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擁抱
薛韞山看著懷里的祝荷, 手足無措,僵硬道:“你莫哭了,我?guī)阆热ノ椅堇铩!?br />
祝荷抽噎, 點點頭。
“那你先那個松開我。”薛韞山不敢動, 亦不敢碰祝荷, 她穿的粗布衣裳不透, 但濕噠噠的衣裳緊緊黏貼住身子, 將祝荷姣好的身段勾勒得淋漓盡致。
由此, 薛韞山感受到懷中人那不可思議的柔軟。
雖然薛韞山曾經(jīng)抱過兩次祝荷,可那時候的情況與心境與現(xiàn)在有天壤之別。
更別說這是薛韞山第一次被一個姑娘家抱住, 這個姑娘還是濕身狀態(tài)
薛韞山是個紈绔子弟,可干的從來是吃酒斗蛐蛐,一貫不沾染香艷韻事, 頂多就坐在一邊純欣賞美人的美貌,何曾與女子這般緊緊相依。
薛韞山的身體不可思議地發(fā)熱, 像是被放在火爐上烤, 皮膚被燒得發(fā)出噼里啪啦的爆炸聲,冒出燒焦的氣味。9
祝荷依言退開身。
周邊的仆從早已垂首。
薛韞山屏息凝神, 垂眼脫下自己外袍,避嫌似的瞇著一條縫把外衣蓋在祝荷身上,遮住她濕透的身子,隨后打上傘,帶祝荷上長廊前往瀟湘苑。
并肩而行時,祝荷牢牢牽住薛韞山的袖子。
等到他的院子, 薛韞山立馬叫人去打熱水拿衣裳來,又吩咐底下人去熬了姜湯。
蓋因薛韞山屋里沒有女裳,遂拿了一套自己的衣袍給祝荷。
祝荷去湢室用熱水擦了身子, 換好衣裳出來。
衣裳寬大,祝荷穿上后并不合身,不僅衣襟呈現(xiàn)鏤空,而且衣擺拖地,薛韞山眼神閃躲,手忙腳亂端著姜湯給祝荷。
祝荷坐在圈椅上,顫抖著接碗,慢慢喝掉姜湯。
四周安靜。
“你怎么了?”薛韞山扭扭捏捏問。
聽言,祝荷眼波哀傷難過,她道:“我”肚子里有話要說,可當(dāng)吐出來時又說不清措辭,末了止不住委屈,低頭掉眼淚。
薛韞山招架不住她的眼淚,因為他不懂安慰人,略顯慌張道:“你莫哭了。”
祝荷抹眼淚,抽抽氣,鼻尖泛紅,沒再流淚,只是眼里淚珠兒打著轉(zhuǎn)。
見此,薛韞山惱自己又說錯話了。
他揪著眉,絞盡腦汁后放柔聲線:“你先冷靜一下,慢慢來,不急,我等你。”
祝荷點點下巴。
薛韞山遞給她一方繡暗紅色錦帕,“擦擦。”
良久,祝荷情緒慢慢平息,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太沖動了,即便遭遇明廣白背叛也不該來找薛韞山的。
念及此,祝荷不自在,她攥緊錦帕,細聲道:“薛公子,謝謝你,我沒事了,對不住叨擾你了,我想先回去了。”
薛韞山一聽祝荷疏離的話很是氣憤,他克制道:“外頭這暴雨你怎么出去?而且你不是遇到難事了嗎?為何不肯和我說了?如果你不想對我傾訴,那你來找我作甚?耍我嗎?”
祝荷窘迫道:“我”
薛韞山覺得自己方才的話有些過分,頓了頓,努力打好腹稿,緩緩道:“茶鶯鶯,既然你來找我,那就表示你需要我,你心里既有心事,不妨與我說,我愿意傾聽。”
祝荷咬唇。
薛韞山是個急性子,假若是其他人,他早就不耐煩了,可是眼下祝荷狀況不對,薛韞山愿意等她,他想他這輩子所有的耐心全花在祝荷身上了。
氣氛沉默壓抑。
“餓了嗎?可要用些點心?”
祝荷搖首,隨即終于下定決心,支起手捂住自己通紅的眼睛,哽咽道:“廣白他背著我與三個女子私下來信。”
“何意?”薛韞山愕然。
在他看來,明廣白不是那種人。
“他與那三個女子關(guān)系匪淺,這是事實。”
祝荷娓娓道來。
祝荷前些日子便發(fā)現(xiàn)明廣白在與一個女子通信,當(dāng)時被她戳破后,明廣白道歉,說再不會和那女子有任何聯(lián)系,·由于態(tài)度委實認真誠懇,祝荷心軟原諒了他,只是這心到底是有了一個疙瘩,便不怎么情愿與明廣白親近了。
但自上回竹林一游后,明廣白做了許多的事,送了很多東西哄祝荷,兩人關(guān)系漸漸恢復(fù)如初,可就是這個節(jié)骨眼上,祝荷發(fā)覺明廣白不僅與女子沒斷聯(lián)系,他還與另外兩名女子有密切聯(lián)系。
那兩名女子過生辰,他千挑萬選出得當(dāng)?shù)纳蕉Y送過去,剛巧被祝荷知曉。
祝荷過去質(zhì)問明廣白,明廣白全招了,卻狡辯說他心里只有祝荷一個人,其他三位女子只是與他有點共鳴的知己朋友罷了。
他讓祝荷無須在意。
可祝荷緣何不在意?
祝荷摔斷明廣白送他的玉簪,與之?dāng)嗲椋首鲌詮姵鰜砗螅懵淞藴I,心中酸楚委屈無法排解,她想起薛韞山,遂跑來薛府。
途中下雨,祝荷的悲傷難過更上一層次。
“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的人!”薛韞山憤怒錘桌的同時,心里隱秘地產(chǎn)生了一絲絲古怪的竊喜。
“是啊,沒想到他是那樣的人,他說過要娶我的,雖然我明白這是不可能的,可我還是信了。”祝荷聲線顫抖,神情悲痛。
“你別難過”薛韞山干巴巴說著安慰的話。
祝荷垂首,肩膀微微抖動。
薛韞山張了張嘴巴,吐不出一個字,他懊惱地敲下腦袋,半晌寬慰道:“是他辜負你在先,他就是個負心漢,就是個混蛋,不值得你喜歡,以后不要再喜歡他就好了,早點脫身未必不是件好事。”
“薛公子,你與他是朋友,你清楚他為何會這樣嗎?”祝荷困惑。
“我也不知道。”明廣白與他一樣,無妻無妾無通房,對美色并不上心,一心撲在自己的喜好上,誰料他會淪落成一個負心漢。
“可能就是變了。”薛韞山嘀咕。
這聲不輕不重的嘀咕恰好被祝荷聽到,她露出難看的笑:“是啊,薛公子你說得對,他只是變了而已,既然如此,我也不該沉湎于過去的溫情。”
“你能想開最好。”
祝荷卻高興不起來,苦笑著抱住自己,弱聲道:“可是我好冷啊。”
薛韞山忙起身,“你不早說,我去給你拿套被衾過來。”
薛韞山拿了一條絨被蓋在祝荷身上:“還冷嗎?”
祝荷嘴唇毫無血色:“冷。”
“我叫人生炭火。”說罷,薛韞山動身,祝荷突然伸手拉住薛韞山的衣角,“別走,你留下來陪陪我好么?”
意識到祝荷此時脆弱,薛韞山?jīng)]再動,正要叫人進來,冷不丁祝荷拉他的衣角,聽她央求道:
“我冷,薛公子,你抱抱我好不好?”
