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床很小,小到他們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江秋月吃完午飯, 習慣睡一小時午覺。
房子里悶,把躺椅搬到外邊的陰涼處,自然的風吹過,反而很舒服。
聽到門開了的聲音, 以為是兩孩子醒了, 眼睛還沒睜開, 先喊了句,“是北北,還是南南?大中午的別出門, 會中暑的。”
說完她把蒲扇往下拉一些,遮住太陽光。
“是我。”
男人聲線低沉,江秋月感覺陌生又熟悉,腦中想到一個人后, “刷”地坐了起來。
蓋在臉上的蒲扇掉落在地, “啪嗒”發出響聲, 江秋月直直地看著門口的男人。
好家伙,那么帥的嗎?!
記憶里的男人只有個模糊的樣子,現在清晰地站在眼前,江秋月揉了揉眼睛。
寬肩窄腰,五官深邃而立體, 古銅色的皮膚彰顯著硬漢氣質,男人濃密的眉毛微微蹙起, 同時也在打量她。
“你……你怎么突然回來了?”江秋月下意識調整坐姿,即使是原主,也沒和林崢嶸相處過幾天, 她尷尬得不懂說什么好。
林崢嶸同樣無措,江秋月太白了, 白得亮眼,和記憶里的樸素完全不沾邊。
快六年的時間,一個人可以變那么多嗎?
“不是你寫信,說爸媽虐待你和孩子?”在林崢嶸看來,江秋月突然頻繁寫信,還告狀,意思就是讓他回來。
如果不是提前問過大隊長,看江秋月現在的樣子,他很難相信江秋月受過虐待。
江秋月很快明白林崢嶸的話外之音,既然林崢嶸都回來了,她得讓這棵搖錢樹站在她這邊。
“是啊,我是真的被逼無奈。”江秋月抽泣了兩聲,“你在在外面當兵不知道,從你走后,爸媽把家里所有的家務活都讓我干。我一個人得洗全家衣服,還得做飯種菜,工分還不能少掙。以前我想著,你去部隊辛苦,我在家里替你盡孝,媽讓我上交生活費,我也全給了。不曾想,嗚嗚……他們竟然背地里說北北南南是小雜種,我只是他們的奴隸。”
說著,江秋月伸出手,她最近這段時間都沒曬太陽,皮膚好了很多,但手上的老繭沒那么快消下去。
“你看看我的手,知道我有多難了吧?”江秋月努力擠出一滴眼淚。
林崢嶸看得皺眉,“我把錢寄給你,你全上交了?”
“嗯。”江秋月心里罵原主傻,但她現在就是原主,低著頭道,“我沒想到,爸媽會是這種人。他們拿著錢給二弟娶媳婦,家里吃肉卻沒我和孩子的份。信里我也說了,在我醒悟之前,孩子們連雞蛋都沒吃過。”
說到孩子,林北北和林南南被他們的說話聲吵醒,看到院子里多了位陌生人,林北北揉著眼睛問,“媽媽,這位叔叔是誰啊?”
他穿好鞋子,又去扶著妹妹下來,兩個人走到媽媽身邊。
林崢嶸一眼看到林北北胳膊的傷,江秋月一只手摟著一個孩子,“他就是你們爸爸,你不是想爸爸嗎,他回來看我們了。”
“爸爸?是爸爸!”林北北驚喜地跳起來,“真的是爸爸嗎?”
面對孩子,林崢嶸眼神柔和一些,“你是北北吧,過來讓爸爸看看,你的手怎么了?”
兒子長得像他小時候,臉上有些肉,就是個子不高,看著比同齡的孩子要小。想到養父母不肯給孩子吃飽,他的眼神又沉下來。
林北北看到爸爸非常高興,眼前的爸爸和他想的一樣,又高又壯,他立馬告狀,“是姑姑打的,我給壯壯哥送芋頭餅,姑姑看到要搶,我不讓她吃,她就推了我。姑姑壞,以前她也經常打我和妹妹。”
“阿奶也不好,她和二叔說我和妹妹是小雜種,不是林家人,所以不能吃雞蛋和肉。”
“妹妹現在不敢說話,都是阿奶打的,阿奶不是好人,我討厭阿奶!”
看到爸爸,林北北想到什么說什么,說著說著,大大的眼睛濕潤了,“爸爸,你怎么才回來啊?如果不是媽媽要分家,我和妹妹都吃不到肉。”
孩子有沒有撒謊,林崢嶸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已經握緊拳頭。
他沒想到養父母會那么壞心腸,對孩子說這種話,怎么做得出來?
看著依偎在江秋月懷里的小姑娘,眼神怯怯地不敢看他,林崢嶸心揪揪地疼。
這可是他的孩子!
“多虧了大隊長和牛嬸子他們幫忙,我才能分家。”江秋月嘆了口氣,余光打量著林崢嶸,男人胳膊暴起青筋,看起來很生氣,“反正我和爸媽他們過不下去了,你是什么想法呢?”
她得先試探下林崢嶸的意思,就算林崢嶸長得帥、待遇好,但如果是個眼瞎心瞎的愚孝男,也沒繼續過下去的必要。
林崢嶸親眼看到家中的情況,知道江秋月信里沒夸張,深吸了一口氣,“爸媽確實偏心得過分,家里的事我知道了,既然分家了,以后單獨過就是。”
“還有,我和爸媽說了,我已經交了六年的生活費,雖然分家要了兩百塊回來。但是爸媽看到你,肯定會道德綁架你,你自己看著處理。”
江秋月想看看林崢嶸是個什么樣的人,會有什么手段,“前段時間,三柱的對象來家里鬧,說要兩百塊彩禮。林曉剛畢業,媽在給她相看對象,如果成了,嫁妝也要很多錢。反正他們很需要錢。”
林家太需要錢了,沒有江秋月交生活費,連最基本的吃飽都成問題,更別說娶媳婦和嫁女兒。
此時的王春花幾個已經在往家里跑,村里人說看到林崢嶸回來,他們連工分都不要了,拔腿就跑。
“媽,你說大哥是不是收到我們的信,回來給我們出氣?”林曉想到大哥回來,臉上的笑容都壓不下去。
王春花說應該是,“你大哥好歹是我養大的,他不會像江秋月那么沒良心。有他在,咱們總算能出口惡氣了。”
她都想好了,等見到大兒子,一定要告江秋月的狀,讓大兒子狠狠打江秋月一頓。
錢麗最近和家里鬧脾氣,聽婆婆和小姑子這么說,下意識反駁,“你們別高興得太早,要是江秋月先告狀,大哥信誰的呢?”
“你個喪門星,說什么鬼話?我是林大柱他媽,他就得聽我的!”王春花瞪著錢麗,“你待會等著瞧,大柱從小沒反對過什么,我讓他打江秋月,他絕對不會反對。”
一旁的林三柱趕忙道,“媽,你別忘了找大哥要錢。”
王春花肯定不會忘,但還是錘了小兒子一拳,“就算我把錢要來了,也不會給你娶張小敏,趁早死了這條心。我都打聽過了,張鵬來我們家之后,帶著張小敏到處相親,誰能拿出兩百塊,他立馬把張小敏嫁過去。這種親家,我可不要!”
“我就喜歡小敏。”林三柱對張小敏念念不忘,他覺得張小敏是被逼著去相親,她心里肯定都是他。
看兒子這副沒出息的樣子,王春花用力拍了幾下,“麻溜地滾蛋,老娘看到你就生氣。”
說話間,他們到了家門口,王春花立馬換了一張臉,哭嚎著去推門,“大柱啊,我的好兒子,你怎么才回來?你媽我都要被人欺負死了!”
幾年沒見,王春花沒立刻認出兒子,還是林二柱喊了句“大哥”,她才反應過來,院子里高大的男人是兒子。
“大柱,你可不能信了江秋月的假話!”王春花沖過去,她想拉兒子的手,卻被對方給躲開了,她一心想告狀,并沒有發現林崢嶸眼中的審視,“你看看你妹妹的臉,是被江秋月打的。還有你弟弟額頭的包,都是江秋月動手。她是個黑心肝的潑婦,不僅對家里人拳打腳踢,還逼著我把家里的積蓄全給她。”
“家里的積蓄,是我給秋月的生活費?”林崢嶸問。
“你可不能多心,媽是怕江秋月亂花錢,才幫忙存著。”
王春花拉著女兒過來,“你看看,你妹妹臉腫成這樣!”
林曉委屈道,“是啊大哥,你看看我這臉,都是江秋月打的。”
“她為什么打你呢?”林崢嶸皺眉。
“我……我只是氣不過,江秋月有吃的,應該先給家里人吃。我并不是故意推北北,他年紀小沒站穩才摔倒。”面對大哥凌厲的目光,林曉突然有點心虛。
林崢嶸冷冷瞥過去,“知道他年紀小,還搶他的東西?林曉,我看你并沒有把我這個大哥放在眼里。”
他轉頭去看養母,“還有媽,什么是小雜種?什么是奴隸?”
林崢嶸是真的上過戰場的人,他放下臉來,壓迫感十足。
“我……我那是開玩笑的。”王春花試圖糊弄過去,“你別計較這個,我現在和你說的是江秋月不做人,你以后不能把錢寄給她,你得寄給我和你爸。我們養你一場,就指望你給我們養老。”
二柱和三柱沒選上當兵,就大兒子有出息,怎么樣都不能放走大兒子。
林富貴看出大兒子有了不滿,把老婆子拉到身后,語重心長地看著大兒子,“咱們先不說這些,大柱你剛回來,很多事并不清楚。但咱們永遠都是一家人,你說是吧?”
林崢嶸沒說話。
林三柱看看他爸,又去看他哥,幫忙道,“是啊大哥,小時候你還帶我去撈魚,咱們以前感情多好。”
林二柱也點頭,“有些事過去就過去了,一家人別計較太多。今天是你回來的好日子,讓錢麗炒兩個菜,咱們坐下好好喝一杯。”
見兩個兒子上道,林富貴笑著說是,“一家人就該這樣,和和睦睦。”
轉頭瞪著王春花警告,“你別再說有的沒的,大柱是咱們兒子,肯定不會不管我們的。”
如果林大柱站在他們這邊,在王春花說江秋月不好時,林大柱已經質問江秋月了。
但林大柱沒有。
林富貴知道不能再讓王春花說了,不然真的和林大柱鬧掰了,以后誰給他們生活費?
林二柱去拉林崢嶸,林崢嶸卻沒動,他有些尷尬,“大哥,你別和小妹生氣了,她就一小孩,還沒長大呢。咱們兄弟多久沒見了,一起過去敘敘舊。”
“敘舊就算了。”
到了這會,他很清楚家里人的想法,“你們先回去,我待會去找你們,有些事,還是說開了比較好。”
“大哥,干嘛待會,一起過去唄?”林二柱看大哥臉色不太對,小心翼翼地道。
林曉心里最憋屈,明明剛才說是來告狀,讓大哥打江秋月,怎么爸和哥哥們不讓她和媽提了?
林富貴也在觀察大兒子的表情,但大兒子去部隊多年,已經歷練出來了,他看不穿大兒子心思。
“我說了,你們先回去。”林崢嶸加重語氣。
他在部隊帶兵,只要他放下臉,沒一個人不怕。果然他剛說完,林三柱訕訕地去拉林二柱,“我們聽大哥的,回家等他。”
林富貴也開口,“嗯,聽大柱的。”再去看大兒子,“你一路辛苦了,是該洗個臉再說話。”
說著,他去看江秋月,換上慈愛的語氣,“秋月啊,過去的事別提了,以后咱們還要過日子,一家人不好鬧太難看。有些事是你媽做得不對,但你們當小輩的,得體諒下老人的不容易。”
“爸,我看媽可沒覺得她不對。”江秋月才不給面子。
“江秋月,你找事是不是?”王春花忍了許久,當即指著江秋月。
江秋月笑了,“爸你看,媽這是知道錯了的態度嗎?”
林富貴用力拽了下王春花的手,“少說兩句!”
林家人走后,江秋月重新坐下,“你也看到了,媽對我沒有尊重,打心眼里沒把我當一家人。爸是個做場面的人,只有影響他的利益,才會出來緩和氣氛。二柱和三柱的那點心思,別說你看不出來?”
她帶了點怨氣在說,按理來說,林大柱離家多年,早該回來了,她也不至于受那么多苦。
“對不起。”
“什么?”
江秋月以為自己聽錯了,抬頭去看林崢嶸。
“剛到部隊沒多久,我就接到秘密任務,后來一直在出任務,直到前幾個月才算穩定點。”
林崢嶸真誠地解釋,“我不知道他們會做得那么過分,我想著每個月多寄一點錢給你們,你們母子三人的日子應該會還可以。是我有錯,忽略了家庭,以至于你們過了那么多年苦日子。”
江秋月沒想著要林崢嶸道歉,她只是想看看林崢嶸的態度,畢竟她的好日子需要林崢嶸的支持。而林崢嶸最終要回部隊,到時候他們還是各過各的。
就算林崢嶸很帥,她也沒花癡到立馬愛上林崢嶸,她心里清楚錢才是最重要的。
突然聽林崢嶸說對不起,江秋月不懂怎么應對了。
“既然分家了,那這個給你。”林崢嶸打開背包,拿出報紙包的存折,“我在部隊開銷小,除了給你們的生活費,大部分錢都在這里了。我對你們有虧欠,你想怎么花這個錢,都可以。”
江秋月看到存折上的數字,快忍不住笑出來,竟然有一千塊!
在這個時候,一千塊可是巨款。她還想著什么時候能買一輛自行車,這樣去鎮上方便多了。有了這一千塊,買自行車隨隨便便。
“真給我啊?”江秋月已經把存折放口袋。
林崢嶸說是,江秋月立馬去給他倒水,“你趕路肯定辛苦了,快喝水。你餓不餓,中午我煮的面疙瘩,我去給你熱一熱?”
林崢嶸:……剛才怎么沒看她那么熱情?
這時,林崢嶸的肚子配合地叫了兩聲,面對搖錢樹,江秋月立馬喊林北北燒火。
“不用麻煩。”林崢嶸拉住兒子,“天氣熱,吃冷的就行。”
“那怎么成,你是咱家頂梁柱,吃冷的生病了怎么辦?”江秋月還是堅持熱菜,“面疙瘩里我加了咸肉和空心菜,菌子是山里采來的,你吃辣嗎?”
林崢嶸說吃,江秋月便去找辣椒醬。
不一會兒,林北北熟稔地生了火,林崢嶸看兒子干活熟練,想來平常沒少干,心里更加愧疚。
“爸爸,菌子是我和媽媽他們一起采的哦。”林北北和爸爸還有些生疏,但看媽媽高興,他也開心。
“北北乖,我帶了糖回來,是你們陳叔叔給的。”林崢嶸找出包里的奶糖,全給了兩個孩子,結果轉頭看到江秋月眼里冒光,他還在好奇時,看到兩個孩子把奶糖分給江秋月。
白糖是稀缺品,奶糖更是稀缺中的稀缺,從穿越過來后,江秋月還沒吃過糖果。
她剝開糖紙,當舌尖嘗到奶香味時,親了兩個孩子一人一下,“好啦,剩下的你們自己吃。”
林崢嶸越看江秋月,越稀奇。
剛結婚那會,江秋月害羞且不愛說話,兩個人待在一起,總是安靜的時候更多。
而現在的江秋月,感覺很鮮活,她的身上好像有種讓人挪不開眼的光芒。
江秋月給林崢嶸熱了面疙瘩,還煎了兩個荷包蛋,荷包蛋出鍋前滴了點醬油,瞬間滋啦有了香味。
林崢嶸不講究,端著碗先咬一口荷包蛋,外焦里嫩,還是糖心的,再去喝面疙瘩湯時,菌子的鮮味柔和了辣椒醬的濃香,味蕾立刻被打開。
他驚艷地去看江秋月,她的廚藝竟然這么好?
