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塔期盼這個周末已經很久了。

    他決定今天給自己放一個小假，九點起床，去食堂吃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面，然后去超市補充一些需要用到的學習生活用品，最后去打打籃球，完美。

    結果在六點的時候他被一張雪白的卷子糊在臉上叫醒了。

    卡卡塔起身，看著站在他床邊“不懷好意”的白夜，頭上緩緩冒出了一個問號。

    “你是說，我需要六點起床做這套語文試卷然后考不及格是嗎？”

    卡卡塔這輩子沒聽過這么離譜的要求。

    白夜點點頭，翻到閱讀理解的那面敲了敲：“尤其是這個，你注意一下，別超分了。”

    卡卡塔不理解但是照做了。

    天還未亮，教學樓的一間教室就已經亮起了第一抹光，要是拿給班主任看見，都不知道會怎么夸他們。

    白夜遺憾地想了想，可惜了，如果不是學校明令禁止帶手機入校園，他都想拍照發個朋友圈，然后配文：你見過凌晨四點的高中校園嗎？

    時間一點點流逝，嚴格執行上班時間的艾爾海森到了教室，隨后卡維也來了。

    琺露珊看了一眼時間，對著白夜指了指講臺上的時鐘，示意他距離考試結束時間還有半小時。

    白夜點頭，差不多了。

    果然，熟悉的聲音響起。

    【檢測到任務對象已完成試卷，開始批改】

    【……】

    【總計：85分】

    【任務對象不及格，未達到目標要求，開始懲罰】

    白夜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空白答題卡，隨意填了幾筆，和卡卡塔一起進入了懲罰空間。

    幾人在懲罰空間中順利匯合。

    【懲罰題目：閱讀理解】

    【請仔細閱讀全文，回答下列問題】

    白夜粗略掃了一眼他抽到的題目，并不是琺露珊說的那篇閱讀理解，而是一篇講解邊塞詩歌隨后引申自我感慨的散文。

    和先前英語考試時進入的懲罰空間一樣，他們幾人都被分隔在了幾個小罩子里做自己的題目。

    此刻，白夜的罩子里無比應景地出現了荒涼的大漠和落日。

    一陣干燥的風吹過他的臉頰，黃沙彌漫間他什么也看不見，只能聽見悠悠羌笛的聲音。

    代入感很強，已經在邊關了！

    白夜抽出空來去看題。

    題目：表達了作者什么樣的感情？

    白夜想也不想的道出了“思鄉之情”。

    【答案正確】

    白夜勾起唇角，邪魅一笑。

    沒人比我更懂思鄉。

    來不及感慨，白夜快速完成了剩下的題目，終于，他從滾滾黃沙中跑了出去。

    白夜一看，艾爾海森他們三個還在罩子里，于是就先走到卡卡塔身邊湊過去看他的題干。

    【1.第四段中提到的“開心”含義極廣，請分析此處包含了幾種含義。】

    【2.有人認為第六段在文中作用不大，可以刪去；也有人認為這一段極其重要，不可刪去。你認同哪一種觀點，請說明理由。】

    【3.全文表達了作者怎樣的感情？】

    白夜頭都快大了，為什么出題人這么關心作者的感情，人和人之間有點距離感好嗎！

    不過他閱覽了一遍原文，看見了“云草”兩個字。

    穩了。

    他賭對了，就是這篇。

    從上次懲罰可以看出，副本是不禁止他們互相幫忙的。

    白夜伸了伸手，觸摸了一下卡卡塔的罩子。

    還是被擋住了。

    看來，能被認可的幫忙形式只有場外援助，想要進到別人的罩子里面是不可以的。

    白夜不是沒想過會出現這種情況，在攛掇琺露珊出題利用這個懲罰空間時，白夜就想過了所有可能。本來他打算就自己做題，一個人進入懲罰空間的。后來他發現這樣不行，因為懲罰的觸發點是任務對象，也就是卡卡塔，只有卡卡塔滿足了考試不及格這個條件，他們才有機會進入懲罰空間。

    然而進入懲罰空間后情形未知，但根據規律來看，懲罰的題目一定會和原卷有關聯。例如他們上次做的英語完形填空，琺露珊抽中的就是那張試卷的原題。

    白夜在進入這里之前，和艾爾海森、卡維和琺露珊都通了氣，如果抽到了含“云草”的閱讀理解，一定要牢記原文，然后在最大的限度內去獲取這個人的信息。

    他已經做好所有人都抽不到原題的準備，然而最后是被卡卡塔抽中了。

    這是最壞的情況，因為卡卡塔不像他們站在上帝視角，看每個人都是npc。也無法像他們那樣有目的地去探索信息。

    白夜在心里捏了一把汗，只能寄希望于卡卡塔能多記一些關鍵點了。

    罩子內。

    卡卡塔發現自己回到了教室。

    他甚至輕易認出這個教室是在高三的教學樓，因為從窗戶看出去有一棵巨大的銀杏樹。

    金黃的銀杏葉飄到了他的面前，卡卡塔捏住葉柄，看向這間教室除他以外唯一的活人。

    “你好？”

