有變好一點嗎?”

    “有,但還不夠。”聞祈偏頭看來,語氣柔和,“我還想看硯寶翻肚肚。”

    裴硯初愣了愣,臉頰控制不住地躥起熱度。

    是讓他對著聞祈露出肚皮,像元寶那樣討好賣乖求摸摸?……

    饒是他對著聞祈臉皮再厚,行事再無所顧忌,此刻也禁不住升起幾分害臊。

    聞祈問:“不行嗎?”

    “行。”

    裴硯初咬牙道。

    哄老婆開心的事,哪能說不行!

    他待在家中,已經提前洗過澡,黑發蓬松凌亂,穿著黑灰色的真絲睡衣和長褲。

    裴硯初伸手撩起自己的睡衣下擺,仰面躺倒了聞祈的腿上,又握住了他的手,帶著按在自己的腹肌上,大義凜然道:“摸吧。”

    男人的腰身勁窄有力,八塊腹肌塊壘分明,蘊著強烈的爆發力,是平時保持鍛煉的自律標志。

    此刻因為緊張而繃緊了線條,小麥色肌膚在光下流轉著一層蜂蜜般的光亮,隨著急促的呼吸而略微起伏,更顯出幾分屬于成熟男性的性感張力。

    聞祈的眸底漾開笑意。

    纖長白皙的指尖按了上去,色差明顯,用著撓小狗肚子的手法,輕而緩慢地撓著裴硯初的腹肌。

    指腹柔軟,溫如暖玉,劃過肌膚時,仿若拂過一陣陣酥麻電流。

    裴硯初的腰身一弓,禁不住有了別的變化,伸手攥住聞祈的手腕,求饒道:“小祈,還是算了,癢。”

    聞祈道:“不喜歡?”

    “怎么會?”裴硯初的喉結滾了下,“你給我的,我都喜歡。”

    他閉了閉眼,放開了抓著聞祈的手掌,道:“你摸吧,我保證不反抗了。”

    “這么聽話啊。”聞祈伸手撓了撓裴硯初的下巴,微微偏頭,“硯寶是我的乖狗狗嗎?”

    “是。”裴硯初的耳尖通紅,毫不猶豫道,“是忠誠于你、永遠愛你的乖狗狗。”

    聞祈得了滿意的答案,唇角上翹:“乖狗狗,有獎勵。”

    裴硯初的黑眸猛地亮了起來。

    小狗被拍拍,回了自己的窩,找玩偶玩。

    聞祈拉著裴硯初進了臥室。

    門剛關上,聞祈的手臂似藤蔓纏上了裴硯初的頸側,漂亮的眉眼如明月輕彎,輕聲囑咐:“今晚要輕輕的,記住了嗎?”

    裴硯初直勾勾地盯著他,視線熾熱,黑眸似燃著火焰,啞聲道:“記住了。”

    分別一個月,兩人又回到了青澀生疏的狀態。

    裴硯初捧著聞祈的臉,虔誠地吻著他,極盡克制的愛與欲都傾訴在了癡纏的唇舌之間。

    動得太慢,瀕臨他的忍耐極限,熱燙的汗水自高挺的鼻梁墜落,啪嗒砸在聞祈的臉上。

    像滴落在了心湖,掀起層層漣漪。

    “小祈,我想……”

    裴硯初貼著他,眸光熱切,聲音低啞地求。

    “不可以。”

    聞祈也忍得難受,瞳眸浮著空濛的霧氣,眼尾暈開一抹綺麗霞色,亂著呼吸,斷斷續續地道:“只能……這樣。”

    他說只能這樣,裴硯初便聽話地執行。

    光.裸汗濕的結實手臂安靜地抱著聞祈,平復了過于激烈的渴望,再緩慢地動作。

    灼熱的吻細細碎碎、密密麻麻地落下,聞祈沾著濕發的額角、滑落淚珠的眼尾、柔軟的臉頰……沒一處躲過去。

    到最后的時候,兩人出了一身的汗,像剛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彼此急促的呼吸疊在一起,曖昧糾纏。

    裴硯初抱著他,神色饜足,鼻尖輕蹭著聞祈的鼻尖,哄著問:“今天出去怎么不開心了,和我說說?”

    聞祈的眉尖微挑,問:“真要聽?”

    裴硯初道:“你愿意告訴我,我就聽。”

    聞祈的語氣懶散:“媽媽告訴我,她的存在,一開始就被宋家父子算計好了當星樂的搖錢樹,被他們處處防備著,根本拿不到管理權。她能順利接手星樂,表面是因為和沈家合作,但其實和沈家沒什么關系,后面有另一個人的身影在。是那個人在暗地里安排好了一切,不計成本,不要報酬。”

    裴硯初的神情僵硬了一瞬。

    聞祈疑惑地問他:“你說,怎么會有這樣的人?當自己是隱世埋名的英雄,覺得這樣做事很帥嗎?”

    裴硯初不知道聞祈和聞若嬋都聊了些什么,心尖提了起來,謹慎開口道:“既然那個人不愿意透露姓名,說不定有他的理由在?總歸結局是好的,聞阿姨拿到了星樂的管理權,有了錢,也有了圈子里的話語權,中間的過程就不用追究了吧。”

    聞祈問:“你覺得是什么理由?”

    裴硯初道:“興許就是覺得沒必要吧。”

    聞祈起了幾分興趣:“怎么說?”

    “幫了忙,能得到無非就是對方的感謝、金錢或人情往來的報酬。”裴硯初道,“對方不需要,僅此而已。”

    聞祈若有所思地望著他,看得裴硯初有幾分心虛,差點撐不住的時候,忽地一笑:“你說的有道理。”

    裴硯初剛暗地里松了一口氣,就聽得聞祈又平靜地道:“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隱瞞和欺騙在我眼里都沒區別,都是打破信任的一種方式。”

    非公開透明、只有一方掌握的信息,代表著兩人的相處從一開始就不是平等的。

    聞祈道:“這樣的行為,是上位者習慣操控一切,自以為是的傲慢作派。”

    裴硯初徹底呆住。

    “不過還好,星樂這件事和我沒什么關系。”聞祈的語氣一轉,唇角上揚淺淺的弧度,“我也不用太介意,對吧?”

    裴硯初的思緒混亂,磕磕絆絆道:“是……吧?”

    聞祈輕嗯一聲,道:“時間不早了,洗洗準備睡吧。”

    只做了一次,聞祈的身體雖然有些發軟,但還能自己走去浴室作清洗。

    等再出來的時候,聞祈看到裴硯初木木地坐在床邊,像受了很大的打擊。

    “怎么了?”聞祈不動聲色地問,“你看起來臉色不大好。”

    裴硯初如夢初醒,目光閃爍,匆匆避開了聞祈的視線,道:“沒什么,我去洗澡。”

    聞祈看著他離開的身影,躺回床上,手指隔著睡衣搭在小肚子上,有些后悔。

    好像把話說重了,反而把笨狗嚇得縮回去了。

    浴室傳來的水聲很快停止。

    聞祈早已困倦,關了主燈,留了一盞昏黃的小夜燈給裴硯初。

    裴硯初回了床上,輕輕伸手,將聞祈攬抱進懷里。

    聞祈轉過身,動作自然地靠進裴硯初的胸膛里。

    “小祈,我認真地想了想你剛說的話。”裴硯初抱著他,突然道,“我覺得你說的不對。”

    聞祈略微詫異,輕輕抬眸,道:“繼續說。”

    裴硯初道:“隱瞞和欺騙,如果本意是為了自身的利益,那的確是在濫用和破壞他們之間的信任關系。”

    聞祈問:“打著為對方好的旗號,就不算是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裴硯初低聲道,“我想說的是,當一件事本身就涉及不平等的利益交換、且對方不可能會拒絕的時候,隱瞞下來,反而是將彼此不平等的地位變得平等。”

    聞祈一怔。

    “如果做這些事,是為了將選擇權交給對方,應該會被原諒的吧?”裴硯初掩飾般地道,語氣泄出一絲局促,“當然,我就是隨便想想,隨便猜猜……”

    聞祈的胸腔忽然有些悶堵,像有一只手緊緊攥著他的心臟,聲音發啞:“怎么會有這么傻的人?”

    裴硯初忍不住笑了起來。

    傻嗎?

    可他只是想要聞祈愛他。

    無關利益。

    第72章

    夜色深重, 淡淡的銀色月光透過薄紗窗簾,輕柔地灑落主臥,落在他們身上。

    聞祈的臉埋在裴硯初的胸膛上, 思緒很亂,有些睡不著。

    裴硯初的手臂沉沉地搭在他的腰間, 倒是沒心沒肺地先睡了過去,呼出的氣息綿長安慰,薄肌胸膛下, 一顆心臟篤篤跳動, 清晰地撞擊著他的耳膜。

    為什么……

    聞祈尚有些茫然, 就像一個只有幾顆糖的小孩, 安安靜靜地待在角落里, 突然有另一個小朋友蹦到了他的面前, 慷慨地將裝滿了五彩糖果的玻璃罐塞進他的懷里。

    不容拒絕,不要報酬。

    蠻橫霸道, 卻也純粹赤忱。

    聞祈聽著裴硯初的沉穩心跳聲, 手指輕蜷,慢慢地閉了眼。

    如果糖果有保質期,那在這一刻,他希望期限能夠久一點。

    兩人相擁昏睡至半夜,直到被乍響的手機鈴聲突然驚醒。

    聞祈困得迷糊,發現是自己的手機在響,伸了手,拿過床頭柜上的手機。

    裴硯初跟著醒了, 撐起手臂,看了眼說明外面半昏半明的天色,聲音含著倦意, 問:“天都沒亮,這么早,誰找你?”

    手機顯示早上五點,屏幕跳動著一個名字,讓人意外——Echo。

    聞祈蹙了眉,道:“Echo不會無緣無故這個點來找我,可能是節目組出了什么事。”

    他點了接通,對面傳來Echo匆匆的聲音:“小祈,出事了。”

    果不其然。

    聞祈問:“怎么了?”

    Echo語氣嚴肅:“小祈,你是不是還沒看網上的新聞?先去看,然后今天別出門,你的地址泄露出去了,有媒體在你住的樓下堵你。”

    聞祈根本沒想過和自己有關,詫異問:“什么新聞?”

    “你和江軻的緋聞。”

    Echo言簡意賅:“有人自稱我們綜藝的工作人員,說江軻在比賽期間和你拉拉扯扯談戀愛。江軻那邊的工作室在緊急公關,找我要了你的聯系方式,等會兒可能會直接和你溝通。”

    “我知道了。”

    聞祈的神色微凝,考慮得更多,擔心一旦引人注目,會有人扒出他的身份,引火燒到聞若嬋那邊去。

    他和Echo簡單了解了基本狀況,掛斷電話,轉去聯系了聞若嬋工作室的公關部,說明意圖。

    公關部24小時在線,接到聞祈的提醒,立刻表示會跟進。

    裴硯初在旁邊聽了聞祈和Echo聊的全程,拿出手機,先上網搜了新聞。

    社交軟件上,文娛熱搜榜第一正掛著江軻的名字,后面跟著爆字。

    第一個熱門微博是九宮格照片,打滿了水印,兩人或面對面交談,或對著一張曲譜聊天,不是在舞臺后臺,就是在練習室,背景里還有其他人的身影。

    角度刁鉆,江軻的正臉面容清晰,眼眸亮亮的,唇角上翹,看起來很乖,注視著對面的聞祈。

    聞祈的出鏡基本只有背影,穿著低調,只除了最后一張照片,漏了半張側臉。

    江軻的臉上還帶著亮晶晶的舞臺妝,一臉緊張,遞出一捧向日葵。

    對面的青年拉著行李箱,身形纖瘦,只露出小半張側臉,也能看出秾艷佼好的眉眼,氣質清麗出塵。

    照片里的兩人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什么,視線交纏,中間的向日葵花束燦爛熱烈,是唯一的亮色,竟像有幾分偶像劇般的登對。

    文字則以知情者的口吻聲稱兩人在綜藝認識,已經地下戀情一個月。

    音綜的熱度很高,江軻的人氣也一直在前三,作為上升期的愛豆類型,爆出談戀愛的事跡相當于丑聞。

    半夜出現的熱搜,偷偷發酵,現在已經登頂,評論有控評、有路人吃瓜,也有不少粉絲心灰意冷,宣布脫粉,還有一些粉絲在大罵江軻對不起她們的打投。

    裴硯初看過每一張照片,神色越來越沉,伸手放大最后一張照片,眉宇深皺,轉頭向聞祈確定:“這是……我來接你回去的那天?”

    聞祈看了眼,輕嗯一聲,解釋:“江軻是想送我花,我沒接。”

    幾張照片,足以讓裴硯初看出少年的慕艾心事,又追著問:“江軻是不是晚上來敲你酒店門,找你要聯系方式的那個?”

    聞祈自己都忘了這件事,愣了下,才回想起來:“……是他。你怎么還記得?”

    裴硯初的語氣酸溜溜的:“怎么不記得?那天我倆正視頻,你和我說,你和他以后不會有其他交集,現在好了,直接在熱搜上官宣了。”

    聞祈不喜張揚,他這個正牌男友都沒有官宣的待遇,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名字竟然搶先和聞祈綁定在一起。

    假的也不行!

    裴硯初越想越氣:“江軻人呢,不會看到照片在被窩里偷著樂,根本沒想到撤熱搜吧?”

    聞祈無奈道:“江軻那邊估計正忙著,Echo說了他的工作室會聯系我,別著急,再等會兒。”

    又輕輕地拉住裴硯初的手,道:“我就在這兒,你急什么?”