薛韞山神色一滯,反應(yīng)過來后耳根冒紅,下意識道:“這樣不好。”
“可是我冷。”
祝荷抱緊他,只說:“冷。”
薛韞山終于明白祝荷是心冷,不是身冷。
思及此,薛韞山腦中有兩道截然不同的聲音響起,他的憐惜與沖動告訴他抱吧,他的理智與道德告訴他不可以,兩道聲音相互爭執(zhí)拉扯。
薛韞山天人交戰(zhàn)。
忽然,祝荷瑟瑟發(fā)抖,她仰頭,眸色泛著脆弱,咬唇道:“薛公子,你是我在這揚州城唯一的朋友,你不能抱抱我嗎?”
薛韞山此時僅僅穿著雪白色的中衣,他心口突突狂跳。
須臾,薛韞山撇開頭,語氣生硬極了:“我想抱就抱吧。”
說完,他又補充道:“你可不要亂想,我只是看你可憐,才勉強答應(yīng)你的。”
薛韞山磨磨蹭蹭張開雙臂,祝荷傾身靠近,半個身子緊緊貼在薛韞山寬闊的胸膛上,兩只胳膊如靈巧的細蛇,游過他的腋下,掌住他后背凸起的肩胛骨,汲取少年身上熾熱的溫度。
少不經(jīng)事的薛韞山覺到祝荷的動作,萬分僵硬,靦腆害羞得不敢動不敢言,跟一座雕像似的。
外頭風(fēng)急雨驟,冷冰冰的空氣來勢洶洶,屋里亦是頗冷,然薛韞山卻莫名口干舌燥,一雙剔透干凈的眼珠好似浸染了熱霧的寶石珠子,朦朧水潤。
懷中女.體柔軟清涼,若有若無的馨香飄裊而上,剎那間薛韞山體溫飆升,熱得厲害,他恨不得扯開自己的衣襟散散這該死的熱氣。
可他不能動一下。
他感覺自己像站在懸崖邊,危在旦夕,只消一陣微風(fēng)便可將他吹下懸崖,使他墮入無底深淵。
就在這時,祝荷忽然動了一下腦袋,她的頭頂不經(jīng)意間摩擦過薛韞山胸口敏.感,他頓時被激得戰(zhàn)栗,青澀的面頰燒出不自然的緋紅,下意識推開了祝荷。
祝荷茫然,薛韞山忍住揉胸的念頭,結(jié)結(jié)巴巴解釋道:“你、你別亂動,很癢。”
“我不是有意的。”祝荷道歉,眼眸淚盈盈的。
薛韞山見狀,心里內(nèi)疚不已,她只是找安慰罷了,可他卻推了她。
“你別亂想,我沒別的意思。”說罷,薛韞山艱難催動自己僵成木棍子的手臂,要抱祝荷,祝荷卻推拒了。
她蜷縮著手指,說:“薛公子,對不住,我忘了你不喜歡我碰你。”
薛韞山聞言,懊惱又惱火,自己挖的坑,結(jié)果自己跳了進去。
薛韞山看著祝荷發(fā)抖的身體,也不知自己在氣什么,默了默,他閉上眼,不管祝荷愿不愿意,一鼓作氣強行抱住祝荷。
“你要是在我這受了風(fēng)寒,保不準(zhǔn)要在我這賴多久呢,我可沒閑工夫照顧你。”
“嗯。”
“知道就好,還有我警告你,不要亂動。”
“嗯。”
薛韞山語氣佯裝不耐:“現(xiàn)在有沒有好一點?”
“還是冷。”
“那你還不趕緊抱住我?”薛韞山?jīng)]好氣斥道。
祝荷聽話地伸手環(huán)住薛韞山的腰身,他偏瘦,腰身緊實中帶著一點軟感。
腰身仿佛有無數(shù)只螞蟻在噬咬他的皮肉,薛韞山緩緩吸氣吐氣,額角青筋鼓起,七竅冒出熱氣騰騰的煙霧。
不知為何,薛韞山突然有點留戀適才那股子酥酥麻麻的癢意,抑或說暢意,想要想要再來一次。
“轟”的一聲,薛韞山清醒。
意識到自己齷.齪古怪的思想,薛韞山臉爆紅,像極了熟透的桃子,輕輕一戳,皮瞬間裂開,甜膩的汁水股股淌出。
薛韞山覺得自己的想法不對,杜絕想法的最好方法就是與祝荷分開,可他沒有。
薛韞山冠冕堂皇說服自己,自己和祝荷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間互相安慰不是常有的事嗎?
上回祝荷耐心寬慰他,這次祝荷被明廣白傷透了心,為了盡快讓她走出來,他要盡職盡責(zé)撫慰好祝荷。
薛韞山心胸豁然開朗,遂理直氣壯沉浸在與祝荷的擁抱里。
然后下一刻,祝荷卻推開了薛韞山。
“薛公子,謝謝,我好了很多。”
薛韞山看著空蕩蕩的胸膛,倍感空虛寂冷。
你好了,我不好了。
“韞山,你們在干什么?”一道醇厚的嗓音自簾外響起。
第32章 第 32 章 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薛韞山一聽這熟悉的聲音, 莫名有種被抓包的心虛。
簾外的薛崇山走進來:“韞山,她是誰?”
前不久在院里的薛崇山得知自己弟弟在角門接了個陌生女子回屋,他覺得奇怪, 薛韞山從前帶過女子回來, 更遑論與女子親近了。
唯恐弟弟遇人不淑, 薛崇山特意前來一探究竟。
結(jié)果一來就看到兩人之間距離已越過男女之防, 他們方才做了什么?
薛韞山鎮(zhèn)定下來, 回頭:“哥, 她是我朋友,叫茶鶯鶯, 遇到了事來找我?guī)兔Α!?br />
聞言,薛崇山毫不忌諱地審視祝荷,目光犀利, 祝荷縮著腦袋。
薛韞山對祝荷道:“沒事,他是我哥。”
“哥, 你收著點, 不要嚇到人家姑娘,她心情不好。”
祝荷起身見禮:“小女子見過薛大公子。”
薛崇山淡淡頷首, 以示回應(yīng),對薛韞山道:“你跟我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語畢,薛崇山轉(zhuǎn)身去外面,薛韞山對祝荷道:“我去去就回,你自己先待著。”
祝荷點頭, 目送薛韞山離開,心想薛韞山的哥哥不愧是繼承薛家產(chǎn)業(yè)的長子,不是個好對付的人。
看來往后最好與薛崇山錯開, 免得露出破綻被看穿。
想罷,祝荷重新坐下,閑適地依靠著椅背,面上遍布斑駁淚痕,可神情絲毫不見適才凄楚悲傷,她好整以暇環(huán)顧四周,以她的眼光不難發(fā)現(xiàn)薛韞山屋里的擺件家具樣樣不凡。
豪橫。
揚州巨富,實至名歸。
祝荷目光最后停留在一顆珊瑚樹的純金底座上,她不禁舔舔唇,感嘆一句顏色真美,隱忍住撫摸的欲.望,心里估摸黃金底座有多少斤。
外間,薛崇山單刀直入問薛韞山:“韞山,你何時和這位茶姑娘交了朋友,我為何不知道?”
“哥,你不知道的事多著呢。”
“回答我的話。”
“就前段時間。”薛韞山交代與祝荷認識的前后緣故。
薛崇山未料這茶鶯鶯竟然與明廣白有所牽扯:“你們方才在做什么?”
