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241
小少爺習慣了給宮里那些娘娘看病,都是些都悲春傷秋,想要作天作地的心病。
又或者下毒吃錯東西,比起看病,更難的是做人。
如今華丹陽到了山里,頓時感覺自在多了,大家都尊敬他。
病也是各種各樣,真的有病。
他辛苦學醫,這才仿佛真的有了用處。
這不,一早的陳老師傅就帶著他的孫子過來把脈。
陳老師傅合手拜著說道:“他咳嗽好多了,夜里比原來咳得少了,華大人您真是神醫啊!
華丹陽示意他靜聲,他靜靜把著脈,許久才收了手說道:“藥還是要繼續吃,不能懈怠。”
“是是!标惱蠋煾登Ф魅f謝地應著。想起什么,又慌張說道,“您要的東西,我都做好了,放在外面,您看看行不行。”
華丹陽聞言攏著袖子出來,看到他房門口放著新做的笸蘿和曬藥架子。
東西做得仔細,不愧是老師傅的手藝。
陳老師傅在旁,躬著腰問道:“華大人您可還要做什么?”
華丹陽想了想了,那位厲害的成雙姑娘給他收了個舊的藥斗,完全能用。
別的也不怎么缺,他想了想問道:“你可會做躺椅?”
陳老師傅立即躬身說道:“大人,會,會的。”
“行,那你幫我做個躺椅!比A丹陽正說著話,這時阿軟緩緩走了過來。
聽到他們對話,阿軟不客氣地說道:“做什么躺椅,你不該頭懸梁,錐刺股好好跟林姨學醫嗎?還想躺下了?”
華丹陽被她懟得一陣張口結舌。
他一個千嬌萬寵著長大的小少爺,哪有江二姑娘牙尖嘴利。
這時阮文耀從外面回來,看到他們立即喊道:“媳婦兒,我剛叫阿十把信寄出去了!
她說完這才和華丹陽說道:“小少爺,我們今天收玉米,你吃玉米桿子嗎?我給你帶幾根!
“你小少爺怎么可能吃這種東西!卑④浾f著,扯著她的衣袖把她帶走了。
“唉,不吃嗎?好吃的啊!比钗囊贿呑哌一邊說著。
今天他們高興,地里的土豆和玉米都可以收了。
李時進原來都是雇的附近村里的人,如今俘虜這么多,哪里能不用。
阿大叫小十五帶著幾個人地里幫著收玉米,只叫小十五一個人帶去,本是有些試探的意思,沒想那些人老老實實地收著玉米,還問小十五,“小官爺,這桿子要嗎?可以吃的,很甜!
小十五也試了試,還真的甜。
結果一群孩子一人拿了一根,遇著阮文耀了,還要給他們門主砍幾根過來。
如今天氣熱了些了,阮文耀這個向來怕熱的,一早的又是一頭的汗。
阿軟把她拽回房里,給她換了夏衣。
等衣服換好了,她看著阮文耀的胸口有些為難。
“你是不是長大了點。”她小聲說著。
阮文耀低頭,也瞧出了問題,“咦,那怎么辦?”
“你夏天向來怕熱,要不咱們回山上吧。”在阿軟心里,終究還是阮文耀更為重要。
他們如今這么多人,山門內的人就罷了,要是外人知道阮文耀是女子,怕是會出亂子。
山外還有許多人盯著他們,這個秘密現在是怎么也不能說破的。
“可是現在外憂內患的,我們離開容易出亂子吧!比钗囊埠苁菫殡y,她原來年紀小,這方面長得也比別人遲緩些。
如今她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她想著問道:“可以用布勒著嗎?”
阿軟幾乎立即說道:“不行!那得多難受啊。”
她想著,突然想到什么趕緊去幾個箱子里翻找著,沒一會兒從箱底拿出一件用許多小竹節穿著的衣服。
阮文耀疑惑看著,捏了捏還真是竹子,她疑惑問道:“這是什么?竹子做的衣服嗎?”
“嗯,竹衣,夏天里他們上朝喜歡穿這個,涼快。”阿軟說著,脫了她的外衣,又將那件竹衣穿在里衣上系好了,再再外面穿上夏衣。
這么一看像是穿了個薄盔甲似的,將衣服撐了起來,也不那么明顯了。
“好像好涼快。”阮文耀也是個心大的,當即就高興起來。
阿軟給她整理著衣服,擔心說道:“你莫和人打架把它弄壞了,這個我可只有一件。”
“啊,不能多做幾件嗎?”阮文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想著不能打架可真麻煩啊。
阿軟臉色為難,只得如實說道:“這衣服貴!
連阿軟都說貴,那就是真的貴了。
“那我小心些!比钗囊犜挼卣f著。
阿軟也是想著她怕熱,這才想盡辦法給她弄了一件,這竹衣做起來麻煩,京城里的高官們都在買,要不是找周錦幫忙,有錢都弄不到。
不過阿軟主要不是心疼衣服,是怕她沒注意叫人瞧出什么。
如今外面都稱她一聲小將軍,一般不會叫她親自動手,除非她自己非要去打。
“你要練功,我每天陪你去山洞那邊和爹切磋好不好!卑④浐寐暫脷夂逯。
阮文耀無奈笑著說道:“阿軟,我知道輕重的,不會亂來,不過每天去練功可以,你也練哦。”
阿軟本還想說話,立即就收住了。
唉,她怎么這么愛勸人練功?
“我媳婦真棒,練功而已,難不到你的。”阮文耀看她模樣,忍不住抱著她哄著。
阮文耀正撒嬌蹭著媳婦時,聽到門外敲門聲。
“姑娘,周賬房找您!被ㄜ圃陂T外說著。
周望淑來說的是成雙的事,也沒說別的,只說是今天她想替成雙去哨卡。
阿軟瞧出什么,問道:“成雙怎么了?”
林大夫給成雙把了脈,又托著她的手檢查了許久。
這才叫藥童出去,屋中只有她們兩人。
成雙頓時緊張起來,“林大夫,我這手很嚴重嗎?”
林大夫看著她,眼神有些復雜。
身體是個很神奇的東西,過往的經歷都會有身體上留下痕跡。
遇上厲害的大夫就像相命一樣,能看透病人的前半生。
“我先試試!绷执蠓蛞矝]細著去說,她在旁邊取來了銀針,又用酒點了火,針在火上燒至通紅,迅速刺到她的手腕上。
成雙看著神奇,這是施火針吧,她只是聽說過,還是第一次見。
林大夫迅速連扎了許多針,這才收了針,叫她活動手腕。
成雙揉著手腕,轉動了一下手腕,果然好多了。
成雙心喜著,恭敬地行禮說道:“謝謝林大夫。”
林大夫斂目將針收到盒里,心中卻更擔憂了。
成雙也知道自己這情況,不是扎一次針就能全好,她又不好意思總是勞煩林大夫。
猶豫了一下,她問道:“林大夫,我這手還能治好嗎?”
林大夫沒有回答,而是抬頭溫柔地看著她,輕聲問道:“成雙姑娘,可是心中有怨恨?”
成雙被問得一愣,疑惑回道,“并沒有!
林大夫看著這個姑娘,由剛才的脈象,她猜出這姑娘可能有和她相似的經歷。
許是有些惺惺相惜,明知她的病情復雜難治,還容易惹出麻煩。
林霜也還是緩緩壓下心中嘆息,輕聲問道:“那……可是有自毀想法?”
成雙再次愣住,可這一次,卻沒有回話。
林霜輕聲說道:“許多人瞧著沒有異常,也會笑,也會正常與人說話,可是心里其實已如冰窟,了無生趣。孩子,你的右手的骨頭之前斷過,已經長好了,但你的折了的心一直沒有愈合。”
林大夫剛才施火針并不是在給她治病,她診出來成雙的右手并無問題,在不重要處施了幾針,是想看她手的問題是不是心病。
就像假道士做法一般,噴火吐煙弄出些大陣勢來,騙她個心里安慰。
這一試測出,成雙確實是心病。
成雙是個聰明人,很快也反應了過來,“林大夫,我的手沒事,我這是心病是嗎?”
林霜看出這姑娘很堅強,權衡了一下,如實說道:“是,很嚴重的心病,已經影響到你的身體了!
成雙有些不解,問道:“心病是我自己亂想是嗎?不想是不是就沒事了!
“不是,到你這種程度,你腦子給你筋絡的訊息已經亂了。你以為你想開了,其實并沒有!绷炙曇糨p緩,像是夜里海浪輕卷著沙灘,她輕聲說道,“我原來在教坊司時,也遇到過有姑娘是這種情況,她每日里談笑風生并無異常,只每日夜里后背會痛到想死。”
那時的林霜沒遇過這種事,雖然給那位姑娘檢查過了,確認她的背脊沒有問題,她那時覺得,大概是學藝不精吧。
直到有一天,那個姑娘突然上吊去了。
林霜怔愣了許久,依舊不敢信,那是個風趣愛笑的姑娘啊,突然就自戕了。
那之后,林霜在教坊司漫長的歲月里,還遇到過幾個類似的病例,這才發覺,這可能是心病。
她也嘗試過給她們治療,可心病太難治了。
許多姑娘最后都是自盡而亡,有些甚至是以極殘忍的方式求死,林霜想過無數辦法,可最后都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個悲慘結束。
她并未治好過哪怕一例。
林大夫和成雙說了許多過往經歷,成雙也靜靜聽著,只到不知幾時她也開始說話,說著自己經歷,說著她的命是怎樣被師父卜老大和兩個師弟用命換回來。
她說她不配活著更不配死,他們經歷了那么多危險,山門里的人都信任著她,也保護著她。
“他們都對我這么好,我都不配想不開啊,可是,可是現在為什么會這樣?”
她明明已經很努力,很堅強了,身體卻繞過她的偽裝的堅強果敢,直接出了問題。
成雙說到最后,崩潰地哭了起來。一貫堅強聰明的她,第一次情緒崩潰了。
林大夫默默給她遞著帕子,她這一生遇見過很多人,郁郁不得志的學子,宮墻里了無生趣的娘娘,有著各種傷痛卻拼命想活著的普通人。身體的病看得見摸得著,讓大夫能去想去研究要怎樣治。
卻從沒大夫去想,心里的病要不要去治,那看不見,摸不著的傷口又能怎樣治愈。
醫者仁心,林霜很早就發現,治愈心里的病,有時更為重要。
她在給姑娘們的春宮冊子里寫的那些話,也是一味淡淡的預防的藥劑。
她試圖給每個姑娘服下,希望哪日她們遭受痛苦心病時,哪怕有一句話能如藥劑治愈到她們。
不知哭了多久,成雙抹掉眼淚,抬頭問道:“林大夫,我的病還能治好嗎?”
林霜看著這個堅強的姑娘,心中卻有些為難。
成雙在山門的地位不低,她這病又隱藏得深,風險極高,若她看起來好好一個人,在她的手里治死了。
她這大夫可能會變成一個千夫所指的惡人。
“我沒有把握!绷炙鐚嵳f著。
成雙沒有為難林大夫,她出來后找了周望淑,讓她幫忙替她去卡哨那邊。
那邊如今重要得很,不只是稅款收入,許多外面的消息都可以從那里打聽。
山門里的小子雖然功夫高,但性子都大大咧咧的,記不好賬,只周望淑適合些。
也是這樣,周望淑一早地來找了小夫人。
“成雙到底怎么了?”阿軟擔心問著,她心思向來細,怎能沒發現她的異常。
可周望淑也不知道具體是什么事,只當是她的手出了問題。
阮文耀這人向來直來直往,她直接站在屋里大聲問道:“成雙,你怎么了?”
她那嗓門又大,一時間整個后院都聽到了。
成雙和林大夫都住在后院里,一時間大家都有些怔愣。
看著她那一雙澄澈如水的眼睛,都不好意思瞞著她。
成雙和林大夫都受過她的恩,在她那眼神下,只糾結了一會兒就將實情與她說了。
“哦?這么嚴重嗎?那和我一起練功吧,累了就什么都不想了!比钗囊J真說著,眼睛明亮叫人信服。
阿軟心想,你怎么就只會這一招。
可沒想,林大夫卻第一個認同了,“也是個辦法,不妨一試!
第242章 242
阮文耀的想法有時有些大智若愚,身體的問題大問題可能通過練功解決,畢竟當年老祖宗們鉆研功夫就是為了強身健體。
功夫練身也練心境,怎么成雙的問題就不能靠練功解決呢。
成雙向來是信服她的,既然門主這么說,她就聽命應了。
一早的,她把成雙叫去山洞練功,順便地還連哄帶騙地把阿軟也帶了過去。
阮老三在這邊看著庫房里的金子,看到她們過來練功,很是滿意的加入了嚴師的行列。
阿軟跟阮文耀練功時還能撒嬌耍賴,跟著阮老三練功可就沒得偷懶了。
“爹,您教成雙吧!卑④浲劝l抖,趕緊轉移阮老三的注意。
阮老三看了一眼成雙,這姑娘刻苦努力,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記得注意吐納,你潛力不錯,是個練功的料子。”
阮老三收目再看阿軟,他躲開目光,偷偷嘆了一口氣。
阿軟從小優秀,哪能叫人看不起了,她趕緊打起了精神,蹲好了馬步。
阮文耀已經練過幾個時辰了,這會兒在山洞里換了身粗糙的麻布衣服出來。
阮老三如今看慣了她穿得精貴,突然換成粗布麻衣一時還有些不習慣。
“你穿這個做什么?”