簡簡單單的面疙瘩,卻是林崢嶸吃過最好吃的面疙瘩。
等林崢嶸吃完后,林北北拿著碗去洗,林崢嶸剛看過去,江秋月便解釋,“小孩子嘛,得鍛煉他們的動手能力。村里的小孩都是從小干活,我只是讓他們干力所能及的事。”
這么一說,確實是這樣,林崢嶸在北北這個年紀,也幫著家里干活了。
“對了,你打算和爸媽他們說什么?”江秋月問。
說到養父母,林崢嶸皺起眉頭,“他們的心思我看出來了,有些事,還是干脆點,免得以后麻煩。”
“我理解,那你自己過去說吧。”江秋月不想去摻和,她看得出林崢嶸是個有主意的人,她說太多,反而會讓林崢嶸覺得奇怪。
林崢嶸擦了擦嘴,把包里帶回來的海貨拿出來,“之前你說要蝦干那些,我找村民們換了一些。你收拾一下,我去隔壁。”
聽到爸爸要去阿奶家,林北北擔心地問媽媽,“爸爸會不會被欺負?”
“不會的,你阿奶他們全部一起上,都打不過你爸。”江秋月在清點林崢嶸帶回來的東西,有蝦干,還有紫菜和干貝,這男人還不錯嘛,算是有求必應了。
隔壁的林家,沒過多久就傳來林富貴罵人的聲音,江秋月站到墻底下,林北北和林南南兩個小朋友跟著她一塊把耳朵貼墻上。
“林大柱,你真當自己有本事,翅膀硬了是嗎?”林富貴剛交代過家里人,不要再說不好聽的話,既然林大柱回來,哄著林大柱繼續給錢才最重要。
結果林大柱要和他們斷親,一聽這話,林富貴忍不住拍了桌,“你不是我們生的,但你是我們養大的吧?生娘不如養娘大,這個道理你不知道?”
林崢嶸站在門口,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養父母,“不是我要把事做絕,爸媽,你們捫心自問,有把我當一家人看待嗎?”
“你們不用和我狡辯,在我回家之前,我已經問過大隊長了,秋月說的都是實話。家里又不是只有秋月一個人,你們卻讓她干全家的活。還有兩個孩子,他們那么懂事,南南卻被打到不說話。”
氣氛漸漸凝固起來,林富貴咬著牙不接這話,林二柱皺眉道,“大哥,爸媽怎么沒把你們當一家人了?他們給你娶媳婦,難道是心血來潮,吃飽沒事干嗎?”
“是啊大柱。”王春花淚眼婆娑地看著大兒子,“我真不把你當兒子,干嘛給你娶媳婦?”
“那是因為你們聽人說,我要去當兵了,如果不給我找個牽掛,往后飛黃騰達,再也不回來,才讓我去相親。”
這個事,林崢嶸早就知道了,“媽,你不用和我哭。你們心里想什么,自個兒心里清楚。我就是念在你們養我的情分上,沒有直接動手砸了這個家,已經算我退一步了。”
他說這話時,胡海志等人到了院子里,是林崢嶸讓牛建設去幫忙叫的。
看到林崢嶸叫來大隊長和林家親戚,林富貴意識到林崢嶸是認真的,臉色更難看了。
王春花卻想不到那么多,立馬哭著道,“大隊長,你們要替我和富貴做主啊,我們辛辛苦苦養大大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現在說不認我們就不認了。”
林家旺看向林崢嶸,他是林家人,大部分時候還是站在林家這邊,“大柱,這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也看向林崢嶸,這年頭斷親的事少見,說出去更不好聽,他們村里最近五年還沒出現過。
林崢嶸看人都到了,緩緩開口,“相信大家都知道,我出去的這些年,我爸媽他們是怎么對秋月三個的。說句舊社會的惡地主,也不為過。”
“大柱,言重了。”林家旺皺緊眉頭,地主是要被批.斗的,如果堂弟一家被戴上這個高帽,他們林家丟人丟大了。
“堂伯這么說,是沒看到秋月以前過什么樣的日子嗎?”
林崢嶸喊來大隊長和林家的其他人,為的是做個見證,日后林家人鬧起來,部隊來調查時,事情一清二楚。
林家旺啞口,說不出話來了。
胡海志知道這些年江秋月帶著孩子多不容易,他支持林崢嶸斷親,轉而勸林富貴夫婦,“林叔,咱們都是一個村子的人,不用繞來繞去耍心眼。其實這樣也好,你們對不起大柱在先,與其繼續鬧騰,不如以后當個客客氣氣的鄰居。”
“大隊長,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王春花后槽牙都快咬斷了,“當年要不是我和富貴,大柱指不定餓死了。我辛苦養大他,他現在說斷親就斷親,我們怎么辦?”
胡海志心想你們又沒把林大柱當過親兒子,要錢才想到林大柱,算什么爸媽。
他不好把話說得那么難聽,反問,“那你們想怎么樣?”
王春花看了丈夫一眼,下定決心道,“想斷親也可以,得給我們錢,我們不能白養這個兒子!不給錢我告到部隊去,看你還能不能待在部隊!”
她說這話時,林富貴沒有反對,因為林富貴知道事情沒有轉圜的余地。與其就這么斷親,還不如拿點好處,正好三柱娶媳婦要彩禮。
胡海志問要多少錢,王春花張開手,“至少五百!”
“五百?”胡海志瞪大眼睛,“你們怎么不去搶錢?”
王春花卻不覺得五百多,“我們養他那么不容易,五百塊怎么會多?大柱不同意的話,那就給我們養老,每個月給我們寄生活費。”
反正她只要錢,有沒有林大柱喊她當媽都不重要,她有自己的親生兒子。
胡海志難住了,轉頭去問林崢嶸,“你說呢?”
“我沒有錢,有錢也不應該給。”林崢嶸是徹底死心了,“從我懂事起,家里的活我干最多,掙到的口糧得先分給二柱他們吃。說到北北他們沒吃飽,我在林家就有吃飽過嗎?”
沒有的,所以他才會把錢寄給江秋月,只是沒想到江秋月會把錢全給養父母,好在江秋月及時醒悟,不然他不敢想,北北和南南還要受苦多久。
王春花狡辯,“以前不都這樣,大的讓小的,誰家能天天吃飽了?”
林崢嶸呵呵笑了下,林二柱兄弟看到,毛骨悚然地立起汗毛。
“如果你們想去部隊鬧,隨便你們去,你們是從拐子那里買的我。我是不介意讓部隊知道這件事,買賣孩子,是要槍斃的。”林崢嶸面露兇色,“我可以不當兵,但你們想死嗎?”
聽到槍斃兩個字,王春花頓時慌了,她去看丈夫,“富貴,你說怎么辦啊?”
林富貴的心跳也在加快,“你何必把事情做那么絕,我們養你一場,還養出仇來了?”
“不是我求著你們買我的。”林崢嶸加重語氣道,“是你們把事情做太絕,我小時候也想過為什么你們讓我住柴房,不讓我吃飽。現在我知道了,在你們眼里,我和北北南南一樣,都是小雜種。”
話說到這個地步,場面很難看了。
林家其他長輩都知道是林富貴夫婦不占理,他們并不想得罪林崢嶸,現在林崢嶸林崢嶸可是部隊里的軍官,以后說不定有事要林崢嶸幫忙。
林家旺嘆了口氣,“富貴啊,你們答應了吧。是你們自己不占理,沒理由怪大柱不講情面。”
其他人紛紛點頭,林富貴叔叔也勸道,“沒必要再爭吵了,你好意思要大柱五百塊,我都沒臉聽這個事。說出去咱們林家要被戳脊梁骨,你還好意思在村里待著?”
“大柱沒翻臉打人,已經很不錯了,你們還是答應了。”
“是啊堂叔,如果你們還要鬧,以后咱們也別來往,我丟不起這個人!”
……
面對鋪天蓋地的指責聲,林富貴的脊背一點點彎了,林三柱說他不同意,“大哥不能那么無情,不給五百,三百總要吧?”
“你給我閉嘴!”林家旺抬手就是一拳,“開口閉口都是錢,你家是揭不開鍋了嗎?我還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張家那姑娘都要和人定親了,你還想從大柱這里拿彩禮是吧?”
林三柱被說中心事,并沒有否認,“是又怎么樣?我喜歡小敏有錯嗎?她是被逼無奈才去相親,作為我大哥,幫幫我怎么了?”
“你怎么好意思?”林家旺沒眼看,太丟人了。
“怎么不好意思?”林三柱豁出去了,他知道不把握住現在,以后家里更拿不出這筆錢,“我為自己爭取幸福,哪里有錯了?”
“大哥,我可沒有欺負大嫂他們,你總不能看我打一輩子光棍吧?”
“林三柱,有沒有,你心里清楚。”林崢嶸不吃這套,“就算沒有,你看著其他人做惡,你有幫秋月說過一句話嗎?”
當然是沒有。
被當眾拆穿,林三柱一時接不上話。
林崢嶸找到筆和紙,寫了兩份斷親書,簽下自己的名字,并按了手印。
林崢嶸:“多說無益,簽字吧,你們不簽,我待會就去鎮上警察局。”
王春花是真怕死,她腿不受控制地發抖,林富貴大罵林崢嶸會遭報應的。
但林崢嶸不為所動,死死盯著林富貴,等他簽字。
“好你個林大柱,果然是別人不要的野種,我會看著你的,你最好別有落魄的那天!”林富貴憤憤簽字,王春花則是按了拇指印。
胡海志這些見證人也簽了字,事情解決了,林崢嶸拿著自己的那一份斷親書,半點不眷戀地往外走。
到了林家門口,林崢嶸和胡海志他們道謝,“今日的事麻煩各位叔伯了,我雖然和林家斷親,但堂伯你們還是我的長輩。今日事情突然,改天我帶著謝禮去看你們。”
本來林家旺他們還可惜,少了林崢嶸這么個有出息的親戚,聽林崢嶸還愿意和他們來往,一個個笑了起來。
“還是大柱你講人情,都是我們應該做的。”林家旺絲毫不在意院子里罵人的林富貴,比起鉆錢眼的堂弟一家,當然是林崢嶸這個當兵的親戚更重要!
送走林家人后,胡海志拍了拍林崢嶸的胳膊,“你啊,果然有魄力。平常人還真做不到那么干脆,不過我好奇,要是你爸堅決不同意,你真去警察局嗎?”
“我能這么說,就有絕對的把握。在他們身邊生活那么多年,我清楚他們是什么性格。”林崢嶸沒有直接回答。
胡海志識趣地沒再追問,“行了,我不多說了。你那么久沒回來,好好休息休息,改天有空,我叫你吃飯。”
林崢嶸笑著說好,等胡海志走遠后,才往家去。
只是剛進院子,就聽到有男人說話聲,不由皺起眉頭。
江澤宇正在查看林北北的傷口,“不錯,秋月你照顧得好,北北的傷口沒有發炎。”
他蹲在林北北面前,抬頭去看江秋月時,眼睛彎彎的。
“謝謝你了江醫生,還辛苦你跑一趟。”江秋月給江澤宇倒了茶,這會還沒注意到門口的林崢嶸。
江澤宇接過茶碗,一口喝完了,“正好路過,我就來看看。既然北北沒事,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你隨時去衛生所找我。還有你自己也要注意,雖然頭上的傷好了,但還是要注意休息。”
江澤宇和林北北揮揮手,轉身時才看到門口高大的林崢嶸。
江秋 月順勢看去,笑著介紹,“大柱,你回來了啊。這位是江醫生,你應該沒見過,他是城里來的知青,現在負責村里衛生所的工作。”
林崢嶸去當兵時,江澤宇還沒來桃花村,兩個人是第一次見面。
林崢嶸走到江秋月邊上,兩個人的影子挨在一起,眼神帶著打量,“江醫生好。”
“你好你好,原來你就是秋月的丈夫。”江澤宇的長相和林崢嶸完全不同,他戴著眼睛,斯斯文文,皮膚也白了許多,“剛到桃花村時,就聽說過你很厲害,幸會。”
他伸出手,過了會,林崢嶸才蜻蜓點水地握了一下。
江秋月說送江澤宇出去,林崢嶸也跟著一起,等江秋月轉身回來,不小心撞到林崢嶸的胸膛。
嘖。
好硬的肌肉!
雖然隔著衣服,她還是感受到林崢嶸身上灼熱的氣息。
江秋月的臉慢慢燙了起來,心想這么好的身材,如果能捏一捏,手感應該很好。
就是不懂,林崢嶸有沒有那么大方?
關上門,江秋月剛想問林崢嶸去隔壁做什么,結果林崢嶸先開了口。
“你和那個江醫生很熟?”
“也沒有,江醫生人比較好,對什么人都很有耐心。”
“他來很久了?”
“爸爸,江醫生就來一會兒哦。”雖然只分開一點時間,林北北已經想爸爸了,迫不及待地插話道,“前面我都和媽媽貼在圍墻邊上,但我有時候聽不清誒,爸爸你和阿奶他們都說什么了?什么叫斷親?”
江秋月尷尬地想走,這孩子怎么那么沒心眼,偷聽人說話怎么能說呢?
不過她沒想到,林崢嶸會那么干脆,直接和林家斷親,而且不讓林家要到一點好處。
看江秋月耳垂尖尖都紅了,林崢嶸有些手癢,想要捏一下,心里感嘆,這人可真白啊,連耳垂都好看。
“其實我就是好奇,才聽聽。”江秋月飛快說了一句,“還是你厲害,說斷親就斷親,斷親好啊,以后不用和他們來往,我能清靜不少。為了慶祝斷親,晚上我給你們煮蝦吃,還有牛嬸子送的南瓜,我來煎南瓜餅。”
說到吃的,林北北立馬忘了追問斷親,高興地說他去燒火。林南南跟著過去,兄妹倆配合默契,很快幫忙把火給點燃。
江秋月很久沒有吃到海鮮了,看到蝦干那刻,便饞了。
她把南瓜蒸熟,再和米粉揉在一起,留了一些南瓜當芯,一個個地壓成半個巴掌大小。
鍋里油熱之后,放南瓜餅去煎,等兩年金光就可以出鍋。
她給兩個孩子各晾一塊,見林崢嶸一直看著自己,“你也想吃啊,那我也給你晾一塊。吃這個前,得先喝口涼茶,不然容易上火。”
林崢嶸:……嗓子確實有點癢。
南瓜餅外酥里甜,林北北吃完后,還惦記著牛壯壯,“媽媽,我想給壯壯哥拿一塊,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多拿幾個去,給他們嘗一嘗。等等,我跟你一塊去。”江秋月把鍋里的南瓜餅都盛了出來,回屋里拿了錢,帶著林北北一起去牛家。
前幾天她就聽牛嬸子說,家里有只老母雞不下蛋了,但家里又舍不得吃,想著哪天偷偷拿去賣了。
江秋月想到能和林家斷親就高興,到了牛家直接說她要買雞。
“怎么突然要買雞?”
現在不行買賣,牛嬸子拉著江秋月到雞棚,問得非常小聲。
“這不是斷親了,我想著大柱辛苦,全家人一起補補。”江秋月把錢塞牛嬸子口袋。
“不用那么多,你總是拿東西給壯壯吃,給個兩塊錢就行。”
“要的,我問過了,就是這個價格。就是親兄弟也得明算賬,我還得多謝嬸子經常拿菜給我吃呢。”江秋月接過牛嬸子抓來的老母雞,大概有六斤重,明天她就拿來燉湯。
從牛嬸子家回來,江秋月手里抓著雞,林北北則是抱著青菜。
江秋月舉著雞和林崢嶸笑,“明天我給你補一補,燉個老母雞湯!”