薛韞山摸摸后腦勺,道:“沒做什么,她難過唄,我就作為朋友安慰她而已。”
薛崇山眼神狐疑,薛韞山道:“哥,你別誤會,我和茶鶯鶯不是那種關(guān)系,就是單純的朋友。”
“以我對你的了解,你不是那種會和姑娘家交朋友的人。”
“那只能說你了解到的我只有冰山一角。”薛韞山反駁。
“韞山,我不管你與她什么關(guān)系,我作為你哥,要提醒你一句,這個叫茶鶯鶯的姑娘不簡單。”
“不簡單,哪里不簡單。”
薛崇山想了想,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無他,祝荷偽裝得實在太好,即便是識人無數(shù)的薛崇山也無法第一眼就看出祝荷內(nèi)里真面目。
“總之,你離她遠點。”
“大哥,我知道我一向不喜被約束,我的事我自有分寸,你就莫管我了。”
“韞山,我是你哥,大哥的話你都不聽了?”
薛韞山不耐道:“知道了知道了。”
“既然是廣白的人,你不應(yīng)該帶她到你臥房,還讓她穿你的衣裳,于理不合。”
薛韞山道:“現(xiàn)在不是了,他們兩個出了問題,斷了。”
“何時的事。”
“就今天。”
薛崇山思考,與明廣白斷了后就來找薛韞山尋求安慰,很耐人尋味,“那也不應(yīng)該安置在你屋里,你院子里沒有空房嗎?”
“她都在我屋里了,我再趕她去其他房間,豈是朋友所為?”
薛崇山拿弟弟沒辦法:“等雨停,我叫人送她回去。”
“不用麻煩大哥了,我自己送她回去。”
薛崇山:“你真當(dāng)她是你朋友?”
薛韞山認真點頭:“哥,你總不能插手我交朋友的事吧。”
“自己注意分寸,也注意甄別。”
“是是是。”薛韞山嘴上答應(yīng),心里卻在想茶鶯鶯就是個單純溫良的笨蛋,有何需要甄別的?
“那大哥走了,這件事我會為你保密,你等雨一停就送她離開,還有,你少摻和別人的事。”薛崇山語重心長地叮囑。
薛韞山敷衍頷首。
薛崇山離開,薛韞山趕緊回屋里。
祝荷輕聲問:“薛公子,你兄長未難為你吧?”
“他是我哥,難為我作甚啊,只是隨便找我說說話罷了。”
祝荷:“那就好,他似乎不太喜歡我。”
薛韞山:“我哥他就那樣,無論對誰都一副冷臉,你莫介意。”
祝荷:“好。”
“茶鶯鶯。”
祝荷看他。
薛韞山磕磕巴巴道:“你沒哭了。”
“嗯,我不哭了。”
“那你還難受嗎?你若是還難過,小爺我可以再大發(fā)慈悲安慰安慰你。”薛韞山半是嫌棄半是憐憫道,長長的睫毛扇動,遮住他瞳仁中泄露出的青澀期許。
祝荷搖首,婉拒道:“不必了。”
薛韞山眸子一暗,半晌不屑輕哼。
“我還不樂意了呢。”薛韞山死鴨子嘴硬。
祝荷溫婉笑了笑。
“薛公子,謝謝你,謝你原諒我冒昧來打擾你,謝謝你耐心安慰我,倘若沒有你的安撫,我恐自己會度不過這一關(guān)。”
薛韞山聞言,不自覺看過去,祝荷順勢沖薛韞山漾開一個感激涕零的笑容,笑靨如花,清純美麗,宛如夏日緩緩綻放的芙蕖。
屋外雷聲轟鳴,薛韞山卻什么都聽不見了。
良久,薛韞山道:“等雨停,我送你回去,我還不知道你住哪里。”
“我自己回去就行,不必勞煩薛公子了。”
祝荷又開始與他講客氣了,薛韞山心里不舒服,刺她,兇巴巴道:“我就是要送,你管得著嗎?”
“那好吧,有勞薛公子了。”
薛韞山怪里怪氣“呵”一聲,“你現(xiàn)在回不去,你妹妹不要緊嗎?”
祝荷道:“我用了薛公子的錢請了個人照顧我妹妹。”
雨停已是亥時,薛韞山送祝荷回家。
祝荷住在城北甜水巷。
到小院門口,祝荷提著裝濕衣的布袋,道:“薛公子,你的衣裳我改日洗好還給你。”
薛韞山似無所謂道:“送我府上來,我走了。”
祝荷:“好,薛公子慢走,小心腳下。”
聽言,薛韞山想起前幾日出的糗,一時羞赧失神,步履踉蹌,差點又栽倒了。
“薛公子,當(dāng)心。”祝荷見狀關(guān)心道。
薛韞山吼了一聲:“當(dāng)心你個頭。”說罷,薛韞山飛快逃離。
祝荷笑,心情甚好地進了院,關(guān)好門,她翻身躍上墻壁,跳進西邊的院里,這里才是她真正的居所之一。
回屋后,祝荷把布袋丟到一邊,對著鏡子撕下自己沒有溫度的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的真容。
祝荷洗干凈臉,翹著腳給自己的面皮抹上保濕養(yǎng)膚的凝膏。
做好這些,祝荷才想起回信。
她得回三封信,至于收信人,俱是明廣白。
明廣白自從與她鬧掰后就寫信給他的三個紅顏知己,說近日不能再聯(lián)系了。
祝荷想了想,決定再撈上一陣再與明廣白說拜拜。
所以她用不同的字跡寫下三份信,信上言辭風(fēng)格各有特點,但代表的內(nèi)容相同,無非是說好,體諒明廣白的難處,然后無微不至地關(guān)心明廣白。
寫完封信,明兒寄出去。
沒錯,祝荷一人分飾四角,一角是茶鶯鶯,還有三角是未曾與明廣白見過面的紅顏知己。
分飾四角的結(jié)果是她可以從明廣白身上得到四倍的錢財,何樂而不為。
況且她享受著騙錢的過程。
接下來的重點可就是薛韞山了。
單純天真的少年就是好騙,看在他家世的份上,祝荷完全可以忍受薛韞山那點子狗脾氣。
唯一遺憾的是她沒能摸摸那純金底座的觸感.
雷雨之后,又斷斷續(xù)續(xù)下了兩天的雨。
期間,明廣白有來過祝荷住所找人,只可惜次次鎩羽而歸。
第三日,天晴,薛韞山的衣裳也干了,于是她遂帶著衣裳前往薛府。
至薛府角門,薛韞山早已吩咐好讓自己貼身小廝在此日日等候,小廝見祝荷,忙迎她進來。
祝荷隨小廝前往瀟湘苑。
豈料前腳剛邁進瀟湘苑,后腳祝荷便看到從屋里出來的明廣白。
幾日未見,明廣白罕見地沮喪憔悴。
可在猝不及防撞見祝荷時,他無神的眼睛登時一縮。
四目相對,明廣白震驚,失神道:“鶯鶯。”
反應(yīng)過來后明廣白上前捉住祝荷的手腕:“鶯鶯,我找你好久了,你去哪里了?你為何會出現(xiàn)在薛府?”甚至出現(xiàn)在薛韞山的瀟湘苑里?旁邊還是薛韞山的貼身小廝?