阮文耀綁著袖口說道:“我昨晚夢到兔子咬我褲腳,是不是山里兔子又太多了,我去抓些,正好給大家添個葷菜!
她說這話時,偷偷看了媳婦兒一眼,隱隱有些得意。
她大概是想說,山主也給她托夢了,嘿嘿。
阿軟被她拖來練功,正氣她呢,故意扭過頭不理她。
“媳婦兒,你別生氣了,再練一會兒就可以休息了。”阮文耀趕緊來哄她。
“我才沒生氣,你這衣服都小了,晚點我給你再做幾件,你要不多帶幾個人去了,也好早點回來!卑④浺仓皇呛退[鬧小情緒,也不會真個發脾氣。
阮文耀想想也行,不然她一個人也抓不了多少。
她吹了鳥哨,把小子們都叫來。
小子們以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一個個表情嚴肅,站得筆直。
卻聽阮文耀正色說道:“你們最近都松懈了吧,練兵那點兒消耗對你們來說起不了什么作用,以后每個晴天,你們分兩人和我一起上山捉兔子!
小子們一聽,這是要跟著她練功啊,頓時個個面露欣喜。
“我去!我去!”小子們一個個地跳起來要去。
阮文耀正色說道:“阿大,你安排!
卜阿大想著,今天先安排了兩個事情少的師弟。
成雙這時問道:“門主,我可以去嗎?”
其實阿軟一早提這事時,就是為著要成雙去,阿軟原來也試過,在山里打獵采摘東西,很容易讓人開心。
但若只她倆人去,又多少有點兒不妥。
“行,不過很累的啊!比钗囊f著,又和小子們說道,“你們換身衣裳,我媳婦給你們做的這衣服可貴著呢!
小氣巴巴的門主轟他們去換衣服,成雙也找大妮子借了一身。
大家都包著頭,蒙上臉背上個大筐子迅速往山里去了。
周望淑接管了成雙這邊的工作,開始得并不算順利,哨卡這邊是個肥差,他們自己山門的人不在意錢財,可那些兵士可就沒那么聽話了。
有些起了心思的,看成雙那樣會功夫的厲害女管事不在,起初幾日還老實,過得幾天瞧著成雙真的不來了,就有人偷摸地就問路過商人吃拿卡要的。
這種事說不得是大事,那些行商大抵也不會在意,畢竟官差嘛,不都是這樣。
周望淑第一次看到了,有些膽怯不敢管。
成玉跟著她師父成雙久了,見到這等事,直接大聲斥責,“你們干什么呢,你們拿別人的東西,丟的是縣主,小將軍的臉,是咱們短了你們吃的了嗎?”
那個當兵的哪里怕她,罵了句,“死孩子,小心我弄死你!
成玉也沒畏懼,咬牙瞪了回去。
一直鵪鶉著的周望淑看到成玉的堅定,想到成雙,這才想到,他們的言行,也代表著小夫人的言行,她可做不得這樣丟小夫人名聲的事。
她想到這,突然站了起來,厲聲對那個士兵說道:“你在干什么?”
那個兵輕蔑撇了她一眼,威脅說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就當沒看見吧,不然,你可得小心些!
周望淑壯起膽子說道:“我是小夫人的人,你覺得誰該小心些。”
哨卡這邊一般來兩個小隊守卡,每隊各五人,一隊一個伍長。拿東西的人是另一隊的伍長,此時有兩隊人,另一隊觀望著沒動。
這個伍長猶豫了一下,這才將剛從車上順來的一壇酒放了回去。
那販酒的老板也怕得罪他們,陪笑說道:“不妨事,不妨事,就當我請官爺們喝的!
堅定起來的周望淑卻不近人情,嚴肅地說道:“我們縣按縣主的規矩,過路抽一成稅,不會多要你一分,若有任何人敢多拿,你都可以去我們山門告我們!
“好好好!崩习迮阈φf道,“縣主大人公正,不愧是文家媳婦,和文將軍一樣公正嚴明,高風亮節!
老板帶著幾車酒千恩萬謝地走了。
可這梁子是結下了,那五個士兵趁著換崗只他們一隊人的時候,在棚子后面圍著成玉一掌就將她推到土墻上。
周望淑膽小,卻也謹慎,看到不對立即厲聲喊道:“你們干什么?”
那幾個兵立即淫笑著圍了上來,周望淑不像成雙穿著山門里一個制式的束著袖口的黑色胡服,她穿著的袖口寬大的青色褂子,下著撒花洋縐裙,一看就是小姐姑娘的服飾,哪里像會功夫的。
她又長得這般好看的模樣,叫他們一時亂了心性。
周望淑看到這些兵痞子又向她圍了過來要捉她,她立時害怕起來,拿起胸前老門主做的鳥哨立即吹響。
幾個兵心想著,這點兒聲音能怎樣,得意笑著繼續圍上去,成玉爬起來拿起旁邊的長槍就要和他們拼命,可成玉畢竟年紀小,哪里打得過五個大男人。
周望淑也拿起旁邊鐵算盤打他們,混亂時候,天空傳來嘹亮的唳聲,一只巨大的獵鷹盤旋飛了下來,周望淑將成玉拉到身后一齊退開。
那獵鷹對著幾個兵的眼睛一陣抓撓,幾個人揮舞手中的矛試圖驅趕獵鷹的時候,山門這邊騎兵隊得到警示,已經出發。
今天領騎兵的是小十三,他看到護著成玉頭發已經散了的周望淑,立即跳下馬過來問道:“師姐,你沒事吧!
周望淑還沒說話,那個伍長立即嬉皮笑臉地說道:“誤會,誤會,我和姑娘說話,這突然怎么弄這么大的陣式。”
小十三冷冷瞪著那人,“你給我閉嘴!
周望淑順過呼吸,對小十三說道:“把他們抓起來。”
“喂喂,不至于吧,我們又沒做什么?”那個伍長馬上舉起雙手,裝出沒事發生的模樣,還試圖和小十三說道理。
小十三哪里理他們,立即將這五人捉了,提到領兵卜燕子跟前。
那五人被綁到校場,不管那伍長怎樣污蔑是周望淑勾引他,卜阿大揚起長鞭先給了他三鞭。
直打得他皮開肉綻,不敢再亂說話。
卜燕子冷哼說道:“周賬房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她天天瞧著的都是門主那樣俊俏的人物,她是哪只眼睛瞎了,能看上你這倒霉玩意兒?”
他們都見過阮文耀這群人的手段,對他們還是怕的。
這個伍長不敢再說話,其它四人更不敢吱聲。
卜燕子大聲罵道:“就你這潑皮玩意兒,也敢打哨卡的主意,還敢污蔑管事,對她動手。阿大,按規矩怎么罰!
卜阿大大聲回道:“受三鞭,罰去做工地當勞力三月!
那五人被拖去了,卜燕子展開一張長卷說道:“你們給我聽好了,軍規鐵律,犯了就做好被罰的覺悟!今日之事給你們做個警醒,想干的給老娘好好聽話,不想干的也可以脫了身上的皮,滾回山里當土匪去!”
卜燕子的身量本就高,那般氣勢站在陣前,竟將一眾兵士壓得不敢出聲。
在這里有軍餉,有飯吃,還有面子,阮文耀他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這些人怕是傻了才要回山里當土匪。
現在龍霧山一代被他們管得這么嚴,他們敢回去當土匪,怕不是隔天就要被捉回來當挖土蓋房的苦力了。
眾人齊喊:“軍規鐵律,恪盡職守,盡忠盡職,護我山門,威武!”
震天的喊聲傳到旁邊的巨木圍欄里,里面苦力們聽得也激昂起來,望向聲音方向。
有人壯著膽子去問卜阿大,“官爺,我們干得好,真的可以被招兵吧!
“可以,文小將軍已經發話了,每月月末選十人。”卜阿大說話間,將那五人交給看守,叫他們嚴加管理。
那五人受了氣還想在苦力間抹黑領兵卜燕子,不想當晚就被人告了,被罰去最苦的磚窯里燒磚去了。
那些俘虜們笑他們五個,“你們是過著好日子不知道外面的苦,在外面當兵,沒飯吃,軍餉拖著,打仗還全叫他們當炮灰上前送死,有時連兵器都不發,你們這神仙日子也好意思挑!
這小小的亂子沒叫周望淑退卻,只是當天就換了如成雙她們一樣輕便的衣服,又束緊了頭發一副娘子軍的模樣。
她的賬房工作,只得請花芷代為幫忙。
好在大家族里的丫鬟向來有本事,算算山門的賬也并不太難。
周望淑也就安心地待在哨卡這邊,指揮著人擴建哨卡的同時,也給成雙守好哨卡。
“二管事,磚都運過來了。”負責建房的什長突然在窗前伸出張黝黑的大臉,鬼一樣把周望淑嚇了一跳。
她很快鎮定下來,正色說道:“好,你按著小夫人的圖紙搭建吧,可不許偷工減料,宮大人可是要過來驗收的!
“是!蹦鞘查L恭敬答應了,趕緊領著人去建崗哨。
周望淑安下心下,繼續打著鐵算盤記著賬本。
“二師伯。”成玉輕聲叫著她的溫柔師伯。
周望淑轉頭望過去,卻看到窗前一張俏麗的臉,成雙粲然一笑望著她。
周望淑立即走了過來,隔著窗驚喜地打量著她。
成雙這些日子在山里曬黑一點,但一雙眼睛卻明亮起來,不再是原來死魚眼模樣。
成雙也就笑那么一剎那,仿佛幻覺般,很快又換回平淡神色。她輕聲說道:“我們今天摘了許多梅子,門主說這種很甜,讓我給你拿了些,洗過的。”
“是嗎?”周望淑不疑有他,接過來直接就咬了一口。
旁邊小成玉也在啃梅子,兩人一口下去,下一秒臉都皺成了苦瓜模樣。
成雙瞧出不對,拿過周望淑手里的梅子自己咬了一口。
下一秒,三張差不多的苦瓜臉,互相無奈對望著。
“門主!背呻p也不能罵阮文耀,只得咬牙說道,“她真真……!
想了半天,她腦袋里也想不出夸她的句子。
“嘶,機智!敝芡缫а捞嫠肓艘粋。
“嗯,機智!背呻p也吸著氣,舔了一下快酸掉的牙。
第243章 243
成雙帶著剩下的幾個梅子回到后院,正瞧到卜燕子一本正經地對花芷說:“你試試這個,這個甜。我們山里的果子不比城里,都可甜了!
花芷半信半疑,接過她遞來的那顆紅得發紫的梅子。
往常他們見的青色的梅子比較多,這種紅得發紫的還是第一次見。
“你試試,不會是瞧不上我們山里的東西吧。”卜燕子一本正經用得激將法。
成雙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上當,等她走近時,花芷的臉也變成苦瓜模樣。
“嘶,酸死了,你怎么和我們姑爺一樣皮的?”花芷又酸又氣,都想要打她。
“哈哈哈!辈费嘧訅男χ偹阈睦锲胶饬,“跟你家姑爺學的,她才去兵營那邊騙了一圈,還不許我們丟了,非逼著吃下。”
“我可不吃。”花芷生氣說著,作勢要把剩下的梅子丟了,“這都酸得倒牙,哪里吃得進去!
花芷看到成雙過來,趕緊和她說道:“成雙姑娘,你可別吃梅子,可酸了。”
成雙亮出手里紅紅的梅子,就她那無奈的表情,顯然已經被騙過了。
“門主也騙你了?”卜燕子笑著瞧著,“你平時不是挺聰明的嗎?怎么也被騙了?”
“門主叫我拿給望淑!背呻p無奈說著,可憐見的,她還不只自己一人被騙。
“她怎么不去騙自己媳婦。”卜燕子又好氣又好笑地說著。
她這一語雙關的話,叫成雙的臉頰微微有些燙,“是我大意了,騙我時,小夫人瞧著梅子顏色好看想吃,門主讓她等一會兒,先讓我拿去了!
“哼,幼稚!辈费嘧又脷庹f著,完全忘記了,她剛剛也幼稚地騙花芷。
成雙將沒動過的梅子放回筐里,淺笑著說道:“我走時,瞧著門主要去騙林大夫!
“什么?她反了天了,怎么誰都敢惹的?”卜燕子好奇她騙林大夫的下場,正好二妮子像猴子一樣竄了回來,她一把捉住她問著。
二妮子正準備拿一筐梅子過去給金桂洗了做梅子醬,被攔下來想了一會兒,才呲著牙笑著說道:“林大夫沒有生氣呢。”
林霜畢竟有些年紀,各種梅子都有見過,看到門主一本正經來請她吃山里“好甜”的梅子,她笑著接了過來,拿起來正要咬,卻見旁邊華丹陽頗為孤單地模樣切著藥材,不時偷偷瞧一眼。
她笑著喚來徒弟,“丹陽,這梅子潤肺止咳、清熱解毒,可是一味好藥材,你嘗嘗,記下味道。”
“是,師傅。”華丹陽高興接過來,一臉燦爛問阮文耀,“是甜的嗎?”
阮文耀一聽這話,立即露出邪惡的笑容,“小少爺,這么好的東西,你可得多吃幾顆,記勞了味道!
她說著,塞了一大把給華丹陽,“都吃了吧,要吃完哦,不然梅子奶奶要罰你!