    裴硯初臭著一張臉,聞言勉強和緩幾分。

    聞祈的手機恰時再次響了起來,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

    接通以后,聞祈猜對面是江軻工作室的工作人員,禮貌打招呼:“你好,我是聞祈。”

    通話對面卻傳出了江軻本人的聲音,少年小心翼翼道:“小祈老師,是我,江軻。抱歉,我給您添麻煩了。”

    他的名字一報出來,裴硯初剛好轉的臉色立馬黑了下去,氣場冷得掉冰碴。

    江軻渾然未覺,依舊帶著歉意往下說:“我這邊大概能猜到是誰做的,我和他曾經是隊友,這段時間在爭取同一個資源,所以連累到了您。我會盡快處理的。”

    聞祈看了眼旁邊的裴硯初,淡聲問:“你們打算怎么處理?”

    江軻道:“我們這邊在花錢壓熱搜,找了水軍控評,也和轉載的媒體工作人員打了招呼撤稿。”

    聞祈問:“你們不打算發澄清的聲明嗎?”

    江軻一頓。

    工作室已經擬好了聲明和律師函,也發給他看過,但……

    江軻低聲道:“也可以冷處理,不發表聲明,當這些是捕風捉影的小道消息,讓網友們自由評論……如果您不介意的話。”

    握著聞祈手的力度驀然變重,裴硯初聽出了某種言下之意,憤怒的火噌一下起來了。

    他還在這兒呢,就有人明目張膽想上位了!

    “抱歉,我介意。”

    聞祈捏了捏裴硯初的掌心,帶著某種寬慰的含義,語氣平靜,不急不躁道:“麻煩你和工作室做一下溝通,發一份澄清聲明吧。我不希望我的男朋友看到新聞,對我有誤會。”

    裴硯初的唇角瘋狂上翹,裝模作樣地輕咳一聲,胸腔里的心臟跳得急促,沒忍住,抱著聞祈的腰身,湊過去要親聞祈的臉。

    對面的江軻也聽見了動靜,遲疑問:“小祈老師,你和你的男朋友是住在一起嗎?”

    聞祈推開纏上來的某只大型粘人狗狗,道:“是。”

    “是結束錄制的那天,你說他看到花也會不高興的那個人嗎?”

    “是。”

    通話里安靜一會兒,傳來江軻有些失落的聲音:“我明白了。”

    掛斷以后,裴硯初的黑眸很亮,閃動著某種奇異的光芒,道:“你拒絕他的時候,提了我?”

    聞祈的唇角浮起淺笑:“恩,雖然那時候我們還沒正式在一起,但我提前借用了一下你的‘男朋友’身份。你不介意吧?”

    裴硯初根本掩飾不住臉上的笑意,道:“不介意,一點都不介意!”

    又囑咐:“小祈,你就不要小看一些道德感低下的人,有時候你說你有男朋友,他們根本不會聽的,說不定還想著撬墻角呢!你最好換個說法。”

    聞祈挑眉:“換什么?”

    裴硯初義正言辭:“我倆已經互相見過父母,是很快就要領證的關系!”

    聞祈問:“互相見過父母?”

    裴硯初理所當然:“對啊,你在高中的時候見過我爸媽,我也見過聞阿姨……”

    聞祈突然問:“你怎么知道高中的時候我見過你的父母?”

    裴硯初的神色驟然一僵,又恢復如常,道:“你告訴我的。”

    聞祈覺得好笑,反問:“我什么時候說的?”

    他怎么不記得?

    裴硯初面上看不出半分心虛:“我剛住進來那幾天的事,你不記得了啊?沒事,我記得就夠了。反正我倆高中認識第一天,你就見我家長了。”

    聞祈也不欲辯解,意味深長地笑著:“行,是我忘記了。”

    江軻簽約的工作室很快發表了聲明,表明緋聞里的另一人是江軻在節目里合作過的編曲老師,再無別的關系。

    節目錄制結束那天,江軻送向日葵是想表達對老師的感謝,請勿過度解讀。

    江軻也下場,轉發了工作室的澄清微博以及律師函。

    為了方便溝通,聞祈和江軻加了工作微信,看在是個乖學生的份上,聞祈特意提醒:【對方既然是你的隊友,那也知道你和沈家的關系,后續可能在上面做文章。】

    江軻:【謝謝小祈老師,我猜到了,無非就是說我吃不了一點苦,在節目里的努力都是裝的,背地里用特權讓整個綜藝組換酒店、換伙食。】

    江軻:【但我舅真不是為了我這么做的!合作餐廳的那些飯菜太清淡了,根本不合我的口味,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舅突然搞這一套。】

    若是放在前幾天,聞祈聽聽也就過了,不當一回事,現在內心一動,下意識浮現了一些別的猜想。

    自聞祈和江軻加上了微信——哪怕不是私人號,而是正兒八經的工作商務號,也把裴硯初氣個夠嗆。

    隨著時間的流逝,網友們漸漸起床吃瓜,把一些別的相關話題也帶了上去。

    好在星樂這邊的公關團隊也發力,幫著一起控制熱度,但裴硯初依舊不滿,覺得處理的速度太慢了,找朋友打出去幾通電話,問有沒有渠道趕緊壓下來。

    聞祈抬起頭,視線長久地停留在裴硯初的身上。

    裴硯初站在窗邊,沉著臉,神色冷峻,身影挺拔筆直。

    和通話另一邊說事的時候,男人顯得格外成熟穩重,讓聞祈一時恍惚,錯覺自己看見了曾經出現在財經雜志封面上,那位矜貴傲慢的霈澤總裁。

    【我舅真不是為我這么做的……】

    【換的合作餐廳口味太清淡……】

    不合江軻的口味,卻恰恰合他的口味。

    是裴硯初做的嗎?

    聞祈想。

    一會兒覺得會不會是他太自作多情了,捕風捉影,聽到什么都代入自己,想到裴硯初。

    一會兒又覺得確實像是裴大少爺能做出來的事,背地里逞英雄,什么名字都不留下,傻。

    到最后,聞祈下定決心,低了頭,給江軻發消息:【可以給我沈溪的聯系方式嗎?我有一些問題,想當面問他。】

    第73章

    幾方勢力運作之下, 熱搜詞條很快消失不見,相關的照片也不可顯示。

    有存了圖的其他路人試圖上傳照片,發現發江軻的照片沒事, 但照片要是涉及了緋聞里的另外一個人,直接上傳失敗。

    就連提一句“知情人爆料者”說的江軻在錄制綜藝期間原創的一首情歌, 是為了某編曲老師,整篇博文也會自動轉僅自己可見。

    熱搜一路降至消失,沸沸揚揚的輿論也被壓下。

    兩人重回床上, 只是這么鬧了一通, 都沒了睡意。

    聞祈低頭看著手機上的消息, 應付著前同事們的打探。

    裴硯初從旁邊蹭過來, 手臂環抱著他的腰, 頭擱在他的肩上, 開始低聲賣可憐:“老婆,我剛想親你, 你把我推開了。”

    聞祈從消息的間隙里抬頭看裴硯初一眼, 道:“我剛是在和江軻說正事。”

    裴硯初生出一點敵意,道:“你別叫他的名字。”

    叫一句名字都不行。

    聞祈心生無奈,放了手機在一邊,低頭看他:“你要怎樣?”

    裴硯初委屈道:“你都和外面的野男人傳緋聞了,也不安慰我。”

    聞祈很想說一句江軻充其量只能算個小孩,算不上什么野男人。

    但知道醋缸打翻的男人沒理智可言,知趣地沒吭聲,伸手摸了摸裴硯初的臉, 在他的唇邊落下一個寬慰的吻。

    裴硯初得寸進尺:“還有呢?”

    聞祈問得直接:“還要什么?”

    裴硯初的手擠進聞祈的手指,十指相扣,強勢又曖昧。

    他含咬著聞祈的耳垂, 啞聲道:“老婆,我想給你舔。”

    溫熱的氣息吹拂敏感的耳尖,叫聞祈有些腰軟,神色也變得幾分不自在,道:“這算什么安慰。”

    裴硯初道:“老婆那里粉粉的,香香的,同意讓我吃,就是給我的安慰。”

    聞祈的臉頰發熱,道:“你要不要臉。”

    要臉怎么追得到老婆?

    裴硯初沒說話,眸底如清潭,漾開了粼粼閃光的笑意,淡紅的薄唇微張,依戀輾轉地吻著聞祈的耳垂、頸側、鎖骨,留下濕漉漉的痕跡。

    睡衣的扣子被一粒粒解開,熾熱的吻被縱容著一路向下,親到聞祈的小肚子的時候,不知怎的,裴硯初覺得尤為歡喜。

    “老婆,你最近肚子上長肉肉了。”

    裴硯初又親了親聞祈的肚子,越看越喜歡,笑得很傻,忍不住夸:“好可愛。”

    聞祈臊得耳尖泛紅,拿手掩飾性地擋了擋,道:“好了,別看了。”

    他不讓看,裴硯初只好遺憾地收回目光,轉而注意其他地方,鉆進了薄被里。

    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偶爾響起叮咚的消息提示音,再無人理會。

    咕啾水聲曖昧回響,似春雨綿綿不停。

    過了良久,裴硯初從被子里鉆了出來。

    男人的臉上悶著異樣的緋紅,黑眸卻很亮,聲音喑啞,蘊著笑意,問:“小祈,舒服嗎?”

    聞祈的長睫半垂,眼波流轉,眼尾洇暈開一抹胭脂般的薄紅,白瓷似的臉頰透著粉,懶懶散散地靠坐著,呵氣如蘭,仿若一幅美人春睡圖。

    他的呼吸淺淺亂著,伸出纖長的指尖,撥了撥裴硯初額前汗濕的亂發,答非所問:“你練了一箱的櫻桃梗打結,挺有用的。”

    裴硯初被夸了一句,立刻得意起來,道:“那當然,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為了能伺候好老婆,當然得勤加練習。”

    聞祈輕輕地笑起來,兩人的身形貼靠在一起,自然也感受到了裴硯初的某種變化。

    他仰頭親了親裴硯初的臉側,伸手往下探去,問:“我幫你?……”

    滿室旖旎,直到臥室外有某只醒來的小狗嚶嚶嗚嗚地刨門,纏在一起的兩人才勉強分開。

    裴硯初去了門外,給小狗弄些吃的,順帶給兩人訂早餐。

    聞祈半夜被打攪清夢,又和裴硯初廝混一早上,疲憊倦怠,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過了沒多久,熟悉的腳步聲,裴硯初半坐在床邊哄他:“我訂的早餐快到了,起來吃一點再睡,別餓著胃。”

    聞祈沒什么胃口,但惦記著現在要吃的是兩人份,勉強應一聲,伸了手,讓裴硯初抱他去洗漱。

    他安靜地依偎在裴硯初的懷里,懶洋洋的,像只品種華貴的雪白貓咪。

    裴硯初抱著他走向浴室,胸腔里被熱熱漲漲的饜足情緒脹滿了,鬼使神差問:“老婆,我們什么結婚?”

    聞祈正懨懨困倦著,一下子清醒了,愕然問:“什么結婚?”

    裴硯初嘴快問出口,索性往下說:“我倆都談戀愛了,下一步不就該討論結婚的事了?”

    聞祈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我沒記錯的話,你現在背著一堆債吧?我們上高中的時候,英語老師還特地囑咐我們,婚前一定要查對方的征信報告,查看對方的債務情況——哦,你失憶了,不記得這些了。”

    裴硯初一愣。

    他名下的房產被查封得七七八八,銀行卡賬戶也被凍結,只進不出,在聞祈眼皮子底下炒股賺的錢,做樣子填了幾場判決的賠償款,但還有天大的窟窿沒補上。

    裴硯初的思維轉得快,笑起來道:“那沒關系啊,婚前債務不會影響到你……”

    聞祈的臉色冷了下來,道:“放我下來。”

    正好走到了浴室門口,裴硯初把聞祈放了下來,試探著問:“老婆,你生氣了嗎?”

    聞祈一個眼神也沒給他,往前走去。

    啪的一聲,浴室門重重關上,攔裴硯初在外面,少見的情緒化表露。

    裴硯初沒聽到回應,又吃了個閉門羹,伸手摸了摸鼻子,有些郁悶,嘗到了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滋味。

    算了,還是他太心急了。

    兩個人談戀愛談得好好的,不涉及任何利益,他平白無故提什么結婚。

    他現在這狀況,聞祈有所顧慮也正常。

    裴硯初很快自己調整好心態,等聞祈重新出來了,又可憐巴巴地湊過去:“老婆——”

    聞祈停了腳步,靜靜看來,聽他打算說什么。

    裴硯初討好道:“你別生氣,當我剛什么都沒說。你餓不餓?我讓餐廳送的海參蔬菜粥,他們新推出了一道秋葵厚蛋燒……”

    “裴硯初。”

    聞祈語調平靜地打斷。

    裴硯初悚然一驚,在聞祈的眼神下站得溜兒直,磕磕巴巴問:“怎、怎么了?”