一身力氣的林崢嶸:……他還需要補嗎?
老母雞關到雞籠里,江秋月把蝦干煮了,還煮了蛋花湯。
兩小孩沒吃過蝦,江秋月教他們剝蝦,怎么去蝦線,一步步很細心。
她沒發現,吃飯時林崢嶸把她的這些舉動都看在眼里。
“好好吃!”林北北吃完一只蝦,并沒有再吃,而是幫妹妹剝蝦,“南南你多吃點,媽媽說蝦有營養。”
林南南沖著哥哥甜甜一笑,又把蝦喂到哥哥嘴邊。
看兩小孩互動可愛,江秋月不由笑了,還好她運氣不錯,沒生兩個熊孩子。
等她再去看自己的飯碗時,碗里不知何時多了兩只蝦,轉頭看到林崢嶸正在一本正經地剝蝦。
江秋月看著碗里的蝦,臉突然有點熱。
不過,有人剝蝦的感覺,還蠻不錯的。
吃過飯后,本來是林北北和林南南洗碗,但林崢嶸主動去洗碗,江秋月帶著兩個孩子去洗澡。
等她洗漱干凈,才意識到一個問題,今天晚上怎么睡?
家里只有一個床,江秋月和兩個孩子剛好夠睡,她不知道林崢嶸今天會回來。
但天已經黑了,兩個孩子已經爬到床上,看到林崢嶸進來,江秋月脫口而出,“我睡里面,北北南南睡中間,可以吧?”
看江秋月慌慌張張脫鞋躺下,林崢嶸同樣不太自然。
他們太久沒見,現在要睡一張床,他身形又高大,躺下后占了快一半的位置,讓他不敢多動。
兩小孩卻很高興,今天不僅見到爸爸,爸爸還和他們一起睡覺,林北北興奮得睡不著。
他開始問這問那,小孩子總是有許多奇奇怪怪的問題,不知過了多久,他打了個哈欠,才沒了聲音。
突然安靜下來,江秋月更睡不著了。
她還沒和男人睡過一張床,雖然中間隔著兩個小孩,但之前很寬大的床,今天卻覺得很擁擠。
盡管屋內漆黑一片,但林崢嶸睡在最外邊,窗外的月光正好能映出他側臉的輪廓。
不得不說,這男人是長得真好,只是輪廓,她都覺得帥。
今晚的蟬鳴好像都變小聲了,夜很靜,靜得他們不敢多動。
床也很小,小到他們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江秋月慢慢地側了個身,正好林崢嶸也轉過來,他們看不清彼對方,但知道兩人都還沒睡。
第16章 “昨晚你辛苦了,快補一補。”
要聊點什么嗎?
江秋月腦中想到這句話, 又被她馬上按下。與其尬聊,還不如就這么躺著。
林崢嶸同樣不困,倒不是他認床,而是太香了。
以前洗澡用水沖沖, 哪里會抹香皂, 但今天北北特意拿了香皂給他, “媽媽說洗澡要用香皂才是好孩子,洗香香她才會喜歡我們哦。”
香皂的清香縈繞在鼻息之間,他剛翻個面, 就看到江秋月也動了下,這下更沒睡意了。
月光微弱,林崢嶸張了張嘴,又把話咽了回去。
孩子們都睡著了, 吵醒就不好了。
他們就這么躺著, 不知過了多久, 江秋月慢慢放松下來后,漸漸有了睡意。
與此同時,菜地的圍墻后,有兩個黑影正鬼鬼祟祟地縮在圍墻下。
“曉曉,咱們真要這么干嗎?”真到了要動手的時候, 林三柱猶豫了。
林曉嘖了一聲,“三哥, 別跟我說你慫了啊?咱們不是說好了,晚上來放火。他林大柱和江秋月都這么對我們了,你還有啥不敢的?你想想你和小敏姐的事, 不就是因為江秋月要走家里的錢,所以才吹了。”
提到小敏, 林三柱立馬來了恨意,都怪江秋月和大哥,不然他明天就能找小敏定親。
深吸一口氣,林三柱告訴自己沒事的,待會放了火就跑。
“行,就按說好的辦!”林三柱說完讓妹妹蹲下,“你待會接應我,可別被人給發現了。”
“放心吧三哥,大晚上的,現在全部人都在睡覺,誰會出來看我們啊?”林曉只想快點燒了江秋月的房子,給他們一點教訓。
林三柱踩在林曉的肩膀上,坐到了圍墻上,一陣冷風吹來,他忽然發抖,“曉曉,萬一人出了什么事,怎么辦?”
“你別廢話了,能出什么事?他們沒長腿跑嗎?”林曉想的是,出事了是江秋月他們活該,誰讓他們沒良心。
林三柱跳進了院子里,借著月光,小心翼翼地朝房子走去。
第一回干這種事,心里緊張,找到放稻草的地方,抱著堆積到房門口。
他準備了油,只要淋上去,火就會瞬間燒起來。
默默地深吸一口氣,心跳到嗓子眼,林三柱蹲在地上,剛拿出火柴時,身后突然出現一個黑影。
沒等他反應過來,后腦勺吃痛,兩眼一黑,暈死過去。
林崢嶸當兵那么多年,對四周的環境格外敏感,他本來就沒睡意,聽到圍墻附近的動靜,便起來看了看。
江秋月聽到“咚”的一聲,才從門后出來,“他要放火燒死我們!”
這是多惡毒的心腸,竟然能干出這種事?
“噓!”林崢嶸手指放在唇上,指了指圍墻后,示意還有人在圍墻后面接應。
江秋月湊了過去,胳膊挨著胳膊,她小小聲地問,“現在該怎么辦?把林三柱綁起來去找大隊長嗎?”
“不急,他們敢做出這種事,我得讓他們先吃點教訓,光是送大隊長那去可不夠!”
感受到胳膊傳來不一樣的溫度,林崢嶸覺得今晚有些熱了起來,“你安心去睡,這里交給我就行。”
聽林崢嶸這么說,江秋月哪里睡得著,好奇追問,“你打算怎么做?”
林崢嶸湊到江秋月耳邊,低語幾句后,習慣性地去拍江秋月的肩膀,等手落下去,才意識到江秋月不是他戰友,但他卻沒收回手。
“回去吧,孩子們醒來看不到人,也會慌的。”
江秋月知道自己幫不上忙,躡手躡腳地回了房間。剛才聽林崢嶸說有人來了,她心里還緊張,現在聽林崢嶸說有他在,瞬間安心不少。
此時圍墻外的林曉,已經等急了,她踮著腳卻看不到圍墻里面的情況。
怎么回事?
過去那么久了,三哥手腳太慢了吧?
林曉壓著嗓子喊了句“三哥”,卻沒有回應。
應該不會出事了吧?
不應該啊。
肯定是三哥手腳慢,還沒點著火,真是急死人了。
林曉左右看了看,想找一塊石頭墊腳,這時卻看到一個高大的人影,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還沒等她喊出聲來,林崢嶸直接把她打暈了。
林崢嶸一手扛一個,帶著兩個人到背面的大河,綁著兩個人的手,把他們頭按到河里。
“咕嚕咕嚕”
林三柱先醒了過來,但是隨之而來是嗆入鼻間和喉嚨的河水,他瘋狂地想掙扎,卻被一只強有力的手按住脖子。
就在他以為自己快要窒息時,對方才把他拽出河面。
“咳咳!”林三柱捂著喉嚨,瘋狂咳嗽嘔吐,他聽到了妹妹的聲音,同樣在咳嗽。
“林……林大柱,你是要殺人嗎?”林曉已經看到是誰,她的手被緊緊綁住,惡狠狠地瞪著林大柱,“有本事你就殺了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什么?
是大哥?
林三柱這才反應過來,他剛剛干了什么,發現手被綁住,想跑也跑不掉時,林三柱嚇尿了。
他可不想死啊!
“曉曉,你別亂說話!”林三柱哭著求饒,“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大哥你別殺我,是曉曉慫恿我做的。”
他還沒娶媳婦,他不想死。
林崢嶸沒搭理這兩人,重復地把兩個人按入水中,算著時間再把人提起來。
就這么來來回回地五次,林曉的心理防線也破了。
“大……大哥,我也錯了,你別弄了好么,我真的不敢了。”
太難受了,河水嗆入鼻腔,好幾次,林曉都以為自己要死了。
林崢嶸當然不會信這兩人是真的認錯,不過是怕他真的弄死他們而已。
他抓著兩個人的脖頸,聲音比河水還要涼,“錯了?不見得吧,林三柱、林曉,你們膽子真大,不讓你們知道怕,我都白活二十幾年!”
“大哥,我是真后悔了!”林三柱哭著求饒,可沒等他再多說,又被按入水中。
林崢嶸知道,讓一個人奔潰才是最難受的,如此反復不知多久,林三柱兩個連掙扎都沒什么力氣時,他才把人拖上岸。
林三柱和林曉和死魚一樣躺在地上,腦子里什么都沒有,看到林崢嶸站在眼前,兩個人都下意識地發抖。
“再有下次,我讓你們直接當水鬼!”林崢嶸踢了踢兩個人,“起來!”
林三柱連哭都不敢大聲哭,太可怕了,他以為真的要死了。
他捂著嘴,好半天都緩不過來,但只能強忍著起來。
這會天已經蒙蒙亮,林崢嶸讓兩個人跟著他走,林三柱聽說去大隊長那,這回是真的慫了,“大哥,求你了,放過我們吧!我再也不敢了,你已經教訓了我們,不要送我們去大隊長那可不可以?”
去大隊長那里的后果,林三柱想都不敢想。
林崢嶸卻不會心軟,如果他沒在,只有秋月帶著孩子在家,萬一出點什么事,可就是三條性命!
林三柱和林曉是蓄意謀害,要他放過他們,做夢吧!
林崢嶸掐住林三柱的脖子,他們不走,他就拖著他們去。
路上林三柱還在哭求,但是進了村子里,他不敢發出聲音,就怕被人看到。
林曉則是罵得沒了力氣,只在家附近時喊了幾句“救命”,奈何她爸媽沒聽到。
把兩個人帶到大隊長家,林崢嶸又拿出林三柱放火的證據,說明了事情的經過。
“他奶奶的小崽子,真不是好東西,還好有大柱你在,不然后果不堪設想!”胡海志看到林三柱兄妹就來氣,又松了口氣,幸好沒出事,不然村里名聲都被壞了,“林三柱,林曉,咱們村多少年沒出過這種事了,真想把你們心挖出來看看,到底黑成什么樣了?”
“大隊長,沒……沒成功呢。”林三柱還想為自己辯解一下,他是想放火,但沒想要江秋月他們的命,只是想燒了房子,讓江秋月他們沒地方住。
況且他連火都沒點著,就被打暈了。已經被折磨一晚上,他覺得夠了。
“沒成功就能算了?”
胡海志氣得頭頂快冒煙,對著林三柱狠狠拍了幾下,“那是你小子被逮住了,如果沒被逮住,你不就成功了?真要讓你放了火,出了人命,你小子也等著吃槍子吧!”
“還有你!”胡海志看向林曉,“三柱說這是你的主意,你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怎么就那么惡毒呢?你也算看著北北和南南長大,他們有個什么事,你能睡著覺?”
罵完一通,胡海志和林崢嶸嘆氣,“還好你有先見之明斷親,林家這兩個小畜生,真他么不是人!”
林崢嶸掃了林三柱兄妹一眼,兩個人下意識抖了抖,他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大隊長,事情就是這么個事,要怎么處置,你來安排就好。”
“那肯定是要當著全村人的面批.斗他們!”胡海志讓林崢嶸放心,“他們敢做這種事,我一定讓他們付出代價!”
林崢嶸可是軍人,這種事處理不好,要是林崢嶸不滿意,他這個大隊長還怎么當?
林崢嶸呢,已經教訓了林三柱兄妹,把人交給大隊長,是給大隊長面子,畢竟在村里生活,還是要維護好和大隊長的關系。
而且他也知道,他都這么說了,大隊長不會輕易放過林三柱兄妹。
回家時,看到煙囪里翻滾著炊煙,林崢嶸感受到家的煙火氣,薄唇才有了點笑意。
“爸爸,你回來了啊!”林北北早上起來沒看到爸爸,還以為爸爸又走了,“媽媽說你出去了,你去干嘛了呀?”
林崢嶸摸摸兒子的頭,“出去鍛煉身體,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好啊!”林北北也喜歡爸爸,他現在是有爸爸的人了,其他小孩不能再說他沒爸爸了。而且他爸爸力氣好大,比村里任何人都要厲害!
江秋月在鍋里蒸了地瓜和雞蛋,早上吃簡單一點,如果不是林崢嶸一晚上沒回來,她睡不踏實,都不會那么早起來。
吃過早飯后,林崢嶸去殺雞,江秋月抓了一把野生香菇,用溫水泡著。
新鮮的雞焯水過后,只用加料酒和生姜燉煮就行。因為是老母雞,需要燉的時間比較久,蓋好鍋蓋后,江秋月伸了個懶腰,聽到村里廣播,讓所有人到村委廣場集合。
江秋月聽林崢嶸說了昨晚的事,這種熱鬧可不能錯過。
給灶膛里加了木材,一家四口關好院門時,碰到了同樣出門的王春花幾人。
王春花看到林崢嶸就來氣,什么斷親,也就林崢嶸這種白眼狼說得出來,陰陽怪氣道,“哼,大早上的,真是運氣不好,碰到幾個喪門星。”
林二柱同樣惱火,斷親一點好處都沒撈到,大寶都好些日子沒吃到雞蛋了,“是啊,咱們走快點,別跟這種人一起。”
“嬸子,你們是要走快點,不然去晚了,就沒意思了。”既然斷親,江秋月不喊媽了,嘲諷著笑道。
“關你屁事,我們愛怎么走就怎么走!”王春花沒好氣地兇了一句,拉著兒二兒子走快點,“我怎么沒看到你弟弟妹妹,早上吃飯沒看到,現在也沒看到,這兩人跑哪里去了?”
林二柱也奇怪,但妹妹向來愛玩,拉著三弟出門也可能,“應該是曉曉帶著三弟去抓知了。”
“那天都亮了,怎么還不回來?”王春花有些生氣了,都是年輕孩子,大晚上不回家算什么事?
“媽,你別操心了,他們都那么大了,還能走丟不成?”林二柱并不擔心,“抓知了走遠了唄,他們倆機靈著,說不定待會就回來了。”
這么一想,王春花也覺得是這個道理,又好奇大隊長廣播集合是怎么回事。
等他們到了廣場,看到被掛了大字報的林三柱和林曉,一家人以為看錯了,反復確認后,王春花沖了上去。
“誰干的?誰他么干的?給老娘站出來!”王春花站到臺上,見兒子和女兒臉色慘白,想去給他們解開繩子,但被胡海志一把拽開。
“我干的,你想怎么樣?”
胡海志看到王春花就來氣,“你知不知道他們倆膽子多大,竟然敢放火燒人房子。這要是鬧出人命來,他們就不是在這里被批斗了!”
“啥?”王春花沒反應過來。
林富貴問,“是不是弄錯了?”
胡海志說不會錯,“晚上大柱親自抓到他們,他們也自己承認了。我說林叔啊,咱們日子都不容易,你們家想從大柱那要點錢,我能理解。但是要不到錢,不至于干這么缺德的事吧?”
放火燒人?
林三柱和林曉那么大膽?