華丹陽笑著接過來,他接時笑得有多開心,吃時苦笑得就有多傷神。
阿軟和阮文耀對了個眼神,就知道她在使壞。
等阮文耀把能騙的都騙完了,這才讓她媳婦嘗了一小口,阿軟酸得直皺眉,阮文耀趕緊給她接了過來,把剩下的自己吃掉了。
“哼,可給她倆恩愛上了!辈费嘧诱f著,突然想起這兩人都不在院里,這才問道,“門主他們人呢?”
花芷痛苦吃著剩下的梅子說道:“何縣令過來述職,小將軍帶他去田地那邊了,說是讓他學學技術!
“哦,縣城那邊怎么樣了?”卜燕子一直忙著,許久沒去那邊走動了。
“沒咱們這邊順利,那書生想把縣衙搬到咱們這邊來,小夫人沒同意!被ㄜ浦浪齻兌加H近,直接將消息與她說了。
成雙如今腦子放空著,沒想那么多事,見二妮子自己搬個碩大的筐子,就過來幫她。
結果她隨便一提就將筐子抬了起來,她心中有些疑惑,沒想到才練些日子,力氣就這么大了。
她都不用二妮子搭把手,自己就將一筐梅子搬到了水井邊。金桂銀枝兩人正抬著一只大水桶,要把水倒在木盆里。
成雙瞧見了,過去直接就接過了木桶。
金桂兩人慌張說道:“成雙姑娘,當心你的手。”
“沒事。”成雙淡淡說道,將水提過去倒在木盆里,她倒完又去井里打了一桶。
她手腕的不適依然會有,但她要習慣去適應自己的身體。
金桂、銀枝兩人對成雙還是有些懼怕,特別是這姑娘不說話的時候,她倆會有些心慌。
好不容易她倆戰戰兢兢地洗好了兩筐子,成雙直接提一起一筐問道:“是送回院里嗎?”
“是!”兩人慌張應著,仍有些不適應。
等得她們回到院里時,阿軟也回來了。
成雙正想行禮,阿軟直接打斷她,“先把這些晾起來吧,多腌一些,選些品相好的我來熬梅子醬!
大家照她說的,也不用分工沒一會兒各自把梅子鋪在笸蘿里晾干。
場子邊風大,吹干也不用多久。
花芷準備了許多甕,等她們把曬干的梅子拿回時,她瞧著簸箕里的梅子大都是青黃的,疑惑說道:“這不都是正常顏色嗎?姑爺哪里弄來那么多紅通通的?”
阿軟也不護著她了,如實說道:“專門摘回來逗人玩的!
“啊?”花芷也不知說什么好,別家公子哥都是正經模樣,就數她們家這位最皮,那么遠摘半筐子回來逗人玩。
阿軟無奈想到,阮文耀還偷偷和她說:“你說是不是梅子奶奶紅杏出墻了?不然怎么有紅色的?”
她想著,低頭笑了。
花芷捂著臉沒眼看了,原來她家姑娘喜歡這樣的。
銀枝在后院的小灶上燒了水,將品相好的一盆梅子泡了熱水。
成雙不懂這些,過來問道:“這是要做什么?”
“去皮!卑④浨扑e著不客氣地說道,“成雙,你一會兒幫忙把那些梅子皮去了!
成雙心想著,做這么精細嗎?還要去皮,不過她還是聽令照做了,被開水燙過的梅子像熟透的葡萄一樣,用手一捏皮就脫下來了。
她捏得好玩,沒一會兒就將盆里的梅子都弄干凈了。
金桂拿來一個大砂鍋,將脫了皮的梅子倒了進去,阿軟跟著嘩嘩加了進去大半鍋冰糖用水熬煮著。
成雙看了一眼,偷偷吸氣,用這么多糖嗎?這糖可貴了。
不會拿來給大家喝吧,成雙想到她原來就喝過許多,他們小夫人對他們也是真舍得啊。
成雙本來是在旁邊看著,不知道怎么著就拿著勺子攪著醬湯去了,大約是舍不得這半鍋糖糊底了。
有她這般仔細,沒多久就熬好了。
花芷又找出許多漂亮的小瓷罐子,一個一個的將醬汁裝了進去。
阿軟惋惜說道:“可惜沒有冰,有人沒有冰涼涼的酸梅湯喝了!
她正說著,曹操就回來了。
阮文耀一回來,先找她媳婦。
“咦,做醬嗎?我來幫忙!彼f著,捋起袖子就來腌梅子。
花芷趕緊攔著她,“姑爺,還是我們來吧,別把你衣服弄臟了!
“行了,都弄完了!卑④洀腻伒滓艘活w梅子核喊她來要喂她,“你試試!
阮文耀看著那梅子核,眉頭皺得老高,“媳婦,你是我親媳婦吧,不會整我吧!
眾人都不好拿眼瞧她,你也好意思說,你都整了多少人了。
阿軟瞪著她,威脅說道:“你吃不吃?”
“吃!比钗囊珜ψ约合眿D是軟硬都吃,趕緊地一口含了勺子里的梅子核,不想一入口甜甜酸酸的很是好吃。
“這不是蜜餞嗎?嘿嘿,果然是我親媳婦,不會害我!
那糖漬的梅子核沾著梅肉,又有很甜的味道。
也確實和果脯差不得多少,可以和話梅糖一樣含在嘴里,又酸又甜的,很是好吃。
阿軟拿將剩下的梅子核用一只大碗裝了遞給阮文耀,“你今天唬了誰,都給送一些!
“哦!比钗囊犜捊舆^大碗,先壞笑叫來成雙,“來來來,甜甜的梅子核,來吃一點!
成雙自己也熬了的,自是敢吃。
阮文耀壞笑著又說:“給你家望淑帶一點!
成雙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地拿了碗裝了些過去。
阮文耀垂目掃了一眼,發現成雙用的左手。她沒多說什么,又去找卜燕子坑她,還裝出一副要坑她的模樣騙她,逼著她吃。
花芷遠遠瞧著,小聲問阿軟,“姑娘,姑爺這樣會不會太不莊重了!
阿軟也知道狼來了的故事,不過阮文耀這人雖然皮,卻有著分寸,不是特別親近了,也不會逗別人玩。
等卜燕子咬牙切齒吃了甜甜的梅子核,眼神立即變了。
“嘿嘿,我媳婦叫我拿來的,你給大家分點吃著玩!
阮文耀說著,叫她找來碗舀給她。
卜燕子嘬著酸甜的梅核,笑著說道:“還是得有小夫人治你!
“哼,吃都堵不上你的嘴!比钗囊弥笸胗秩フ覄e的倒霉蛋。
被她這么折騰一圈大家都懂了,小將軍調皮不要緊,還有他們小夫人鎮著她呢。
很快連俘虜們都聽到了傳說,這里有一位十分靠譜的小夫人。
青梅熟時,山里迎來的綿綿的雨季,還好房子已經提前做好了,是一套三進的大院子,旁邊并著一套東跨院。正屋留給了阮老三,幾位師爺、書生和小子們按輩份分著住在東跨院里,東院旁邊就是兵營,這邊開了個小門,他們過去也方便。
西挎院這邊分給林大夫他們住著,周望淑和成雙跟著阿軟住在主院,卜燕子過來轉了一圈,先占了主院的西廂房。
哼,誰還不是一個身高八尺嬌滴滴的姑娘家,就得住西廂房里。
等大家焚香殺雞搬了進去,綿綿不停的雨也來了。還好房子間都有游廊,連著許多天的雨將門口和后院的水缸都接滿了。
大妮子舀了水去燒了洗頭,才提到廊下,聽到院里傳來悠揚的琴聲。
“四嬸,這是誰彈琴啊,可真好聽!
四嬸給她倒了熱水,遠遠看了一眼,嘆息說道:“那就不知道了,咱們這兒的姑娘都本事多著呢。”
“最本事的就是咱們小夫人了,您看咱們這房子做得多好啊,原來大戶人家住著的都是這么舒服的房子嗎?”
“那可就不知道了,我就去過縣城,縣城的房子可沒咱們這房子氣派。”
大妮子用花芷給的皂角水洗著頭,聞著皂角水香香的氣味,嘆息說道:“可真好,有小夫人在,咱們日子過得越來越好了。”
“咱們門主也厲害呢,聽說咱們兵營如今都有兩百人了,那么多兇狠的漢子都服她,還有好多能人來投奔她呢。”兩人哪里能想到,本是在窮村茅草房里要活不下去的一家三口,如今能住上大宅子,過上這么好的日子。
她們兩欣慰感嘆時,卻見二妮子一身泥,撅著嘴喪氣走了回來。
“你這皮猴子,怎么弄成這個樣子?”
二妮子委屈地在臉上哭出兩條泥溝,“嗚嗚,我什么時候能學功夫啊,他們出去訓練又不帶我。”
張四嬸子才懶得哄她,只疑惑看著外面的天,“這雨天還出去練嗎?”
“嗯,騎馬出去的呢,說是要練雨天急行軍!倍葑游肟蓿B馬都沒騎過,還在泥里摔了一跤,想著她就哭了起來,“好想快點長大,我也想去!
這傻孩子哪里知道,雨天騎馬路滑危險。
偏偏阮文耀還是個膽大的,他們練得幾日后,一天夜里,阮文耀突然喊了卜燕子、成雙,她們一行三人披著蓑衣帶著斗笠騎馬夜行出了門。
兩人不知道她要去哪兒,見她沒有停只得硬著頭皮一直跟著。
直到漸漸瞧到縣城城門,她們還疑惑著,這雨天里深夜突然來縣城是要做什么。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天色陰沉,路上沒什么行人。
一行三匹馬在空曠的街道上行走著,漸漸到了一條暗巷里。
即使是雨天,這條巷子依舊有一股濃郁的胭脂味兒飄散出來。
成雙看著這條熟悉的花街,頓時胸如雷鼓。
“噼啪!”一道閃電劈開黑暗,照亮阮文耀冷肅的臉,她蒙上臉冷聲說道:“走,報仇去!”
第244章 244
當朝沒法令不許開妓院,州縣間更是不會去管。
當初柳家兩位娘娘想把教坊司那些齷齪的買賣停了,都不能直接下旨,得找了別的由頭把那些人都殺了,才止住了歪風。
成雙不是沒想過報仇,只是他們山門根基未穩,她不想給門主添麻煩。
誰想他們門主以為她是心太善良,只會折磨自己。
這才硬要帶她過來,給她出頭。
“咱砸了他們!”阮文耀藏起了馬,就要過去拆別人的屋子。
成雙雖是心緒有些亂,還是強壓了下來,“別亂來,唉,還是跟我走吧!
一行三人很快翻進了老鴇的房間,這會兒正是深夜里,山里又什么燈火,窯子里的人基本都歇了,成雙和她們說好要裝成土匪的模樣,莫弄出大亂子來。
只是阮文耀和卜燕子才進去,就將外屋的一個打手吵醒了,那打手立即叫喚著,引來更多人。
阮文耀和卜燕子兩人有些無辜地看著成雙,成雙不由扶額,看著我干什么,打啊,還站著挨打不成。
兩人立即輕松起來,捉著龜公,提著老鴇一通亂打,窯子里的打手向來蠻橫慣了,幾個壯漢沖了過來就要收拾她們。
阮文耀和卜燕子半點不留手,一通狠打,沒一會兒所有人就被打翻在地上,阮文耀還特意撿了根趁手的棍子,盯著這些人,一個個補刀打過去,硬是要把這些個狗東西的手全打斷了。
卜燕子瞧見了也有樣學樣,只是也不拘泥手腳了,瞧到哪里敲哪里,只敲得一群人在地上“啊呦”叫著好不凄慘。
那些黑漆漆屋子里的姑娘們也醒了,她們大多躲在小房子里縮在黑暗角落里瑟瑟發抖。
成雙看了一眼滿地的舊人,新仇舊恨上頭也上去補了幾棍子。
只是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既然要裝土匪,她們勢必要裝模作樣搶些銀子出來,成雙故意在老鴇的房間里亂翻著,把東西全翻了出來,撿了許多銀子金條之后,又裝作無意的模樣驚慌打翻了油燈,把放著姑娘們賣身契的盒子直接燒了。
被打斷了手腳的老鴇頓時慌得哎呦叫了起來,“燒不得,那可燒不得,快救火喲。你們搶銀子我給你們,可別把那些身契燒了!
老鴇的聲音傳得遠了,叫許多房間里躲著的姑娘聽見了,很快騷動聲傳遠了。
三個蓑衣人已趁亂走了,一眾打手龜公斷了手腳,爬也爬不起來,老鴇沒辦法只得叫那些姑娘來救火。
幾個膽大的姑娘跑了進去,只是房間的火不只沒滅,還點著了旁邊的床幔,火反而燒得越來越大了,直把整個房間都燒了起來。
“天殺了,你們幾個賠錢貨是故意的吧!”老鴇氣得直要吐出血了,若不是斷了手腳爬不起來,定是又要掐她們。
姑娘們趕緊跑回屋,一個個臉上露出驚喜神色來,腦子活絡些的當即偷偷拿著自己的東西跑路了。
呆笨些的,看到別人跑了,也漸漸反應過來,賣身契燒了,她們都自由了,很快滿院子的姑娘三三兩兩的都拿上東西跟著跑了。
三匹馬趁夜又跑了回來,到山門時天已經快亮了。
阿軟一早叫院子里的人準備了熱水,等她們回來,什么也沒問先叫她們脫了衣裳回自己屋去泡熱水澡。
成雙泡在熱水里,面上沒什么表情,雙手緊握著拳頭,暗暗發著抖,許久心中的笑意才伴著熱氣慢慢浮到臉上。
這件事,她早就想做了,她也終于做成了。
“成雙,你洗好了嗎?小夫人那邊熬好了姜湯,叫你們過去喝!敝芡绺糁溜L喊她,“干凈衣服我給你放在床上了!