明廣白有無數(shù)苦楚和疑問。
祝荷只是皺眉:“明二公子,請你放開我,我與你已經(jīng)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
她企圖甩開明廣白的手,可男人的氣力很大,她甩不開,便冷眼瞪他。
分明前幾日他與祝荷還如膠似漆,今兒不期而遇,祝荷儼然變得疏冷,明廣白心口刺痛,腦中掠過那句“我與你已經(jīng)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巨大的落差感席卷而來,他紅了眼眶。
“明廣白,快放開你的手。”
“我不放,鶯鶯,我知道錯了,你再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不好。”祝荷冷漠道,“你放開我,不要胡攪蠻纏,我們?nèi)烨熬投鲾嗔x絕了,明廣白,如果你還有廉恥心的話,最好馬上放開我。”
明廣白卻道:“無法挽回你,我要那廉恥心有何用?”
話音未落,屋里聽到動靜的薛韞山踱步出來,甫一跨過門檻,眼前情景瞬間映入眼簾,薛韞山頓時就被刺激到暴怒。
“老明,你再不放開茶鶯鶯的手,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薛韞山說著,未及明廣白反應(yīng),他先健步?jīng)_上來大力扯開明廣白的手。
第33章 第 33 章 心跳
成功扯開明廣白的手, 薛韞山飛快將祝荷拉到身后。
由于薛韞山拽的是祝荷提籃子的手,害得她沒拿穩(wěn)籃子,籃子掉在地上。
里面折好的緋色衣裳滑出來。
祝荷驚呼一聲:“衣裳。”
薛韞山:“不用管, 你往后退些, 不要讓老明再碰到你。”
祝荷頷首, 默默后退。
與此同時, 明廣白眸子一凝, 他認得這是薛韞山的衣裳, 鶯鶯為何會有薛韞山的衣裳
再抬頭,明廣白目光懷疑而且不可置信。
今兒來找薛韞山是因為明廣白打探到消息, 有人前幾天夜里看到祝荷和一個錦衣公子同行,消息真假未知,但明廣白找人心切, 鎖定好幾個人選,遂帶著僥幸心理挨個找。
前幾家沒得到線索, 明廣白便來找薛韞山, 問他是否見過鶯鶯。
薛韞山說未曾見過,明廣白失落離開, 不料出門迎面撞上祝荷,還遇到而今這個荒唐的情況。
一直以來,在明廣白眼里,薛韞山討厭祝荷,二人僅僅是打過照面的生疏關(guān)系,可眼下情景, 無一不表示薛韞山與祝荷之間的關(guān)系不尋常。
再目睹薛韞山反常發(fā)怒,如此維護祝荷,明廣白腦子不受控制胡思亂想。
明廣白不是傻子, 稍微思量后他便意識到什么,怒目而視薛韞山:“韞山,你騙我。”
到了這個地步,薛韞山?jīng)]必要再裝下去了。
他直接攤牌:“沒錯,但我之所以欺騙你,是不欲讓你知曉茶鶯鶯的下落,可既然碰上了,我就坦白告訴你,那日茶鶯鶯被你傷透了心,遂來找我,老明,你是我的朋友,可你竟然這樣對一個姑娘,你還是不是人?”
明廣白握緊拳頭,道:“我和鶯鶯的事還輪不到你一介外人來管。”
“什么叫輪不到?茶鶯鶯把我當(dāng)朋友,我自然有權(quán)利管,反倒是你,莫要再纏著茶鶯鶯,你們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老明,你若還有良心,就趁早放手。”
“朋友,你能與鶯鶯成為朋友?勿要說笑了。”明廣白不信,“我覺著分明是你薛韞山對鶯鶯圖謀不軌。”
薛韞山被誤會,氣笑了,語氣無所謂道:“你愛信不信。”
明廣白:“薛韞山,你說我不是人,可你呢,你竟然覬覦兄弟的女人,撬我墻角?你這個卑鄙小人,簡直厚顏無恥,你對得起我嗎?。”
薛韞山反唇相譏:“撬墻角?我需要撬你墻角嗎?不是你自個負心無義,親手斷送了你與茶鶯鶯之間的情意?更何況要說對得起,該是你對不起茶鶯鶯。”
被戳到痛腳,明廣白一陣心慌,臉色難看,牙齒氣得戰(zhàn)戰(zhàn)。
他不敢看祝荷,只對薛韞山道:
“韞山,我與你相識多年,我對你的性情多少了解,你實話告訴我,你對鶯鶯何時起的心思?是不是你暗中使絆子離間我與鶯鶯?”
聽到明廣白混淆是非的話,薛韞山眉心跳了跳,隨后撅出一個白眼兒來:
“你胡說八道什么呢?我和茶鶯鶯只是朋友,還有什么使絆子,小爺我不屑干那種陰損事!分明都是你自己釀成大禍,還怪到我頭上來,明廣白,你再亂扣帽子,休怪我不念往日兄弟情義。”
明廣白卻是冷笑:“兄弟情義,我們之間還有情義嗎?薛韞山,無恥之徒,你搶我女人,從今以后,你不配為我明廣白的朋友,我明廣白今日便與你割席!”
“呸,你這混蛋還不配為我薛韞山的朋友呢。”
見狀,祝荷象征性扯了扯薛韞山的衣角:“薛公子,你們莫要吵了。”
薛韞山道:“你別管。”
見此情形,明廣白妒火中燒,忍無可忍揮拳而來,薛運山亦不甘示弱,讓祝荷走開點,遂毫不客氣還手。
昔日一起吃喝玩樂的好兄弟徹底翻臉,反目成仇。
兩個紈绔子弟相互毆打,畫面難以言喻。
明廣白挨了一拳,字字泣血:“薛韞山,你那天晚上和鶯鶯做了什么?鶯鶯為何會有你的衣裳?你是不是趁虛而入勾引了鶯鶯?”
薛韞山反擊:“胡說!明廣白,你個王八蛋子,茶鶯鶯那么好一個姑娘,她那般愛慕你,你卻背叛她辜負她,你有沒有想過她的感受?明廣白,簡直不是人!若非你傷透了茶鶯鶯的心,她會冒著大雨來找我嗎?”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惡語相向,偏偏來來回回就那么兩三局罵人的話,又你一拳我一拳,有來有回,雖說俱沒甚技巧,實力都是半斤八兩,打得卻是不相上下,一時半會兒分不出伯仲來。
事情一發(fā)不可收拾,祝荷咬唇:“停手,你們都別打了。”
可兩人完全沒有收手的架勢,薛韞山回:“茶鶯鶯,我給你報仇。”
薛韞山說話分神的功夫,妒紅了眼的明廣白偷襲打中了薛韞山的臉。
薛韞山捂著火辣辣的臉頰,怒不可遏:“挨千刀的,你竟打我的臉?”
要是變丑了,他往后如何面對茶鶯鶯?
他要是把茶鶯鶯丑死了,那還得了?
思及此,薛韞山又慌又氣,使出吃奶的勁報復(fù)回去。
旁邊的仆從們意欲拉架,結(jié)果架沒拉成反被牽扯,臉上身上無故挨了幾下。
“這可怎么辦啊?”
“別打了,別打了,少爺,明少爺,你們都不要打了,咱們和和氣氣不好嗎?”
薛韞山與明廣白異口同聲:“不好!”
“姑娘,您快幫幫忙,不然等會鬧大就大事不妙了。”小廝來求祝荷。
祝荷深吸一口氣:“好,你們四個分兩隊,聽我的口令抓住他們。”
“拜托姑娘了。”
祝荷上前抓住了薛韞山要揮出去的手臂,與此同時,明廣白的拳頭砸過來,祝荷瞳孔一縮:“不要。”
她想也不想抱住薛韞山,企圖用自己的后背來擋住明廣白的拳頭。
緊要關(guān)頭,明廣白停了手。
薛韞山反應(yīng)過來,要被祝荷的莽撞行為氣壞了:“你跑過來作甚?”