村民們聽到胡海志說的,一個個不敢置信,誰都沒想到,林三柱兄妹能干出這種事。
他們看向林家人的目光,從打量到嫌棄,林富貴邊上的人紛紛往后退,像看到臟東西一樣。
江秋月一家四口就是這個時候到的,大家看到林崢嶸來了,紛紛問怎么回事。
林崢嶸說了昨晚的情況,林富貴瞪了過來,“他們年紀小不懂事,你打一下就好了,又沒出什么事,你至于把他們抓來批斗嗎?林大柱,你簡直忘恩負義!”
“沒出事就要放過他們嗎?那他們哪天真的成功去誰家放一把火,再抓他們,不就遲了?”
江秋月立馬道,“而且昨天是大柱在家,他聽覺敏銳,才發現林三柱兄妹。如果家里只有我和兩個孩子,到時候火燒起來,我們跑都跑不掉,現在就成死人了!”
火不燒到自己身上,永遠不知道痛,所以江秋月故意這么說。
誰家的房子都是千辛萬苦才蓋起來的,更別提房子里面還有人。
村民們再去看林三柱兄妹時,眼神都兇狠起來。
“村長,不能輕易放過他們,要是他們不知悔改,誰家不是倒霉了?”
“牛嬸子說得對,林三柱和林曉也太壞了,北北和南南才五歲,竟然敢放火燒人,一定要抓他們去勞改!”
“對,先批斗,再勞改!”
“砸死你們這兩個王八蛋!”
……
有人開始丟石頭,剩下的人也跟著一起。
大大小小的石頭砸在林三柱和林曉身上,不一會兒,林三柱的額頭就破了。
林曉哭著喊救命,“爸媽,你們快救救我,我要疼死了。我和三哥又沒把他們怎么樣,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們?”
王春花過去替小兒子擋著,喊著讓人停下,“你們干什么呢?他們年紀還小,又不懂事!”
聽她這么說,有人更生氣,“二十歲了還小,老子二十歲時,兒子都會喊爸了!”
林富貴去求胡海志,“大隊長,你快讓他們住手吧,再這樣下去,三柱他們要被砸死了!”
林二柱和錢麗一句話都不敢說,就怕引火上身。
胡海志看差不多了,才讓人停下,“今天讓大家來這里,就是為了告訴大家,咱們村絕對不包容任何犯罪分子。”
大家一起鼓掌說好。
胡海志繼續道,“江秋月同志說得對,昨天如果不是大柱在,他們母子三人真危險了。我已經和村委商量過了,就讓林三柱和林曉在這里批斗三天,再送去農場改造!”
“好!”大家一起說了好。
看林富貴又過來,胡海志先開口,“林叔,我勸過你的,好好管教家里人。但你就是不聽我的,現在出了事,你和我求情也沒用。不用再說了,事情已經決定了,我不會改變的。”
林富貴膝蓋一軟,差點摔倒在地上。
怎么會這樣呢?
以前都好好的,現在卻成這樣了?
都是從江秋月偷吃雞蛋開始,看向江秋月時,林富貴眼里充滿了恨意,但他很快斂去,對著林崢嶸跪下。
“大柱,我知道你恨我們對秋月母子不好。但這么多年,我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算看在我和你媽的面子上,你放過三柱和你妹妹吧,別讓他們去勞改了。我給你磕頭,求求你了!”
他是林崢嶸的爸,不管他再不好,他都給林崢嶸跪下了,他就不信大家還全站在林崢嶸和江秋月那邊。
林崢嶸半瞇起眼睛,村民們把他和林富貴圍在圈里。
有人小聲議論,也有年紀大點的,悄悄說林富貴夫婦確實養了林崢嶸。
不過大家說歸說,還沒人出來勸林崢嶸和江秋月。
江秋月知道林富貴又來道德綁架,林崢嶸不好開口,畢竟林家可沒養她,她上前道,“林叔,這個事不是我們說算了就能算了的,三柱和林曉犯了事就該受到懲罰。不然以后誰犯事,都來求個情,豈不是殺人都可以?”
這時,有位婦人站出來,江秋月看到又是周翠翠,眉頭微微抬起。
“我說秋月,你說得太嚴重了,其實你們確實沒大事,干嘛死抓著不放?”
周翠翠只說江秋月不好,“大柱是軍人,你自己小心眼,別影響了大柱的名聲。”
“我說周姐,你那么關心我男人名聲,什么意思呢?”之前江秋月還沒注意到,現在發現了,周翠翠眼神時不時往林崢嶸那瞥。
周翠翠漲紅了臉,“我能什么意思,我還不是為你家考慮?難道我說錯了么,你們畢竟是一家人,趕盡殺絕是不是太刻薄了?”
“不好意思,我們昨天就斷親了,至于這樣的家人,你要是喜歡,送給你。”江秋月冷笑。
“是啊,送給你。”林崢嶸配合地說完,再去看跪在地上的林富貴,“昨天我就說了,我沒有砸了你們家,就是最大的退讓。是你自己沒教育好孩子,要怪就怪你自己。”
事情有了結果,江秋月說鍋里還燉著雞湯,問林崢嶸要不要回家。
林崢嶸笑著說了好,一家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等回家后,林北北才問勞改是什么。
江秋月認真解釋,“就是干了壞事的人,要抓去勞動改造,每天都有干不完的農活,還吃不飽飯。所以我們要做好人,絕對不能干壞事,知道嗎?”
林北北用力點頭,“我肯定做好孩子。”他又抓起妹妹的手,“南南也是!”
林南南跟著點點頭,兩人聞到鍋里雞湯的香味,同時看向鍋里。
江秋月打開鍋蓋,瞬間飄來雞湯醇厚的香味,加少量的鹽,她嘗了嘗味道,自家養的老母雞就是不一樣。
“一人一碗,吹一吹再喝。”給兩個孩子盛完雞湯,江秋月再盛一碗給林崢嶸,“昨晚你辛苦了,到現在還沒睡覺,快補一補,多喝一點。”
林崢嶸接過碗,熱乎乎的,他突然想到陳國偉那句,“你是不知道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好,等你回家見了媳婦,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雞湯入口鮮甜,他剛喝完,江秋月又給他夾了一塊雞肉。
“趁熱吃,待會我下點面條,用雞湯當湯底,肯定香。”光是說起來,江秋月就饞了。
洗兩條黃瓜拍碎,加入辣椒、醋、白糖,待會配著雞湯面吃,這樣不會膩。她還炒了一碗酸菜,前幾天炒的吃完了,酸菜得多炒幾頓才會香。
林崢嶸坐在灶膛前,頂替了林北北的工作,林北北還有點小不開心,直到江秋月喊他去摘菜,才屁顛屁顛跑出去。
“吃飯了!”
大家都吃過雞肉,這會沒那么餓,面條不算多,每人平平的一碗,江秋月怕林崢嶸不夠吃,特別補充一句,“鍋里還有面條,你不夠自己盛。”
面條上灑了綠油油的蔥花做點綴,江秋月夾了一筷子酸菜拌在一起,一口下去,雞湯的香味溢滿口腔,同時酸菜解了油脂的膩,讓人胃口大開。
林崢嶸同樣吃得滿足,幾筷子下去吃完一碗,他飯量大,盛完面條出來時,江秋月已經吃飽了。
等他坐下,江秋月突然看著他,“話說,周翠翠是不是對你有過想法?”
“咳咳!”
面條嗆到喉嚨,林崢嶸的臉肉眼可見地紅了,連忙搖頭,“我和她沒關系的!”
第17章 想捏一捏林崢嶸的肌肉
“你緊張什么, 我問的是有沒有過,又不是現在。”江秋月純粹是八卦才問這一嘴,畢竟林崢嶸長得好,年輕時有人暗戀也正常。
林崢嶸擦擦嘴, 認真地看著江秋月, “我和她話都沒說幾句, 真沒什么。”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吃完記得洗碗。我剛聽王友仁說下午要去鎮上進肥料, 我打算去供銷社看看。”江秋月得了林崢嶸的存折,她可不會不好意思留著不花,錢到她手里,該花就得花。
聽到去鎮上, 林北北立馬放下碗筷, 摟住江秋月的手, 小人兒挨著江秋月撒嬌,“媽媽,你可不可以帶著我一起去啊?”
他還沒去過鎮上,一直聽別人說鎮上多好多好,早就想去了。
林南南同樣心動, 大眼睛巴巴地望著媽媽。
面對兩小孩的撒嬌,江秋月抵擋不住, 正好今天沒事,帶著孩子們去也行。
“那你們要自己走路。”她抱不動的。
林北北高興地說好,“爸爸呢, 爸爸去不去?”
“我……”林崢嶸看向江秋月,“我聽你們媽媽的。”
江秋月想了想, 林崢嶸力氣大,如果買了東西,讓林崢嶸背回來多好,她不用辛苦出力氣了。
“那你一起去吧,我還沒帶過兩個孩子去鎮上,正好一人看一個,免得走丟了。”江秋月回屋里拿了錢,還有布票,她的衣服都舊了,應該做幾件新衣服。
等她準備好,林崢嶸也洗完碗,一家人出發時,隔壁的王春花他們還沒回來。
“這次探親,你回來多久?”江秋月問。
“一個月。”林崢嶸道。
“那么久!”江秋月吃驚后,發現自己表情太夸張,趕忙轉開頭。按常理來說,見到林崢嶸,她應該高興,而不是嫌棄人回來太久。
雖然林崢嶸長得好,力氣大,干事有主見且干脆,但突然多了一個人,江秋月真不習慣。
特別是晚上睡覺,家里就一張床,多不方便。
她對林崢嶸只有一個要求,按時打錢就好,至于做恩愛夫妻,她感覺自己沒有戀愛這跟筋。
江秋月只想躺平過日子,把自己養到一百歲,不想為任何事煩心。
林崢嶸把江秋月的表情看在眼里,濃眉輕蹙,“你不希望我在家待久一點?”
“也……也不是,就是怕你耽誤部隊的工作。你不是說很忙嘛,其實家里沒啥事,我都能解決。”錢到位,江秋月干不了的,也能找人干,“我反正絕對不會拖你后腿,你放心好了,還是工作最重要,我不會哭著不讓你走。”
她覺得自己非常懂事了,不粘人,不胡攪蠻纏,林崢嶸應該很滿意她的態度才對。
一路走到村口,江秋月都沒發現林崢嶸沒有笑,直到身后傳來拖拉機的聲音,才轉頭去看。
“秋月姐!”王友仁笑容燦爛,“知道你也要去鎮上,我后面放了張蛇皮袋,你坐著不會弄臟褲子。”
看到林崢嶸父子,王友仁撓撓頭,“不好意思大柱哥,我不知道你們要一起,沒給你們準備。”
林崢嶸說沒事,“我不講究。”
江秋月也覺得男人不用在意這個,反正林崢嶸的衣服讓他自己洗,但兩個孩子得從小注意衛生,“媽媽抱著南南好不好,不然衣服要弄臟了。”
林南南喜歡貼著媽媽,很高興地點了點頭,林北北也要抱,江秋月把他推給林崢嶸,“讓爸爸抱你,他不怕臟。”
林崢嶸:……他什么時候不怕臟了?
兩小孩第一次坐拖拉機,都很興奮,一路上“轟隆轟隆”地到了鎮上,江秋月和王友仁道謝,林北北也跟著說謝謝。
“不客氣,咱們都是一個村子,應該互相幫忙。秋月姐,我三點就要回去了,你得快一點,不然趕不上。”王友仁說話總帶著笑,很陽光的一個小伙。
江秋月揮手說了再見,轉頭 時林崢嶸問她都這樣進城么。
“以前不好意思搭拖拉機,后來身體不好走不了那么遠的路,才厚著臉皮問友仁可不可以搭一乘。結果友仁很好地說可以,不過我沒占人便宜,時不時都會給他帶點吃的。”江秋月牽著女的的手,“走吧南南,我們去買布。”
他們進了供銷社,江秋月直接要了三米的藍布,還有三米的紅布。雖然大家都穿深色的,她不需要那么耐臟的衣服,她還那么年輕,得多打扮自己。
花光手里的布票,江秋月又去問自行車價格。
“看你要什么牌子的了,最便宜的要350,最好的480。不過供銷社也不是隨時都有自行車,你看看,現在只有一輛飛鴿牌的。”售貨員給江秋月指了個方向,“你想要買自行車,得早點準備自行車票。”
自行車票可不容易弄到,桃花村就胡海志家有一輛自行車,還是前兩年胡海志評選積極黨員,才得到的自行車票。
江秋月倒是可以找人買票,多花點錢就是,但不知道誰有。
打聽完自行車行情,江秋月又買了些酥餅和雞蛋糕,糖、面粉和肉那些她買不了,沒別的原因,她沒票了。
在供銷社買東西,一定要有票證。
江秋月買東西舍得,半個月就用完當月的票證了,現在家里多了一口人,還是得去黑市多買點肉回家。看著林崢嶸正氣的臉,她覺得還是自己去好了,不打算和林崢嶸說黑市的事。
給兩小孩一人分了一塊雞蛋糕,江秋月自己也拿一塊吃,看林崢嶸沒吃,“你不喜歡?”
“不是,是我發現,你好像對吃的很上心。”林崢嶸道。
“當然,民以食為天,以前是我腦子壞掉,不懂把錢留給自己吃,現在有了錢,可不得吃好穿暖。”江秋月吃完雞蛋糕,看林崢嶸指了指自己的嘴,才發現嘴唇上沾了雞蛋糕屑,不太好意思地擦擦嘴。
吃得好,人的精氣神才好,江秋月準備去約定的地方等王友仁,卻看到王春花夫婦。
她拉著林崢嶸往房子后面躲去,“他們怎么來鎮上了?”
林崢嶸說不知道。
江秋月看還有時間,耳朵湊過去聽王春花和人爭論,
從林崢嶸的角度,正好看到江秋月粉粉的耳朵,還有白皙的脖頸,她八卦的樣子,倒是有點可愛。
王春花在和人吵架,“什么叫我女兒不知檢點,你可是當老師的,你要是不管我女兒,我就去告你兒子耍流氓!”
被王春花攔著的人叫吳冬梅,剛才王春花夫婦找到她家里,說她兒子欺負了對方的女兒,嗓門還大破天,她只好把人拉出來說話。
“我說你這位同志,你能不能別胡攪蠻纏,我兒子品學兼優,就不可能早戀。你女兒是我班里的學生,她上課不認真,還愛欺負同學,這樣的人,我兒子就不可能看上她!”
“我呸,你怎么好意思說看不上?瞧瞧你這大鼻子厚嘴唇,你兒子能好看到哪里去?”
王春花沖著吳冬梅吐口水,“如果他們沒處對象,我女兒會亂說話?她連你兒子后背長了痦子都知道,這種事要我去嚷嚷嗎?”
到了這個地步,王春花管不了那么多了,女兒哭著和她說在學校談了對象,對方爸媽很厲害,她和老頭子一路小跑找來。
就算名聲壞了,也比去勞改好,而且嫁到鎮上也不錯,反正死馬當作活馬醫,王春花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吳冬梅最討厭別人說她長得丑,她深吸一口氣,知道王春花不是個講理的,轉頭去看林富貴,“我說這位大哥,我只是個初中老師,又不是當官的,我有什么辦法?”
“你女兒要去勞改,我想幫也幫不了啊!”