    聞祈深深地望著他,道:“我接那檔綜藝,考慮的因素不只有Echo介紹的資源,還有你。”

    綜藝來錢快,錄制一個月,不僅能擴寬人脈資源,報酬也豐厚,能抵他個人接單一年的收入。

    他甚至動搖過一秒Echo說的選手組。

    但是他小時候有一次被聞若嬋帶著去游樂場玩,被粉絲和媒體圍追堵截過,實在不想再次體驗那樣的生活,年齡也和選手組那些十七八歲的少年們格格不入,最后還是拒絕了。

    裴硯初張了張口,臉上的笑容險些撐不住:“考慮我什么?談個戀愛,你不會還想著幫我還債吧……”

    那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天方夜譚。

    聞祈確實考慮過。

    那些經濟糾紛的官司,多數是因為合作崩盤,或者是因為裴硯初被推出來當替罪羊。

    聞祈帶元寶出去散步,等待小狗們社交的時候,曾經碰到過有位狗狗主人愁眉苦臉,抱怨著自己突然發現男朋友在外面因為賭博欠下了幾十萬的債務,又因為十幾年的感情,實在難以割舍說分手。

    賭博成癮,欠下欠債,有一就有二,這有什么可猶豫的?

    再看裴硯初,雖然債臺高筑,但也不算是他本性的過錯,那些金額慢慢還,總能還完,無非就是少買一些昂貴的衣物,多接一些工作,也不是不能接受。

    【談個戀愛,你不會還想著幫我還債吧?】

    原來是他自作多情,是他把裴硯初的一場游戲當了真,還想把所有的籌碼都推出去。

    聞祈的胸腔像有一股火焰燃燒,呼吸艱澀,帶著疼意,他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地撞開了裴硯初的肩膀,往外走。

    裴硯初呆立在原地幾秒,猛地回過神,急忙追上去,攥住他的手腕:“小祈——”

    聞祈被迫停下,輕飄飄地暼他一眼:“喊我做什么?你都說了,婚前債務和我沒關系,我還不至于上趕著自找麻煩。”

    裴硯初也知道自己剛說錯了話,有些慌,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

    顛三倒四,想解釋,卻不知道該解釋什么。

    訂購的早餐正好送到,按響了門鈴。

    聞祈閉了閉眼,抽回自己的手,道:“夠了,去開門吧。”

    裴硯初面露躊躇,怕耽擱時間,聞祈吃不到早飯胃會難受,先去開了門。

    聞祈去了客廳,幫吃完飯的小狗擦嘴,又讓小狗坐好,給它梳毛。

    小狗察覺到了聞祈的心情不好,表現得尤為乖巧,舔了舔他的手腕。

    裴硯初一邊將菜品擺放在餐桌上,一邊時不時偷看聞祈幾眼。

    聞祈的眉眼低垂,安安靜靜地給小狗順毛,看起來和平常無異,裴硯初卻覺得愈發心慌,隱隱感覺有什么失了控,脫離了他的計劃。

    “小祈,可以吃飯了。”裴硯初道。

    聞祈輕嗯一聲,摸摸小狗腦袋,起身去洗了手,而后坐在了餐桌前。

    裴硯初坐在對面,正斟酌著怎么開口,聽得聞祈道:“我下午出去一趟。”

    他下意識追問:“你去哪兒?”

    聞祈淡淡道:“談個戀愛,去哪兒,去見誰,每件事都要向對方報備嗎?”

    裴硯初語塞。

    他自己對聞祈都隱瞞了行程,又憑什么要求聞祈給他報備?

    裴硯初訥訥:“我是想問問,你需不需要我送你……”

    聞祈道:“不用了。”

    氣氛徹底降至冰點,一頓早餐尷尬地用完,到了平時帶小狗出門散步的時間。

    裴硯初收拾完桌面,和蹲守的小狗同時望向聞祈,眼神流露某種渴望的光芒,帶著求和的信號。

    聞祈徑直無視了,道:“你帶元寶出門吧,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

    裴硯初眼眸里的亮光啪地熄滅了,垂頭喪氣道:“好吧,那你在家好好休息,記得吃維生素片。”

    一人一狗出了門,公寓重回一片落針可聞的寂靜,空落落的,像是被遺忘在了世界罅隙。

    聞祈慢慢地走回工作室,坐在桌前,從文件夾里找出藏起來的孕檢報告。

    他低著頭,手指輕輕地撫過上面的文字,凝視許久。

    超聲檢查報告上,照片黑糊糊的,只能看到隱約的一團形狀,好似一個隱沒在黑暗里的小小胚芽。

    聞祈將手放在自己的小肚子,神色落寞,低聲喃喃:“寶寶,我明明……給了他很多次機會。”

    第74章

    【Rosette Nebula】的花體字, 坐落于熱烈綻放的紅玫瑰花墻之中。

    有幾個打扮時髦的女孩子在花墻前言笑晏晏地排隊,等著照相。

    聞祈停了步,遠遠地注視著墻上那排英文, 若有所思。

    負責引路的侍應生笑著道:“客人是想拍照嗎?我們餐廳自從換了名字和這面花墻,有很多客人都來排隊打卡。”

    這家情侶餐廳以前訂位就需要提前半個月, 現在因為這堵出片浪漫的花墻,更是聲名遠播,訂座的難度到了夸張的地步。

    聞祈搖搖頭:“我不拍照。”

    又問:“新收購你們餐廳的老板, 有說為什么要改這個名字嗎?”

    Rosette Nebula, 玫瑰星云。

    聞祈的記性好, 聯想過去的種種不對勁的地方, 輕而易舉就想起了這個半路突然被收購, 又改了名的叁生餐廳。

    【叁這個字不好, 我看了受刺激——】

    某人嫌棄的聲音仿佛再次回響在耳邊。

    如果餐廳被收購也和裴硯初有關,那就說通了當時他是怎么找到沈溪談合作這件事。

    侍應生像是被詢問過許多次, 微笑開口:“我們老板給餐廳起名玫瑰星云, 是因為玫瑰代表愛意,但容易凋謝,而星星橫亙時間,代表永恒。星云凝聚的玫瑰,是他對喜歡的人表達的永恒愛意。”

    餐廳里這堵花墻,也永遠用最新鮮、最嬌艷的紅玫瑰,仿若有情人間永不凋謝的愛意。

    也是這里成為網紅情侶餐廳,吸引打卡的噱頭之一。

    聞祈的眸光微微波動起來, 又悄然變得平靜,最后看了眼花墻中間簇擁的餐廳名字,對侍應生道:“請帶我去包廂吧。”

    這家餐廳現在一座難求, 內里的包廂位置只開放給尊貴的vip客人。

    聞祈打電話給餐廳,想要預訂桌位,對方歉意地表示只有一個月后的位置。

    但報了名字以后,對方的態度一個急轉,請示了餐廳經理后,表示正好有空余的包廂可以提供使用。

    來的路上堵了車,聞祈比預訂的時間晚到了十分鐘。

    侍應生引路到包廂門口,禮貌推門:“聞先生,請進。”

    聞祈微微頷首道謝,邁步走近。

    【老板,聞先生已經到包廂了。】

    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震動一下,跳出最新的消息通知,修長骨感的手指拿起手機,劃開屏幕。

    裴硯初掃了一眼,面沉如水。

    聞祈預訂玫瑰星云餐廳的時候,裴硯初正在外面遛元寶。

    他第一時間知道了消息,無異于晴天霹靂打在頭上,被劈得呆立當場,恨不得立刻掉頭回公寓,問聞祈打算約誰去情侶餐廳,又懷了一絲隱秘的希望,萬一聞祈是想和他在外面約會呢,給他一個驚喜呢?

    他讓經理給聞祈安排一間包廂,又裝著什么都不知道,神色如常地回去,等著聞祈開口。

    但等了大半天,聞祈像忘了這件事,根本沒提。

    下午三四點,才冷冷淡淡說了一句他今晚不回來吃飯,離開了公寓。

    裴硯初送聞祈到玄關處,幾次想問都找不到機會,眼巴巴地看他出門,茫然又委屈。

    他老婆為什么不給他說去哪兒,要去見誰?

    因為還在生氣,所以不想理他?

    背著他,預訂了情侶餐廳……而已!

    誰說朋友不可以一起去情侶餐廳了?

    他老婆養他和元寶就夠煩了的了,在外面肯定沒有別的狗……

    裴硯初浮想聯翩,焦躁不安,現在收到了經理發來的消息,忍了又忍,沒忍住,打字問:【他約的人來了嗎?】

    經理:【還沒有。】

    什么人這么大架子!敢讓他家小祈等!

    裴硯初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恨不得閃現到餐廳,蹲在角落里等著聞祈約的人看到底是誰。

    經理:【老板,人來了。戴著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臉,但穿得很年輕。】

    裴硯初猛地瞪大雙眼,第一時間想到和聞祈傳緋聞的某個人。

    靠,不會是江軻吧!

    他火速去微博找了幾張圖,發給經理,問:【你看看是不是這人。】

    經理實話實說:【剛在外面沒看出來,等會兒聞先生讓上菜的時候,我讓人幫忙看看。】

    裴硯初:【行。】

    裴硯初又給聞祈發消息,超絕刻意地打聽:【小祈,你到餐廳了嗎?見到朋友了嗎?】

    隔了兩分鐘,聞祈的消息姍姍來遲:【到了,見到了。】

    回他的,就這?

    裴硯初一臉不敢相信,翻來覆去地看這五個字,委屈憋悶的情緒像氣球迅速膨脹,差一個臨界點就要爆炸。

    他給聞祈撥去視頻通話,響了沒兩秒,顯示被對面掛斷。

    聞祈發來新的消息,語氣敷衍:【在說正事。別鬧,乖一點。】

    在情侶餐廳里能說什么正事!

    裴硯初快氣炸了,又去催經理:【看到人了嗎?】

    經理叫苦不迭:【老板,聞先生只讓人進去倒了兩杯水,看不清是不是您發的照片那人。】

    他老婆到底在見誰!

    裴硯初從早上開始,心里隱隱有一股不安,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份不安沒有半分減緩,反而更加強烈。

    他在公寓里急得團團轉,小狗在窩里咬著自己的玩偶玩,疑惑地望著他。

    裴硯初幾步過去,蹲下身,抓著小狗爪子,凝重道:“小祈要跟別人跑了!”

    小狗呆呆的,嘴里咬的小黃鴨玩偶啪地掉了。

    裴硯初越說越心酸:“他去外面見別的人,不愿意帶我們,還不告訴我們是誰!他在外面有別的狗了!”

    小狗聽懂了最后一句,震驚地“嗷?!”一聲,又著急地“嗷嗷嗷!”叫起來。

    裴硯初下定決心,慫恿:“元寶你快去寵物攝像頭那里找小祈,讓他知道你想他了,我就可以帶你去找他。”

    小狗肩負重任,昂著毛絨絨的小腦袋,噠噠噠跑去客廳中間的寵物攝像頭,爪爪刨著攝像頭,嗷嗚嗷嗚地撒嬌。

    寵物攝像頭監控到小狗身影,聯結的App自動發送通知到聞祈的手機上。

    擺在餐桌上的手機亮了又亮,不停閃進寵物攝像頭app的提醒,聞祈在和沈溪說話的間隙里劃開屏幕,看到懟著屏幕的小狗臉。

    小狗東張西望,黑豆眼睛水潤潤,嚶嚶嗚嗚,看起來像要被丟了,可憐極了。

    裴硯初還發來消息,故作無辜地打著配合:【小祈,元寶想你了,鬧著要找你。我怎么都哄不住,怎么辦啊?】

    聞祈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對面的沈溪嘆氣道:“我姐就江軻這一個孩子,江軻也是死心眼的……我知道他給你添了麻煩,要是有什么冒犯到你的,我這個舅舅替他向你道歉。”

    沈溪自在家族企業里任職以后就變得忙碌,后續也不怎么過問那檔綜藝的事,看到熱搜,差點被嚇傻了。

    他那小外甥招惹誰不好,去招惹裴硯初看中的人!

    那是他們沈家能得罪得起的人嗎?

    今天過來一趟,沈溪主要存了親自道歉的心思,也如實回答了聞祈的問題,說換酒店換盒飯供應餐廳是誰誰誰托他幫忙的意思。

    他說的名字,是高中聚會那天其中一個裴硯初的朋友的名字。

    聞祈心里有了數,低頭給裴硯初發了玫瑰星云的地址,面色依舊淡淡的,對沈溪道:“沒關系,江軻也給其他工作人員訂了花,沒有我,緋聞也會鬧到其他人頭上。”

    只不過那束花,是江軻留到了最后,親自跑來送給他的。

    見聞祈沒在意,沈溪放松幾分,笑著道:“江軻那混小子,你就當他還是個不懂事的小孩。他還跑去問我姐沈家還需不需要和星樂聯姻,說如果有需要,他也能行,氣得我姐差點抽他一頓。我們這一代誰都不想被家里安排婚事,他倒好,上趕著呢。”

    聞祈感興趣地問:“你家里還在安排聯姻嗎?”

    沈溪道:“安排著呢,不過我現在在公司里混了個職位,比以前有話語權,他們不像以前那樣催得厲害了。”

    他又忍不住看了眼聞祈,心生一陣惋惜。

    只可惜,見過聞祈后,再看其他相親對象,都覺得少了點什么……

    兩人坦坦蕩蕩地聊著天,沈溪之前在娛樂圈里混得開,認識的人多,存了補償討好的心思,主動給聞祈介紹音樂方面的資源。

    他們正聊著,裴硯初拿到地址像拿到了準許,在公寓里給元寶套上小衣服,摩拳擦掌,準備帶上小狗,親自去捉奸,看看聞祈藏著掖著約見的到底是誰。

    小狗知道要出門找聞祈,也迫不及待地轉著圈催著裴硯初。

    “知道了知道了,這就走。”

    裴硯初去了玄關處,抓起車鑰匙正準備出門,突然注意到放在一邊的紙袋子。

    紙袋子放在鞋柜旁,就像是出門換鞋時,隨手放下了袋子,再起身的時候,卻不小心忘了帶走。

    裴硯初覺得既然聞祈沒提,那應該也不怎么重要,只低了頭,隨意瞄了眼,發現里面有個粉色冊子和一張紙。

    他本沒打算看,小狗卻從后面冒冒失失地沖來,啪地撞倒了袋子。

    粉色封皮的小冊子飛了出來,正正好掉到了裴硯初的眼前,首頁大字明顯,奪人視線。

    【孕產健康建檔手冊】

    【登記者:聞祈】

    這是……什么?