祝荷松開薛韞山,道:“我不想你們再打了。”
薛韞山胸口起伏,欲呵斥又吐不出話。
明廣白則看著毫不猶豫護住薛韞山的祝荷,難以置信:“鶯鶯”
爭鋒相對的兩個人由此停下來。
“快上來。”祝荷突然說。
四個仆從趕緊擁上將兩人拉開到安全距離。
日光普渡,照耀此時畫面,薛韞山與明廣白俱未對對方留手,打得都挺狠,臉上俱受了傷,有好幾處淤青,鼻子流血,嘴角滲血,毫無體面可言。
四周安靜下來,明廣白癡癡地望著祝荷。
“鶯鶯,我和她們已經(jīng)斷絕關(guān)系了,你再原諒我一次好么?我知道錯了。”明廣白擦掉鼻血,輕聲說。
祝荷搖首,眼神透出濃濃的失望,聲音淡淡:“那又如何?晚了,明二公子,我與你已一刀兩斷,是我茶鶯鶯看錯人了,也錯付了一顆真心。”
“我對你失望透頂,明廣白。”
明廣白心如刀割。
薛韞山用帕子抹掉臉上的血,附和:“識相就不要再糾纏茶鶯鶯了,和你那三個女人過日子去吧!”
“你薛韞山,我與鶯鶯說話,你插什么嘴。”
薛韞山:“我只是讓你這個不要臉的家伙認清現(xiàn)實。”
“薛韞山!”明廣白氣得臉紅脖子粗。
祝荷語氣疏離:“夠了,明二公子。”
“鶯鶯。”明廣白心口酸楚,追悔莫及。
“我說最后一遍,我與你已一刀兩斷,你不要再糾纏我,無論你做什么,我都不會原諒你了,錯了就是錯了,你要知道你對我造成的傷害永遠無法消失。”
“更何況”祝荷猝然挽住薛韞山的小臂,身子挨著他,說:“我已經(jīng)不喜歡你了,我現(xiàn)在是薛公子的人。”
薛韞山身體驟然僵硬,不知為何,他唇角止不住上揚,拼盡全力,薛韞山方才斂住蕩漾的笑意。
明廣白則如五雷轟頂,瞳仁一下下收縮。
良久,明廣白悲痛不已,他身軀仿佛矮了好幾寸,道:
“鶯鶯,日后你若有任何事都可以來找我,算我對你的補償。”
“不必了,我會照顧好她的。”薛韞山又在明廣白心上插了一刀。
明廣白看著祝荷。
祝荷眼睛微微發(fā)紅,眼角落下一滴淚,側(cè)首,不再看明廣白。
她說:“你走吧。”
明廣白痛苦又愧疚,是他的錯,是他對不起鶯鶯。
“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呢?來人,送客。”薛韞山掩飾住雀躍,假意貼心道。
明廣白凝視兩人緊挨的身體,薛韞山的位置原本屬于他,只是被他親手葬送了。
在小廝的護送下,明廣白滿臉頹唐,心灰意冷離開。
這下徹底清凈了,燥熱的風(fēng)吹干祝荷眼角的淚,她吸了吸氣,垂下手。
“茶鶯鶯,你適才的話是何意?莫非你真心悅我?”
“薛公子,謝謝你配合我演這樣一出戲。”
薛韞山與祝荷同時開口,話語交雜。
語畢,祝荷與薛韞山面面相覷,兩人又不約而同不再吭聲。
薛韞山懷疑自己聽到的話是錯覺。
須臾,祝荷道:“薛公子,謝謝你幫我,恕我適才魯莽行事,多謝你沒有當(dāng)面推開我,我感激不盡我方才之所以那樣做,只是讓明廣白死心,也是存了心報復(fù)他,讓他嘗嘗我受過的滋味。”
“我不是那個意思。”祝荷訕訕,“對不住,利用了你。”
原來是他誤會了。
薛韞山尷尬之余心里悶悶的,跟塞了一團沉甸甸的棉花似的,透不過氣來。
薛韞山干嗤一下,冷冷淡淡道:“哦。”
“我也要說一句,我純粹是因為我看不慣明廣白的行為,我可不是為了你才和他決裂的,你別誤會了。”
祝荷:“我知道,但不管怎么說,還是謝謝你,薛公子,你是個大好人。”
“哼,你知道就好。”薛韞山扭頭,目光放遠,心里稍微好受了一點點。
祝荷笑了笑。
院里的三個仆從:“”少爺,您說假話是越來越得心應(yīng)手了。
下一刻,薛韞山聽到沉沉的一聲響,他回頭,原來是祝荷坐在地上。
“喂,你咋了?”
“我沒事,我沒事。”祝荷無力吶吶。
說著沒事,可她的樣子卻看起來很有事,臉白如紙,眼神游離無神,神情恍然而溢出悲傷。
就像是那股子堅強勁過去,露出里面的脆弱來。
薛韞山皺眉,一面伸出手要扶起祝荷,一面勉強壓抑住煩躁:“還沒事呢,我又不是瞎子,茶鶯鶯,你就這么中意他?”
祝荷搖頭,嘴唇顫了顫,只說:“薛公子,你讓我緩一緩。”
薛韞山:“那也不要坐在地上。”
“無妨。”
“真是服了你。”薛韞山語氣聽著有些差,“隨你便,那你就在這坐著吧。”
說完,薛韞山走到西邊,也不知生什么悶氣,一個勁地用腳踹石榴樹,一通發(fā)泄后,心里的郁悶氣好歹消弭了不少。
轉(zhuǎn)身,他看到祝荷已經(jīng)直起身,融融日光將將成形,一綹一綹攏在她身上,伴隨風(fēng)動,她發(fā)絲處鍍上的日光一點點撕碎,反射出炫目的光芒。
莫名的美。
薛韞山心臟怦然,腦中猛然竄出明廣白說過的幾個重要字眼:圖謀不軌,起心思,勾引。
薛韞山想,他會對茶鶯鶯圖謀不軌?會對她有心思?會勾引她?
荒唐離譜,別開玩笑了。
薛韞山臉色無端臭起來,頭頂卻升起無色無味的熱煙。
祝荷道:“薛公子,你的衣裳我收起來交給小廝了。”
薛云生無暇搭理她。
“薛公子,你和明二公子絕交真的不要緊嗎?”祝荷關(guān)心道。
“你好煩,少亂操心了,倒是你,趁早忘了他。”
“對不住。”
薛韞山下頜繃緊,用手揉了揉太陽穴,不想牽扯到眼角淤青,疼得皺眉。
祝荷提議道:“薛公子,先回去處理一下傷吧,肯定很痛。”
“不要你管。”薛韞山像個置氣的小孩說罷回屋,才想起自己臉上有傷,實在羞于對祝荷。
祝荷沒動。
“還不跟上來?”薛韞山不耐煩回頭。
祝荷跟上,試探道:“薛公子,可要我替你上藥?我會小心的。”
“我有手。”薛韞山嫌棄道。
嘴上是這般說著,可等真要上藥時,薛韞山粗手粗腳,弄得傷口疼,吃痛嘶氣。
祝荷:“還是我來吧。”
“算你還有良心,我臉上這傷可全是為你受的,你要是弄疼我了,我就”薛韞山頓了頓,兇狠警告,如亮起爪子的貓兒,“咬死你。”
祝荷輕點頭,接過藥膏,用玉片勾出一坨冰涼的綠色藥膏,接著要抹到薛韞山臉上。
面對祝荷近在咫尺的視線,薛韞山大不自在:“你別看我。”
“不看我怎么給你上藥?”