“好,我馬上出來。”成雙在里面應著,難得的,話都比以前多了。
周望淑雖不知道她們去做什么了,但敏感的感覺到成雙心情比以前好些。
她帶上門出去,就見卜燕子已經洗完出來了,她不由說了句,“這么快嗎?”
卜燕子擦著頭發說道:“不然呢,洗個澡而已,要那么久嗎?”
很快她就知道,一般姑娘家洗澡能有多慢,最少過了半注香的時間,成雙才換好了衣服和周望淑一起過來。阮文耀更慢,等姜湯都要涼了,她才慢吞吞洗完,香噴噴的和她媳婦一起過來。
“耶,有吃的,正好餓了,媳婦你真聰明。”阮文耀坐到桌邊,花芷那邊早等著了,很快端了熱騰騰的牛肉過來。
阿軟之前給他們做的牛肉面,是用大片的醬牛肉鋪在面上。
這次換了湯底,是清湯面鋪著薄薄的牛肉片,上面散著蔥花,瞧著都香。
阮文耀先開動,吸溜了一口沾滿牛肉湯的細面條,滿口都是香的。
成雙斯文地吃著,才吃得一口,就突然愣住了,“這味道……”
花芷端著小菜,笑著說道:“我們姑娘聽說你喜歡吃鎮上那家的牛肉面,叫我去吃了幾回,我學著做了一下,你試試味道怎樣!
“很好,味道一模一樣!背呻p夸著,忍不住又低頭吃了一口。
“你想吃盡量找我,還有什么喜歡吃的也只管與我說。”花芷大方說著,言語間有些小小的得意,若比做菜的天份,她可是叫家里的老御廚都能夸上兩句的。
周望淑瞧著有些羨慕,問道:“花芷姑娘,能教我做菜嗎?”
卜燕子不客氣地拆她的臺,“你就算了吧,你可沒這天份,還不如讓成雙學了做給你吃。”
“也行!背呻p淺笑說著,大概是想起周賬務之前做的漆黑的紅燒肉,糊糊一樣的炒青菜。
周望淑見她難得笑了,卻似乎是在笑話她。她生氣地小聲說道:“我做餅還是好吃的呢!
“是!背呻p低頭笑著,也是疑惑這姑娘菜做得黑乎乎,怎么就獨獨能把白面餅子做得像模像樣。
兩人小聲說笑著,那邊阮文耀一早就和她媳婦黏黏糊糊了,卜燕子吃了一碗面抬頭發現就自己是個孤家寡人,一時間有些惆悵。
成雙吃完飯,本想著跟阮文耀繼續練功,可她們的小門主累了好多天了,早和她媳婦補覺去了。
周望淑叫成雙去林大夫那邊,聽說是林大夫翻閱了古籍找到一些方法想著嘗試給成雙治療。
沒多久,那邊傳來琴聲和焚香的香氣。
阮文耀疑惑抬起頭,“我怎么感覺有些困!
“那就睡吧!卑④浶χ崎_她,“我睡一會兒,一會兒還要和宮長山研究排水的事……晚上再陪你!
她打著哈欠,顯然也困了。
“好!比钗囊珣,卻不想她們這一覺睡得十分沉。
窗外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這種天氣最適合睡覺了。
阮文耀睡醒時有些懵怔,阿軟不在身邊,旁邊被子冰涼顯然出去很久了。
她聽著雨聲放空了腦袋,緩緩的雨聲中她似乎悟到了什么,翻身下了床赤著腳在房間里練著功。
等她神清氣爽地出來時,似乎眼睛耳朵都更加清明靈敏了。
她緩緩走在長廊間,聽到院角傳來低低的人聲,“這戶的主人家都不管小夫人的嗎?一大早和一個男人在廳里待了那么久。”
“嘖嘖,也不怕給自己帶綠帽子!
“可他們說,小將軍長得俊啊!
“長得俊有什么用,總有看厭的時候!
“女人啊就該呆在宅子里,不見外男,不然多影響名聲啊!
那些醉嘴的聲音都是女聲,女人們被洗腦多年,竟然覺得關著自己是好事似的。
阿軟此時正在外院的偏廳里,她和宮長山研究了許久,定下了陶管的圖紙。
“咱們山里雨水多,潮氣大,整個山門的排水要加強些!
“是,縣主大人,還好之前按你的圖紙,預挖了下水道。后面我多注意排水。不過小夫人,您讓我做的這批陶管是做什么用的?這尺寸用在咱們山門里當水管有些小了!
“我們山上還有一處房子,還有這種磚,你再幫我燒一批!
“啊,這些磚石要怎么運到山上?”
兩人正說話時,阮文耀在外面咳了一聲。
宮長山看到她,還怕她誤會什么,正想解釋,卻見阮文耀直接進來,坐到阿軟身邊看著圖紙問道,“這種磚石做成了,一塊的重量是多少?”
宮長山聽她問正事,立即行禮報了重量。
“不是很重,可以直接背上去,再找陳老師傅做批結實些的筐子!比钗囊想著給他們練功加些負重,這下正好一舉兩得了。
梅雨季好容易過去了,天氣又熱了起來。
兵營里的兵訓練時大多都光著膀子,只山門里的小子們都穿著坎肩,依然記得被紅肚兜支配的恐怖。
如今兵營里來了許多能人,能舉起鼎,身上扛幾個人的都不在少數。
一群人在一起免不了斗起狠來,幾個長得和黑熊似粗壯的漢子,叫喚著要和小子們比力氣。
卜燕子坐在旁邊看信,笑著說道:“不欺負你們,小十五,陪他們玩玩。”
小十五笑著答應,跳進場子里。
卜燕子打開信仔細看著,如今她已認得了許多字,只是那些過于文鄒鄒的話她還是有些讀不明白,好在這封信上周錦的娟秀小字寫得淺顯。
“不日到達,多有叨擾……”
卜燕子當即驚得跳了起來,拿著信就要去找阿軟。
她急匆匆離開兵營大門時,小十五將最為熊壯的漢子摔到地上。
那漢子摔得岔了氣,一時爬不起來,小十五得意地叉腰說道:“哼哼,我可是天天跟著門主練功的,還能輸給你們。來呀,你們三個一起上!”
第245章 245
卜燕子回到院里時,正看到花芷叫來院里所有人下人,大聲在那里訓話。
“我們山門收留你們,不是叫你們來嚼舌根的,若是覺得閑了就都去給我操練去!”
旁邊站著的金桂銀枝早換好了短打,瞧著花芷訓完了話就領著一批人去東邊的曬谷場里訓練去了。
卜燕子進了院里,阮文耀和阿軟正在書房里,她敲門進去說道:“門主,你叫他們那些下人訓得出什么?”
“叫他們曬曬太陽,免得心里陰暗。”阮文耀大咧咧說著,正坐在書架旁邊的梯子上看書,“喲,大師姐,你怎么來了,可是有好消息了!
瞧她那一副調侃模樣,顯然是知道周錦要來了。
阿軟正在書房上畫著什么,抬頭瞧著她笑著,又低頭繼續提筆畫著。
“你們都知道了?”卜燕子疑惑說著,有些生氣地扯了個椅子坐下。
“周柯要一起來,替皇上巡視我們這里!卑④浄畔鹿P,拿起桌上的畫紙掛在旁邊的架子上晾著,“至于周錦姐姐,她好像是得了密令,要做什么大事。”
卜燕子急張問道:“什么事?”
“都說是密令了,我們哪里知道!比钗囊绿葑,站到架子邊看著阿軟剛畫好的畫。
阿軟從小在家中跟著學習琴棋書畫,其中以畫技最過擅長。只是女子作畫很難有出頭的地方,只得在刺繡上下些功夫。
如今到了自己封地里,她也是如魚得水,最過喜歡的就是畫各種圖紙。
從造房兵器到武器盔甲,哪一樣都正好是她喜歡的。這會兒她在畫的是她們山中房子的圖紙。
阮文耀跟著看著,問道:“可算出還要多少材料,我趁著天晴了,再帶著他們多背些上山!
“還要不少,也不用太急,山里環境惡劣,我正和他們商量著改善陶土的配方,磚瓦要更結實耐用些才行。
阿軟說著,回頭對卜燕子說道:“燕子姐姐,你得選些騎兵提前到江邊接他們才是,如今龍霧山一代的土匪都被我們趕跑了,如今周邊惡匪可多著,你可得保護好姐姐他們!
卜燕子也沒頭腦發熱,她很冷靜地問道:“他們這趟來了多少人?行李多少?”
“咱們卜副將越來越專業了!比钗囊χ渌,走到書桌邊將周錦的信找出來遞了過去,“你看著安排,可不能叫她們有事。”
“這話是什么意思?”卜燕子接著信,聽出她話里的意思不對。
阿軟由著圖紙晾著,她過來拿了兵符給她,“姐姐說,京中現在有些亂,不少人參我們囤私兵,私造兵器。若周柯這趟過來巡視要出了事,勢必全算在我們頭上。你多帶些人過去,一定要保她們安全!
“是,小夫人。”卜燕子鄭重說著,他們現在地方雖不大,但是都學了文將軍一套完善的管理方法,出兵數量過多時,是一定要到阿軟她倆這里領了兵符才能出去。
阮文耀說道:“咱們第一批藤甲已經做出來了,你去庫里領了,自己安全也要注意!
“是,門主!辈费嘧宇I了命,去兵營里點了一批兵領裝備出去。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遠行作戰,從他們山門到江邊接船,來回預計也要月余。
周望淑接到命令,過來開庫門給他們拿藤甲兵器,他們平時備著的干糧也有了用處。
這趟卜燕子只帶了小十二,其它都是普通兵士。
吳老大如今被分來管理車馬,他們的馬匹大多是劫來的,如今全叫吳老大養得很好。他養得更好的是獵狗,卜燕子領了五只獵狗,十匹馬,五輛馬車,帶著一行近百精銳出了山門。
他們的城門還末修繕好,只用巨木做門,就聽一聲號響,卜燕子領著車馬浩浩蕩蕩地出門了。
阮文耀聽著號聲,緩緩吐出一口氣。主廳里坐滿了管事,外面還有人把守著。
阮文耀站在主位冷肅說道:“好了,卜副將那邊問題應該不大,咱們現在得考慮咱們這邊要怎么守衛。”
如今正是山中瘴氣漸消的時候,再過些日子該秋收了,糧草充足,那些盯著龍霧山這塊肥肉的人早蠢蠢欲動了。這世道官匪沒多大的區別,到時他們扮成土匪過來,誰又分得清。
阮文耀推算著,嚴肅說道:“來,大家都想想,如果你是土匪,要怎么搶下我們這里。”
卜阿大想了想先說道:“上次沐堂豐是手里有兵,又被棄了沒人管,這才手里有大批兵力,若誰想搶咱們,以咱們地勢的優勢 ,他們最少要有一千兵力才能來碰一碰。這樣動作就大了,誰敢啊。”
秦忠說道:“孫子兵法有云,‘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敵則能分之,少則能守之,不若則能避之!覀內缃裾贾乩撕,想要吃下咱們,阿大兄弟算的一千兵力沒錯!
秦忠這等老將不急于給意見,只先看年輕人發言,偶爾給些肯定。
周望淑想著最近收集到的訊息,說道:“我聽商隊打聽的消息,最近咱們縣外的土匪變多了,而且有集結之勢。最怕他們將兵馬混在商隊里,小批躲到山中,選個安靜的夜里一齊攻過來。我不是很懂,亂猜的!敝芡缯f到后面突然有些不自信了。
友師爺摸著胡子夸道:“賬房姑娘猜得不錯!
周望淑聽到夸獎,頓時自信了些,“那最近我讓崗哨查嚴些。”
胡老大皺著眉頭說道:“我找道上兄弟打聽打聽!
成雙這段時間不是在練功,就是跟著林大夫治病,山門的事接觸得少,聽著大家議論,她疑惑想了想問道:“門主,您讓師姐領兵出去,是為了引蛇出洞嗎?”
眾人愣了一下,齊齊望向阮文耀。
連阿軟都不知道,她還有這樣的考量。只是卜燕子帶走一半兵力,剩下的人守著未建完的山門著實有些難度。
“總擔心他們打過來也不是個事,正好讓上面看看,這位置的兇險。”阮文耀淡定說著,將一張地圖掛在墻上,“咱們的圍墻已經開始在修建了,他們再不打來,以后更難。目前我們薄弱的位置就這幾個點,阿大,你找人看住了!
卜阿大立即令命。
阮文耀說完,看向眾人,“還有一樣最要注意的,你們各自位置自己看住了,這種時候最怕內鬼!
“是,門主!”所有人齊聲答應。
眾人散了各自去忙碌,秦忠、友師爺、成雙和卜阿大還留在廳中,友師爺擔心問道:“小將軍,可需要去附近州府借調兵力?”