    裴硯初傻愣愣地盯著,像不認識上面的這幾個字,頭暈目眩,眼前晃得厲害,胸口里的心臟越跳越快,響如驚雷,急促得像要撞出來。

    他的手指都顫抖起來,去撿掉落在地上的袋子。

    白紙黑字,帶著照片的紙張,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第75章

    【老板, 第一位找聞先生的人走了,現在又來了一位說要找聞先生的,看起來很年輕。】

    【呃老板, 第二位呆了十分鐘走了,現在來了第三個……】

    五六點正是下班高峰的點, 又是周五晚上,市中心人流聚集之時,饒是再昂貴的跑車, 也結結實實、毫不留情地被堵在路上。

    裴硯初時不時看一眼手機上的消息, 看著前面見不到頭的長龍, 像過河探不到底, 心里沒來由的一陣恐慌。

    為什么聞祈要見這么多人?

    手機屏幕接連不斷地跳出新消息。

    【老板, 聞先生好像是在相親。】

    【剛侍應生進去倒水, 偷聽了一耳朵,對面在介紹自己的工資和房車狀況。】

    裴硯初看到消息, 心臟差點驟停。

    怎么可能?

    聞祈都有他了, 還有他倆的寶寶了,怎么可能去和其他人相親?

    一定是他們聽錯了。

    裴硯初回想起那張孕檢報告,唇角浮現幾分笑意,焦躁的情緒稍稍緩解,安定下來。

    文字里診斷的孕周數明明白白,他和小祈第一次就……

    下一條消息跳了出來,打斷思緒。

    【聞先生親自送的第三個人出包廂門,好像很滿意, 說以后有空再約。】

    以后有空再約?……

    裴硯初緊盯屏幕,笑意凝結在唇角,染上幾分不知所措, 心間彌漫一陣恐慌。

    交警在交通口指揮,前方的道路終于通了,車后的叭叭鳴笛聲此起彼伏,提醒著正在看手機的裴硯初。

    紅色跑車聲浪轟鳴,如離弦之箭,疾馳飛出。

    餐廳經理得了消息,在門口早早等待,見囂張的紅色跑車停在路邊,趕緊迎了上去。

    裴硯初將車鑰匙拋給工作人員,黑著臉,大步跟著經理往里走。

    餐廳經理一邊帶路,一邊語速飛快道:“vip包廂在二樓,很安靜,沒有接待別的客人。聞先生四點半到的餐廳,到現在一共見了四位,現在這一位,已經聊了有大概半小時……”

    裴硯初的腦袋似蜂群嗡嗡,內心的火焰愈發旺盛。

    他到的時候,正好碰見聞祈送第四位客人出來,陌生男人氣宇軒昂,西裝革履,剪裁考究,約莫三十來歲,氣質沉穩。

    兩人面對面站著,正笑著攀談。

    裴硯初一想到可能是相親,就難以忍受聞祈的視線放在對面的男人身上,迫不及待地出言:“小祈——”

    走廊上傳來的聲音打斷了正在交談的兩人。

    聞祈輕輕抬眸,便見著走廊幾步之外,裴硯初大踏步走來,直勾勾地望著他。

    醋意隱忍,眸底被怒火淬得發亮,看起來像被爭奪獵物、撕破了乖犬偽裝的野狼,兇悍又可怕。

    “不介紹一下?”

    裴硯初的手臂攬上聞祈的腰身,帶著十足的占有欲,臉上雖在笑,但語氣卻不怎么好惹。

    對面的西裝男人推了推眼鏡,莞爾一笑,無視了裴硯初的敵意,轉頭對聞道:“既然你有其他客人,那我就先走了。”

    聞祈想拉下裴硯初的手,卻沒拉動,歉意道:“薛先生,那下次再聊。”

    還下次再聊?

    每個字都像點爆了怒火,裴硯初的胸腔起伏幾下,又強行按捺下來。

    萬一有什么誤會在呢?

    薛先生離開了,聞祈走回包廂里,裴硯初幾步追了上去,臉上勉強露出一個笑,問:“小祈,他誰啊?”

    聞祈看他一眼,冷冷淡淡道:“相親對象。”

    裴硯初的神色驟然僵硬,腳步也停了。

    聞祈沒理他,坐回長桌前,拿起放在一邊的紙筆,低頭寫著什么,隨口問:“不是說元寶想我,元寶呢?”

    “在車上呢。小祈,你別開玩笑說什么相親了,不好笑……”

    裴硯初若無其事,臉上強撐著笑意,走近幾步,掃了一眼,輕而易舉地看清了紙張內容。

    是剛才那位薛先生的個人信息,像個相親用的簡歷,年齡身高體重等基本內容詳盡,更詳細地介紹了愛情理念、對婚姻的看法,還有生活里的興趣愛好。

    聞祈眉眼低垂,在下方的空白處寫著評價。

    筆尖沙沙作響,字跡清雋。

    【時間觀念強,準時到達。性格沉穩,說話有分寸,聊天選擇的話題也很合適……】

    旁邊還散落了另外兩張檔案,晃眼看去,也有著聞祈仔細批注的筆跡。

    裴硯初像被錘子當頭敲打了一下,視線暈眩,整個人都有些站不穩。

    積攢已久的不安似山巒倒塌,潰然爆發。

    裴硯初紅著眼,不可置信地質問:“你懷著我的孩子,和別的男人相親?!”

    落在紙張上的筆尖一頓。

    “你知道了?”

    聞祈抬起臉,語氣平和:“是看到產檢報告了嗎?我本來打算帶出門的,不小心忘了。”

    “你今天出門是想把產檢報告帶給誰看?剛才你見的相親對象?”

    裴硯初猛地攥住聞祈的手腕,胸口灼燒著痛意,語氣急切:“為什么不告訴我?要不是我今天發現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告訴我?”

    他的情緒一句比一句激烈,聞祈的神色毫無波動,自始至終都很平靜。

    “告訴你做什么?你都破產了,我不去相親不去聯姻,孩子的奶粉錢哪里來?”

    聞祈偏了頭,認真請教:“靠你欠的債嗎?”

    裴硯初的眼眶徹底紅了,胸膛起起伏伏,心生茫然。

    在清晨的時候,兩人還纏綿床榻,耳鬢廝磨,親親我我不肯分開,轉眼之間,怎么會變成現在這樣?

    裴硯初的嗓音發著顫,不敢相信地追問:“你要帶著寶寶去相親,那我呢?你不要我了?”

    “你?”

    聞祈望著他,一根一根掰開裴硯初握著自己的手指,輕笑起來,“放心好了,念在你是孩子親生父親,那晚上出了力的份上,我讓你做小。”

    裴硯初的呼吸顫抖急促,心尖像被荊棘貫穿撕裂,滴著血,臉上煞白,質問差點問出口。

    你把我當什么了?

    你怎么能這么對我?

    你……怎么舍得這么對我?

    裴硯初的身形搖晃起來,像要倒下去,那雙黑眸閃動淚光,執著地盯著聞祈,像還在等待著什么,不肯放棄最后一絲希望。

    “你把元寶送過來,就可以回去了。”

    聞祈從卡夾里抽出一張黑金卡,拍了拍裴硯初的臉,語氣帶著點哄:“乖一點,別鬧。我等會兒要見其他人,拿著錢,自己去別的地方吃晚餐吧。”

    裴硯初下意識接住了卡,低頭看去,像被兜頭澆了一桶冰水,脊背發寒。

    他以前也有這張卡,自是知道條件有多苛刻,以聞祈現在的資產,絕無可能申請到這張卡。

    是剛才那個薛先生給的?

    對聞祈一見鐘情,為了展示自身的財力,第一次見面就送卡,迫不及待地想要帶他家小祈回去……

    裴硯初遍體生寒,骨縫都像浸著冰水,思維越來越亂,近乎哽咽地求:“小祈,你不要見他們,我有錢的,我、我以后也會努力掙錢,養你和寶寶……”

    聞祈輕聲問:“你哪來的錢?”

    裴硯初的話語倏然止住,神色變得慌張。

    現在說嗎?說什么?說多少?

    他太久沒回應,聞祈的語氣冷了下來,道:“把元寶帶過來,你回去吧,別影響我。”

    裴硯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機械地找到自己的車,抱著小狗,重回餐廳。

    小狗趴在裴硯初的懷里,感知到了他的情緒,眼里滿是擔心,用爪爪扒拉了一下他。

    裴硯初悶不吭聲地重回了包廂門口,聞祈從他的懷里接過小狗,淡淡道:“你走吧,晚上也不用接我,我會自己回去。”

    裴硯初低聲道:“很多網約車師傅會抽煙提神,對你還有寶寶不好……”

    聞祈道:“有人送我。”

    裴硯初的呼吸一窒,手指猛地攥緊。

    他想問是誰,卻不敢。

    包廂門關上,聞祈的身影也消失。

    裴硯初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茫茫然的,不知道該怎么辦,走廊上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他轉頭看去,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許千鈞遠遠地就看見了人,疑惑問:“裴硯初?你怎么站外面不進去?……”

    他走近了,注意到裴硯初泛著紅的眼,嚇一跳:“你怎么了?”

    裴硯初的聲音很低:“……小祈不要我了。”

    許千鈞認識了裴硯初這么多年,從沒見過他這么落魄失意的模樣,愣了愣,道:“你和小祈吵架了?不是什么大問題的話,我幫你去勸勸?”

    裴硯初的眼里爆發出璀璨的亮光,透著希冀,不知道想到什么,又一點點地黯淡下去,搖搖頭:“不用了。我……就在這里等他找我。”

    許千鈞沒話可說,只好點了頭,敲門進了包廂。

    聞祈心情不是很好,見許千鈞到了,也只露出一個淡淡的笑,道:“你來了?看看菜單,有什么想吃的。”

    他將菜單遞了過去,許千鈞一邊脫外套,一邊納悶問:“小祈,你和裴硯初怎么了?”

    聞祈的動作一停:“什么?”

    許千鈞道:“裴大少爺在門口跟罰站似的守著,看著還挺可憐。你倆吵架了?”

    聞祈蹙起眉尖:“他還在外面?”

    許千鈞嗯了聲,又問:“這個點了,他吃沒?要叫他進來一起吃飯嗎?”

    聞祈頓了頓,態度難得冷硬:“不用。他愛站就站吧。我們點菜吃飯。”

    許千鈞看他這樣,估計是勸不了了,轉而道:“行,這頓我請,你別和我搶啊。謝謝你幫我應付相親對象。”

    許千鈞的父母催婚得厲害,還在相親佳緣網上給許千鈞注冊了賬號,填了資料,靠大數據匹配合適的人選,還一口氣安排了三場相親。

    今天本來該許千鈞和他們見面的,但他臨時有工作,趕不過去,猜著相親對象十有八九都是歪瓜裂棗,走個過場給父母交差的事,索性讓聞祈幫他去見人。

    聞祈正好約了沈溪問事,知道以后,也沒推脫,只是讓許千鈞通知相親對象們從咖啡廳改到玫瑰星云餐廳,把一杯咖啡的聊天改成一杯檸檬水的聊天。

    畢竟他現在懷著寶寶,需要避免咖啡因的攝入。

    侍應生很快送來菜單,開門的時候,聞祈心不在焉,下意識往外面瞄了眼,卻沒看到熟悉的身影。

    許千鈞來回奔波,餓得不行,一口氣點了一溜兒的菜,合上菜單遞還給侍應生,再抬頭看對面的時候,發現聞祈微微出神,視線正看向外面。

    許千鈞突然道:“去找他吧。”

    聞祈一怔,看向對面的許千鈞。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你就是坐這兒,魂也不在這兒。”許千鈞笑著道,“小祈,你變得不像你了。”

    寵物推車里的小狗也在嗚嗚嗚地叫,張頭張腦望著外面,像在找人。

    聞祈沉默兩秒,站起了身,啞聲道:“我出去一趟。”

    第76章

    聞祈出了門, 只看到空蕩蕩的走廊,卻沒看見熟悉的身影。

    真走了?

    聞祈的腳步一頓,往外走了幾步, 旁邊的空包廂毫無征兆地開了門。

    一只手攥緊他的手腕,拉了進去。

    房間沒開燈, 視野一片昏暗,只能看一個模糊的高大身影。

    “誰?……”

    房門哐地關上,下一刻, 熟悉的懷抱猛地抱住了聞祈。

    聞祈下意識的掙扎停了下來。

    急促的呼吸靠近, 潮熱的吻以急切的姿態落在了唇上, 火熱的舌撬開齒關, 纏著小舌含吮, 瘋狂又激烈, 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偏執占有欲。

    裴硯初吻得太急太兇,唇舌黏膩癡纏, 含不住的涎水從聞祈的唇角溢出。

    聞祈面紅耳熱, 推了兩下,沒推動,有些惱。

    裴硯初發瘋也該看場合吧!

    “老婆……”

    隨著裴硯初含糊不清的痛苦低喚,苦澀的淚混進了這個吻,叫聞祈推拒的力度也減弱。

    聞祈在心里很輕地嘆一口氣,溫柔地回應著,傳遞著安撫的情緒。

    裴硯初躁動不安的情緒漸漸變得平穩,只是呼吸依舊紊亂。

    他微微偏了頭, 埋在聞祈的頸側,燙灼的氣息一下一下地吹拂。

    聞祈等了會兒,低聲問:“你有什么話想對我說嗎?”