薛韞山沉默。
半晌,薛韞山憂心忡忡問:“你說我是不是很難看?”
適才在鏡子里看過自己的臉,雖有不少傷,但幸好他底子好,臉即便有傷也尚且看得過去。
可是在祝荷面前,薛韞山缺乏自信。
“不難看,薛公子生得好。”祝荷一邊抹藥一邊說。
“真的?”
祝荷:“真的。”
薛韞山屁股蛋子上的尾巴飛快立起來,要翹上天去了。
這一愁緒解決,薛韞山的注意力回籠,這才察覺自己與祝荷的面龐是何等的靠近。
他甚至能感覺到祝荷的溫?zé)嵬孪姙⒃谒嫫ど希劦剿砩系銡猓逦乜吹剿拿济⒀劢蕖⒈亲印⒆齑?br />
清麗動人,無一處不好看。
薛韞山愣神。
旋即臉上觸感讓他回神。
是祝荷正在給他上藥,她溫柔地用指尖在他淤青處抹開藥。
頃刻之間,薛韞山渾身僵硬緊繃,他怕祝荷發(fā)現(xiàn)自個異樣,竭力屏住呼吸,耳根子燒出羞澀的潮紅。
過了一陣,薛韞山臉上只剩下唇角的傷。
祝荷勾出藥膏在指腹抹勻,便給薛韞山的唇角上藥。似乎是怕自己把藥弄進薛韞山口里,祝荷特意再傾身,湊近臉,細細用指腹上藥。
祝荷猝不及防靠近,嚇得薛韞山心跳漏了一拍,打了一個激靈。
隨即他眼神閃躲,壓根不敢看祝荷。
唯有余光稍微瞄到祝荷認真專注的神情,薛韞山心口燙得厲害。
蓋因身體不斷發(fā)熱,祝荷感覺到了不正常的熱氣,她微微仰頭,問:“怎么了?”
薛韞山的魂早飛到九霄云外,根本沒聽到祝荷的話。
于是,祝荷把嘴唇湊到薛韞山耳邊,許是不小心,她的嘴唇在湊近時若有若無拂過他耳廓上的一點軟肉。
薛韞山當(dāng)即被耳廓上細細的麻意激得召回魂魄,剛意識到祝荷動作,就聽到她吐出潮濕熱息,婉轉(zhuǎn)柔語自她唇中溢出:“薛公子,你怎么了?”
氣氛不知不覺中曖昧,空氣也變得燥熱,仿佛能引出人最深處的欲念。
耳側(cè)是女人關(guān)切的溫聲,眼前是女人姣好的胸丘,鼻端充盈勾人的女子香,掌心什么都沒觸碰,他卻有種摸到女人滑膩肌膚的錯覺,口里也莫名其妙嘗出一種甘甜到令人著魔的味道。
薛韞山五官五感皆被一張蜘蛛網(wǎng)籠罩,他大腦空白,再控制不住自己,臉爆紅,紅到凝出血來。
見狀,祝荷忍不住偷笑。
“薛公子,為何不說話?是我弄疼你了?”她假意關(guān)心。
聽言,薛韞山萬分艱難找回殘留的意志,一把推開祝荷,結(jié)結(jié)巴巴道:
“我自己來。”
祝荷愣了片刻:“不用了,所有的傷已經(jīng)上好藥了。”
薛韞山欲蓋彌彰道:“那我、我再上一遍,這樣子好得、好得更快。”
祝荷看了看他,薛韞山羞赧死了,快速抓住藥罐子,隨手摳出一大坨綠膏抹在臉頰上,側(cè)身埋怨道:“你上藥就上藥,靠我這么近作甚?莫名其妙,真是讓人火大。”
“你、你、你說你是不是對我有非分之想?”薛韞山胡謅,話說出去,他自個都不曉得自個說了些什么。
祝荷搖手辯解:“我沒有那種心思,自始至終在我心里,薛公子是我的大恩人,我對你只有感激尊重,并不旁的心思。”
“最好如此。”薛韞山悶聲。
“方才只是見薛公子沒反應(yīng),我才會那樣的。”
薛韞山覺得這話有點怪,但又說不上哪里怪,更何況此刻他正處于一個無法思考的狀態(tài),故而沒花心思去想祝荷的話。
未久,祝荷瞅薛韞山的臉蛋,開口提醒:
“薛公子,你莫再抹了,再抹臉就花了。”
薛韞山聽言停下,在面前的鏡子里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樣,滿臉綠色膏藥,就像是有好多綠色蟲子在他臉上爬。
丑到爆了,也惡心到爆了。
這下,他感覺自己的顏面徹徹底底丟光了。
思及此,薛韞山又惡寒又惱火,急急忙忙用袖子把臉上的藥膏全擦了。
“你不許笑話我。”薛韞山兇巴巴警告。
祝荷:“我沒笑你,薛公子。”
他確實沒在祝荷臉上看到笑意,只有揮之不去的憂傷。
薛韞山眼角抽動,臉疼卻堅持威脅:“給小爺忘記剛才的事。”
祝荷:“好。”
薛韞山松一口氣。
然后薛韞山又重新上了一遍藥,祝荷幫忙上的,這回沒發(fā)生其他事。
可是雖然沒發(fā)生任何事,薛韞山自己卻有事了,他遲鈍地產(chǎn)生一種不詳?shù)念A(yù)兆,他好像要完蛋了。
因為他在回憶適才的事,他甚而在期待著什么。
腦中適時冒出一句話:薛韞山對茶鶯鶯圖謀不軌。
用他自己的話說是:薛韞山對茶鶯鶯有大大的非分之想。
薛韞山捂住臉,嘴硬地安慰自己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就是有可能
此時此刻,青澀單純的少年陷入一個極致的矛盾中。
“薛公子,你又怎么了?”
薛韞山不說話,腦子要炸了。
祝荷緘默半晌,道:“薛公子,我得回去了。”
薛韞山抬頭,咳嗽一聲,恢復(fù)正常:“好,我送你回去。”
祝荷:“不必麻煩薛公子。”
“若你出府后明廣白突然出現(xiàn)了怎么辦?”
“他不會那樣的,我們都說清楚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那就有勞薛公子了。”
薛韞山義正言辭道:“我們不是朋友嘛,為朋友兩肋插刀,這都是應(yīng)該的,不用謝。”
他成功說服了自己,因為是第一次和女子交朋友,所以他才會出現(xiàn)那些不可名狀的異常。
對,就是這樣。
薛韞山心里的大石頭落地了,身心通常,看祝荷的目光也和煦起來。
祝荷:“嗯。”
回去的路上,薛韞山狀似隨口問道:“茶鶯鶯,你還在難過?”
祝荷:“畢竟是真心喜歡過的人,若我說不難過薛公子會信嗎?”
薛韞山:“那你何時才能忘記他?”
“我不知道,慢慢來吧,薛公子,我沒事的。”
薛韞山洞悉祝荷的強顏歡笑,他平生也未曾遇到過這般棘手的問題,一時無策:“有沒有什么辦法啊?”
作為祝荷的朋友,他勢必要將明廣白這根發(fā)臭的刺從她心里剔除掉!