文將軍名聲在外,若是拿他的名號借些兵力來,不是什么難事。
阮文耀想了想,看了一眼阿軟,搖頭說道:“不用了,借外人的兵過來,也意味著敞開城池讓他們來搶,就怕到時請神容易送神難。”
秦忠瞧出了什么,欣慰笑著沒有發話。
卜阿大有些擔心問道:“門主,咱們這么大動靜,勢必會讓大家知道,咱們如今人口雜,到時怕是會亂。”
阿軟對他們這些調兵遣將的事情不太懂,可是聽到這里,似乎猜到阮文耀的用意。
阿軟這時說道:“成雙,你多放些消息到門里,若有害怕想走的,也只管放他們走,只是記下來永不再用。”
卜阿大這時也反應過來,“門主,您這是想肅清內部嗎?”
“當年山門鬧叛徒的事你忘了?”阮文耀冷靜說道,“你們知道該怎么做了吧。”
卜阿大和成雙立即領命說道:“是,門主!
兩人一個在門內盯著,同時放消息,土匪要打來了。
一人在外造陣勢,讓這消息看起來更真些。
他們有獵鷹偵查,又常在附近巡邏,只要在外人真個打來前,肅清內部就是了。
阿軟這時說道:“城墻一時圍不起來,但門樓可以先立起來,正好可以用來架重弩,我得找林姨幫忙再做些藥粉。”
阮文耀說道:“好,那你先去,我再和他們說說細節!
他們等阿軟走了,這才同時松了一口氣。
卜阿大看看其它四人,猶豫說道:“門主,叛逃者要重罰吧。”
“嗯,我們收下的本來大半就是土匪,要壓制這些人,只能用鐵血手段!比钗囊潇o說著。
成雙心中駭然,她原也和小夫人一樣想法,放那些人走就是了,卻沒想他們是在土匪窩里建起的山門,一只綿羊哪里震得住群狼。
想要肅清土匪成災的地方,沒有強硬的手腕確實不能行。
人們總說女人心軟,做不得大事。從小被教育的條條框框何其多,成雙消化這些,要花費一翻力氣。
秦忠和友師爺兩人卻是欣慰看著阮文耀。
這才像文家的人嗎,一將功成萬骨枯,雖不是好話,卻也必然。
文治天下,武安邦,不管要開山立派,還是鎮守一方,光是靠嘴里大義,心中的小情怎么可能,求別人都是善人嗎?
“惡名報應我來背,你們只管照我說的做,令行即止,令出必動,你們可聽清了。”阮文耀惡得堂堂正正,很坦然地看著他們。
這次是成雙先站正了回道:“是,門主!
江岸邊,周柯的隊伍剛下船就有當地官員熱烈迎接著,周家兩姐妹松了一口氣,一直在船上聽說這塊地方土匪鬧得厲害,有當地官員帶路,她們也就放心了。
卻不想,他們的車馬卻被引到一處山坳處,四面山上突然沖下來無數伏兵,有些人甚至連官差的青袍子都沒來得及換,就混在土匪的隊伍里打了過來。
周柯立即叫人抓住領路的官員,罵道:“巡察御史你們也敢劫你們不要命了!”
那幾個官員退到衙役后面,囂張說道:“劫的就是你們,反正你們死了,只當是龍霧山的人劫的,哎呦,這么漂亮的姑娘,哈哈哈。”
他們笑的意思,哪有不懂的。
周家姐妹向在被家里護著,哪知外面險惡成這樣。
周柯他們這趟來也帶了許多護衛,只是僅他們幾個哪里對付得了滿山沖下來的土匪。
周錦這時遞了一把匕首給周柯,“拿著,周家的女兒,可以死,不能受辱!
周柯哆嗦著,這才接了過來。
她只是個年紀不大,還未成親的姑娘,被推到這個位置,哪里知道這般險惡。
就在兩人瑟瑟發抖,想要自我了解時,突然聽到一聲號響。
奔騰的鐵騎向他們沖了過來。
第246章 246
周家姐妹原以為是遇著了死劫,卻不想這時突然一隊兵馬殺了過來。
為首的騎兵穿著閃閃發亮的銀甲,如天降奇兵領著一群藤甲兵殺了過來。
他們如利刃般殺進了土匪的包圍圈,那些蝗蟲般的土匪還來不及反應就被銀甲兵砍翻馬下。
藤甲兵從他們殺開的縫隙間插入,很快將周家的車馬圍了起來。
所有人訓練有素立即轉身結陣對外,那些土匪用刀劍砍在藤甲兵身上,刀劍直接滑開了,并沒有第二次機會,長矛已刺進他們身體。
周錦和周柯正疑惑著這是哪來的兵馬,難道又是劫道的?
卻在這時,看到一個銀甲將士騎馬靠近。她身形魁梧卻與其它人有些不同,腰身要修長挺拔一些。
就見她逆光而來,似是從天而降一般,直到近了,周錦聽到熟悉的聲音,“別怕,我們來了。”
颯爽的女將軍臉上染著血漬,一群人中屬她最為英武不凡。
卜燕子低頭看著她們,歉意說道:“抱歉來晚了!
周家車馬損壞了,回程卜燕子只能用他們的車馬載著她們,好在卜副將是個姑娘家,和周錦同騎一匹馬似乎也沒那么奇怪了。
只是兩人離得這般近,卻一直沒有說話。
那邊周柯自己騎著馬,已與小十二聊了起來。
“是你們小夫人叫你們來的?她怎么知道這邊這么亂?”
小十二為難說道:“我不知道,你得問我們小夫人!
周柯也不為難他,又問道:“你們這邊的土匪這般多的嗎?”
小十二知道她是小夫人的朋友,又得了卜燕子的眼色,這才與她說了一些,“原來犯事的都興躲在山里,漸漸就多了。我們這些日子捉土匪捉得太兇,他們就跑這邊來了吧。”
周柯想到,早聽說官員和多和匪首們有勾結,這原來還真是這樣,若不是江林婉的人來得及時,她們都要交待在這里了。
兩家精銳的護衛都挑來了,卻沒想這邊土匪這么多,連朝廷官員都敢劫殺,是真不要命了。
周柯又問起,“你們小夫人的府坻建得怎么樣了?”
兩人也就見過兩次,都能聊得般多。
卜燕子和周錦都說得上很熟了,這么走了一路竟完全打不開話匣。
卜燕子絞盡腦汁想說點什么,可是似乎哪個話題都有些奇怪。
要問什么?孩子生了嗎?
顯然,她沒生孩子,不然也騎不了馬。
周錦目視著前方,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似乎又是那樣不茍言笑的大小姐模樣了。
直到馬行顛簸時,周錦高傲的腦袋磕在身后堅硬的胸甲上,她輕輕“嘶”了一聲,聽到腦袋頂上,某人的笑聲。
“哼!”終于是出聲了。
“我還以為多日不見,你被人毒啞了!辈费嘧舆@嘴也真是不會說好話。
周錦輕哼了一聲,“你就不會盼我點好!
“盼著呢!鄙砗蟮娜溯p聲說著,似乎一下子就將兩人拉進繾綣旖旎的氣氛里,“沒想到你會來!
卜燕子這般什么事都大刀闊斧的人,少有這般小心翼翼的時候。她聲音輕得就像夢話,似乎大聲些,一切就像泡影般碎了。
但她很快就從小女兒心思里出來,她正色問道:“聽說你這趟來有正事,你家里肯放你出來嗎?”
周錦一直沒說話,是因為當初也不知道是怎樣的好勝心,用那樣的話留她,卻還沒留住。
如今相見又是這樣尷尬的情景,叫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大抵周家姑娘一輩子沒這般丟人過,還在同一個人面前丟兩次臉。
卜燕子見她又不說話了,趕緊說道:“你也不用回我說,我,我只是不知道該說什么。我們這邊環境不好,你要做些心理準備。一會兒還要走山路,騎馬顛簸,前面有個鎮子,我們一會兒去看看能不能弄到馬車!
周錦雙瞳剪水,低頭想了許久,突然拋出一顆炸彈。
“我要出海!
“什么?”卜燕子起先沒聽清,等反應過來“出!眱勺值囊馑,驚得又問了一次,“什么?”
山門里,成雙最近變得神神秘秘起來,本來她每日里跟著門主練功,也是見不著人。
可如今更是從早到晚的不見人,周望淑和她不是一個房間,搬過來的時候,因為房間多,她畢竟女孩子家面皮薄,不好和成雙擠到一間里,就住在旁邊偏房里,正好把旁邊的房間改成賬房。
她是幾天后才發現成雙有時晚上也出去,而且整晚不歸。
但她情緒卻比平時亢奮許多,也不像病發的樣子。
周望淑也旁敲側擊地問她夜里出去做什么了,成雙猶豫了一下,說道:“哦,我白天睡得太多了,夜里睡不著出去幫他們巡夜了!
周望淑也想信她,可是看她亢奮的模樣,忍不住猜到別的。
她不像成雙的性子討人喜歡,即使成雙表面冷淡,到哪里都有許多朋友喜歡她。
如今山門里厲害的男男女女這么多,周望淑想著又嘆了一口氣。
成玉在旁邊拔算盤點著數,聽到二師伯嘆氣,她疑惑抬頭看了一眼,想了想去倒了一杯酸梅湯給她。
“二師伯,你喝點水歇一歇!
周望淑接過茶杯,就見成玉那孩子又去拔算盤去了。
這孩子性子沉穩,學東西也快,只是日日跟著周望淑把算盤拔得飛快,倒是更像個賬房了。
周望淑有時都開玩笑說,成雙這個徒弟像是給她挑的。
“成玉,你最近有見著你師父嗎?”
成玉停了下來,板著一張如成雙般沒什么表情的小臉說道:“師父說我如今大了,讓我自己去旁邊的屋子里住著,平日我早起去問安,她已經出門了,晚上她回來得晚,有次我在師父門口等睡著了,師父就叫我不要等了,讓我給您問安就行了!
周望淑輕輕嘆了一口氣,所以連她親徒弟也不知道成雙最近在做什么。
兩人正皺著眉的時候,周望淑的親徒弟二妮子像個猴子般竄了過來,在窗子外冒出個腦袋,調皮地“喵”了一聲。
周望淑招手叫她進來,彈了一下她的腦袋問道:“你這個皮猴子,不跟著小夫人跑腿,跑這里來做什么?”
周望淑這個親徒弟卻像是給小夫人收人,不過二妮子的性子像個猴子似的靜不下來,本也不是學賬房的料。
她也沒為難孩子去學,跟在小夫人身邊,能學的也多些。
二妮子雖成日里跟著小夫人跑腿,卻也知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她對賬房師父很是親近,當年若不是周望淑收下她,她也沒機會進山門。
她傻呵呵笑著,從懷里拿出油紙包著的兩個桃子,“師父,小夫人給我的桃子,我來孝敬您!
周望淑一眼瞧出那不是普通桃子,像是做的桃子模樣的糕點。
她在大戶人家里待過,知道這些糕點東西瞧著就那么一點兒,做起來費事費力,有時比金子都金貴。
也難為二妮子想著她了。
她沒接,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說道:“你給你娘拿去吧!
二妮子非要給她,她嘆氣說道:“師父,我都和你說過了。我娘也說了,進了山門,我就是山門的人了。我娘有我姐姐大妮子孝順呢,我就孝順您!
周望淑看著手里的桃子,想了想,分給兩個孩子。
成玉雖不知貴重,卻也不敢收。
二妮子說道:“師父,您吃一個,我和小成玉分!
誰想這時小成玉瞪了她一眼,“我不一定比你小。”
“嘿嘿,那誰叫你長得比我矮!倍葑尤缃裥宰与m野,但是懂事了許多,成玉是阮老三撿回來的孤兒,從記事起就在外面跟著乞丐討生活,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辰。
阮老三一般以撿回他們的日子當他們的生日,至于歲數,就只能靠猜了。
他們這么大的孩子,最是想早些長大,生怕別人把她說小了。
成玉性子沉穩,瞧著是會認為她比二妮子大些,誰又知道呢。
兩人師父關系好,這兩徒弟也似親姐妹一般,向來親近些。
三人一齊高興聽著糕點,這時聽到一個伍長神神秘秘地探窗過來問,“管事,我聽著有許多土匪已經躲在附近山里了,想打我們,是真的嗎?”
兩個才吃了糕點,心里正高興的孩子立即板起了臉,她們幾乎同時說道:“山門里聽令做事就好,問那么多做什么?”
那伍長低眉,歉意地縮回了腦袋。
如今山門里謠言四起,說是有幾千上萬的土匪打過來了,他們都要被殺了。
偏偏領兵的卜燕子還把精銳全帶出了山門,大家都有些惴惴不安,還未建好的城門已有風雨欲來之勢。
像周望淑這樣的,懂不得那么多,她跟著小夫人,又信任門主,自是信她們不會讓他們有事,這事就沒多想。
她如今只憂心著成雙的事,偏偏這時,二妮子小聲問道:“師父,小夫人今天問起,你知不知道成雙師叔最近在忙什么?”
“?”周望淑忍不住就多想起來,連小夫人都關心這事了,難得真出了什么情況?
她立即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問得急切,把二妮子嚇了一跳,“我,我也不知道,那天小夫人讓我瞧瞧成雙師叔最近在做什么。我就去看了,正好看到成雙師叔和二當家一起在說什么。我不好過去偷聽,就回去和小夫人說了情況,小夫人就叫我有空來問問您,成雙師叔最近在忙什么!
“二當家?是跟著吳老大一起來的那個孫鵬嗎?”周望淑頓時如臨大敵。
孫鵬原來是個獵戶,射得一手好弓箭,長相又周正,當年還在兵營里當過教頭。
周望淑越想越是喪氣,甚至有些心如死灰。
此時藏在深山間試用重弩的孫鵬打了個噴嚏,他沒在意,看著箭矢落下的位置,轉頭問旁邊的成雙,“隊長,這距離可以嗎?”