    他聽到了閱讀理解的題目要求，然而原文實在太過意識流，抽象到他除了兩個名字什么也看不懂。

    他記得那兩個名字是……

    游鳥和云草。

    “請問這里是哪里？你是誰？”

    卡卡塔湊過去跟那個女生打招呼，卻發現那個女生似乎看不見他，也聽不見他的聲音。

    卡卡塔猜測了一下，這個場景可能是閱讀原文的情景復現。

    他于是乖乖坐下當一個觀眾。

    “云草云草，快快長大哦。”

    坐在座位上的女生捧著一個洋娃娃，那個洋娃娃并不精致，甚至有些地方線頭還露在外面。

    夕陽照在洋娃娃上，從卡卡塔的角度看去，洋娃娃的嘴角扯出了一個怪異的弧度。

    “云草云草，給我唱首歌吧。”

    女生按了按洋娃娃的心臟部位，一首兒歌響起，混雜劣質的電流聲。

    卡卡塔又看了一遍原文。

    第四段：一只流浪的小狗拱了拱我的小腿，我將手里的烤腸遞給它，它搖著尾巴離開了，我開心地看著它離去的背影，這才驚覺夜色已至。成排的寂靜攥住我的咽喉，我仿佛要溺死在黑夜的囚籠。

    就沖這最后一句話，第一題問的“開心”的含義那必定就不能是本意。

    卡卡塔跟所有試圖湊答案的學生一樣，在答案框填下了能想到的所有負面情緒詞。

    難過、傷心、悲哀……

    卡卡塔點了點頭，覺得夠了。

    第六段：翅膀蘸了血，黑夜眨著眼，我迎著狂風暴雨嘶吼，隼鷹說我無病呻吟。

    卡卡塔思慮了一會兒，想不出答案，在第二題下面填上了：我覺得可以刪除，因為我看不懂。

    十分誠實，相信閱卷人能被他的真誠感動。

    教室里的場景還在繼續。

    卡卡塔看見那個女生一直在對著洋娃娃自言自語。

    然而名叫云草的洋娃娃并沒有發出任何回應。

    卡卡塔決定再看一會兒。

    “今天我把你的心臟改造了一下，你應該可以唱一首新歌了。”

    “我在網上看見了好多大神自制的機器人，有些可以交流，你也可以嗎？云草？”

    “我請教了物理老師，他幫我優化了你的語言模塊，云草，你很快就可以說話了。”

    “云草，不要一直說你好。”

    ……

    卡卡塔有些驚悚地看著被改造后的洋娃娃。

    那已經不能叫做洋娃娃了，金屬的骨骼支撐起了破舊卻干凈的布料，鼓起的心臟跳動著機械的聲響，裂開的嘴里會發出沒有語調的“你好”兩個字。

    “云草，他們說我瘋了。”

    女生抱著洋娃娃，淚水滴落在洋娃娃的頭發里。

    洋娃娃靠在女生的肩膀上，一片銀杏葉飄落，卡卡塔的視線越過葉片上方，與洋娃娃對上。

    卡卡塔霎時毛骨悚然。

    那雙用扣子做的黑色眼睛不知什么時候仿佛有了感情，直愣愣地盯著卡卡塔。

    那張大嘴咧開了更夸張的角度，一字一句清晰地從那里吐出。

    “沒……有……瘋……”

    即使是不熟悉編程的卡卡塔，也意識到了這句話并不是那個女生提前設定好的。

    那個女生摸了摸洋娃娃的身子，突然回頭，看向卡卡塔所在的方向。

    “你說，這是什么感情呢？”

    一遍又一遍的質問在卡卡塔耳邊響起，聲音愈發尖銳，然而他什么也聽不見了。

    在卡卡塔倒下去之前的最后一秒，他的目光仍然落在洋娃娃身上。

    他莫名覺得，這個洋娃娃有些悲傷。

    【檢測到任務對象受到生命危險】

    【采取強制脫出手段】

    【3、2、1……】

    【脫出成功】

    白夜在察覺到卡卡塔不對勁的一瞬間就撲了上去，隨后所有人都被懲罰空間強制彈出。

    白夜看著倒在地板上的卡卡塔，大力晃著他的肩膀叫他的名字。

    他看見了，那個罩子里上演的場景。

    不出所料，那個發出任務的npc云草正是場景中的那個洋娃娃。

    而卡卡塔沒有讀懂的最后一段寫著：我含住了她的手，她的裙子有些大。鳥兒在水里游，小草在云上長，游鳥和云草，要永遠在一起。

    卡卡塔最后一題答的是悲傷之情。

    然而白夜知道，不是的。

    即使真相有些令人難以置信，但寫下這篇文的作者，也就是那個女生，在文章的末尾，隱蔽地告知了題目的答案。

    那一刻，她懷揣著近乎圓滿的喜悅。

    她吃掉了她的洋娃娃，游鳥與云草，永遠在一起了。

    白夜打開手機，在原神祈愿池里輸入了一個名字。

    能救卡卡塔的，如今只有這個人了。

    提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