祝荷眼珠上翻,用回憶的口吻道:“我倒是記起我家鄉(xiāng)的一句話,有人告訴我走出情傷的做好辦法就是迅速與另一個人相知相識相愛。”
薛韞山眼睛一亮,心跳無端快一拍。
“我只是隨便說說,薛公子你莫要當(dāng)真。”
可薛韞山當(dāng)真了,他清了清嗓子,抑制不住心跳,紅著臉別扭道:“不如我勉為其難再幫你一把?”
祝荷驚愕,婉拒道:“薛公子,我只是說說而已,你別往心里去,這事沒有依據(jù)。”
薛韞山瞬息冷臉:“怎么,你覺得小爺我不行?”
“不是,薛公子,你在我心里是我感激的人,我怎可”
薛韞山一聽,差點就被氣死,他都鼓起勇氣毛遂自薦了,可祝荷卻不要他。
薛韞山心靈受到打擊,要碎了,面子也掛不住,神色青一陣白一陣。
好在薛韞山及時冷靜下來。
他揚起精巧的下巴,力挽狂瀾說:“誰說我要委屈自己了,我是認為你的話不無道理,是以小爺我打算幫你牽線搭橋,找個與你相配的如意郎君。”
“好歹你是我薛韞山認可的朋友,我總得拉你一把。”
第34章 第 34 章 八個少年一臺戲
薛韞山說到做到, 秉持為朋友赴湯蹈火的意志,他找借口向自己兄長借了一艘大畫舫,然后通知各路紈绔少爺, 講清緣由讓他們過來為祝荷排憂解難。
不少少爺們聽罷, 私底下都不愿意過來摻和這件事。
他們覺得薛韞山怕是有毛病, 讓他們一群少爺來給一個賣茶女治愈情傷, 簡而言之, 不就是接盤嘛。
荒謬!
少爺們心高氣傲, 沒幾個情愿的。明廣白中意賣茶女,可這不代表他們這些人也會中意賣茶女。
賣茶女樣子生得不錯, 但也僅此而已了。
少爺們生在這富庶繁華的揚州,從小到大不知看盡了多少人間絕色,眼光高著呢。
更何況若是去了, 這往后如何面對明廣白?不好做人啊,恐傷了兄弟情義。
是日, 等到約定的夜晚, 一艘盛大精美的紅頭畫舫停在運河碼頭邊。
夜幕降臨,燈火輝煌, 少爺們赴約。
至碼頭,兩個紈绔少爺狹路相逢,他們四目相對,紛紛在對方眼里看到了驚訝。
他們兩個正是上回來找薛韞山去八仙樓的少爺。
“阿逸,你不是說你不會過來嗎?”
藍袍少年搖著紙扇,道:“我這不閑在家里無聊嘛, 便想來湊湊熱鬧,倒是你,你不是說很離譜嘛, 那你為何也過來了?”
兩人都信誓旦旦對對方說不會來,然后現(xiàn)在卻屁顛屁顛跑來。
綠袍少年辯解道:“正因為離譜才好玩,我思來想去覺著不能錯過這次好戲。”
兩人面面相覷,皆在對方眼里看到相同的好奇與興致。
“那就一起上船。”
“真是奇了怪了,薛二怎會和那茶鶯鶯攪合在一起,還成了朋友,簡直不可置信,他不是挺討厭她的嗎?”
“誰知道啊。”
又過段時辰,少爺們陸陸續(xù)續(xù)到來,船艙里的席位一個不落坐滿了。
至于他們?yōu)楹螘䜩恚看蟮质菬o聊,想來湊湊熱鬧咯。
來的人一共七個,有的是與祝荷素未謀面,純粹對祝荷好奇的公子哥,有的是參加過明廣白生辰的少爺。
他們?nèi)桥c薛韞山稱兄道弟的少爺,樣貌家世俱是不凡,個個都是揚州城響當(dāng)當(dāng)?shù)募w绔。
另廂,薛韞山接祝荷來運河畔。
祝荷猶豫道:“薛公子,還是算了吧。”
薛韞山:“我都安排好了,你必須得去,你看看你這幾天,天天愁眉苦臉,難看死了,正所謂天涯何處無芳草,你趕緊新找根順眼的草再說。”
祝荷無奈:“那我若是一個都不喜歡呢。“
“不喜歡就不喜歡唄,我到時候再幫你重新找,反正這天底下男人多的是,我就不信你沒一個喜歡的。”薛韞山道。
“那若是那些公子都瞧不上我怎么辦?我只是個賣茶女,而你們卻是真真正正的富貴子弟,我哪里配得上人家。”祝荷訕訕道。
薛韞山端量祝荷,目光不自覺落在她嫣紅的唇上,反應(yīng)過來后干咳兩聲。
他和祝荷是朋友,薛韞山,是朋友!身負重擔(dān)的朋友!
堅定念頭,薛韞山拍胸口擔(dān)保道:
“你白擔(dān)心什么呢?賣茶女怎么了,你和我們不都是這齊國的百姓嗎?你放心,我保管他們都看得上你的。”
祝荷仍然踟躕:“薛公子,你和我認識的時候不就很嫌棄我嗎?他們是你的朋友,肯定也會嫌棄我的。”
此話一出,薛韞山喉嚨梗塞,這叫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薛韞山神情尷尬,一時半會不曉得該說甚為自己辯解,倘若此刻他手里有一瓶后悔藥,他定會猛猛灌個干凈。
氣氛凝滯。
未久,他絞盡腦汁后心念一動,語氣兇惡:“若他們敢看不上你,我就揍死他們。”語調(diào)強勢,頗有強買強賣的味道。
“總之,你先別想太多,上去瞅瞅嘛,也不是一定要你選一個,就是讓你看看有沒有順眼的,符合你要求的,保不準(zhǔn)就真有你喜歡的。”
“你再推脫,就是把我的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了,我真的要生氣了。”薛韞山裝作要動怒的樣子。
祝荷無奈,只好上船。
薛韞山摸摸鼻子,冷不丁開口:“我薛韞山從來不嫌棄朋友。”其實他連自己都嫌棄,當(dāng)然肯定會嫌棄朋友的。
祝荷撩眼。
薛韞山卻沒再解釋,強忍害羞,只是說:“快來,他們?nèi)巳烬R了。”
二人步至甲板,往船艙里走。
薛韞山推開門,只見船艙內(nèi)寬敞明亮,地板上鋪滿華麗的地毯,裝飾貴氣,七個年級相當(dāng)?shù)纳倌曜诶镱^。
聽到動靜,眾位相貌出眾的紈绔少年立馬結(jié)束交談,齊齊望過來。
映入眼簾的首先是薛韞山,緊接著祝荷才邁出陰影走進來,全然暴露在眾人的視線內(nèi)。
燭火搖曳,只見一個妙齡女子立在亮光中,她外罩一件鵝黃色交領(lǐng)窄袖綢衫,下套淡色高腰百褶裙,裙面繡有栩栩如生的玉蝴蝶,繁復(fù)美麗,寬窄得當(dāng)?shù)囊律衙枥L出女子的身體曲線,很漂亮,讓人挪不開眼。
她梳的發(fā)髻簡單樸素,頭上只戴了一只玉簪,倒是耳垂上掛了一對玲瓏的紅寶石耳墜,耳墜輕輕晃動,鑲嵌的寶石赤紅,襯得她的膚色如白釉,光滑瑩潤。
此時此刻,祝荷面靨銜著淡淡的笑,散發(fā)出平和溫婉的氣質(zhì),正用一雙柔水般的眼眸注視著他們,那目光溫柔堅韌,眼波流轉(zhuǎn),好像潛藏?zé)o數(shù)鉤子,只消她掃一眼,就會讓人情不自禁淪陷。
少爺們?nèi)绯鲆晦H地傻愣了。
前幾回見祝荷,她皆是荊釵布裙,今兒再見,她稍微打扮一番,眾人驚為天人。
不知是誰嗆水的聲音響起打破沉默,少爺們清醒,忙不迭抖著手吃杯茶壓壓驚。
初來時攜帶的好奇看熱鬧的心思蕩然無存。
有人吃得快,茶水自唇角流出來打濕了衣襟,然而自個都未曾察覺。
有人記起今兒宴會的目的,腦子莫名其妙激動到發(fā)熱。
有人純良修養(yǎng)好,知道不對,卻又控制不住做賊心虛頻頻偷瞟。
有人初見祝荷,便春心萌動。
將眾人反應(yīng)收入眼中,薛韞山與榮有焉,但同時他心里又有種說不出的怪感。
煩躁。
薛韞山咬了咬牙,冷下眉眼擋住眾人暗戳戳窺伺的視線,隨后與祝荷過去上席。
坐下來后,祝荷似乎是覺出偷看她的視線,她略顯靦腆地沖偷看她的藍袍少年莞爾一笑,動了動唇,無聲說:“孟公子。”
娃娃臉的藍袍少年立馬偏開頭,腦中唯余一個想法——她竟然記得我!