成雙冷著一張俏麗的臉,冷肅說道:“多試幾次,不能有半分差錯,咱們神兵隊十二人,用重弩也必須百發百中,偏離分毫要的是自己人的性命!
第247章 247
成雙直到破曉時才回來,她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卻看到周望淑坐在她房里。
成雙有一剎那的驚慌,但很快就冷靜下來,最少表情上沒有半分異樣。
“沒睡嗎?”成雙平淡說著,像是什么事都沒有似的。
周望淑看著她,心中的話想問卻不敢問出,想了許久才失落地說道:“我給你熬了粥,不過現在涼了!
“什么粥?”成雙取下背后的弩和箭匣,掛到架子上。
放下沉重的兵器,好似也卸下了一天的疲憊。
她揉著肩膀,坐到桌邊掀開了盅碗的蓋子,里面是涼了的紅豆粥,成雙拿帕子擦了手,就拿起了勺子喝起粥。
周望淑心中也有怨氣,卻找不到發泄的口子。
沒名沒份的她都沒立場怨她,她正煩悶時候突然還看到成雙喝粥時不動聲色地捶了捶腰。
她頓時所有的情緒都藏不住了,眼淚大顆大顆地就掉了下來。
成雙正好餓了,小口地吃著粥,她依舊是斯文秀氣的閨秀模樣。只是吃得稍有些急,等空空的肚子墊了點底兒,她才疑惑周望淑怎么站著不動。
成雙回頭一看卻見她背過身去,似是躲著她一般。
“怎么了?坐呀。”成雙如今還是能說些話,不像之前她們初識時與她聊天,你說十句她最多就嗯一聲。
可即使這樣,周望淑還是扭過頭,不理她。
“怎么了,誰欺負你了嗎?”成雙輕聲說著,她是有事瞞著她,卻也沒覺著是自己欺負她了。
成雙走了過來,側過頭看著她,瞧到她在哭,成雙當即神情嚴肅起來,“是誰欺負你了嗎?可是今天派去的兵士?”
她一副馬上要去拿人問罪的模樣。
周望淑趕緊說道:“沒人欺負我!
成雙一副茫然模樣,問道:“那你為什么哭?”
周望淑瞧她一副真不知道的模樣,吸了吸鼻子問道:“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成雙神色不由更茫然了,她這段時間不是忙著治病就是忙著公事,腦子一時有些迷糊。
周望淑看她還這樣,都懷疑她是在裝傻了,她直接問道:“你是不是和二當家好了?”
“你說孫鵬?”成雙微微皺眉,表情冷了下來,“這后院里碎嘴子的果然該收拾了!
周望淑疑惑望向她,睫毛上還掛著淚珠,似乎聽她的意思,她是和孫鵬沒有關系嗎?
她心里頓時涌起欣喜,可很快又失落了下去。沒有孫鵬還能有其它人,趙鵬、錢鵬,反正不會是她。
她和成雙又不是你情我愿,不過是那時成雙被人下了藥的原因,周望淑甚至有時會想,是不是自己纏著成雙,叫她有了壓力才會有心病,不然她之前為何也沒病沒災的。
周望淑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淚,失落坐到桌邊,“你吃飯吧,吃完早些休息。”
成雙這等玲瓏的人又怎么能看不出她有心事,她繼續喝著粥。
想著這人奇怪的心思,成雙低頭問道:“若是有,你要怎么辦?”
周望淑心里酸著,卻要裝出灑脫模樣說道:“你若真喜歡,你就好好過日子吧!
她說完,眼里的淚意又要涌出來。
成雙小口喝著粥問道:“那你呢?”
“我跟著小夫人啊!敝芡缯f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反正世界不管怎樣變化,改變不了她只想跟著小夫人的心。
“你不想成親嗎?”成雙問著,聲音低了些。
周望淑倔強說道:“不想,我只想跟著小夫人!
果然她滿腦子都只有她的恩人姑娘。
成雙輕輕嘆了一口氣,門主一點也沒猜錯,他們門主之前就不客氣地說,周望淑是你們小夫人的狗腿,他們在做的事不可以告訴她。成雙因為聽著這話,這才瞞著她。
卻不想說到這個,正好叫她想起小夫人的托付,周望淑立即問道:“對了,小夫人讓我問你,你們最近在干嘛?”
成雙哪好回答,兩邊都是主子。這次她是跟著門主辦事,只得聽阮文耀的。
成雙抬頭,裝出些怒意問道:“你又問孫鵬,又給我煮紅豆粥,你是什么意思?是以為我做了什么嗎?”
“我,我……”周望淑想說沒有,可是又不想騙她,她是有想過。
“你就覺得我是那般隨便的人嗎?”成雙本是假裝生氣,可說到這里,心里真的有些生氣起來。
周望淑這人實在,很快就認錯,“我錯了,我想著你不喜歡我,總會喜歡上別人。我以后不會纏著你了,你想喜歡別人也可以,別心情不好!
成雙這時突然說道:“誰說我不喜歡你了?”
這話一出,像是石頭掉到水里,撲通一聲蕩起陣陣漣漪,房間里突然一下靜得能聽到遠處山里的狼嚎聲。
“咚咚”房間里是兩人藏不住的心跳聲。
這下好了,本來是想轉移話題,沒想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成雙嘆了一口氣,也知藏不下去了,只得坦白道:“我是不想耽誤你。”
兩人一起出生入死經歷了這么多,即使是石頭也有水滴石穿的時候。
周望淑眼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呢,這會兒卻又笑了起來。
成雙給她擦著眼淚,無奈說道:“又哭又笑,怎么和你那猴子徒弟一樣!
周望淑笑著問她,“你的徒弟是給我挑的嗎?”
成雙眼神躲避,起初還不想承認,被周望淑盯了半天,這才老實說道:“你那徒弟性子跳脫,不適合做賬房!
“你這樣的悶葫蘆就適合了?”周賬房說是這么說,心里還是高興的。
好不容易互通了心思,周望淑像是夏天里盛開的花似的,笑得燦爛。
連看到小夫人時,也收不住表情,“小夫人,我問過了,成雙和二當家沒什么?”
正疑惑阮文耀又在做什么大動作的阿軟聽得一臉懵,她疑惑看著周望淑,心想,我是叫你打聽這個的嗎?
她又不是阮文耀,成天忙不完,還有心情抽空八卦誰和誰是一對。
她讓周望淑問的明明是,成雙最近在忙什么?又沒叫她問成雙和孫鵬有沒有什么?
瞧周望淑這戀愛腦上頭的模樣,怕是在成雙那里也問不出什么。
她又不好直接去問成雙。
等得周望淑走了,花芷小聲說道:“姑娘,您是想問姑爺在做什么吧,為什么不直接問姑爺呢,或者直接問成雙姑娘,她應該不會瞞著您!
阿軟嘆了一口氣,她是不想嗎?
還不是阮文耀突然拿出山上那一招,非要和她拉勾,這次該聽阮文耀的了,依著她倆的規矩,這次她不能問。
可是她很擔心,外面危機四伏,她怕阮文耀又做什么危險的事。
此時的山外,卜燕子帶著車隊到鎮子上添了幾駕馬車,鎮子上能買到的馬車不大,本來是周柯和周錦坐在里面,停下休息時,卜燕子過來想問他們被圍的事要怎么處理。
她開口有些尷尬喊道:“周大人……”
“燕子姐姐,你叫我小柯就行。”周柯現在對卜燕子的好感不要太多,這可是救了她命的女英雄。
“好吧,小柯,我們不便陪你去緝拿暗算你們的官員,你看之前的事,你準備怎么處理?”卜燕子老道地說著,她雖是救了周家姐妹,但是按規矩他們的兵馬出了自己的封地,也易被人當了把柄。
“這事讓州府處理吧,我們繼續趕路,晚些我給京里去書信!敝芸潞芨纱嗟卣f著,說完看向周錦,周錦也點了點頭。
這事就這樣定下了,卜燕子正要走,周柯又叫住她,“燕子姐姐,你們山里情況現在怎樣?”
為著方便她們說話,卜燕子干脆坐在車夫旁邊和她們說話。
周柯雖是來巡視,但她和阿軟如今關系親厚,哪里會真個為難她,只是趁機過來找她玩而已。
阿軟也是怕她們有危險,不惜落人把柄也要出兵護著她們。
她們如今離得遠了,姐妹情誼卻沒斷。
周柯問的問題也是拉拉家常,關心朋友境況。卜燕子找著些可以說的說了,她們一路說著話,馬車顛簸著也沒感覺那么難受了。
周錦也偶爾出聲問幾句,多是關心她江家妹妹的身體。
她們說著說著,免不了就問起,“妹妹可有身孕了?”
卜燕子愣了一下,這,也不可能有啊。
連周柯這沒出嫁的姑娘,也忍不住問了,“咦,他們成親也有好久了吧,還沒身孕嗎?”
卜燕子眼睛微微動了動,很快找到借口,“哦,我們小將軍說她媳婦兒年紀還小,不想叫她那么早生孩子!
周錦聽著,也就不再問了。
偏周柯是個直腸子,眉頭一皺說道:“啊?也可以生了吧。太久沒孩子,會叫人說江林婉的不是吧!
周錦偷偷拽了周柯一下,打著眼色叫她不要問了。
她們如今見著江林婉好好的,怕是忘記了,她之前是要死了的人,又受過蠱毒。
周錦想的是,怕是江家妹妹身子有損,不易有孕。這事只看她們小兩口怎樣想,到時抱養一個孩子也是一樣。
文小將軍那般喜歡她,應該是不會介意,不然也不會娶她,實在不行還能納妾。
如今也是用小將軍當借口,可見是護著她的。
周柯還直愣愣的沒反應過來,周錦給她打了眼色,示意晚些和她說。
“生孩子兇險,晚些生養也好!敝苠\很快就將這個話題帶過了。
卜燕子心中卻又擔憂起來,她家的血脈斷了,阮家的血脈也斷了,那這山門建起來傳給誰?
她們各有心思,只周柯那直腸子很快又被外面的大馬吸引了。
“燕子姐姐,我能騎你的馬嗎?”
她之前騎的都是小馬,有些羨慕能騎這種高頭大馬的颯爽模樣。
卜燕子回神說道:“可以,不過這馬有些兇!
“你帶我騎唄,你不是也帶過我姐姐了嗎?”周柯想著就說了出來。
卜燕子本想答應,這時回頭看了周錦一眼。
第248章 248
官道寬敞,天氣也正好。周柯從小被寵著,是個小孩子性子。想到騎大馬,就非要騎。
卜燕子顧著她的安全,只得帶著她。
周柯可比她姐姐活潑多了,叫卜燕子帶著她在車隊前后跑著,歡快的笑聲傳遍前后。
周錦沉默坐在馬車里,目視著前方受著馬車顛簸。
“燕子姐姐,能教我騎射嗎?”周柯歡快坦蕩的聲音傳來。
卜燕子看了一眼小十二,小十二立即會意,給她丟過弓箭和箭匣。
卜燕子指導她用弓,周柯本來也學過一些,經她指點更是有了興趣。
“可以帶我打獵嗎?”周柯想到更有趣的玩法。
卜燕子他們一路帶來的干糧不多,本也要進山打些獵物補充,聽她這么說就騎著馬帶著她進了林子。
當她帶著獵到的兔子和小鹿回來時,周柯已一掃之前的陰霾,整個人高興得找不著北。
她回到馬車上,高興地對周錦說道:“姐姐,你要不要也去打獵試試,真好玩,難怪姓文的能在山里玩得和野猴子一樣!
周錦沉穩地遞了帕子給她擦汗,“你悠著些,把身上汗擦了,可別吹風受涼。”
她說著,放下馬車的簾子。
周柯還是聽話地擦了汗,只是嘴上不閑著,興奮地說道:“姐,咱們都不是在京城里了,你也別悶著了,我可記得你小時候騎射的功課學得比我都好!
馬車棚子單薄,卜燕子想過來給她們送水袋,正好聽到馬車里的話。
她知道周錦并不像她看起來那般沉悶規矩,她敢和當時落難的阿軟結識,想著是心中有溝壑的人。
卜燕子等她們把簾子再打開,這才把水袋遞過去。
“喝點水吧,是酸梅湯,解暑氣!辈费嘧诱f著,駕著馬和馬車并行著,把水袋遞了過去。
周錦伸手接了過來,兩姐妹嘗了嘗,味道還真不錯。
周柯立即猜了出來,說道:“這是江林婉做的吧!
“是!辈费嘧诱f著,取了一管梅子醬給她們,“小夫人讓我們帶著,說是胃口不好時可以喝些開胃。”
周錦接過竹管,仔細看了看,笑著說道:“妹妹還是這么會照顧自己!
“嗯,托她的福,我們的日子過得也很好。”卜燕子由衷夸著,她早忘記一開始就看阿軟不順眼的時候。
那時還覺得這些千金小姐什么都不會,還瘦巴巴的,活著只能依附男人,可真沒意思。
如今她早忘記這些偏見,還鬼迷日眼的偏偏對千金小姐看上眼了。
似乎被規矩束縛著的有趣靈魂,都很是吸引人。
周柯這直腸子的卻有其它想法,她可聽說,江林婉的封地里全是山不說,盛產的只有土匪和瘴氣,這樣的地方,就算是江林婉又能將日子過得多好。
她不由懷疑地問道:“啊?在山里地方,能過得多好?”