    裴硯初頓了下, 收緊了抱著聞祈的力度,聲音很輕:“……我愛你。”

    又有一滴淚滑落,燙在了肌膚上,讓聞祈的心尖也顫了下,像被留下一個烙印。

    “我剛剛……真的有考慮過你說的話——你不要我了,要帶著寶寶去和另一個人生活,我該怎么辦。你和他會做我們做過的事嗎?你給我的吻,會給他,你給我的注意力,也會分給他,我只是想一想,心都要碎了……”

    裴硯初抱著他,氣息抽噎,聲音斷斷續續。

    “為什么你這么輕易地就可以推開我?不是說了會靠近我嗎?小祈,是你把我帶回家的,我是你的,你不能不要我……”

    越說到后面,越委屈難忍,越泣不成聲。

    聞祈掰起裴硯初的臉,指腹擦過,摸到一片濕漉漉的痕跡。

    裴硯初低了頭,咬了下聞祈的指腹,帶著某種泄憤的情緒。

    很快后悔了般,又很輕地親了親剛才他咬過的地方,抽抽搭搭地問:“有、有沒有把你咬疼?”

    “不疼,元寶咬我玩的力度都比你重。”

    聞祈拉起他的手腕,隔著薄薄布料,按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肚子上。

    他哄著道:“摸摸我們的寶寶。”

    裴硯初的手掌寬大,覆在柔軟的小肚子上,僵直得不敢用力,整個人都緊張起來,忘了哭:“我剛說得那些話,寶寶剛會不會都聽到了?”

    聞祈無奈道:“寶寶在第六周開始發育聽力神經,但還沒有形成聽覺,他現在聽不見的。”

    “對,你的孕檢報告顯示是八周,寶寶還聽不見我們的聲音。你最近經常吐,肚子上還長肉了,我居然都沒有想到……”

    裴硯初接收的信息太多,思緒混亂,想哭又想笑,最后小心翼翼問:“寶寶健康嗎?”

    聞祈輕嗯一聲:“醫生說了,寶寶很健康。”

    裴硯初又問:“那你呢?”

    聞祈道:“我也沒什么事,就是需要補充葉酸和維生素。”

    裴硯初慶幸:“那就好。”

    聞祈沉默了瞬,道:“我餓了。”

    裴硯初想抱著聞祈,想問很多很多的問題,但還是戀戀不舍地松開了手,道:“那你回去吃飯吧。”

    聞祈道:“這邊衛生間在哪兒?”

    裴硯初的聲線緊繃,擔憂問:“你身體不舒服,想吐嗎?”

    “……不是。”聞祈道,“我是想讓你去洗個臉,我們再一起回去。”

    為隱私性,包廂都設有單獨的衛生間。

    裴硯初先去開了房間的主燈,讓聞祈坐著等他會兒,而后去了內里的衛生間。

    門一關上,裴硯初從鏡子里看到兩眼通紅的自己,卻沒時間去在意,拿出手機,趕緊給發小發消息:【急!!我現在需要一個合理的突然有錢的理由!!】

    但時差問題,發小沒回。

    裴硯初轉去問自己的其他朋友,有一個給他出了主意:【你說你突然中了張彩票?】

    好主意!

    裴硯初虛心求教:【中彩票是怎么個流程?】

    朋友:【我也不清楚,要不然你去網上問問吧。】

    又甩來一個熱門論壇的鏈接。

    裴硯初怕聞祈在外面等急了,火速打開注冊發帖。

    標題:【急!如何自然又不突兀地告訴老婆我中了一張大額彩票,其實我還挺有錢這件事】

    主樓:【本人有點小錢,但一直瞞著老婆,最近老婆因為我沒錢,在帶著孩子和別人相親,想和我分手!十萬火急,有沒有朋友知道中彩票的流程,教教我!!】

    下面很快出現回復:【有錢還瞞著老婆?你算什么男人?讓老婆帶著孩子改嫁去吧。】

    裴硯初氣炸了:【我是來求助的!不是來讓你們勸分的!】

    也有人嘻嘻哈哈地提問:【你先說說你要中的大額彩票有多大?五百塊這點小事就不用通知大家了哈。】

    裴硯初思索兩秒。

    要讓老婆相信他有錢養他和寶寶,那肯定是數額越大越好。

    他慎重打字:【大概霈澤集團現在的市值,五百億那么大吧。有這個面值的彩票嗎?】

    下面出現一連串的問號。

    【奪少???】

    【你管這叫有點小錢?】

    【鑒定為假,散了吧。編也編得靠譜一點吧,當誰是傻子呢?】

    門外傳來腳步聲,而后是聞祈等久了后,疑惑的聲音:“裴硯初?”

    裴硯初立刻收了手機,道:“我這就出來。”

    他匆匆洗了個臉,出了衛生間,對聞祈勉強露出個笑。

    聞祈注意到裴硯初泛紅的眼角,遲疑心想:剛不會在里面又哭了吧?

    他有幾分沒轍,伸手拉住了裴硯初的手,道:“回去吃飯吧。”

    裴硯初有幾分受寵若驚地應了聲。

    他們在外面耽擱的時間里,許千鈞點的菜已經到了包廂,擺了滿滿一桌。

    許千鈞逗著小狗玩,見他倆牽著手進了門,笑著道:“吵完回來了?”

    小狗興奮地嗷一聲,沖到兩人的面前,尾巴搖搖。

    裴硯初抱起小狗,聞祈拉開長桌對面的椅子,看到滿桌的菜,問:“怎么點了這么多菜。”

    許千鈞調侃:“這不是猜到你要把家屬帶回來嗎?”

    裴硯初回到這個地方,就想起聞祈剛在這里相親的事,聽到家屬這個詞,扯了扯唇角,笑意卻不達眼底,只安靜地落坐在聞祈身邊的座位上。

    這兩人不會還沒吵完吧?

    許千鈞見裴硯初臉色難看,心里嘀咕著,對聞祈道:“對了小祈,謝謝你幫我相親啊,我剛看到你寫在他們簡歷上的筆記了……”

    裴硯初倏地抬起頭,反應有些大,急切追問:“小祈幫你相親?”

    “是啊。”許千鈞不明所以,“我坐的飛機延誤了,趕不上,就讓小祈幫我相親了,沒想到機長開戰斗機出身,延誤還能早到,我就過來找他吃飯了。怎么了?”

    裴硯初呆呆傻傻,像腦子轉不過來,問:“所以……剛才小祈見的那些人,都是你的相親對象?”

    許千鈞點頭:“是啊。”

    裴硯初的心臟重重地鼓跳起來,又轉頭去看聞祈,黑眸灼亮得像星星,閃動光亮。

    桌上有一份許千鈞特意讓后廚不放醬汁的牛油果沙拉,聞祈正用空盤分出一小碟,打算給小狗吃。

    旁邊的人眼神太熾熱,存在感太強,聞祈忍不住看了裴硯初一眼。

    裴硯初可憐巴巴的:“小祈……”

    聞祈淡淡道:“我只說是相親對象,又沒說是誰的相親對象。”

    裴硯初的臉上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

    太好了!

    他都在思考哪套別墅適合玩囚禁,得距離孕產醫院近,方便定時體檢,又離繁華市區遠,人聲安靜。

    還得有小花園,給元寶玩,然后再請來專業的營養師、保姆、育兒師、隨時看診的家庭醫生……

    結果小祈是幫許千鈞見的相親對象。

    他就說,小祈怎么會舍得不要他?

    裴硯初的臉色幾度變換,注視聞祈的眼神卻愈發灼熱。

    許千鈞聽他們這幾句,明白過來,哭笑不得:“你以為小祈自己在相親?怪不得……”

    在走廊上露出那樣一副神情。

    裴硯初的黑眸亮閃閃的,又湊過來撒嬌:“小祈,你剛嚇死我了……”

    聞祈見裴硯初又恢復了一副生龍活虎的模樣,微微笑著,問:“被騙的感覺,有趣嗎?”

    裴硯初的大腦空白一瞬,想笑,笑不出來:“小祈,你怎么……”

    許千鈞突然想什么,興致勃勃地打斷道:“對了,小祈你說有什么事要告訴我來著?”

    聞祈又問裴硯初:“你把報告帶過了嗎?”

    “報告在……”

    裴硯初回過神來,突然意識到不對勁:“你不告訴我,是想第一個讓許千鈞知道?!”

    坐對面的許千鈞一抖,神色茫然。

    發生什么了?裴硯初都生氣到直接喊他正名了?

    聞祈淡淡道:“是打算告訴水水,但他不是第一個我告訴的人。”

    裴硯初一拍桌,怒火中燒:“是誰?!”

    聞祈道:“我媽。”

    滿腔的怒火被潑了一桶冰水,呲一下熄滅了。

    裴硯初的唇角抽動兩下,尷尬笑道:“原來是聞阿姨啊哈哈哈哈——”

    他舔了舔唇,緊張地問:“你告訴了聞阿姨,然后呢,聞阿姨沒罵你吧?”

    聞祈似笑非笑:“沒罵我。托你的福,她還給了我一張卡。”

    裴硯初問:“那張黑金卡?”

    聞祈嗯一聲。

    原來是這樣。

    裴硯初的表情糾結又復雜,聲音喑啞:“小祈,你真是……”

    ——快把我玩死了。

    許千鈞坐在對面,聽得云里霧里的:“你倆打什么啞謎呢?”

    裴硯初不情不愿地道:“元寶的寵物推車下面有個袋子,你看了就知道了。”

    他又叮囑:“你拿的時候小心一點,別弄壞了。”

    什么東西,這么寶貝?

    許千鈞一陣好奇,拿了寵物推車下面的袋子,拿出一看,疑惑地念:“早孕八周……?這什么啊?你們是不是拿錯誰的產檢報告了?”

    聞祈喝了口檸檬水,平靜道:“你看看名字。”

    許千鈞的視線上移,掃了一遍,突然頓住了。

    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又看了一遍,露出天崩地裂的表情,道:“啊?啊??啊???”

    裴硯初不高興了:“你叫這么大聲做什么?別嚇著小祈和寶寶。”

    聞祈差點嗆水,道:“我倒也沒有那么脆弱。”

    對面的許千鈞人都傻了,問:“不是,這真的假的?什么時候的事?”

    聞祈道:“我也是做檢查的那天才知道的。”

    許千鈞又看了一眼日期,驚奇道:“這不是我們吃飯的那天嗎?我說那天你怎么這么晚才找我……”

    裴硯初愣了神。

    哪天?

    他的記性好,記憶畫面如相機定格,清晰可見,頃刻之間,裴硯初就回想起了他拿到報告時,情緒過于激動忘了注意的細節。

    產檢報告上的醫院名稱、報告出具的日期……

    裴硯初的神色一變,胸口里的心臟越跳越快,橫沖直撞,彌漫一股慌張。

    這幾天里,聞祈反常的舉動和言語,突然有了出處。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告訴我?】

    【你有什么話想對我說嗎?】

    【被騙的感覺,有趣嗎?】

    輕聲詢問的話語一次次回響在耳邊。

    裴硯初的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完了,他家小祈……好像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戲了。

    第77章

    裴硯初魂不守舍地用著餐, 頻頻看向聞祈。

    聞祈和許千鈞說著話,許千鈞興致高昂,從做了哪些檢查, 寶寶是什么情況,問到給寶寶取什么名字, 說他一個表姐最近兩月剛生過孩子,在醫院接生時就得登記寶寶的名字。

    聞祈道:“還沒想過,打算再仔細考慮一下。”

    又淡淡地暼了眼旁邊放空的裴硯初。

    裴硯初正機械地往嘴里塞一根香菜, 思緒亂成一團麻, 根本沒接收到聞祈的視線。

    許千鈞熱心道:“是不是胎教要做起來了啊?你們現在住的公寓是不是要改個房間成寶寶房?我表姐說現在好的月子中心特別難約, 得提前排上……”

    一個又一個問題像炮彈砸了過來, 裴硯初如夢初醒, 回了神, 神色肉眼可見地變得慌張起來,道:“對, 都得準備。房間要收拾, 還有寶寶的小衣服、尿布、奶粉都要買上……”

    聞祈目露無奈:“不用這么著急,寶寶又不是明天就蹦出來,慢慢準備也來得及。”

    裴硯初卻根本聽不進去,打開手機開始查資料,一臉緊繃。

    許千鈞坐在對面,忍不住感慨:“當初我們幾個湊在一起,都覺得這輩子都不會有人追到你,沒想到小祈你第一個……直接跳了中間的過程, 有寶寶了。”

    他險險咽下戀愛結婚的話語,視線在聞祈和裴硯初之間來回打轉,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什么情況。

    聞祈笑了下, 也沒做解釋,把話題引回到許千鈞的身上,道:“我看薛先生挺不錯的,我告訴他你臨時有工作來不了,他是唯一一個表示理解的,我們聊了會兒,他的愛好和你比較合,資產狀況也正常。”

    “是嗎?我媽注冊的那相親網站還能撈到正常人?”