林富貴不吃這套,“你自己沒這個本事,但你是老師,你認識的人肯定更多。還有你丈夫,在紡織廠也是個領導,你們去找關系救我女兒,只要你們不讓她去勞改,我可以一分錢彩禮都不要。”
聽到不要彩禮,王春花立馬瞪大眼睛,不過這回她腦子轉得快。只要女兒能逃脫一劫,還能嫁到有錢人家,還要什么彩禮,以后讓女兒幫襯娘家就行。
吳冬梅同樣瞪大眼睛,她就沒見過那么不要臉的一家人,林曉犯了事要勞改,這種兒媳婦送她都不要,林家人卻說得像是天大的好處一樣。
“我說大哥,你女兒樣樣都不行,你倒貼彩禮,我都不要,更何況她心思還壞。你們別在這里鬧了,我說幫不了就幫不了。”吳冬梅剛說完,看到她兒子從遠處走過來,趕忙給兒子使眼色,結果兒子沒察覺到不對,還是喊了句“媽”。
看到正主來了,王春花立馬抓住白彪的胳膊,“你就是白彪吧,我是林曉她媽,你們在談對象是不是?”
“你不要否認,林曉都和我說了,你們都親嘴了!”
白彪用力甩開王春花,“是又怎么樣,她自己主動追我,也是她親我,我只是沒拒絕而已!”
“你聽聽,你兒子都承認了!”王春花力氣不如白彪,轉而去抓吳冬梅,“來人啊,大家快來看,這里有人耍流氓!”
吳冬梅慌亂地去捂住王春花的嘴,“你別嚷嚷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就要你救我女兒!”王春花道。
到了這會,吳冬梅算是無奈了,“我知道了,我會試試看,但你們不許伸張,不然我讓你們一家子吃不了兜著走!”
“還有,就算你女兒不用去勞改,我兒子也不會娶你女兒。”一個農村人想嫁到他們家,做夢吧!
林富貴心想能走一步是一步,等女兒沒事后,再和白家說結婚的事。
他拉著王春花示意別說了,兩個人跟著吳冬梅往家里去。
江秋月沒想到林曉那么大膽追愛,白彪看著又胖又丑,臉上的皮膚坑坑洼洼,林曉怎么親得下去?
“王春花說白彪的爸爸是紡織廠的領導,他們真要有關系,我們是不是應該提前準備一下?”江秋月去看林崢嶸。
“我有個戰友轉業到城里的派出所,你帶著孩子去等王友仁,我去給戰友打個電話。”林崢嶸道。
江秋月帶著孩子去了約定的地方,王友仁很快就到了。
“沒事,等一會兒也可以。”王友仁吃著江秋月給的雞蛋糕,感嘆還是江秋月大方,每次讓江秋月搭拖拉機都會給他送吃的。
等林崢嶸打完電話回來,便看到江秋月和王友仁靠著拖拉機站著,兩個孩子蹲在邊上數螞蟻。
明明兩個人也大大方方,他總覺得不得勁。
他不在的時候,村里這些沒結婚的男青年,都對江秋月那么殷勤嗎?
看王友仁笑得那么開心,林崢嶸扭了扭脖子,咳了兩聲說回家了。
“爸爸!”
林北北跑過去牽著爸爸的手,“你去哪里了?”
小孩兒問題多,林崢嶸說去打了個電話,他又問給誰打。
一路上,林北北有著各種各樣的問題,其實江秋月也想八卦幾句,不過吧,她怕林崢嶸嫌棄自己話多。
到家的時候天還熱,牛嬸子家種的玉米熟了,牛壯壯提著玉米送來。
林崢嶸跟著牛壯壯出去,沒說去哪,快吃晚飯時,他才回來。
江秋月做了炒雞蛋,還有玉米炒咸肉。
看林崢嶸回來,她讓林崢嶸快洗手吃飯,“可惜這個月的肉票用完了,今天沒有買到肉,不然買兩根大骨頭煮玉米,特別好吃。對了,你剛才去哪了?”
“家里的床……有點小。”
林崢嶸低頭往嘴里扒飯,“我去找了大隊長一趟,和他說想打一張床,問問哪里能到木柴。順便,找人換了點這個……”
他從褲兜掏出兩張肉票,一共有兩斤,今天在供銷社,他就發現江秋月一直盯著肉看。
“是肉票啊!”江秋月高興地問,“你找誰換的?真不錯,竟然有兩斤肉票!”
“是大隊長幫忙換的,他說村委里正好有兩根木頭,明天我去扛回來。”林崢嶸已經吃完一碗飯,他以前看過老師傅打家具,做個簡易的床沒問題。
他還和大隊長說這兩天可能有人找事,讓大隊長別擔心他,他已經打過招呼。
江秋月聽林崢嶸要做床,心里松一口氣,多一張床也好,林崢嶸還要在家里待大半個月,總睡一張床尷尬。
她下意識地認為,新床做好是給林崢嶸自己睡的,她還是和兩個孩子睡。
第二天江秋月剛醒來,便聽到院子里有人說話,看到是林崢嶸扛著木柴回來,還有牛建設,她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先看呆了。
林崢嶸沒穿上衣,肌肉線條分明,手臂的弧線優美流暢,因為剛干了活,身上流著細細的汗珠。
看到一滴汗從林崢嶸的胸肌落下,江秋月沒出息地咽下口水,直到牛建設說再見,她才反應過來揮手。
老天爺誒,她上輩子只知道工作,還沒睡過男人,更別提摸肌肉男了。
工作之余,有時候看到手機里的擦邊男,也會沉迷一會兒。
現在就有一個肌肉男站在她眼前,恰到好處的肌肉,不會太壯,又比細狗的身材又要強壯一些。
江秋月的第一個想法是──想捏一捏林崢嶸的肌肉。
第二個想法是──想看林崢嶸在她面前跳擦邊舞(臉紅害羞jpg)。
“媽媽媽媽,你怎么不理我?”林北北已經喊了幾句媽媽,但媽媽卻沒回應他,他踮著腳,用力拉了拉媽媽的手,媽媽才低頭看他,“媽媽,你在看什么呀?”
院子里的林崢嶸,聽到這話也看了過來。
江秋月尷尬地背對著林崢嶸,“媽媽在看太陽,今天天氣真好,我去給你們煮稀飯吃!”
林崢嶸借來了卷尺和鋸子等工具,早上的太陽不算大,他依舊光著上半身,聽到江秋月說是看太陽,薄唇彎了彎。
確實,今天是個好天氣。
早上吃稀飯配酸菜,比較簡單的一餐,江秋月本來打算進城一趟,但看到院子里干活的林崢嶸,她又改變主意了。
肉這個東西,遲一天吃也可以,但是光著身子的肌肉男可不常有。而且她還是合法欣賞,反正院子里沒其他人。
林北北吃過早飯,便想幫爸爸的忙,但爸爸說不用他幫忙。
壯壯哥來喊他去玩,他也不想去,只想看爸爸鋸木材。
江秋月則是在躺椅上躺著休息,她臉上蓋了蒲扇,蒲扇中間正好有條縫隙,能讓她時不時欣賞一下院子里的美好畫面。
她突然覺得,林崢嶸的探親假不算太長了。
傍晚時,胡海志來竄門,問林崢嶸床做得怎么樣,林崢嶸說還要一兩天。
“你小子手腳不行啊,我以為你最多一天半,需要幫忙嗎?”胡海志看著院子里的木材。
林崢嶸笑著說不用,他剛洗完澡,剛穿好短袖,“我時間多,不用麻煩你。”
“也是,你家有你的工資,不需要下地掙工分。不過你去山里砍竹子時小心點,最近山里有野豬出沒,大的有兩百斤呢,力氣大得很。”胡海志交代了幾句才走。
桃花村三面環山,村里時常有野豬出沒,特別是秋天,地里的莊稼熟了之后。
別人聽到野豬都是害怕,江秋月則是可惜,“野豬肉還蠻好吃的。”但她可不敢進山打獵,愛吃是一回事,她也惜命。
今天晚上還是一家人擠在一張床上,江秋月躺下后,試著問,“要不明天讓牛哥來幫忙,這樣快點?”
看一天也夠了,還是睡覺更重要。
“你想快點?”林崢嶸問。
“是啊,不然你睡得也不舒服吧?”江秋月看了看邊上還在動來動去的兒子,“北北貼著你,你身上又熱,還是分開睡比較好。”
林崢嶸: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第18章 林崢嶸再次被驚艷了
第二天江秋月醒來時, 林崢嶸已經進山了。
林北北說鍋里有熱水,“爸爸說別吵醒你,我們起來的時候可輕了,他說一會兒就回來, 讓我們不用等他吃早飯。”
江秋月掀開鍋蓋, 里面果然有熱水。
盡管是夏天, 她也喜歡用溫水洗臉,簡單清洗過后,鍋里蒸上地瓜和雞蛋, 想著等早飯熟了,林崢嶸也就回來了。
結果九點過去,林崢嶸還沒回來。
她到門口看了又看,兩小孩站在邊上, 也一塊望著遠處。
牛嬸子采菜回家看到這一幕, 喲了一聲, 打趣道,“秋月你在等大柱吧?”
江秋月說是,“昨天大隊長說山里有野豬,大柱和北北說馬上回來,現在快中午了。”
“那你不用擔心, 其他人遇上野豬要怕,你家大柱那個體格, 說不定還能讓你吃上野豬肉呢。”牛嬸子笑呵呵地道,“果然男人回來了不一樣,我看你氣色紅潤, 滋潤了不少呢。”
滋潤?
江秋月過了會,才反應過來牛嬸子的話外之意, 臉慢慢紅了。但解釋沒有吧,又讓人覺得奇怪,只能呵呵傻笑了。
不過野豬肉嘛,江秋月流口水了。
但她想想還是算了,萬一林崢嶸遇到力氣特別大的野豬,他要有個什么事,她豈不是要下地掙工分?
不行不行,她可以不吃野豬肉,但是不想下地干活。
和牛嬸子說了會話,牛嬸子說地里花生熟了,待會煮好給江秋月送來。
“不用那么麻煩,我正好沒事,我去幫你摘花生。”江秋月剛說完,兩孩子也說要去。
結果話音剛落,牛壯壯從遠處跑來,“江嬸嬸,你快去看看看!”
牛嬸子拉住孫子,“怎么跑那么快?有話慢慢說!”
“慢不了,再慢就被人搶了!”牛壯壯非常著急,“阿奶,你也快點去,跟我走吧!”
他越是催,江秋月和牛嬸子越好奇怎么了,在牛嬸子的再三追問下,牛壯壯兩只手張開比劃,“林叔叔抓了這么大一頭野豬,村委正在殺豬呢,林叔叔讓我來來喊你們,拿東西去裝豬肉。”
山里的野豬屬于公共資源,個人打到了,要村里一起分。如果是山雞什么小的,還可以藏著偷偷吃,但野豬那么大一頭,想藏也藏不住。
聽到林崢嶸真的打到野豬,江秋月第一反應是,“你大柱叔人沒事吧?”
“沒事,他可好了。”牛壯壯迫不及待想吃肉了,拽著他阿奶,“快走吧阿奶,不然待會好的肉都被人分走了。”
牛嬸子笑著說好,“秋月你快去拿籃子,咱們一起去。”
等他們到村委時,林崢嶸幾人已經殺好野豬,把野豬分成小塊。
村民們聞訊而來,已經排成長隊。
野豬是林崢嶸捕到的,他可以多拿一個豬頭或者豬腳,林崢嶸讓江秋月選。
看著地上比自己還大的野豬,江秋月驚訝得合不攏嘴,“你一個人捕到的嗎?”
“也不是,建設幫我攔了一下。”林崢嶸伸出手臂,“還是被撞了一下,有些青了。但沒關系,我不怕疼。”
“不怕疼也不行啊,待會讓江醫生看看,千萬不能落下病根。”不然就要退伍轉業了,江秋月是這么想的。
一旁的牛嬸子看得眼睛笑瞇瞇,“大柱你看,秋月多關心你啊,壯壯說你捕到野豬,她都不問野豬有多大,而是先問你有沒有事。你看現在,你這點淤青明天就好了,她還想著讓你去看醫生,多好的媳婦。”
江秋月:她只是怕林崢嶸受傷當不了兵,她不能躺平過日子而已。
但看眾人的眼神,大家好像都和牛嬸子想的一樣。
罷了,她不解釋了,豬頭清理麻煩,她要了豬腳。除了豬腳,她還能分三斤肉,要了兩斤排骨,一斤五花肉。得知大腸和豬肝沒人要,她趕忙讓林崢嶸去裝,這可是好東西,只是大家現在條件有限,去不了異味,所以都不喜歡吃。
回家路上,江秋月還是想夸林崢嶸幾句,“你真的太厲害了,剛剛的野豬有兩百多斤吧?”
“有的。”
被夸的林崢嶸,微不可見地揚起嘴角,他提著竹籃,低頭看向竹籃里的豬下水,“你真的會弄這個嗎?”
林北北離得遠遠的,捏著鼻子一直說臭,還拉著林南南,不讓她去看。
“待會煮起來,你就會說香了。”江秋月很滿意今天的收獲,有豬下水,排骨和肉可以明天吃。
但牛嬸子也不理解,“秋月啊,嬸子知道你廚藝好,但你別浪費了油,到時候臉鍋都臭了。”
“嬸子你放心,等我做好了,送去給你吃。”江秋月心想,等他們吃過,就知道她沒騙人。
回家后,把豬肝切成薄片,放水里泡著。
再把大腸加入地瓜粉,帶到河邊去清洗。別的事她懶,但是做起吃的來,她從不拖延。
在河邊持續搓洗幾次,把大腸的肥油都丟了,江秋月才回家。
野豬的腸子膻味更重,江秋月先用蔥姜料酒焯水,再拿出她珍藏的桂皮八角來炒,先不加水,而是加入米酒蓋過大腸,再加一碗溫水。
林崢嶸在一旁看江秋月狠狠下料,算是明白江秋月怎么敢保證好吃了。
“這些八角,是我從黑從別人那換來的。”江秋月差點說漏嘴,在黑市看到時,她便想著以后用來做鹵味,沒想到今天正好用到,“今天正好用上,這些大料能蓋住大腸的膻味,我還加了辣椒和當歸。說起來,這些大料都比大腸值錢,怎么可能不好吃哦。”
鍋里的鹵大腸“咕咚咕咚”冒香味,林崢嶸聞到味道后,確實流口水了。
林北北站在門口,一開始捏著鼻子,等聞到一點香味,眼睛瞬間亮了,“媽媽,這真的是大腸的味道嗎?”
“是啊,我再去弄點芋子,放進去煮得軟爛,等芋子浸了鹵湯,會比大腸還要好吃。”江秋月越說,越忍不住咽口水。
林北北這會已經不排斥吃豬大腸了,“媽媽我幫你!”
芋子是牛家送來的,江秋月給芋子削皮,切成比拇指大一點,放入鍋里一起燉煮。
他們家做芋子燉大腸,香味很快隨風散開。
隔壁的王春花和林富貴剛回來,昨天他們住在白家,等白家說下午會來村里,兩口子才回家,也就錯過分肉的時間。不過林二柱和錢麗去分肉了,但他們去的遲,只分到一點骨頭和豬脖子的肉。
“沒用的東西,我和你爸為了三柱他們的事忙前忙后,你們在家里連肉都分不到好的,真是廢物。”
王春花憋了一肚子氣,正好撒在老二兩口子身上,“別人知道有肉都會跑快點,你們是腿瘸了,還是手斷了,這點東西怎么吃?”
錢麗心里也有怨氣,因為三柱和林曉的事,今天他們下地時,村里人要么躲著他們,要么開口嘲諷。
分肉的時候更沒人喊他們,等他們聽到有人說分肉,跑去村委時,只剩被人挑過的,“媽,我和二柱要下地,還得帶著大寶,家里那么多事,忙不過來很正常啊。”
“忙忙忙,你就知道說忙不過來,以前江秋月在的時候,怎么她都可以干完?”王春花罵完,突然聞到香味,“誰家煮得那么香?”
錢麗被罵,不敢和婆婆頂嘴,用力掐了一把丈夫。
林二柱趕忙道,“今天分肉,村里人都會豬肉吃。媽,你們去鎮上怎么樣?”