周柯的懷疑也不是全無根據,現在的阿軟確實過得就有些不太好。這些天他們在搶收水稻糧食,附近的地面也叫他們清掃了出來,立起的門樓前面是大片的空地。
每天山門里都有出逃的人,只是這次阮文耀沒有手軟,凡是逃跑的,全偷偷捉了回去當了俘虜。
還不知山門禍事將近的卜燕子,帶著周家姐妹總算是到了封地境內,天色晚了,他們選了一處地方扎營。
周錦看過地圖,知道離縣城不遠了,看到天還未完全黑,她疑惑問道:“不繼續走嗎?”
卜燕子燒起了柴火堆,叫她們坐下說道:“我們不住在縣城里,我們在龍霧山建了山門!
“重新建的府邸嗎?”周錦吃驚說著,心想著重建一處地方可要花費不少心力。
周柯想的卻是,“怎么還真住山里去了?山里又潮,野獸又多,要怎么住哦!
周錦喝著卜燕子遞來的熱水,突然抬起頭吃驚問道:“難道妹妹在這邊建了一座府坻?”
小十二牽好了馬,這時過來送餅子,聽到她們的對話,他得意地笑著說道:“是的呢,小夫人建了一座城!
周柯這時不由也是咂舌,“江林婉啊江林婉,她果然不是普通人!
林子里的夜晚風聲瀟瀟,野獸的吼叫聲不時傳來,周錦和周柯兩人在車廂里勉強休息著,卻說不得舒服。
出門在外也沒辦法,只是偏偏這時周錦為難地睜開眼睛,掀開車簾走了出來。
卜燕子就坐在旁邊的火堆邊休息,聽到動靜轉過頭看著她。
兩人的丫鬟就守在車邊靠著休息,這時也起身趕緊過來攙扶她,周錦點頭由她們扶著往林邊走。卜燕子猜出她要做什么,不放心跟在旁邊,不遠不近地守在旁邊。
“卜副將。”周錦從草叢那邊出來,走到她身邊。
卜燕子從懷里取了一個香囊給她,“山里蟲子多,這是驅蟲的!
周錦接了過來,低頭看著精致的香囊,微笑說道:“卜副將可真細心,還記得這些細致的東西。”
卜燕子心說,還不是怕你細皮嫩肉的在山里遭罪。
但她又不好說出來,她知道周錦聰明,對她好都不敢太過刻意,只得說道:“我們山門如今有厲害的大夫,我出門接你們時,叫我帶著的。”
其實她不說什么,周錦也不會多話,偏她說這么多,叫周錦起了些逗弄她的心思。
“這樣啊,小柯的也給我吧,她可怕蟲子了。”她說著,故意伸出手問卜燕子要。
卜燕子尷尬捏了捏兜,知是藏不住了,正好摸到口袋里阿軟她們做的梅子糖,她嘆了一口氣,拿出來遞給她。
周錦接過笑著打開紙包,卻見著是這個,她笑著問道:“給我吃的?”
“嗯!辈费嘧铀餍砸膊徊亓耍行﹩蕷獾厝J了,愛怎樣怎樣吧。
周錦低頭笑著,放了一口梅子糖到口中,兩人沒再說話默契地走到火堆旁邊坐下。
周錦對身后跟著的丫鬟說道:“你們去休息吧,不用跟著!
那兩丫鬟聽命回了馬車邊,周錦和卜燕子默默看著火堆,一個低頭笑著,一個沉默有些懊惱。
周錦吮著口中甜甜的糖,柔聲問道:“可還有什么給我的?”
卜燕子側過臉還想不認,可是忍了忍,只得從兜里拿出一個小袋子來,有些負氣地遞了過去。
周錦接過,打開小布袋子看到里面放著許多石子,瞧著不是多稀奇的石子,不過是些大小一致的鵝卵石,洗得干干凈凈,玉石般挺好看的。
周錦拿著石子看著,好奇問道:“這是做什么用的?”
“阿軟給你的彈弓,是我們那批中最好的,你用石子吧,知道你不缺錢,可是浪費銀子畢竟損功德。”卜燕子輕聲音說著,一邊說一邊又懊惱地嫌自己多事。
一邊又從兜里拿了個小圓球出來,“給,這個可以放石子!
周錦好奇接了過來,是一個鏤空的銀雕的小球,瞧著是個靈巧的機關,她研究了一下才明白,可以將石子放在里面,手指在底部推一下,就可以摳出一顆石子來。拿出來后,圓球里面會自動又裝填進一枚石子。
這般精巧的東西,就用來裝打彈弓的石子,也真是奢侈。
“好,謝謝!敝苠\沒說什么,默默地將香囊和小圓球都掛在腰上。
她忍不住把玩著那個小圓球,心里已然想到,這人怕是常常在為她收集些好玩好吃的東西,聽說她來了,就一股腦的全拿來了。
火堆中的柴火不時燒得噼啪作響,周錦玩著那圓球,輕聲問道:“若是我不來,你這些東西準備怎么辦?”
卜燕子加著柴,低聲說道:“有文將軍在,我們總會有回京的時候。你在京中可好?”
“生了一對龍鳳胎,讓我族妹帶著!敝苠\吮著糖,想到那位族妹,她以為生完孩子,就會被去母留子,成日哭著差點滑胎。
周錦去見了她幾次,她的心境這才好了起來,可能她也沒想到,還能自己帶孩子。
不過周錦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只給她下了死令,這個孩子必須考到功名,不然她還是得死。
那族妹也識相,千恩萬謝的答應了。
周錦只將這些當成家里的差事,對孩子并沒有那般上心,她當個嚴厲的主母就好了。
這些事她沒和別人說過,即使和周柯,也不曾說這些,卻在這時不知怎么的,就默默地和卜燕子說了。
“你出海是要做什么?”卜燕子與她坐得近了些,知道是機密,怕叫別人聽見。并沒有別的唐突的意思。
“這個晚些再與你說!敝苠\小聲說著,“你還有兔肉干嗎?”
“有!辈费嘧又浪@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從兜里拿了一包兔肉干給她,就不繼續問出海的事了。
“還有件事得請你們幫忙,到時在一起與你們說!敝苠\也不是想瞞著她,只是事情有些復雜,一時也說不清。
兩人從在火邊,烤著火吃著東西,已經靠近了的距離并沒有再遠離。
兩人小聲說著話,夜里靜謐,周錦不知幾時困了,不知不覺地靠著卜燕子睡著了。
卜燕子沒敢亂動,由她靠著。
她對周錦也沒有太多的心思,這樣也就很好了,不遠不近,能說上話,不會因為她心里的喜歡,生出厭惡來。
第249章 249
山中夜里也不安靜,小十二兢兢業業地帶著獵狗在營地巡邏。
遠處狼嚎聲不斷,他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心中不由起疑,似乎不是一個狼群在叫,他立即叫回獵狗轉身去找卜燕子。
只是到了火堆邊,卻見到周錦靠在卜燕子肩上。
他趕緊轉身當看不見,是的,是的,一定是他想多了。
大概是春天延長了,狼群在搶媳婦,所以打架。他很想回去問問花芷,是不是城里大宅里的姑娘都流行喜歡姑娘,唉,讓他們這些光棍怎么辦。
小十二可憐巴巴嘆了一口氣,果然還是要長得俊啊。
同樣以為春天來了的,還有周柯,她睡到一半被憋醒了,全怪江林婉做的酸梅湯太好喝了。
她睜開眼睛看到堂姐不在馬車里,她掀簾出來,卻迷迷瞪瞪看到她堂姐居然靠在別人肩頭。
她當即驚了,她堂姐的春天來了不成?
這不算紅杏出墻吧,聽說那江林婉的哥哥很可能沒了,她腦子亂亂的,一直到走近了些,看到卜燕子轉過頭,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是燕子姐姐啊,我還以為是個男人!敝芸滦÷曕洁熘曇衾镞有些失望。
她是覺得,她姐姐這樣的人,應該有更好的親事才對。
“不管了,燕子姐姐,我想去方便!彼÷曊f著,表情委屈。
這里荒郊野嶺的,即使有丫鬟跟著,她也害怕,真有狼竄出來,兩個丫鬟也不夠吃的。
周錦這時醒了過來,她趕緊坐正了,表情還有些尷尬。
這些天坐船她一直暈船,沒有睡好,和卜燕子說著話,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卜燕子起身說道:“我帶你去吧!
她低頭又對周錦說道:“你在馬車里等我一會兒!
她說完,這才領著周柯去旁邊草叢。
等她們回車里后,她和小十二說了一句什么,沒一會兒來了幾人迅速移開火堆,在上面搭了個帳篷。山型的頂上鋪著大葉子,底下鋪了草,草上還鋪了獸皮。
等弄完了,卜燕子這才過去馬車邊,輕輕敲了敲車身,小聲說道:“外面搭了個帳篷,睡著寬敞些……”
她還沒說完,周柯就興奮地鉆了出來。
“我要住帳篷,這馬車太小了,我都躺不下去!
丫鬟們聽著,找了褥單過去鋪著。
周錦在后面跟著出來,卜燕子站在車邊,等著攙扶她下了馬車。
“是我考慮不周,光想著等天亮就趕回去了。”卜燕子不知道周錦這些天沒休息好,還當她們這些嬌滴滴的大小姐和她這般鐵打似的,熬幾個時辰也沒事。
看到周錦坐著睡著了,這才想起來搭帳篷。
周柯這小孩子性子,還當是出游呢,看到鋪好了褥子,鉆進去還滾了一圈,還好旁邊沒別人瞧見。
“姐,我睡里面!敝芸虏爬蠈嵦珊,又擔心跳起來,“哎呀,不會有蟲子吧!
“我撒了驅蟲粉!辈费嘧诱f著,走到帳篷邊,又往旁邊的火堆里丟了些艾草。
“你準備的東西可真多,不會又是江林婉的主意吧。”周柯說著,打了個哈欠。
周錦有些困倦,謝過也進去睡了。
卜燕子就坐在帳篷邊,看著火堆,輕輕嘆了一口氣,她心想著,難怪阮文耀能娶到媳婦,她就細心多了。
她這趟出門時,還是阮文耀提醒她,多帶些驅蟲的東西,最好再帶個帳篷。
她那時還嫌阮文耀婆婆媽媽的,果然是個女人。
卜燕子自己過的粗糙,哪里想到這么多。
是真的心疼周錦了,才想起這些細枝末節的事。
帳篷掀開一條小縫,周錦小聲說道:“你也休息一會兒吧!
“好!辈费嘧釉谕鈶,從在火邊不時又燒些艾草。
這次跟著周家姐妹來的,有侍衛也有婆子,沒一會兒就有婆子過來,接過她燒艾草的活。
卜燕子得了空,去旁邊巡視了一圈。
這一趟她帶出的人多,都是和她一般性子,想著明天就能到山門了,都是找了地方隨便靠著睡一晚上。
這里離縣城不遠,但他們這么多兵去縣城里恐嚇到縣城里的人,還是在這里囫圇熬一夜的好。
卜燕子一邊想,一邊走著,在一處草叢后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疑惑走近一看,竟然是幾個窯姐兒在招攬生意。
那些上去問價的兵士瞧見了卜燕子,嚇得飛快跑了。
“喂喂,別走啊,少點就少點!蹦歉G姐兒還不死心地要攬客,看到卜燕子過來,也沒收斂。
不過她們顯是知道卜燕子身份,獻媚地說道:“女統領,您行行好,我們就是討生活!
“放心,不給你添亂子!
“是啊,是啊。我們就討口飯吃!
卜燕子認得這幾個姑娘,那天夜里,阮文耀帶她們去燒了窯子時,她瞧見其中幾個姑娘冒頭。
這幾個女人如今不是自由身嗎?怎么還干這種營生?
卜燕子叫人拿了些吃的給她們,幾個女人狼吞虎咽地吃著。
“聽說窯子不是燒了嗎?”卜燕子忍不住問道:“你們就不能干點別的?”
那幾個女人苦笑說道:“我們這樣的人能做什么?城里做工都不要女人。”
“家里人嫌我臟,想把我再賣回去!
“我們在縣城里,連個住處都找不到,房子都不租給我們。媽媽還想抓我們回去!
幾個女人哭哭啼啼訴著苦,如今她們沒了去處,只能躲在山洞里,正好瞧他們路過,知道他們是龍霧山的兵,這才壯著膽子來討口飯吃。
卜燕子問道:“窯子不是燒干凈了嗎,她拿什么抓你們,縣令沒管嗎?”
“管了,可管不得那么多!
聽著幾個女人亂糟糟地說著,卜燕子這才理清那天她們燒了窯子之后的事。
當晚窯子里的姑娘大部分都跑了,媽媽隔天就叫人抬她去衙門里報官,叫何縣令給她捉那三個“匪人”。
何縣令和良師爺到現場一番勘探,很快瞧出做亂的可能是自己人。
這青天大白日的,哪有自己人捉自己人的。
何縣令打著官腔說道:“媽媽,我看你是自己得罪人了吧,該不是你訛了道上人的銀兩了吧,這可是你私仇,我可管不上。”
媽媽急得趕緊就要給他們塞銀子,何縣令這滑頭立即就收了銀子說道:“喲,媽媽,你這是補稅還是捐錢!