    許千鈞一下子來了興趣。

    閑散聊天之間,一頓飯用完,許千鈞和他們作別。

    裴硯初和聞祈上了車,回往公寓,夜色深黑,回去的路上依舊是堵的,亮著一排的紅燈。

    聞祈懶散靠坐,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撓著小狗下巴,小狗四腳朝天躺在他腿上,舒服得直哼哼唧唧。

    “我打算把車換了。”裴硯初突然道,“跑車只有兩座,空間不夠,suv更合適。”

    時間仿佛靜止幾秒,聞祈輕嗯了聲。

    “要換公寓嗎?現在住的地方會不會太小。”

    聞祈道:“不用,我不想去適應陌生的環境,而且這里離我建檔的醫院近。”

    裴硯初道了句好。

    聞祈微微偏頭,問:“你想對我說的,只有這些嗎?”

    車內恢復一片寂靜,街景上霓虹燈變換,流彩光影落在兩人之間。

    裴硯初握在方向盤上的修長手指握緊幾分,道:“你看到產檢報告的時候……害怕嗎?”

    聞祈全然沒想到裴硯初要說的是這個,頓了下,道:“說不上害怕,應該算覺得意外吧,我確實沒有想過會在現在的情況下有一個寶寶。”

    那時候的他還會有一絲隱秘的不安,畢竟在他的眼里,裴硯初的“記憶”自始至終是一顆不定時炸彈,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爆炸,也不知道那時候的裴硯初會不會接受這個寶寶。

    不過……

    聞祈看向懷里的小狗。

    小狗的腦袋貼著他的小肚子,黑葡萄眼珠亮晶晶,水潤潤的,像在說話。

    “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元寶一直在努力地保護我和寶寶。”聞祈的語氣帶著笑意,摸摸小狗腦袋,“元寶喜歡寶寶的話,我也忍不住變得期待。”

    多個小崽子,給小狗作伴玩,聽起來也不錯。

    裴硯初低聲道:“我在家看到你的產檢報告的時候,開心得快瘋了,以為自己在做夢。”

    聞祈的心臟猛地震跳了一下,撞著胸口。

    “嘟——”

    鳴笛聲響起,前方的道路通了。

    裴硯初不再言語,啟動引擎。

    終于過了擁堵的時間段,回程一路暢通,跑車疾馳,到了公寓樓下。

    兩人一起回了公寓,聞祈有幾分累,先去泡了個澡。

    他裹著睡袍出來,卻見主臥黑了燈,只余淡淡的月色透過薄紗窗簾灑落房間,給目之所及的一切籠罩一層銀輝。

    聞祈的腳步一停,遲疑地喚:“裴硯初?”

    窗邊站著一道高大的身影,轉過身,像怕嚇到他,很輕地應一聲。

    “怎么不開燈?”

    聞祈問,正準備去找燈座,又聽得裴硯初喚他:“小祈。”

    語氣鄭重,不似往日。

    聞祈意識到了什么,身形頓住。

    裴硯初問:“孕檢報告,是你留給我看的嗎?”

    丟落東西不像會發生在聞祈身上的事,況且,只要簡單一復盤,裴硯初就能發現聞祈言辭里的漏洞。

    要是想讓許千鈞看報告,拍個照發過去,幾分鐘的事,沒必要特意帶出門。

    玄關處“遺忘”的產檢報告,是特意忘給他的。

    聞祈道:“是。”

    裴硯初輕輕地笑了起來,緩慢地呼出一口氣,像下定了什么決心,道:“你開燈吧。”

    聞祈不知道裴硯初又在玩什么,去床邊的燈座邊按亮了燈,轉身看去,整個人倏忽愣了神。

    明亮的光線下,高挺的男人站在幾步之外,面容深邃俊美,寬肩窄腰,此時正身著一套手工訂制西服。

    深灰色的戧駁領雙排扣西服外套,款式簡約,緞面溫莎結低調沉穩,西褲包裹著筆直的兩腿,襯出修長身段。

    只在簡單的沙發背景下,竟也像在拍貴公子為主題的雜志大片。

    聞祈從醫院做檢查的那天,裴硯初從大廈走出來時,穿的正是這套西裝。

    “小祈。”

    裴硯初深深地注視著他,聲音喑啞:“你知道了,是不是?”

    他一步步走來,和聞祈記憶里的畫面近乎重疊。

    同樣的矜貴,舉手投足帶著上位者與生俱來的傲慢,是一位高高在上的集團總裁的具象化意義。

    合該眾星捧月,光輝奪目,成為人群的焦點,就像高中時,永遠是話題的中心,走到哪里都會聽到的名字。

    聞祈的眸光微微閃動起來。

    這樣一個仿若被周圍捧慣了的人站在他的面前,而后膝蓋彎曲,緩緩地跪了下去。

    男人身著昂貴的西裝,腰背挺直,雙腿微微分開,膝蓋抵著地毯,西褲面料繃緊線條。

    是十足的臣服姿態,像被徹底馴化、忠誠乖巧的犬。

    只是聞祈知道,這更像只表面被馴化,實則爪牙尖利、野心勃勃的野狼。

    裴硯初仰著臉,黑眸似燃動著一簇火光,手臂圈抱著聞祈,神色依戀,輕聲道:“我騙了你很多,但有一句話自始至終都是真的——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為你心動。高中翻過墻,抬頭看到你的那一刻,我還不知道什么叫喜歡,但知道,我要是放你走,一定會后悔。”

    聞祈饒是有心理準備,但真的聽到的這一刻,依然覺得不可思議:“你的意思是,你高中做的那些事,真的都是因為喜歡我?”

    投他當校花,不是為了羞辱他,而是真心地在捧他?

    擅自扔他收到的情書,說因為看不慣有人比他更受歡迎,實則是因為吃醋?

    在物理課上踢他凳子,不是因為沒事找事,是想讓物理老師罰擾亂課堂的兩人去教室后面手牽手?

    一些裴硯初曾經說過,又被他忽視的話,在回憶中浮現。

    【……好比在教室門口突然跳起來摸門框,扔垃圾的時候離很遠進行一個三分球投籃,看起來毫無理由的突發行為背后,其實就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力!……】

    聞祈的額角跳動。

    這些事,裴硯初自己確實也做過。

    裴硯初訥訥道:“我那時候是想引起你的注意……等真的意識到自己喜歡你的時候,你開始不理我了。”

    他又不甘心地問:“小祈,我生日那天本來沒去學校,聽他們說你也送了我禮物,是一杯果茶。我還特意回學校,找出來喝了,你怎么反而開始不理我了?”

    聞祈面無表情道:“把芒果過敏的某人害進醫院,我媽特意趕過來,叫我和你不要作對了,我也覺得沒意思,就開始把重心放在學習上了。”

    裴硯初吭哧:“我覺得挺有意思的啊……”

    聞祈忍無可忍地推他腦袋,道:“起來,別跪著說話。”

    裴硯初抱緊了他,死賴著不肯起:“不行!你還沒說原諒我!”

    聞祈干脆利落道:“行,那你就跪著吧。”

    他掰開裴硯初的手,徑直上了床。

    裴硯初傻了眼,膝行幾步,追到床邊,可憐巴巴地喊:“老婆——”

    聞祈冷淡問:“裴硯初,你是不是覺得你說幾句好話,我就會心軟,這事兒就揭過去了?”

    他穿著真絲睡袍,半靠半坐,衣擺散落,露出一雙白皙如玉的光.裸長腿,流轉著朦朧的光暈,一只腳點在地毯上,漂亮的足尖透著粉。

    裴硯初還跪著,視線和他的腿平齊,滿目春色,迷暈了眼,咕咚咽了下口水,鬼迷心竅道:“小祈,你要不罰罰我吧?我給你舔……”

    話還沒說完,就被聞祈忍無可忍地踢了下肩膀:“你要不要臉!”

    裴硯初沒防備,跌坐在地上,又湊過來,親親他的白玉足背,討好道:“老婆,腳踢痛沒有?我的肩膀骨頭硬,你下次踢我胸口。”

    聞祈收了腳,反手將枕頭扔他臉上,昳麗的面容上眼尾暈粉,染著薄薄怒意,聲音也提高:“裴硯初!”

    裴硯初一個激靈,哄著道:“別生氣別生氣,都是我的錯,要不你來想怎么罰我?”

    聞祈低眸凝視他許久,掀起唇角,忽地一笑:“好啊。”

    又勾勾手指,音色慵懶,像藏著鉤子:“領帶脫下來給我。”

    第78章

    緞面的領帶隱著銀線暗紋, 低調奢華,窄長的一條,懸在聞祈纖長的手指間, 反射流動般的細碎銀光。

    聞祈微微偏頭,道:“上來。”

    裴硯初被迷得神魂顛倒, 灼熱的視線只知道直勾勾地盯他,身體不受控制地聽命行事,爬跪上床。

    他的襯衫領口松了兩顆扣, 露出一小片結實的胸膛, 正隨著過于急促的呼吸而上下起伏。

    “要、要……”裴硯初控制不住地磕巴起來, “脫嗎?”

    桃花面的漂亮美人輕嗤一聲, 將他推倒在床, 冷玉般的手指劃著那一點胸膛肌膚往下, 撩起一路的火星,停留在了存在感異常灼熱的某處。

    輕微的拉鏈聲響仿若被放大在耳邊, 裴硯初的喉結滾動, 胸口里的心臟砰咚如雷霆跳動,幸福得快暈厥。

    這是懲罰?是小祈給他的獎勵吧?

    下一刻,涼涼滑滑的真絲面料卻一圈圈地纏了上來,束縛、收緊,系成了一個禮物包裝般的蝴蝶結。

    裴硯初的手肘撐在床面上,看看下面,又看看聞祈,俊美的眉眼間蘊著迷茫, 喚:“老婆?……”

    聞祈騎坐在他的身上,神色冷淡,高高在上, 仿佛一只不肯讓人輕易親近的高傲貓咪,又緩慢地倒伏了下來,淡紅的唇伸出一點舌尖。

    濡濕的柔軟觸感隔著薄薄的真絲領帶透了過來,讓裴硯初整個身體都禁不住發顫,呼吸也變得紊亂短促。

    比起生理性的刺激,更讓裴硯初幾欲發瘋的是眼前這一幕——年少時就朝思暮想、捧在心尖尖的人肯為自己做這樣的事。

    身體的血液如巖漿沸騰,倒灌集中,又被束縛的冰涼面料一寸寸勒緊。

    反反復復,極致的痛苦與歡.愉交織,拉扯著神經燃燒著理智,讓人近乎瘋狂。

    裴硯初的頸項赤紅,滾落著細密汗珠,青筋隱忍,而后再也忍受不住,拉起聞祈到身前,吻了上去。

    他的氣息燙,唇舌也帶著灼熱,吃著聞祈的小舌,像只亢奮到極點、繃不住的偽裝的餓狼,親得又狠又兇,只顧著癡纏吞吃。

    聞祈偏了頭躲開,又用手擋住裴硯初追來的的唇,長睫輕輕一掀,問:“我讓你親了么?”

    裴硯初的眼圈通紅,低下頭,道歉:“對不起小祈,我沒忍住……”

    見裴硯初的認錯態度好,聞祈恩賜般傾身靠近,含咬住裴硯初的喉結。

    柔軟的舌尖輕而緩、慢條斯理地舔吮磨蹭,帶著看似無心的撩撥意味,卻能輕而易舉地掀起一場風暴。

    他干凈的手心,復又伸了下去。

    裴硯初的身形如弦緊繃,弓了腰,止不住地顫栗,忍了一會兒,實在難以忍受這樣的折磨,啞聲求道:“老婆,解開我好不好?”

    聞祈不答反問:“不喜歡和我做這樣的事?”

    裴硯初的額角汗涔涔的,臉上露出一個難看又狼狽的笑。

    他是喜歡和聞祈做這種事……但不代表喜歡這種被挑了起來,又被硬生生堵住的折磨。

    聞祈的手上動作不停,咬著裴硯初的耳尖,氣息吹拂,聲音輕輕柔柔,問:“知道錯了嗎?”

    裴硯初的聲線抖著,又疼又爽,斷斷續續道:“知道……”

    他又貼過去,急切地蹭著聞祈的臉,薄唇若有若無地擦過,沒得到指令,不敢真的親他,低低哀求:“小祈,我真的知道錯了,給我解開吧。”

    聞祈仿若未察,反而加快了手上的動作,直到裴硯初瀕臨崩潰的頂端,才降尊紆貴地解開了束縛。

    裴硯初整個人一抖,撐不住了般,猛地將臉埋在聞祈的頸側,吹拂的呼吸沉重滾燙,喉嚨溢出一聲難以控制的悶哼。

    緩了會兒,又偏過頭,依戀地、偷偷親了親聞祈幾縷柔軟的栗色發絲。

    聞祈察覺了他的小動作,沒管,只低頭看了看手掌,道:“你把我弄臟了。”

    “對不起小祈。”裴硯初討好道,“我給你舔干凈。”

    他正要低下頭,聞祈卻道:“不用你。”

    裴硯初一愣,失魂落魄,神色閃過幾分受傷。

    老婆不給親,也不讓他舔了……

    聞祈抽了床頭柜上的紙巾,懶懶地擦手,鬧了一通,人也倦了,道:“西服哪來的?”

    裴硯初小心翼翼道:“客臥的衣柜里。”

    這段時間里,公寓都由裴硯初打理,聞祈根本沒進去過客臥,自然也不知道里面多了什么東西。

    “行。”聞祈平靜點頭,“既然你的衣服在客臥,人也滾去隔壁睡吧。”

    裴硯初立刻道:“小祈,當初我們說好了的,就算以后我惹你生氣了,你也不能趕我去隔壁睡。”

    又裝著可憐:“你要是實在不想看到我,我可以睡地上,打地鋪。”

    聞祈從記憶的邊角里找出自己的確答應過這一句——是他剛錄制完綜藝回來,決定不考慮其他,打算和裴硯初試試的那天。

    聞祈忍不住問:“你存心等著今天的吧?”