“算你還有點良心,知道關心弟弟妹妹,白家說了,已經找好關系,下午就來找大隊長。”王春花嘆氣道,“這都什么事?兒子不認媽,果然不是親生的就沒用,早知道林大柱是個白眼狼,當初就不該買他。”
林富貴看過去,“說那么多做什么,快去做飯。”他餓了。
王春花去看錢麗,“說你呢,還耍大小姐脾氣嗎?”
“知道了,我去做飯。”錢麗剛走到門口,聽婆婆又道,“中午別做肉,等二柱他們回來再做。”
想到兒子和女兒還被綁在村委,王春花又開始罵江秋月和林大柱,“他們一定會不得好死!”
被詛咒的江秋月和林崢嶸,知道王春花夫婦回來,林崢嶸立馬去了村委,給他在城里當警察的戰友打了電話。
“我和邱杰說好了,他已經出發了。”林崢嶸回來后道,“不管白家找來什么人,有我戰友在,林三柱兩個注定要去勞改。”
“萬一白家下午沒來呢?”江秋月問。
林崢嶸哼了一聲,“那就讓他們去農場撈人吧,我倒要看看,誰那么有本事,能把農場勞改的人帶走。”
聽林崢嶸這么說,江秋月安心了,笑著招呼林崢嶸嘗嘗鹵煮大腸的味道。
“怎么樣,有沒有異味?”江秋月期待地去看林崢嶸。
“沒有,一點都沒有。”林崢嶸夸道,“你的手藝,去國營飯店當大廚都可以。”
“我才不去當大廚,你不知道當大廚多辛苦,光是炒菜,手都會抬不起來。我還是家里待著,反正有你在,我們家不缺錢花。”工作是不可能工作的,江秋月寧愿少穿一件新衣服,她都不想再工作了。
這話聽在林崢嶸耳里,就是江秋月覺得有他在,可以依靠他,他唇角彎彎的。
而一旁的林北北和林南南已經抬頭等了好久,直到林北北口水掉地上,他再也忍不住了,“爸爸媽媽,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吃一口啊?”
“哎呀,我忘記你們了。”江秋月笑呵呵地用小碗給兩孩子盛出一碗,“有點辣,你們先嘗一嘗,待會配飯吃剛好。”
林北北哪里等的急,用手拿了一塊大腸,飛快地塞進嘴里,邊上的林南南文雅一點,但兩人都被辣紅了臉。
“好吃!”雖然辣,但林北北還是忍不住繼續吃。
林南南則是大口喝水,同樣繼續吃。
江秋月裝了一碗,“我去送給牛嬸子,她今天給我送花生了。咱們家菜園的青菜沒長起來,最近吃的都是他家菜園的青菜。牛嬸子沒有下地掙工分,但她可勤快了,她家自留地的菜,是村子里最漂亮的。”
她很感恩有牛嬸子這種好鄰居,端著鹵煮芋子大腸去牛家,臨走前交代林崢嶸,“你看著爐子的火,我煮了米飯,別焦了。”
到牛家時,牛嬸子正在燉肉,看江秋月端著大腸來,下意識地嫌棄過后,卻聞到誘人的香味。
“我的乖乖,你怎么做的,我真的聞不到一點臭味。”牛嬸子吃了一塊,大腸軟糯入味,辣味刺激了味蕾,瞬間打開食欲,“真好吃!”
江秋月說了怎么做的,牛嬸子張大嘴巴感嘆,“我就說怎么那么好吃,你下的那些料都比大腸貴了,你也太舍得下料了。”光是半瓶米酒,牛嬸子家都能用兩三個月,江秋月卻一頓用了,她又忍不住多說兩句,“嬸子知道你分家后日子好過一些,但該省省,別大手大腳花錢,錢得留著才安心。”
“放心吧嬸子,我心里有數。”江秋月剛接過牛嬸子遞過來的碗,牛嬸子又給她拿了兩個青南瓜。
牛嬸子問江秋月要不要韭菜,雖然江秋月搖頭,她還是抓了一把給江秋月,“院子后面的南瓜長得不要太多,你吃完隨時來摘,等入秋后我曬成南瓜干,可以給北北南南當零嘴。”
江秋月沒客氣,說了好之后,回到家里,林崢嶸已經擺好碗筷。
豬肝泡出血水之后,用料酒和醬油腌制一會,這個時間里,江秋月切了一把青紅辣椒和姜蒜。
等鍋燒熱后,先放姜蒜爆出香味,再倒入辣椒和豬肝。爆炒豬肝一定要快火猛炒,江秋月把提前調制好的料汁倒進去,飛快地翻炒,等豬肝炒到八成熟的時候,再加入淀粉水,迅速出鍋即可。
有兩個辣的菜,江秋月煮了雞蛋絲瓜湯,正好用來解膩。簡簡單單的兩菜一湯,林北北不知道咽了多少次口水,直到江秋月說吃飯,他飛快地夾菜、往嘴里扒飯。
林崢嶸也吃得額頭出了細汗,回家還沒三天,他被江秋月的廚藝驚艷好幾次了。
能把大家都嫌棄的豬大腸做得那么下飯,爆炒豬肝又嫩又滑,他比平常多吃了一碗飯。
隔壁的牛家也在夸江秋月的廚藝,一開始牛建設他們還不敢吃,還是牛壯壯先吃,看牛壯壯連著夾了幾塊,牛建設才嘗嘗。
結果其他人開始吃了后,連湯汁都拌飯吃飯了。
牛壯壯打著飽嗝,“我就說了嘛,只要是江嬸嬸做的東西,就沒有難吃的。北北南南真幸福,我要是江嬸子兒子就好了。”
牛建設提著兒子的耳朵,“你想得到美,就你這種皮猴子,送給人家都不要。”
“疼啊爸!”被松開后,牛壯壯怕待家里又被嫌棄,跑去叫林北北他們玩。
林崢嶸開始組裝新床,因為著急睡,不在乎好看不好看,所以干得快。
等新床弄得差不多,林崢嶸提水沖洗,胳膊的肌肉強壯有力,江秋月再一次心動想問問能不能摸摸。
但沒等她問,林北北跑回來,說村委去了幾個人,要帶走林曉和林三柱。
聽到這話,江秋月和林崢嶸都知道是白家找來的人,林崢嶸擦了擦汗,“走,我們去看看。”
他們到村委時,幾個男人站在林三柱和林曉跟前,其中一個正在和胡海志說話,“有人和我們舉報,說你濫用職權,我現在要帶走他們兩個。”
林崢嶸有和胡海志打過招呼,所以胡海志得知對方是城里來的警察后,并沒有害怕,“你說你是警察,總得拿出證明來,你說我濫用職權,但我是按規矩辦事,你冤枉了我,我不能輕易讓你把人帶走。”
白勝利見胡海志難纏,眉頭皺了起來,他堂叔給了他一筆錢,讓他來裝警察,只要把兩個人帶走就行。
一般人聽到是警察立馬怕了,怎么這個胡海志不一樣?
在城里時,白勝利就是個二流子,廠里的人都怕他。但裝警察還是頭一次,看胡海志還不肯放人,他心里有點慌,拉著堂叔白涌泉到一邊,“堂叔,咱要不算了吧,這種事被戳穿,我們都得死。”
“你來都來了,難道你不想要五十塊了?”
白涌泉試著找過關系,但他認識的,并沒有厲害到能讓一個大隊長放人。王春花和林富貴賴在家里不走,說不幫忙解決,就要讓他兒子也去勞改。
他就一個兒子,怎么舍得讓兒子去勞改,思來想去,只想到這個辦法。
說到五十塊,白勝利又心動了,不過胡海志難纏,他比起兩根手指,“再加二十塊,不然我干不了。堂叔你看到的,姓胡的不好惹。”
他坐地起價,但白涌泉只能接受,點頭同意了。
多二十塊錢好處,白勝利徑直走向胡海志,提起胡海志的衣領,“老子和你說話,你聽不明白,非要老子把你一起帶到警察局是不是?”
看白勝利那么硬氣,胡海志遲疑了,如果真的是警察,他豈不是惹麻煩了?
看到江秋月一家走到門口,趕忙大聲喊,“大柱你快來,這人說他是警察。”
林崢嶸沉著臉,走向白勝利,“你說你是警察,城里哪個片區的,領導叫什么?”
“關你屁事啊?”白勝利松開胡海志,想去拽林崢嶸的衣領時,手腕被林崢嶸猛地一翻,眼前一陣眩暈,他被過肩摔在地上。
好半天,白勝利才回過神喊疼,“我草泥馬,你竟然敢打警察?”
“呵呵,你真是警察嗎?”從林崢嶸看到白勝利第一眼,就知道白勝利在撒謊,警察不會是這種吊兒郎當的樣子,真要有這種警察,他得去找找白勝利的領導,都怎么招的人。
“我不是警察,難道你是嗎?”白勝利被帶來的兩個小弟扶了起來,“你小子找死,老子不把你打到怕,老子不姓白!”
“給我上,咱們三個一起打死他!”
聽到白勝利姓白,林崢嶸嗤了一聲,“那就一起上。”
他讓江秋月帶著孩子退后,看白勝利三個沖過來,一人一腳踹過去,聽“咔咔”幾下,他利落地卸了這幾個人的胳膊,再幫他們安回去。
白勝利幾人的慘叫回蕩在院子里,他們倒在地上起不來,白勝利后悔了,他不該貪錢,鬼知道一個破山村里,竟然有那么能打的人。
這要是帶不走堂叔要的人,自己還交代在這里,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林崢嶸把白勝利的心虛看在眼里,踢了踢地上的三個人,“你們還嘴硬,說自己是警察嗎?”
白勝利:“我”
“這位同志,你是不是太過分了?”白涌泉看情況不對,搶先一步開口,“這年頭誰敢冒充警察?我們只是依法辦事,你卻蠻橫動手,你不怕被抓去勞改嗎?我們只是帶林三柱兩人去調查,你們太不講理了!”
“你問我,我還想問你,怎么膽子那么大?”
林崢嶸比白涌泉高了大半個頭,氣勢壓人。
被綁著手的林三柱和林曉,原以為來了救星,看到林大柱來了,林曉哭著喊道,“白叔叔,你別搭理他,你快帶我們走!”
“你閉嘴!”白涌泉吼道。要不是因為林曉這個蠢貨,他至于冒這么大風險嗎?
白勝利幾個也是沒用,三打一都打不過,好在他有做準備,拿出偽造的證件,“你看看,他們到底是不是假的警察?”
白涌泉知道王春花夫婦是無賴,不幫他們解決這個事,兒子的一輩子就毀了。
為了以防萬一,他提前偽造了證件。
這時王春花兩口子匆匆忙趕到,他們看到地上的白勝利三人,林富貴問白涌泉怎么回事。
得知是林大柱打的,王春花說著要打林大柱耳光,但被林大柱抓住手甩開。
“林大柱,你是不是想死了,連警察都敢打?”王春花瞪著林大柱,她現在恨不得林大柱去死。
林富貴黑著臉,“大柱,就算你和我們斷親了,但你得講道理吧,人家警察辦案,你干嘛攔著?真以為自己當了幾年兵,能在村里為 所欲為?”
胡海志看到白涌泉手中的證件,心里慌了,雖然林大柱靠譜,但萬一人家是真的呢?
在他猶豫要不要松口讓白勝利把人帶走時,江秋月站了出來,“林叔,你們想的辦法也太拙劣了,他們的證件,我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話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憑什么說是假的?”白涌泉大聲質問,事已至此,假的也得成真,沒有退路了。
就在這時,門口又來了四個人,走在前面邱杰拿出他的證件,“那和我的對比一下,看看誰是真的,誰是假的?”
第19章 林崢嶸,“嗯,你很好看。”
“你……你誰啊?”白涌泉有種不好的預感。
“叫我都不知道是誰, 還敢冒充城里派出所的警察?”邱杰看了眼白涌泉手中的證件,勾唇嘲諷,“這年頭膽子大的人真多,小宇你們幾個, 把他們全都扣下。假冒警察是一罪, 偽造證件更是重罪, 還好崢嶸通知我,不然我都不知道有人敢做這種事?”
他剛說完,跟白勝利來的人立馬想跑, 但被他一腳踢倒。
“不關我們的事啊!”白勝利見到真警察,現在是真怕了,指著白涌泉告狀,“是我堂叔逼我來的, 你們要抓就抓他。他兒子和林曉搞破鞋, 被林家威脅, 才找我們來假扮警察,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堂叔是主謀!”
聽白勝利什么都說了,白涌泉沒站穩,摔在地上, 忍不住地發顫。
邱杰過去,銬住白涌泉的手, 再走到林崢嶸邊上,“你家這小山村,事還不少。”
林崢嶸也沒想到會那么多事, “人都交給你了,那兩個要不要一起帶走?”他指的林三柱和林曉。
“車裝不下了, 村里不是給他們安排了去處,按照原本的執行就好。”邱杰去看白涌泉等人,“這幾個人犯的事,嚴重影響了我們警察的形象,我得帶他們去市里。”
白涌泉多半是要槍斃,邱杰才說白涌泉膽大包天。
看到真有警察來,王春花和林富貴傻眼了,聽邱杰說讓村里安排林三柱和林曉,王春花沖過去坐在白涌泉身上“啪啪”打了幾巴掌。
“你不是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你要錢,我都給你了。你說你一定能救下我兒子和女兒,我才信你!”王春花是干慣農活的人,力氣大得驚人,白涌泉的臉立馬腫了,但王春花并不解氣,“你他娘的騙我,把錢還給我!”
白涌泉的手被銬住,只能任由王春花打,但王春花打得太疼,他受不了喊救命。
邱杰看打得差不多,才過去抓住王春花的胳膊,“原來你也是同謀,跟我們走一趟吧。”
“不是啊長官,我們只是讓他們想辦法,并不知道白涌泉假扮警察,冤枉啊!”
王春花大喊了起來,“富貴,你快說句話,這事和咱們沒關系!”
林富貴用力點頭,“我們真不知情!”
白家只說肯定可以,但沒說具體怎么做。
邱杰回頭看了林崢嶸一眼,見林崢嶸輕輕點頭,讓人把王春花夫婦一起帶走,“知不知情,去警察局就知道了。都別耽擱了,我們還得回城呢。”
王春花這下真的怕了,“警察同志,別抓我們呀,我們都是老實人。”
“老實人不會在這里胡攪蠻纏,都帶走!”邱杰一聲令下,王春花和林富貴也被銬上,“再吵吵,罪加一等!”
王春花和林富貴被帶走,白勝利沖著白涌泉吐口水,“你他娘的害死我了,老子要是去勞改,老子一定不會放過你!”
白涌泉已經懵了,事情怎么發展成這個地步?
人都被帶去車上,邱杰過來和林崢嶸說話,“行啊你小子,還知道聯系我。怎么樣,哪天進城去,上我家吃飯?”
林崢嶸轉頭去看邊上的江秋月,他不知道江秋月愿不愿意去。
收到林崢嶸詢問的目光,江秋月笑著點頭,“既然是你戰友,咱們有機會去拜訪下。”她想的是,邱杰是城里的警察,和邱杰打好關系,以后說不定有麻煩到邱杰的地方。
而邱杰這才察覺到,林崢嶸身邊的漂亮姑娘是他媳婦,以前在部隊時,林崢嶸沒怎么提過家里,有也是一嘴帶過。
看江秋月膚若凝脂,笑得甜甜的,邱杰好半天才去看林崢嶸,“難怪你不肯說家里的事,原來是金屋藏嬌要是國偉那些小子知道你愛人那么漂亮,一個個都要羨慕死了。”
不是邱杰夸張,他沒見過比江秋月更俊的小媳婦,心想林崢嶸真有福氣。
但他又想不明白了,家里媳婦這么漂亮,林崢嶸怎么不帶去隨軍呢?