他說著就拿出賬本,“補稅的話,你還差五百兩,給縣里捐錢的話,我明天就在功德箱前給你添一筆。”
如今的縣主欽點的何縣令可不像之前貪錢貪色的馬德生,只要給銀子什么活他都干。
就何縣令這油鹽不進的樣子,是更別想讓他抓回那些跑了的姑娘。
媽媽氣得吐血,只得等自己和打手好了再來重整旗鼓。
不過這世道,女人確實很難找到營生。
卜燕子盡量給那些姑娘留了些吃的,她們這樣的情況,她不敢隨便帶她們回山門。
要是她們偷偷繼續皮肉的營生,山門還不亂了。
她皺眉回到帳篷旁,正好瞧見周錦出來。
誰想周錦看到她,立即就瞪了她一眼。
“怎么了?”卜燕子疑惑問道。
周錦叫丫鬟退下,紅著臉小聲說道:“水飲多了!
卜燕子這才明白為什么被瞪了,她直接轉身,輕車熟路領她去老地方。
卜燕子本來是想等回山門,再去問阿軟怎么安置那些女人,如今瞧到周錦了,她隔著草叢就將問題問了出來。
誰想那邊傳來周錦取笑的聲音,“你怎么和那些男人一樣喜好?”
“什么?”卜燕子不解問著。
周錦說道:“勸風塵女子從良!敝劣诶技覌D女下水那句,她就不好說了。
卜燕子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我也不是勸她們從良,只是想著,畢竟是阿軟的封地,這塊地方活著的人我們就有責任。特別是女人,生存艱難!
等得周錦出來,她還在皺眉說著,“之前我們認識一個叫芙蓉的姑娘,她天性就喜歡這等床第之事,若是她這樣性子,我也不會勸!
周錦聽到這話,難得的沒見識了一回,她狐疑想著,還有女人天性喜歡這等事?
不過她很快收了神色,問道:“你既當了領兵,可有想過訓練一批女兵出來!
卜燕子也不是沒考慮過,只是其中問題很多,“女子愿意來當兵嗎?和男子一般操練,受這樣的苦,皮膚變黑變粗糙,一般姑娘家應該忍受不了吧。”
“有那么夸張嗎?我瞧你皮膚眼色很健康,很有英氣啊。”周錦的夸贊讓卜燕子眉頭展開,她接著說道,“不一定要直接救贖那些姑娘,你也可以告訴她們,人生還有很多種可能!
原來這樣啊,卜燕子贊賞地看著周錦,她果然是個聰明有見地的女人。
天色漸明,卜燕子的人稀稀拉拉起來準備繼續趕路。
周柯睡足了一晚,第二天精神奕奕地看著大家趕路,她又想騎馬。
她還鬧著周錦,“姐姐,姐姐,你教我騎馬嘛?”
只要有人寵著,女人多大都像個小孩子。
周錦被她鬧著,只得抽空教她。
卜燕子準備好出發,突然聽到那邊有歡呼聲,她轉頭看過去,看到周錦騎著高頭大馬颯爽地奔跑著。
晨風吹拂,周錦脊背挺直,臉上露出自信的笑容,較好面容在晨曦中閃著光似的。
卜燕子欣賞地轉目看著,原來千金大小姐還有這樣的一面,若這樣,訓練一群娘子軍也不是不可能。
第250章 250
可能出來得久了,周錦的性子也活潑了一些,馬背上的女人漸漸變得熟練,她開始享受在草原上馳騁的感覺,風在耳邊呼嘯,自由暢快。
直到隊伍要出發了,周錦這才依依不舍從馬背上下來。
“走吧,以后有的是機會騎馬!辈费嘧有χf著,領著隊伍開始繼續前進。
小十二一直記掛著昨夜狼嚎的事,他不放心地叫了幾個斥候和他一起上前打探。
他們在山里長大,對山里的變化很是敏感。
等得他們越考近龍霧山,異常的感覺就越為明顯。
卜燕子騎馬領著兵前進,才到了半路就感覺附近動靜不太正常。
正好這時小十二騎馬回來回報,“大師姐,前面不對勁,像有埋伏。”
“什么意思?”卜燕子疑惑問道。
小十二小聲說道:“不像是埋伏咱們,怕是埋伏咱們山門的!
卜燕子立即警覺起來,叫隊伍停了下來。
“小心些,再探。”卜燕子叫大家隱蔽起來,不在貿然前進。
周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叫人上前來問。
卜燕子這時相當冷靜,只說是前面路塌了,讓他們先休息。
山門這邊人心惶惶,大家都在憂心土匪會打過來,可是等了多日又未見異常。
漸漸的有異心的跑了,剩下一些只每日里巴巴看著他們門主。
只要門主和小夫人還在山門里,大家也就放心了。
在山雨欲來的一段寧靜之后,山門里的禍事終于還是發生了。
就像阮文耀叫他們推測的一般,在一個安靜的晚上,危機是先從俘虜那邊發生的,有人打開了俘虜這邊的柵欄門,將一群早有異心的俘虜放了出來。
有人放話,叫他們趁亂去搶劫縣主家眷。
而與此同時,山門外響起鑼鼓聲,滿山藏著的土匪打扮的匪兵突然圍了過來。
逃跑的俘虜正要去圍縣主的院子,可才出了柵欄就看到嚴陣以待的士兵拿著長矛盾牌圍著他們。
這數百俘虜被長矛逼到城門前,全副武裝的士兵打開木柵欄,正好叫背叛出逃的俘虜迎向外面沖來的土匪。
就在這時,天上“咻咻咻”傳來響箭聲。
才建到一半的孤立城樓上箭雨紛紛落下,一支支利箭穿身,沖在前面的土匪許多已倒在地上。
堵在中間的俘虜前面面對的是被箭雨打得半殘的匪兵,后面是嚴陣以待,披甲帶盾的士兵,似乎也不用過多考慮,他們立即沖了出去,撿起地上匪兵掉落的武器往前沖去。
孤立的幾處城樓上,一只只重弩已經架好,成雙站在城樓上,舉刀下令,一支支竹筒飛了出去。
根著竹筒在空中爆開,早有準備的匪兵聽到已方的鼓聲警示,立即拿起濕布蒙上臉。
匪兵們早得了消息,龍霧山的人擅長用毒,卻不想這時爆開的竹筒撒下的不是毒粉,而是油一樣的東西,澆了他們一身。
他們疑惑來不及反應的時候,重弩再次咻咻射出一支支火箭。漫天的火箭飛下,點燃了一片火海。
一時間慘叫聲連連,叫人心驚肉跳。
城中的院子里,院中姑娘們一個個嚴陣已待,阿軟被護在最中間。
隔著圍墻就能聽到外面慘叫聲,漆黑的夜里火光沖天,阿軟也是這時明白,阮文耀為何不叫她插手。
兩軍對壘,一招一術都是殺人技,那些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叫她頭皮發麻。
這一次阮文耀一早就與她約定,讓她留在后方。
甚至叫小十五守在門口不叫她們出去,這次瞧著是土匪報復,實則是有正規軍摻雜其中。
處處是危機,阮文耀容不得阿軟有半分危險。
城門口,阮文耀冷靜指揮著,頭批沖鋒的匪兵或燒死或叫箭扎穿,已是死傷大半。
但沖鋒不可能只一批,很快又有匪兵從側翼 沖了過來。
山門的圍墻還沒有立起來,只用巨木欄桿圍著。
那些匪兵抬著攻城梯沖到近處,就如馬蜂蝗蟲一般擁擠地往上爬。
這些涌動的匪兵才爬過欄桿跳下來,卻覺腳下發軟,人跟著一個個下餃子似的掉到坑洞里。
欄桿后面都是挖好的大坑等著他們,坑面鋪著薄薄一層稻草,底全是立起的尖木,當年阮文耀對付大野豬的陷阱就是這種。
無數匪兵翻過木欄桿小餃子似的掉進坑里,喊叫的沖鋒聲蓋住坑底的慘叫,等匪兵們反應過來時,巨木欄桿也快沖破了。
這時,數十匹鐵騎從倒下的欄桿后沖出,分散著沖向匪軍,他們手拿鐵锏,在陣前拋出打倒大片匪軍。
這十來人身手矯健,像有使不完的力氣一般,打到一大片,又俯身撿起鐵锏繼續沖殺。
鐵騎后面是跟上來的步兵,這些步兵全副武裝,訓練有素,結陣殺過來清理著殘兵,一樣所向披靡。
空中還有強弩護陣,匪兵還想射殺騎兵,卻沒想他們的弓箭手才露頭,就叫強弩射成刺猬。
一時間,數千土匪竟然叫不到百人打得節節敗退。
那些匪兵哪里能想到,不過是窮山溝里百來人,哪里這般能打。
就沒見龍霧山這邊出多少兵,他們已經死傷大半。
匪兵眼看形勢不對想撤,他們敗逃向回跑時,卻突見山上,一個女將軍領著數百藤甲兵已經輕快殺了過來。
兩邊一夾擊,剩下的匪兵沒一會兒就全部跪地投降了。
周錦和周柯兩姐妹這才從馬車里出來,遠遠就看到,十來個手執鐵锏的鐵騎沖過來瀟灑立停住馬。
沖在最前的正是哪位身形修長,一身銀甲的俊逸小將軍。
她面上覆著兇惡的鐵面具,才靠近就叫地上跪著的匪兵瑟瑟發抖。
阮文耀坐著馬上,輕松地拔下扎在胸口的箭羽,笑著說道:“呦,燕子姐回了!
卜燕子看到阮文耀身上扎著箭,心就揪了起來。
“你沒事吧,咱們這么多人呢,怎么叫你自己上!”她說著兇巴巴瞪著一群師弟。
小子們一個個不好意思地撓著頭,他們身上也扎著箭頭,不過盔甲堅固,箭頭根本扎不穿。
"行了,別婆婆媽媽的!比钗囊辉谝獾哪,揭下臉上的面具問道,“客人可安全地接回來了?”
卜燕子抱拳說著,“幸不辱命!
她指著遠處馬車,眾人騎馬過去,阮文耀抱拳行禮,“姐姐,小柯,不用怕,都沒事了,咱們進城吧!
有阮文耀在,誰能不放心,當馬車一路進城時,周家姐妹看著慘烈的場戰,這才知道真真的戰爭有多殘酷。
地上大多是穿得雜亂的匪兵,阮文耀被稱一聲“小將軍”是半點不虛的,以百敵千,又沒有太多傷亡,守的還是個連城墻都沒壘起的寨子。
他們進城時,阿軟已站在人群中,安撫著安排善后。
“好了,有什么好怕的,有你們門主在,能有什么事?去把外面收拾一下。”
眾人領命干活去了,阿軟叫來宮長山,“你看著些,該把城墻壘起來了!
宮長山領命說道:“是,小夫人!
李時進也在旁邊侯著,阿軟問道:“糧食可都收了完,你自己看著些,糧倉也要多教他們保存!
“是,小夫人!崩顣r進恭敬答應著。
周柯遠遠看到,江林婉將這些桀驁書生用得這般順暢,不由有些佩服,還得是江林婉啊。
小子們高興地跳下馬,跑過去邀功,“小夫人,我們打贏了!
“好,好,辛苦了。可有受傷?你們先去小少爺那邊讓他瞧瞧,我叫花芷做菜去了,你們喜歡吃什么,可以去和她說!
小子們高興得蹦了起來,哪點還像剛才戰場上銀甲鐵騎的殺神。
阮文耀也靠近了,她瀟灑地跳下馬將韁繩丟給人牽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望著媳婦兒,怕阿軟兇她。
阿軟眼眶微紅地擔心看著浴血回來的心上人,瞧著她沒有受什么傷的模樣,這才偷偷松了一口氣。
“媳婦兒。”阮文耀輕聲喚著。
阿軟輕聲說道:“去林姨那里,讓她給你瞧瞧。”
“我沒事。”阮文耀才說完,就被阿軟瞪了一眼。
她只得老實了,“我去,我去。對了,姐姐和小柯接回來了。”
“好!卑④浶÷曊f道,“你回去洗個澡,再去林姨那吧,我一會兒去找你。”
周錦和周柯從馬車上下來,這下是真正地看著江林婉了。
三人一通寒暄,周柯望著她卻是說了一句,“你是不是長胖了!
周錦心說,哪有你這般不會說話的,她趕緊說道:“妹妹氣色越來越好了。”
阿軟并沒在意,笑著說道:“養結實了吧。姐姐,小柯,我已經叫人準備好了房子,是先轉轉,還是還先休息一下呢。”
周柯興奮地想看看江林婉建的城池。
周錦卻知道戰后有許多收尾工作,不想給她再添麻煩。
“我們先安置吧,給你帶了禮物。”
阮文耀換下身上的盔甲,才泡上澡,阿軟就過來了。
如今她們是將主屋旁邊的耳房做成澡房了,用水方便,直接可以從主屋通過來。
阿軟不放心地抓著阮文耀檢查了一番,見她身上確實沒什么嚴重的傷口,這才完全松了一口氣。
“媳婦,我沒事的!比钗囊ブ稽c衣袖晃著,小狗子般眼睛圓圓望著她。
阿軟沒回話,深鎖著眉頭,給她穿著衣服。
“我自己穿就好,媳婦兒,你去陪你姐妹吧!比钗囊抵聨дf著。
“阿耀。”阿軟神色深沉,鎖著眉頭說道,“周姐姐她們這次來動機可能不單純,咱們還是小心些,你給大家提個醒吧。周柯心思簡單,可能沒什么壞心思。周錦姐姐那樣的身份,你想想,若不是有什么大事,她家里會放她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