    裴硯初心虛道:“也不是,我惹你生氣的可能性太多了,有備無患。”

    他用來打地鋪的床墊都早早準備好了,在衣柜最上面放著呢。

    聞祈冷笑:“還有什么有備無患在等著我,說說看。”

    裴硯初謹慎地問:“好像沒其他的了。”

    也就設想了幾棟適合囚禁的別墅,應該不算什么吧?

    聞祈被他鬧得頭疼,揉了揉眉心,道:“滾去洗干凈。”

    裴硯初去洗了個澡,回來試探性地爬上床,見聞祈沒趕他,又關了主燈,靠近過來,小心翼翼地伸了手,將昏昏欲睡的聞祈攬進自己的懷里。

    聞祈靠著他的胸膛,閉著眼,語氣懶散:“你最好沒有別的瞞著我的事了。”

    裴硯初道:“呃……”

    聞祈不可置信地睜開眼:“還有?”

    昏黃的小夜燈下,裴硯初抱著他,道:“霈澤牽扯的問題很復雜,我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我騙了你,也瞞了你很多事,是我的錯,但你相信我,我喜歡你是真的。”

    他正惴惴不安著,卻聽聞祈安靜了會兒,道:“我知道。”

    裴硯初像被巨大的驚喜砸暈了,帶著點惶恐,問:“你信我?”

    “要不是因為相信你,我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給你機會,等你坦白。”

    出門時替他圍上的圍巾是真,送他的玩偶熊是真,注視著他時那雙閃閃發光的眼眸是真,費盡心力辦的狗狗派對,幫他慶生哄他開心也是真。

    純粹又熱烈的愛意,隱藏在這幾月相處時的點點滴滴里,擾人心境,掀起陣陣漣漪,也成了一次又一次聞祈給出的機會。

    聞祈低聲道:“笨死了,我都提醒了你這么多次……”

    裴硯初被他罵了,反倒露出一個傻兮兮、喜不自勝的笑:“小祈,你是不是也好喜歡我的?”

    不然怎么會給他機會,還同意他上床?

    裴硯初的黑眸亮晶晶的,像落著無數璀璨的星星。

    聞祈的的視線微閃,像被灼燒到了般移開,語氣硬邦邦:“不喜歡。”

    裴硯初美滋滋道:“我不信,你肯定在騙我,想報復我。”

    聞祈哼笑一聲,道:“知道了還問。”

    這一句無異于承認喜歡他得要命,哄得裴硯初的唇角翹起,整個人都飄飄然的,又追問:“小祈,那你是不是高中的時候也有一點喜歡我啊?”

    聞祈奇怪地看他一眼,道:“想多了,那時候我是真煩你。”

    裴硯初反應激烈:“我不信,明明我每次跳起來摸門框,你都有看我!”

    聞祈的困意上涌,抬手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看你摸門框?我那是在想,怎么有人光長個不長腦子。”

    裴硯初不死心:“我在后排座位睡覺,有一次醒過來,就抓到你趁著撿筆偷看我!說不定還有好多次我不知道的時候,你在偷偷看我。”

    聞祈沒一點印象,想了會兒,也沒想起來有這樣一回事,反問:“你確定我是在看你?”

    裴硯初黑了臉:“你不會是在看別人吧?”

    聞祈很直接地道:“不會有別人,你是我第一個心動的人。”

    裴硯初被他一句話哄得心花怒放,哼哼唧唧往他頸側里拱,像撒嬌的大型犬,又黏黏糊糊地問:“小祈,那我倆都說開了,什么時候去結婚領證啊?周末民政局不開門,我們下周一就去好不好?趕民政局最早的開門時間,九點過去……”

    聞祈覺得好笑,問:“我什么時候答應你結婚了?”

    裴硯初抬起頭,笑意凝固在臉上,不知所措地問:“我們都有寶寶了,怎么可能不結婚?”

    他又自己找好理由:“你剛這句也是在騙我,對吧?我求婚太草率了,你不開心,不想就這樣答應我……”

    裴硯初現在知道被騙是什么感受了,患得患失,誠惶誠恐,不知道對方隨口說的一句到底是真是假,不知道該信,還是該不在意。

    聞祈道:“和你是否求婚沒關系,單純是我自己的意愿。單身生育的法律很完善,我還不至于為了寶寶就想和你綁在一起。”

    婚姻是相伴余生的事,在法律意義和世俗意義上堅定地認定對方,而他和裴硯初的戀愛從一場騙局開始,都還沒徹底理清說透,遑論婚姻。

    裴硯初的唇角顫抖起來,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問:“那、那我們要是不結婚,寶寶出來了,認我嗎?”

    聞祈笑了笑:“你說呢?”

    裴硯初試圖掙扎:“我那天晚上也出了力……”

    聞祈點點頭,大方道:“嗯,寶寶的小名由你取。”

    裴硯初徹底傻了眼。

    第79章

    裴硯初失眠了。

    他睡不著, 又怕影響聞祈的睡眠,大半夜悄悄爬坐起來,去了客廳喝水, 打開手機,就看到發小給他分享一個帖子鏈接——【急!如何自然又不突兀地告訴老婆……】

    發小發來三連大笑。

    【快看我發你的鏈接!有個渣男騙老婆自己沒錢, 現在老婆要跑了,終于知道慌了,發帖問怎么中彩票假裝突然暴富, 還拿霈澤舉例自己的身家, 給我笑發財了。】

    【哪來的傻叼在這兒充大款呢, 還身價五百億, 能有個五百萬都算抬舉他。】

    【下面全在陰陽怪氣, 讓霈澤趕緊挪個總裁位置給樓主當當哈哈哈哈哈。】

    裴硯初面無表情地呵呵一聲, 回復:【那是我發的帖。】

    發小:【?】

    發小:【啥玩意兒?什么情況?】

    客廳里的小狗發現有人類半夜醒來了,半夢半醒、歪歪扭扭從窩里爬起來, 蹲坐在裴硯初的身邊。

    裴硯初俯下身, 摸摸小狗腦袋,道:“不用陪我,去睡吧。”

    小狗啪嘰趴地板上,成了張面餅。

    裴硯初笑了下,看向手機,就這一小會兒的工夫,發小大為震撼,又發來一連串的追問消息。

    裴硯初:【小祈發現我裝失憶了。】

    發小:【完了完了, 偏偏這時候發現了。】

    發小:【聞校花是不是特生氣,是不是把你趕出來了?】

    裴硯初郁悶回:【沒趕我,就是不打算讓孩子認我, 愁得我半夜睡不著。】

    發小還當裴硯初是在說聞祈養的元寶,語氣充滿疑惑:【狗認不認你這么重要嗎?】

    裴硯初:【……】

    裴硯初嚴肅地回復:【是我和小祈,八周的孩子。】

    發小更加茫然:【八周是誰?】

    裴硯初本來在發愁,硬生生給氣笑了。

    他揉了揉眉心,低頭對元寶道:“還是你聰明。”

    小狗仰著腦袋,聽懂了夸獎,雖然不明白為什么被夸,但不妨礙它立刻來了精神,神氣地嗷一聲。

    裴硯初趕緊輕噓:“小祈在睡覺,不能吵。”

    手機里對話框對面的某人終于反應過來了。

    【啊??你和聞祈搞出孩子了??】

    【不是,這才過去多久啊?】

    【這么小的概率也能被你碰上!又讓你小子幸福上了!】

    裴硯初得意了沒兩秒,又繼續發愁:【小祈不給我名分,寶寶出來也不認我。】

    發小:【廢話,聞校花才發現你在騙他,肯定還在生你的氣,沒把你趕出去就不錯了,你多哄哄人唄。】

    裴硯初虛心請教:【怎么哄,有沒有什么高招。】

    發小單身至今,支起招來毫不手軟:【你都被發現裝失憶了,那就不裝了唄,坐回你霈澤總裁的位置去。你沒錢的時候追人還得我幫你送車,現在你名正言順有錢了,追校花那還不簡單?你看的那么多偶像劇干什么吃的?】

    裴硯初一下子豁然開朗:【有道理!】

    兩人商量了大半晚,裴硯初心滿意足地回去了,陪伴模式的小狗被他熬成了圈圈眼,也深一腳淺一腳地回了小窩。

    等聞祈在生物鐘醒來,身邊的裴硯初罕見地睡得昏天黑地,沒有半分清醒的跡象。

    外面安安靜靜的,沒有某只小狗扒門的動靜,聞祈猜著裴硯初昨晚大概起來過,連帶著元寶也沒睡夠。

    聞祈想自己先起,拿開裴硯初圈抱著他的手臂。

    裴硯初人還沒醒,迷迷糊糊地哼唧一聲,修長的手臂又纏了上來,怕他跑似的,還收緊幾分。

    真是……

    聞祈的眸底閃過無奈,沒有繼續動作,拿過自己的手機,開始看消息。

    因著上次鬧了和江軻的那一通緋聞,作為素人的一方,他的信息反而被保護得更嚴實,業內隱隱有了他背景的風聲,不斷示好,拋來工作的橄欖枝。

    聞祈以前不提是怕麻煩,現在有了可挑選的工作機會,也在仔細斟酌。

    但體溫灼熱的男人從后抱著他。高挺的鼻尖貼著頸側,溫熱的氣息緩緩地吹拂,撩動細碎的發絲,掀起一陣陣的癢,存在感實在太強。

    聞祈看不進去工作消息,索性放下手機,小幅度轉過身。

    裴硯初沉睡著,面容線條鋒利,幾縷碎發落在額前,看誰都深情的桃花眼此刻靜靜地闔著,黑睫投下一層淡淡陰翳,顯出幾分柔和。

    聞祈想,要是個女兒,繼承裴硯初這雙桃花眼就好了。

    又想,最好性子隨他,可別隨裴硯初,不然家里本來就鬧騰,再加一個精力充沛的小崽子,不知道會雞飛狗跳成什么樣。

    這樣想著,聞祈忍不住微微彎了眼眸。

    就在這時,裴硯初恍惚醒來,睜開了眼。

    逐漸聚集的視線里,喜歡的人發絲柔軟,漂亮的眉眼彎彎,盈著瀲滟笑意注視著他,薔薇色的唇輕掀,仿若幻想般美好不真實。

    溫熱的肌膚相貼,暖融融的,屬于柚子的清甜香氣盈滿懷抱,舒緩著神經,反應也變得遲鈍,裴硯初癡癡的,還以為自己在夢中。

    “早啊,硯寶。”

    聞祈笑著道。

    裴硯初的心臟瞬時重重地跳動一下。

    就像是初見時,有只小雀啄破蛋殼,碎片咔嚓掉落,光線一束束灑落進來,整個世界因眼前的這個人而明亮,風聲雀躍。

    裴硯初也跟著笑了起來。

    他第一眼就心動的人,此時此刻,正在他的身邊。

    裴硯初湊過去,親了下聞祈的唇角,音色溫柔:“小祈,早。”

    兩人起了床,擠在盥洗室一起洗漱。

    裴硯初問他:“你今天有工作要忙嗎?”

    聞祈放下洗臉巾,道:“沒有。怎么了?”

    裴硯初有些緊張,面上神情卻風輕云淡,仿若一個隨意的邀請:“那要不要陪我去一趟霈澤的總部大樓,看看總裁辦公室長什么樣。”

    聞祈偏頭看他,眉尖輕挑:“徹底不裝了?”

    裴硯初干脆承認:“你都知道了,我還裝什么,還不如回去工作,早點把我攢的老婆本解封了,給你用。”

    聞祈倒真有幾分意動,好奇裴硯初的工作環境是什么樣,問:“你剛回去不會很忙嗎,我會不會打擾你?”

    裴硯初直白道:“不會,沒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好啊。”聞祈的唇角輕勾,“那我給來裴大總裁當一天的助理。”

    裴硯初差點想到一些不能外播的內容,又及時克制住了,拿捏著當總裁的氣勢,裝模作樣地輕咳一聲:“可以。”

    他們帶著小狗下樓,裴硯初按下電梯樓層鍵,去的卻不是往日的停車場,而是一樓大廳。

    聞祈看向身邊西裝革履、衣冠楚楚,手里抱著只毛絨絨小白狗的裴硯初,問:“今天不開車嗎?”

    裴硯初嗯了聲:“讓司機來接我們,工作結束后,再試試新車。”

    電梯叮的一聲到達,公寓樓外停有一輛香檳金撞黑色的邁巴赫,奢華又張揚。

    一位帶著白手套的年輕司機等候在外,見他們出來了,打開車門,恭恭敬敬地打招呼:“裴總、聞先生,請。”

    聞祈腳步一頓,不適應地看向裴硯初。

    裴硯初擰了眉宇,好似也有幾分不贊同,神色凝重地道:“下次不用幫我們開車門,給我老婆開車門是我的權利。”

    給老婆服務的機會,怎么能讓給別人?

    司機立即道歉:“抱歉裴總,我知道了。”

    聞祈的額角跳了兩下,被裴硯初這副作派搞得有點羞恥,耳尖也泛紅,忍了忍,沒在司機面前落裴硯初的面子,抱過小狗,神色僵硬地坐上后排。

    裴硯初卻沒坐上來,打開副駕駛車門,拿出了一大捧裸粉色的嬌艷玫瑰花束。

    在聞祈驚愕的視線里,那一大捧玫瑰猛地懟在了他的面前。

    裴硯初拿捏著低沉又性感的氣泡音,深沉道:“老婆,這束花送給你。卡布奇諾玫瑰的花語是不期而遇的愛,就像再度重逢的我們。”

    他心里得意。

    回歸有錢身份就是好,可以放開手腳砸錢追人,這不得把他家小祈迷死?