要是他媳婦,一定天天帶在身邊,不然村里那些小子,哪能老實!
江秋月被夸心情不錯,林崢嶸想到部隊的戰友們,卻是微微蹙眉,催邱杰道,“不是趕著回去嗎?”
“好好好,我這就回去。你小子真是用完人就丟。”邱杰笑著搖頭,“去城里記得找我,你嫂子做飯不錯,來家里我們喝兩杯。”
林崢嶸說好,他送邱杰出去。
胡海志這時才敢湊到江秋月邊上,問,“秋月啊,大柱好像和這個警察很熟?”
“是他戰友。”江秋月解釋,
“原來是戰友,真不錯,剛剛嚇死我了,白涌泉拿出證件時,我真怕大柱弄錯了。”胡海志拍著胸口道。
江秋月倒是很淡定,“大柱做事,大隊長還是可以放心的。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你有什么事是大柱能幫上的,盡管找大柱。”
反正林崢嶸回來不到一個月時間,能多用用就用用,不然多浪費。
看林崢嶸回來,江秋月看時間差不多該回去,帶著兩孩子過去。
遠處的林曉對著他們這邊罵,“江秋月,林大柱,你們不得好死!竟然把爸媽弄去警察局,你們會有報應的!”
而林三柱確認自己要去勞改后,就愣住了,一會笑,一會哭。
林曉罵個不停,江秋月卻沒生氣爭吵,因為林曉是因為遭到了報應,才會那么生氣。
他們回家后,新床晾干了,林崢嶸把床扛進房間。
家里只有一床夏天睡的棉被,好在林崢嶸不怕冷,江秋月拿了幾件衣服塞褲腿里當枕頭,又拿了一件衣服出來給林崢嶸蓋。
“晚上你要是冷,自己去柜子里拿棉衣蓋,但應該用不到。”江秋月和林崢嶸道。
“我睡新床?”林崢嶸問。
“對啊。”
江秋月心想林崢嶸多余問這一嘴,不是他睡,又是誰睡,不過林崢嶸那么辛苦,她得把話說得好聽點,不然以后要加生活費,林崢嶸不愿意怎么辦,“這幾天辛苦你了,我看你夜里睡得不舒服,你肯定也想好好睡覺。”
林崢嶸:……原來不是他想的那樣。
這時林北北看到新床,聽說是爸爸睡的,他也想睡。
江秋月沒意見,“也行,你是男生,和爸爸一起睡正好。”
在林崢嶸做新床時,她就想好了,等林崢嶸回部隊,就讓北北自己睡。男孩子大了,不適合再睡一起。
“好耶,我要和爸爸睡!”林北北高興得跳起來,“爸爸你開不開心,我們有自己的床了?”
林崢嶸面無表情,“開心吧。”
在江秋月看來,林崢嶸大部分時候都是沒什么表情的,她沒想太多,看時間不早了,開始準備做晚飯。
中午吃的鹵煮肥腸,剩下許多鹵汁,江秋月做了手搟面,放入鍋里煮熟,盛入碗里后,撒上細細的蔥花,再把鹵汁澆上去。
江秋月替兩個孩子把面拌開,林崢嶸的夜市讓他自己動手,一家子坐在廚房門口,聽到幾聲“吸溜”,林崢嶸就吃完一碗面。
“邱杰說他愛人做飯好吃,我覺得天底下不可能有比你更會做飯的人。”林崢嶸夸道。
江秋月可沒那么自負,“那可不一定,還是很多厲害的人,只是你沒吃到他們做的到。”
說到進城,她還真想進城了,她擦臉勤快,想去城里的百貨商店買點新的護膚品。家里多了一個人,肥皂香皂也用得快,她手里的票不夠用,只能去黑市找。最重要的是,她想搞一張自行車票。
不過和林崢嶸一起進城,不方便去黑市,江秋月開始糾結。
“明天沒事的話,我們要不要去城里一趟?”結果林崢嶸先開了口,“斷親的時候,堂叔和大隊長他們幫我們說了話,我想買點禮物給他們。”
江秋月點頭同意,“是要謝謝你們,你是要回部隊的,但我孩子們還得繼續在村里住,得和大隊長他們搞好關系。”
“還有你娘家那,是不是應該買點東西去看看?”林崢嶸記不清江秋月爸媽的樣子了,只在結婚時見過一次,按照規矩,他作為女婿,怎么都該去看看。
提到娘家,江秋月才想到原主是有家人在的。
不過這些年,原主和娘家斷絕來往了。
江家兩口子為了生兒子,一口氣生了五個女兒,才生下一個兒子。江家人口多,只讓原主讀完小學,女兒是不值錢的,所以原主從小和姐姐妹妹包攬了家里所有的活。
后來到了年紀,原主爸媽也只看重彩禮,并不在乎什么人家。江秋月算運氣好的,嫁給林崢嶸這個當兵的,其他姐妹都是一言難盡。
原著里對江秋月娘家沒描寫太多,畢竟開局原主就死了,后面是林崢嶸來接兩個孩子,江家人來要錢,才出現一下。
在林崢嶸回部隊后,原主爸媽還常來要錢,但原主把錢都給王春花了,江家兩口子罵原主沒本事,來幾次都是空手,便不再來往。
這樣的娘家,江秋月才不想回去。
“不用了,有那個錢,還不如買點肉給我……和兩個孩子吃。”
江秋月拒絕得干脆,看林崢嶸面露不解,她解釋道,“我和……爸媽已經很久沒來往了,他們只在意兒子,不會在乎我們姐妹死活的。以后不用再提他們。”
有這樣的爸媽,她想到就替原主感到惡心。
林崢嶸不知道這里面發生了什么,吃過飯后,去了隔壁牛家。
牛嬸子聽到是江家的事,臉上是藏不住的嫌棄,“從你回部隊后,江元宗兩口子隔三差五地來要錢,要不到錢就動手。王春花都不敢下手那么狠,江元宗兩口子是往死里打,還什么難聽罵什么。不怪秋月和他們斷絕關系,如果是我,早和他們拼個你死我活。”
林崢嶸眉頭緊皺,“謝謝嬸子,我知道了。”
“你別和秋月提江家的事,她娘家這樣,她心里不好受。”牛嬸子說著嘆了口氣,“你等等,我這里 有剛摸回來的河螺,明天你們加個菜。”
林崢嶸說了謝謝,拿著河螺回家。
江秋月看到河螺很高興,“我好久沒吃螺絲了,等它們吐一晚上泥沙,明天我炒來吃!”
說到吃的,她就來了精神,林崢嶸看得好笑,點頭說了好。
只是夜里躺下后,林崢嶸看著邊上熟睡的小孩兒,黑暗中微微皺眉。
新床硬梆梆的,不太好睡。
早知道是這么個結果,他不急著做完了。
隔壁的錢麗和林二柱同樣睡不著,家里突然空蕩蕩的,錢麗害怕地拉住林二柱的胳膊,“二柱,你說爸媽會不會也去勞改?”
林二柱臉色不太好看,他今天被嚇到了,以至于看到爸媽被帶走時,他趕忙躲起來,就怕自己被牽連。
他搖搖頭,“我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他們膽子那么大。”
“我們呢,會不會被連累?”錢麗最關心這個。
“應該不會吧?”林二柱一整天都在怕這個,“假冒警察的事,我們從頭到尾都不知情,也沒參與,要抓也是抓爸媽。”
錢麗還是擔心,“你說爸媽干嘛非要去找白家,讓三柱和林曉去勞改就是了,現在好了,害得我們跟著提心吊膽。”
林二柱心中也有怨氣,明天他不想去上工了,不然村里人看到他,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對他們。
看丈夫不說話,錢麗用力掐了一把丈夫的胳膊,“你說句話啊,我們以后到底怎么辦?”
“不然,我們明天去和大哥道歉?”林二柱心亂如麻,總感覺有不好的事降到他頭上,“我不要他對我好,也不用他給我錢了,只要他不計較以前的,我們絕對不去招惹江秋月他們,你說呢?”
錢麗有些拉不下面子做這種事,但她更怕死,“我都聽你的。”
夫妻倆做了決定后,一晚上還是睡不著,次日天剛蒙蒙亮,兩個人等在江秋月家門口。
林崢嶸習慣早起鍛煉,聽到門口有動靜,開門看到是林二柱兩口子,兇著問,“你們來做什么?”
“大哥別誤會,我和錢麗是來道歉的,以前的事是我們不對,我們沒有做好,讓大嫂和兩個孩子委屈了。這是雞蛋,給北北和南南吃。”林二柱畢恭畢敬地把雞蛋遞過去。
林崢嶸沒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這兩人要為王春花兩口子求情?
看林崢嶸不動,林二柱更不安了,“我們是真心來道歉,爸媽不講道理,但我和錢麗明白的。這次的事,都怪爸媽他們,我們不是來求情。就是想說聲對不住,往后我們一定離你們遠遠的,絕對不再做對你們不好的事,你看成嗎?”
林崢嶸聽明白了,這兩口子是害怕了。
“雞蛋算了,我家不缺你這點吃的。”林崢嶸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沉聲警告,“你們要記住說過的話,不然下一個去勞改的就是你們。”
“肯定的,我們以后夾著尾巴做人!”林二柱連連點頭,“雞蛋還是給你吧,北北和南南需要補充營養。”
錢麗在一旁用力點頭,“是啊大哥,以前是我們不懂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和我們計較。你看我和二柱的黑眼圈,我們一晚上都沒睡覺。”
看林二柱夫婦那么怕,林崢嶸心中冷笑。
他沒要雞蛋,轉身關了門,一點情面都沒給林二柱夫婦。
他打心眼里看不上林二柱,昨天王春花和林富貴被帶走的時候,他看到林二柱躲在角落。作為兒子,連這種時候都不敢出面,有什么用呢?
回到院子里,見江秋月出來,林崢嶸說了林二柱兩口子的事。
江秋月笑了,“你干嘛不要雞蛋,不吃白不吃。再說了,他們確實該賠我們雞蛋。算他們識趣,還會知道怕,最好能記住這話一輩子,不然沒他們好果子吃。”
她記仇得很,最好別讓她抓到錢麗和林二柱把柄,不然她還是不會輕易放過他們,南南到現在還不愿意開口說話,有錢麗一半功勞!
吃過早飯,一家四口換上干凈衣服,他們今天要進城。
兩小孩非常期待,早早地到門口等著。
等江秋月擦干頭發,林北北等不急地去拉江秋月的手,“媽媽你快點啦!”
“不著急,我算著時間的,去太早了也沒拖拉機帶我們去鎮上。”江秋月的頭發黑又多,她梳了兩根麻花辮,直溜溜地掛在胸前。
“是不好看嗎?你這么看著我?”見林崢嶸沒挪開眼,江秋月摸摸自己的麻花辮,又去摸頭發,“不行,我再去照照鏡子。”
“媽媽,很好看,你非常好看,你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媽媽!”林北北生怕去遲了,跑進屋里一頓夸。
林崢嶸也跟到門口,眼睛轉啊轉,好像是下了什么重大決定一樣的語氣,“嗯,你很好看。”
第20章 這又是哪里來的愣頭青?
被林北北夸沒什么, 林崢嶸突然正經地說一句好看,江秋月難為情地放下鏡子,“知道了,走吧走吧, 我們去等拖拉機。”
桃花村沒有客車, 出行很不方便。
看到王友仁時, 江秋月立馬揮手。
“秋月姐!”王友仁停下拖拉機,從兜里抓了一把花生給江秋月一家,“我媽早上炒的, 你們拿著路上吃。”
拖拉機上還有其他人,胡海志的媳婦陳美茹也去鎮上,看到江秋月一家,捏捏林北北肉肉的小臉, 又去摸林南南, “還是分家好啊, 秋月你把他們養得有精神多了,以前蔫吧吧的兩個,現在肉乎乎的多可愛。林家的事我都聽說了,真可惜我沒在現場,白家人也是膽子大, 竟然敢假冒警察。還有林曉,她……她真和男的睡了?”
流言就是這樣, 越傳越勁爆。
江秋月說不知道,“我們斷親了,這種事他們不會和我們說。”
“我看八成是的, 不然白家干嘛冒這么大風險,你說是不?”陳美茹話多, 聽江秋月說不知道,又用手肘去拱身邊的周翠翠,“翠翠你覺得呢?”
周翠翠從江秋月和林崢嶸來了起,臉色就不太好看,“我哪知道這種事,但上梁不正下梁歪,總不會好到哪里去。”
“也是,人啊,還是得活得正經一點。”陳美茹感嘆一句,問完江秋月去哪里,又接著說起自己,“我和翠翠打算去鎮上的布廠買點碎布頭,不用布票,拿回家給孩子做個褲衩子,或者做雙襪子都可以。秋月你要不要,我幫你帶點?”
聽到不要票,江秋月立馬點頭說好,給陳美茹掏錢,“多謝你啊美茹姐,我正愁天冷了兩孩子穿啥,你幫我多買點唄,回頭你放我家院子就行。”
林崢嶸想問,江秋月不是剛買了布料,不是給兩個孩子做衣服,難道是給他做?
但拖拉機“轟隆轟隆”很大聲,他又把話咽回去,如果是給他做衣服,他等著就好,不著急。
到鎮上后,兩波人各自分開,周翠翠沒好氣地道,“你看看她那個樣子,收拾得和狐貍精一樣,當天底下就她一個女人嗎?”
周翠翠沒指名道姓,但陳美茹一下聽出周翠翠在說誰,嘖了一聲,“翠翠啊,這就是你不好了,我得說說你。以前秋月也不打扮啊,現在大柱回來了,人家夫妻倆恩恩愛愛,她想打扮給大柱看,這不是很正常?”
“我就是看不慣她那個騷樣。”周翠翠心里不平衡。
“翠翠,過分了啊!”陳美茹覺得江秋月人挺好的,說話溫溫柔柔,又勤勞能干,“當初是你爸媽多要彩禮,王春花才拒絕你家,你真要喜歡大柱,干嘛不勸勸你爸媽?現在都多少年過去了,你又不是和大柱好過,你有什么資格吃味?”
周翠翠讓爸媽去林家提過親,但王春花和林富貴怎么可能為了林崢嶸多給彩禮,兩家人因為彩禮的事沒談攏,婚事也就吹了。
那會林崢嶸去考試了,他不知道這個事,后面也沒人和他提起來。
陳美茹說話直接,周翠翠面上不好看,她走得飛快,把陳美茹甩在身后。
陳美茹沒追上,索性不追了,要不是看在他們兩家是鄰居的份上,她才不和周翠翠來往。
周翠翠呢,心里委屈。
當年喜歡林崢嶸,爸媽卻不肯松口降低彩禮,后來嫁的老公,干活時出了意外,成了瘸子。
看到高大英俊的林崢嶸,再想想自家沒用的瘸子,讓周翠翠怎么心里平衡?
這邊陳美茹兩個去買碎布,江秋月一家搭上客運車,在去市里的路上了。
到了市里,江秋月直奔百貨大樓。
“同志,我想要雪花膏。”
江秋月指著柜臺的雪花膏。
“沒有了。”售貨員抬頭瞥了眼江秋月一行,哼了一聲,繼續低頭看著手里的報紙。
“這不是有兩瓶,怎么會沒有?”江秋月知道這年代售貨員是鐵飯碗,一個個嘚瑟得很,但為了買東西,她還沒發火。
售貨員直接道,“一瓶我自己要,還一瓶有人預定了。你們又買不起,干嘛在這里煩人,不要耽誤我工作。”
江秋月買了布,但還沒來得及做新衣服她,她現在的衣服洗得發白,還有兩個補丁,看著是沒什么錢的樣子。
但她已經說要買,售貨員還這樣說,火氣蹭蹭上來,“我不知道你們百貨公司,還有預定的說法。還有,誰說我們買不起,這是什么?”