    聞祈的全部視線都被熱烈綻放的玫瑰花束遮擋,鼻尖傳來一陣細密的癢意,一句話沒來的及說,猛地打了個噴嚏。

    “哈啾!——”

    裴硯初趕緊拿開花束,緊張追問:“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他伸手去探聞祈的額頭溫度,聞祈無奈道:“沒感冒,沒發燒。花香太濃了,有點嗆人。”

    應證似的,懷里小狗的腦袋一晃一晃,噗呲噗呲地打了倆響亮的噴嚏,看起來暈乎乎的。

    聞祈的眸底閃過笑意,道:“嗯,也嗆狗。”

    裴硯初大驚失色,把玫瑰花束扔給司機:“丟了丟了。”

    “不用丟。”聞祈拉住裴硯初的手腕,“其實離遠了,香味就沒那么濃了,放副駕駛吧。”

    “好吧。”

    裴硯初面色懊惱,坐在了聞祈的身邊,握住他的手。

    花束放在了副駕,司機回到座位,車輛啟動,往前開去。

    聞祈用指尖撓了撓他的掌心,哼笑問:“怎么突然想到送我玫瑰?”

    裴硯初訕訕:“偶像劇里都這樣演的,追一個人就送他玫瑰嘛。要不是公寓不夠大,我都想讓人送九千九百九十九朵過來……”

    “我生日的那天,你托元寶送過我一枝玫瑰了。對于我來說,那一支玫瑰,就勝過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聞祈的唇角掀起弧度,道:“而且,你都追上我了,不用再追了。”

    “不行,那不一樣。”

    裴硯初毫不猶豫道:“那是‘失憶’的我送你的玫瑰,是欺騙狀態下送出的愛,不做數。現在在你面前的才是真實的我,送出的花、作出的諾言,說的每一句我愛你,才是真的。”

    他的黑眸光亮灼灼,宣布:“小祈,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都要重新追你一遍。”

    語氣執著,蠻橫又霸道。

    聞祈眸底的笑意漸深,道:“好,我很期待。”

    第80章

    車輛在霈澤的門口徐徐停穩。

    因為近期的業務重組, 上上下下大洗牌,霈澤在周末也在緊急加班。

    金黑撞色的邁巴赫車標顯眼,閃動微光, 是奢華的代名詞,吸引了不少職工的注意力, 不由紛紛放緩腳步,投去視線。

    車后門打開,一雙手工的皮鞋踏在地面, 薄襪包裹瘦削腳踝, 銀灰色西褲褲腳邊緣窄而鋒利, 氣質矜貴得不可方物。

    下一刻, 后座出來一位面容俊美而冷厲的男人, 黑色大衣簡約利落, 襯得身材如松如柏,格外高大挺拔。

    有員工認出了人, 和同伴竊竊私語:“小裴總又回來了?不是說出車禍, 被踢出霈澤了嗎?”

    “看樣子身體養好了吧,裴總作為負責人和那些公司在打的官司呢?”

    “聽說好幾個官司,對面的公司撤訴了,還有幾個因為出現新的材料,責任也轉移了……”

    隨著裴硯初的出現,無數的消息傳遞著,像翻飛的白鴿跨過霈澤整棟大樓。

    處于話題中心的裴硯初卻沒向眾人以為的往大樓里走,卻是側了身, 薄唇揚起弧度,往車廂內伸出了寬大的手掌。

    還有人?

    不遠處的員工下意識伸長了脖子,想看裴硯初要親自接的人是什么人。

    下一刻, 纖長雪白的手指輕輕地落在了裴硯初的掌心上。

    聞祈長睫低垂,下了車。

    半張臉被米色的羊絨圍巾遮得嚴實,只露出一雙漂亮柔和的眉眼,連天邊落下的光線仿佛也偏愛他,打下了一層耀眼的金邊,淺栗色發絲在陽光下仿若微微透明,像降落凡間的神祇。

    聞祈一只手抱著小狗,另一只手被裴硯初緊握著,踩在地面上,剛抬眼,就看到周圍遠遠近近地站著一圈人,都驚詫地直直看他。

    “怎么……都在看我們?”

    聞祈有些窘迫,想收回裴硯初牽著他的手:“是不是我倆太高調了?”

    裴硯初早注意到了附近的員工,根本沒當一回事,見聞祈想把手抽回去,反而握得更緊,道:“不高調啊,這有什么?我只是牽著你的手,又不是抱著你進去。”

    他已經很克制了!

    聞祈想象了一下裴硯初說的畫面,神色糾結,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忍不住道:“有句話說在前面,你追歸追,能不能別把偶像劇那一套放我身上?”

    裴硯初愣住:“你不喜歡嗎?不覺得很拉風嗎?”

    聞祈委婉道:“我們倆都不是高中生了,偶像劇的套路不適合我們。你就普普通通來就行。”

    “那好吧。”

    裴硯初遺憾道。

    那么他打算安排的無人機表演告白、煙花拼PYC[愛心]WQ,飛機空中寫字1314520,看樣子都不會讓聞祈喜歡,還是先擱淺吧。

    毛絨絨的小狗趴在聞祈的懷里,張頭張腦地探看,和一個小姐姐職工對上眼,熱情吐出粉粉的舌頭,迎得一片強壓激動的低低呼聲:“好可愛的狗狗——”

    小狗一被夸就得意,神氣十足地嗷嗚一聲,毛發柔順飛揚。

    “我們走吧。”裴硯初道。

    他牽著聞祈,正打算進樓,聞祈又拽住他的手腕,貼過去,低聲道:“你別讓司機把花扔了,等我們上去了,麻煩他再把花送上來吧。”

    聞祈不想扔掉裴硯初的心意,但也做不到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讓裴硯初把那一大捧張揚的玫瑰給帶上去。

    裴硯初明白他的意思,笑起來,嗯了一聲。

    助理得到消息,急匆匆趕來,下樓迎接裴硯初和聞祈,坐高層專用電梯去往頂層。

    總裁辦公室敞亮寬闊,有一整面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頸項,聞祈把小狗放了下來,四處走走,打量環境,助理已抱著pad向裴硯初報告今日的工作安排。

    因著裴硯初剛回來,工作堆積如山。

    裴硯初坐在沙發上,西褲包裹的長腿交疊,骨節分明的手指翻閱著文件,語氣冷淡又快速,讓推遲會議或是讓某個部門主管提前來找他,有條不紊地發布指令,氣質沉穩。

    正經起來……還挺像那回事兒。

    聞祈的眸底暈開笑意。

    忽地,助理轉了身,對他彬彬有禮道:“聞先生,這里有一份文件,請您過目。”

    “我?”

    聞祈詫異指自己,下意識望向裴硯初。

    裴硯初像早就知道,不見異色,點點頭。

    聞祈起了好奇心,走來幾步,接過助理遞來的文件,坐在裴硯初的身邊。

    文件打開,一個區域的設計圖紙,以附注詳細介紹功能分區。

    助理在旁道:“裴總通知霈澤以后改寵物友好型公司,只要寵物有免疫證明,就可以帶來公司上班,每層樓新設一個專門的寵物社交玩耍區域。我們這邊初步作了方案,想請聞先生看看,是否有改進的建議。”

    這個方案,為了誰,不做他想。

    不遠處,某只小狗正到處聞聞嗅嗅,昂著腦袋檢閱自己的新地盤,尾巴搖晃,看起來很是開心。

    裴硯初低眸注視著他,道:“小祈,你覺得這個方案怎么樣?”

    聞祈翻了翻后面幾頁——申請帶寵物上班的證件要求、清潔衛生管理條例,都寫得很完善,不像是臨時拼湊出來的。

    聞祈的心里被戳動一下,道:“挺好的,我沒有其他建議。”

    又看向助理,問:“你們準備了多久?

    助理實事求是道:“裴總一個月前讓我們著手準備,這是裴總過目后的第三個方案。”

    一個月……

    聞祈忍不住瞥向身邊的裴硯初。

    裴硯初輕咳一聲,有點不自在。

    ——這和提醒聞祈他那時候還在被自己騙有什么區別?

    聞祈遞還文件,道:“我了解了,謝謝。”

    辦公室的門很快關上,留上寬闊的空間給兩人。

    聞祈似笑非笑,開始算賬:“一個月前就開始準備了,吃定了這時候的我和恢復記憶的你繼續在一起?”

    裴硯初尷尬道:“不是,我沒想那么多,我就想著你每次出門,想去商場、去餐廳,都得提前搜那邊能不能讓寵物進去,要是霈澤帶頭做寵物友好型公司,說不定會帶動更多的公司、行業也這樣……”

    他的喉結滾動一下,望著聞祈,道:“這樣以后,說不定有更多的地方,可以讓我們帶元寶一起去玩。”

    聞祈沒想到是這樣,心尖像有一片羽毛輕輕撓動,癢酥酥的,湊過去,獎勵似的親了親裴硯初的唇角,低聲道:“好乖。”

    裴硯初的耳尖噌地紅了。

    聞祈的手臂柔軟,攬上裴硯初的頸側,笑吟吟地問:“裴總需要我做什么嗎?要我給你端咖啡,還是……?”

    裴硯初被聞祈又輕又軟的裴總兩個字喊得心神蕩漾,聽到后一句,清醒了,果斷又堅決地搖頭:“不行不行,不能給倒咖啡,要是我喝了咖啡,又和你親親,咖啡因影響到寶寶怎么辦?”

    ……什么?

    聞祈的笑意僵在臉上,深吸一口氣,冷漠收回手,道:“我本來不擔心,但現在是真的害怕你的智商會影響寶寶了。”

    裴硯初呆愣一秒,趕緊道:“不會的,我去的國外大學qs排名雖然比不上B大,但是錄取要求也挺高的,我智商肯定沒問題,家族也沒有遺傳性疾病,我們的寶寶肯定聰明又健康。”

    聞祈哭笑不得,旖旎心思盡數消失,放松下來,手指掐著裴硯初的下巴,讓他看向助理放辦公桌上的那一沓文件,半敷衍半哄:“好了知道了,去工作吧。”

    裴硯初聽話地收起心思,過去工作。

    畢竟昨晚他發小信誓旦旦地鼓動——工作中的男人認真起來最有魅力。

    辦公室很快再次響起敲門聲,是司機將花束和裝滿小狗用品的提包送了上來。

    聞祈托辦公室外間的助理找來一個花瓶和一把剪刀,處理起了那一大捧卡布奇諾玫瑰。

    小狗逛完一大圈地盤,回來乖巧地守在聞祈的腳邊,像只盡職盡責的護衛犬。

    玫瑰嬌艷欲滴,莖長葉綠,被拿在白玉手指中,好似一幅油畫。

    聞祈神色沉靜,剪著莖條,動作很輕,幾乎沒發出什么聲音。

    裴硯初手執鋼筆,卻心不在焉,看不進桌上的報告,時不時向沙發區投去一眼。

    聞祈若有所感,抬起視線,正正好抓住了偷看的某人。

    他放下手中的玫瑰,語氣有幾分無奈:“要不我還是出去吧?我好像在影響你。”

    又道:“再安排給我一個人,帶我和元寶逛逛你的公司?”

    裴硯初低估了聞祈坐在那兒對自己的影響力,怕再這樣下去,別說用“工作中的男人魅力”打動聞祈了,現有的印象分也打折,干脆點頭,道:“行,我給你找個人。”

    消息很快通知下去,來了人等在辦公室外間,聞祈將小狗系上牽引繩,出去了。

    面前這位助理是個活潑性子,嘴甜愛笑,說話討喜,帶著聞祈從上往下參觀主要部門的開放區域,順帶介紹公司結構。

    隔著光潔的玻璃墻,可清晰地看見里面忙碌的光景,助理解釋:“霈澤最近事情比較多,所以周末也需要加班,但是我們正常給加班費,員工們也可申請調休。”

    他是助理部門的一員,臨時接到任務,不知道聞祈的身份,只從總助的交代里隱隱感覺到了面前這人和裴硯初關系的不一般。

    助理帶著點奉承道:“裴總前兩年在霈澤很受大家的歡迎,很多同事看到車禍的新聞,都想托我問候裴總。現在聽說下周公司就對外公布人事任命,宣布裴總回來繼續任職,大家都很高興。”

    聞祈像是隨口一問:“裴總很受歡迎?”

    這一路聞祈都顯得很好說話,助理猜聞祈和裴硯初是朋友,顧忌不知不覺消弭,笑著道:“那肯定,裴總人長得帥,身價又這么高,走哪兒都受歡迎——有次周一去會議室開個早會,路上碰到兩個‘不小心’潑他咖啡的女員工,還有個男職工站不穩,想摔我們裴總懷里,被裴總給躲開了。”

    聞祈的腳步漸緩,問:“他這么受歡迎?”

    助理當聞祈對這感興趣,立刻揚揚沸沸說起了裴硯初的戰績。

    包括但不限于,出差和別家公司老總談合作,酒店房間的床上突然多出個人;商業宴會上,執著酒杯,來給裴硯初敬酒的俊男美女沒個完,還有兩個男的因為互看不順眼,直接大打出手;裴硯初去霈澤旗下的產業視察,遞房卡、塞寫有電話號碼小紙條的更是不知凡幾。

    助理起勁兒地聊著裴總的“風流軼事”,聞祈彎了眸,慢慢地、輕輕柔柔地笑了:“嗯,很好。”

    辦公室里,在桌前翻著文件的裴硯初突然感覺背上涌上一陣寒意,納了悶。

    誰在說他壞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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