她把錢拍在桌上,“要么,你現在把雪花膏給我,要么把你們經理喊來,我倒要看看,你們這里都是這樣為人民服務的嗎?”
她拍桌子聲音大,吸引來四周的人。
林北北眼睛瞪得大大的,小聲在妹妹耳邊說,“南南,媽媽好厲害哦。”
林崢嶸是頭一回看江秋月買東西,他有點想不到,江秋月以前是怎么窩囊的,怎么現在那么硬氣?
售貨員沒想到江秋月那么兇,沒好氣道,“我說你這位同志,我說沒貨就沒貨,你怎么胡攪蠻纏呢?”
“是我胡攪蠻纏,還是你濫用職權?如果都像你這樣,把東西留給認識的人,我們這種大老遠跑來的,還怎么買東西?”江秋月的話引來其他人的共鳴,常來百貨大樓的人都知道,很多東西都被售貨員先賣給熟悉的人,想買個暖水壺都要多花錢,或者找關系。
有人幫江秋月道,“這位女同志說得對,就是有你們這種售貨員撬社會主義墻角,才會讓我們買東西困難。”
“是啊,明明有的,為什么不賣?”
“我都來幾次了,次次買不到暖水壺,問就是沒有,什么時候有也不肯說。你們占著國家的職務,卻幫自家牟利,我們應該把他們抓起來!”
“對,抓起來!”
……
眾人義憤填膺,以前不敢說,現在有人開個頭,紛紛表示不滿。
江秋月并不怕得罪人,大不了下次再讓林崢嶸從部隊寄回來,她就是純粹不喜歡這些售貨員辦事的態度,明晃晃地瞧不起人。
柜臺這動靜大了,主管跑過來問怎么回事,江秋月立馬道,“你們這位售貨員好大的譜,明明有的東西不賣,說要留給自己,又說我窮,打擾她工作了。敢問經理同志,你們是國營單位,國家給你們發工資,就是讓你們這樣看不上我們普通群眾嗎?”
這年代最怕被人戴高帽,主管臉瞬間白了,售貨員卻覺得自己委屈,“主管,是她不講理,我都答應我朋友了,要給她留的。”
“喲,百貨大樓是你開的嗎,還留給你朋友?”江秋月嘲諷道。
主管瞪了售貨員一眼,但他知道售貨員都是這樣干的,心想江秋月真是刺頭,“這位同志,飯可以亂吃,但話不能亂說。菊花她是這個柜臺的售貨員,她既然說沒有了,你就不應該在這里鬧。大家和和氣氣不好嗎,這次沒有,下次再來就行了。”
聽到這話,江秋月就知道這個主管不僅要護著售貨員,還不打算把雪花膏賣給她。
她是沒想到,買個東西會那么難,難怪看小說的時候,主角都在年代文里都想有個鐵飯碗。
在江秋月思索怎么反駁時,林崢嶸先開了口,“所以你說,是我們鬧事?”
經理沒說話,但表情表露了他的想法──不然呢?
大家看主管都是這個態度,很多人覺得不會有什么后續了,畢竟售貨員是國營單位,誰能奈何他們呢,便散開走了。
林崢嶸:“記住你現在說的話。”
“記住就記住。”王菊花覺得自己和主管占了上風,得意道,“兩個鄉巴佬,真當自己是什么人?”
林崢嶸湊到江秋月耳邊,“你帶著北北和南南去買點心,我去打個電話。”
聽林崢嶸這么說,江秋月便知道林崢嶸有辦法,帶著兩個孩子去買點心。
看江秋月走了,王菊花開心地和主管道,“周叔叔,謝謝你啊。”
“菊花啊,下次你別總和客人甩臉色,這都幾次了?”周書義道。
“我哪里甩臉色了?”王菊花并不想來百貨大樓工作的,她想去文工團,是她家里非要她來這里,“反正有周叔叔你在嘛,又沒人能拿我如何?”
“你啊你,真是被你爸媽養任性了。”周書義拿王菊花沒辦法,畢竟是朋友的女兒,到了他手底下,總要幫忙照顧一下。
他又交代了王菊花幾句,看到經理過來,忙笑著打招呼。
但高琴沒搭理周書義,而是和迎面走來的林崢嶸問好,“真是你啊崢嶸,我聽邱杰說你回來了,還想你什么時候會去家里吃飯。你剛剛說的事我知道了,周主管,這個王菊花是你面試的吧?”
周書義沒想到經理認識林崢嶸,點頭后,仔細打量著林崢嶸,男人很高,看著很正氣,除此之外,他看不出其他的什么。
“我剛剛看了下,王菊花同志的筆試分數很高啊,怎么工作起來卻是這個態度?”
高琴剛提到這個,周書義明顯慌張,因為是周書義提前把筆試的題目透給王菊花。
沒等周書義回答,高琴對王菊花連著問了幾個柜臺的問題,王菊花支支吾吾一個都回答不上來。
周書義:“經理,菊花她……”
“夠了,你們什么情況,我心中有數。周書義,你也干了那么多年了,怎么能犯那么大錯誤?”
以前大家都是同事,因為有些事大家都那樣做,高琴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今日周書義和王菊花倒霉,碰到了林崢嶸。
她讓王菊花和周書義先和林崢嶸道歉。
林崢嶸說等一下,把江秋月找來后,再道,“現在可以和我愛人道歉了。”
江秋月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周書義說了“對不起”,王菊花年輕,人也倔,抿著嘴不肯道歉。
“快說對不起!”周書義知道情況不太對,催著王菊花道歉。
“我不,我又沒錯,我不要道歉!”王菊花反而哭了起來。
高琴無語地去看周書義,周書義現在后悔幫王菊花進百貨大樓上班了,但是后悔沒用,事情已經發生,他得想辦法把這件事解決了。
但是周書義越催,王菊花哭的越大聲。
沒辦法,高琴無奈地去看林崢嶸,“這件事我會處理,弟妹要買雪花膏是吧?”
說著,她去看林崢嶸身后的江秋月。那天丈夫回家后,一個勁地夸林崢嶸有福氣,娶了個天仙一樣的人物。她覺得是丈夫夸張了,一個農村婦女,再好看,能有多好看?
現在看到真人,才知道丈夫沒說錯,果然漂亮!
江秋月笑著說了是,高琴才回過神來,“你要幾瓶?”
江秋月看了還在哭的王菊花一眼,“兩瓶都給我吧。”一瓶她擦臉,還一瓶有時候拿來當身體乳用,反正她都要買了。
聽江秋月都要了,王菊花不干了,“不行,我答應我朋友的!”
“周書義!”高琴瞪了過去,周書義心里一咯噔,拉著王菊花到一邊去。
高琴親自把兩瓶雪花膏給江秋月打包了,又去看林崢嶸,“邱杰回家后一直夸你有福氣,我現在看到真人,也很羨慕你。既然來了城里,中午去家里吃飯吧,我過會就下班了。”
林崢嶸在部隊的時候,邱杰比他大幾級,因為都是同一個地方出來的,邱杰對他挺照顧。
現在來了城里,自然要去邱家拜訪一下,他便答應了。
去邱家之前,江秋月去副食店買了一斤鹵豬頭肉,加上點心和酒,一家人跟著高琴去了邱家。
邱杰得知林崢嶸來了,路上買了魚,高琴做飯,江秋月帶著兩個孩子嗑瓜子。
邱杰的孩子大了,中午在學校吃飯,家里住的筒子樓,是邱杰單位分的兩居室。
這樣的房子,對城里的人來說,算很不錯的職工分房了。
高琴廚藝確實不錯,紅燒魚香而入味,她還做了拍黃瓜,正好給男人們下酒。
菜都做好好,邱杰說到白涌泉等人的事,“他們到了派出所,什么都招了。白涌泉是主謀,他的槍子是跑不掉的,那個白勝利在城里干了不少小偷小摸的事,一件件加起來,他也不會好過,你們不用擔心被報復。”
“至于你的養父母,他們還真不知道白涌泉找人冒充警察的事,既然沒參與,也就算不上罪名。不過他們蓄意阻攔,局里打算拘留五天,經過這回,他們應該會老實不少。”
江秋月覺得五天少了,應該多關幾天,讓她多幾天安靜日子。
不過派出所的事她說了不算,她默默地給兩個孩子夾菜。
“弟妹,你這兩孩子真乖,一點也不鬧騰。”高琴看著林北北兩個,很是羨慕,“你是沒看到我家的皮猴子,有多鬧騰。”
江秋月也挺慶幸兩孩子乖巧,“他們確實聽話,不過也是嫂子你做飯好吃,他們吃得沒空說話。”
“哈哈,你可真會說話。”高琴被夸得心情大好。
從江秋月得知高琴是百貨大樓的經理,她就想和高琴套近乎了,這會嘴巴甜甜地夸了幾句,兩個人就聊了起來。
“還是嫂子你厲害,孩子成績好,自己工作也強,太讓人羨慕了。”江秋月是發自內心地夸贊,高琴自己要上班,邱杰工作忙,家里的事很多都是高琴去做。能同時兼顧家庭和事業,夠厲害了。
“我是覺得,咱們女人也是要有工作的,這樣才能體現自我價值。”高琴已經吃飽了,“我婆婆以前也讓我不要工作,在家帶孩子就好,我才不愿意。你看看我現在,工資比邱杰還高,家里大事小事都是我說了算。”
“要我說啊,弟妹你有機會,也可以找個工作。”
江秋月:……算了算了,她這輩子不想當女強人了,只想咸魚躺。
“工作哪里有那么容易找,我是農業戶,才小學畢業,找不到工作的。”
江秋月這個也是實話,現在的工作都是可以繼承的,不管工廠,還是單位,都是僧多肉少。她真想工作,只有花錢去買。
但是花和幾百塊買工作,江秋月還是算了,她上輩子受過工作的苦了。她愿意過無所事事的咸魚日子,不過對外的說法,她還是沒那么咸魚,“家里孩子還小,又沒人幫我帶,我還是在家好好帶孩子。”
高琴看著林家兩個小孩,嘆氣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往后你有什么事,盡管來找我。咱們既然認識了, 以后就是姐妹。”
“好嘞嫂子,我見到你就覺得親切,咱們以茶代酒,喝一杯!”江秋月舉起茶杯,一飲而盡,“說起來,我還真有事想問問嫂子,你知不知道誰家有自行車票賣?”
“你要自行車票干嘛?”高琴問。
“村里去鎮上沒有車,每次都得走一個小時,來來去去很麻煩。如果有自行車就不一樣了,有個什么事,隨時都可以去鎮上。”江秋月現在最想要的,就是自行車。
“你要弄自行車票可不便宜。”高琴壓低了音量,“去年我們單位的積極分子就是自行車票,他跟人換了四十斤糧票呢!”
江秋月說沒關系,“該花花,該省省,先買先用,不然受累的是自己。”
“弟妹你這想法好,確實該這樣。”高琴和丈夫是雙職工,家里條件不錯,“我現在不知道誰有,但我幫你留意著,什么時候有了,我給你送信。”
“好嘞嫂子。”江秋月覺得今天進城值了,認識高琴這種厲害人物,以后生活能方便很多。
吃飽喝足,江秋月帶著兩個孩子去洗手,出來時聽邱杰在和林崢嶸說他親生爸媽的事。
江秋月沒主動問過林崢嶸這個事,她覺得自己和林崢嶸還不算熟悉,并不知道這個問題會不會觸碰到林崢嶸的底線。
現在聽邱杰說起來,她靜心跟著聽了一會兒。
“之前你讓我留意尋親的人,派出所的每份檔案我都看了,但都沒有符合你的情況。”
邱杰看了眼手表,他下午還要上班,得說快點了,“你就一點線索都沒有嗎?”
林崢嶸搖了搖頭,“我那會才幾個月大,什么記憶都沒有。你也知道的,我養父母什么都不肯說。以前試著套話,但他們很敏感,立馬就罵我白眼狼,是不是想去找親爸親媽。”
“沒事,我幫你多留意一下,如果對方也在找你,總能遇到。”邱杰說。
“沒關系,我已經沒抱希望了,那個時候時局不穩定,誰也不知道是什么情況。”林崢嶸轉頭去看江秋月和兩個孩子,現在他有自己的家,并沒有那么渴望認親。
離開邱家的時候,江秋月才去問林崢嶸,“我可以試著幫你問問王春花他們的。”
“其實他們知道的可能也不多,當初賣我的那個人,不是當地的,不知道姓名,也沒有照片,就像大海撈針一樣。看緣分吧,對于現在的我來說,找不找得到,并沒有那么重要。”林崢嶸道。
“為什么?”江秋月問。
林崢嶸沒回答,而是笑了笑,摸著兒子的頭問,“北北和南南還想不想吃雞腿?”
“想!”林北北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林崢嶸抱起兒子,再去看江秋月,“因為我現在有家了。”
江秋月微微愣住,心里犯酸,小時候的林崢嶸一定有不解,為什么他得不到爸媽的疼愛,等后來知道不是親生的,自然會想要尋找一個答案。
真是不容易哦。
江秋月想了想,等回家后,她用碎布也給林崢嶸做個褲衩好了,本來她是沒想到替林崢嶸做的。現在她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
還不知道自己即將會得到拼色褲衩的林崢嶸,用最后的肉票,買了半只烤雞。
方才在邱家,他就發現兩個孩子和江秋月愛吃,但半只烤雞太少,那么多人分一下就沒了。
“爸爸最好了。”有烤雞吃的林北北,一個勁地夸,“南南也點頭了,我們最喜歡爸爸啦!”
江秋月笑著點了點兒子的頭,“你啊,誰給你好吃的,你就說誰好。”
“媽媽也好,我最最最愛媽媽啦!”林北北趕忙補上,把手里的雞腿遞過去給媽媽吃。
江秋月吃得很飽,讓林北北自己吃,“剩下的回家再吃,現在不能再吃了。”不然肚子要撐壞了。
林北北很聽話,吃完雞腿就不要了。
回家前,他們買了八份桃酥,回去送人用。供銷社里有橘子,一毛五一斤,現在江秋月是有錢人,本想直接要十斤,但買的時候售貨員提醒她要票,最后只能買兩斤嘗一嘗。
在供銷社什么都要票,有錢也沒地方花,江秋月心里還是很可惜,拖家帶口不能去黑市,多難得的機會,不然她一定大買特買!
不過在供銷社時,江秋月看到了縫紉機和收音機。
買成衣太貴了,而且版型不好看,江秋月有的是時間,她想自己做衣服。至于收音機,沒事做聽聽廣播,日子多舒服。
她之前只想到要買自行車,因為自行車是剛需,但看到縫紉機和收音機后,才知道日子有更多努力的方向。
她要去哪里,找那么多的票呢?
一路上,江秋月都在發愁縫紉機和收音機的事,看在林崢嶸眼里,以為江秋月是在想他親生爸媽的事。
拖拉機停在家附近,林崢嶸跳下拖拉機后,先把兒子和女兒抱下來,準備和江秋月說他沒事,讓她不用太在意時,突然聽到有人黏黏膩膩地喊“秋月姐”。
林崢嶸回頭,看到家門口站著一個小伙,眼睛都笑沒了地和他們招手。
“秋月姐,你可算回來了!”蔣有才腳邊上放著一個麻袋,他特意來給秋月姐送自家做的地瓜粉絲。
而林崢嶸則是皺緊眉頭──這又是哪里來的愣頭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