這一刻,少年突然就意識到為何明廣白會喜歡她了,也突然有些理解為何寧子梁、陳二他們會傷心成那樣了。
可他不愿變成他們那樣,于是藍袍少年再次把內(nèi)心的悸動摁下去。
除去藍袍少年,其他人的心思各異,個個不可豁免想意欲多看祝荷幾眼。
從前祝荷是明廣白的人,縱使初見時對祝荷有一兩分心思,然而他們的道德與理智強強聯(lián)手,把那念頭強行壓下去。
而今情況有變了祝荷不再是明廣白的人,她身邊的位置空了出來。
少爺們忽然察覺這茶姑娘不僅聲音好聽,而且皮膚特別白,眼睛很美,整個人宛如夏日開的最好看的芙蕖花。
單單只是看著她,就覺得很舒服。
屋里安靜,氛圍微妙。
薛韞山磨牙,悶悶不樂,心里無端有種說不清的悔意,忍不住痛罵在座這些個狗東西,全是些沒出息沒見過世面的家伙。
他不過是讓祝荷換了一身衣裳,抹了點唇脂,誰知道這群人看到祝荷就跟傻子似的。
祝荷本來就不是什么大美人,即便換了身衣,還不是那個樣子嗎?一點兒都不漂亮嗯,也就大概指甲蓋那么點漂亮。
薛韞山心里無端有種說不清的悔意,可是事當(dāng)臨頭,退是退不了了。
薛韞山對祝荷道:“你看吧,我就說了不會有那種情況發(fā)生。”
祝荷頷首。
見狀,薛韞山一口氣堵在胸腔,郁悶道:“你還點頭!”
祝荷:“”
薛韞山氣到了,面色難看,甩了袖子不理她了,驀然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小少爺又莫名其妙發(fā)脾氣了。
“韞山,大家都坐好一會兒了,你不會讓我們白等吧。”言下之意是快進入正題。
薛韞山好歹是記起正事,熟門熟路催眠自己是祝荷的好朋友,要幫助她走出這個情關(guān)。
好半天后,薛韞山理智終于回歸。
薛韞山道:“我就懶得說廢話了,目的上回我提過,你們心里清楚,我就告訴你們一件事,希望你們收起好玩的心思,認真對待。”
“既然來了,自然會認真,不管怎么說,茶姑娘受傷我們也有一份責(zé)任。”所以安慰茶姑娘也是我們應(yīng)當(dāng)盡的義務(wù)。
“沒錯。”
“是這樣的。”
“明二這人委實混蛋。”
眾人七嘴八舌斥罵明廣白。
“閉嘴,吵死了你們。”薛韞山本來就煩,聽他們嘰嘰喳喳說明廣白就更煩了。
明廣白可還在祝荷心里,他們一直說,這不是明晃晃揭開祝荷的傷疤嗎!
聞言,少爺們安靜下來。
薛韞山看向祝荷,祝荷搖頭:“我沒事,諸位少爺幫我罵他,其實我心里有舒坦一點,謝謝。”
說著,祝荷朝他們笑笑。
少爺們樂了,傻樂。
薛韞山惱了,很惱火。
“茶姑娘,你既然喜歡聽,那我們再罵他,我這人沒什么本事,就會拐著彎罵人。”
“閉嘴。”薛韞山按住茶盞冷冷道,“別扯其他的,談?wù)隆!?br />
“對,正事最要緊。
“韞山,那這要怎么來?或者說茶姑娘要我們做什么?”如何才能得到茶姑娘的芳心?
薛韞山皺眉,順平氣息后道:“什么都不要做,就待著。”
語畢,薛韞山向祝荷介紹底下人,祝荷說有四個人她都認識,因為明廣白曾經(jīng)介紹過。
薛韞山只需介紹三張陌生面孔。
聽到祝荷的話,被祝荷記住名字和人的少爺們喜上眉梢,至于另外三個陌生面孔不等薛韞山開口,便自告奮勇說出自己名字。
有大膽的,直接趁機會對祝荷拋個媚眼。
祝荷掩唇失笑,薛韞山瞪了他們?nèi)艘谎邸?br />
薛韞山正色道:“少耍滑頭,對其他人不公平。”
“就是,就是。”在場少爺紛紛指責(zé)給祝荷拋媚眼的膽大無恥的少爺。
鬧了一會兒才消停。
薛韞山滿臉冷漠,從唇縫擠出一個又一個的字:“他們都愿意留下來,那你就自己看有無合眼的。”
氣氛變得緊張。
紈绔少爺們適時端坐,搔首弄姿,呈現(xiàn)出最好的狀態(tài)。
燭火熠亮,華服錦繡,奢華貴氣,他們模樣本來就好,而今又刻意擺出最好看的姿勢,畫面倒是賞心悅目。
祝荷靜靜梭巡在場的少爺們,俱是盛裝打扮,身上戴的東西全是少有的好東西,無不彰顯其優(yōu)渥富裕的出身。
她掃過藍袍少年脖頸處隱約露出的金色平安鎖,又睨眼另一個方才給她拋媚眼的少爺,他耳垂上戴了一個綠松石耳珠
所以啊,他們七個都合祝荷的眼。
祝荷憂郁的眼眸里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不費吹灰之力就將這群有錢少爺聚集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她都不用再換個身份去刻意接近了。
思及此,祝荷忍不住看旁邊幫了她大忙的薛韞山,目光溫柔極了。
蓋因祝荷目光猶如實質(zhì),使得薛韞山看過來。
這一看,就把薛韞山看得腦子沸騰了。
不怪他,委實是祝荷目光過于溫柔繾綣,像是飽滿了無法宣之的情意,叫人怦然心動。
薛韞山咽了咽唾沫,不受控制地想,莫非、莫非、莫非祝荷喜歡他?
薛韞山腦子發(fā)熱。
突然,底下傳來聲音:“茶姑娘,你看了一圈了,可有挑中人?”
“茶姑娘,給個痛快,你想好選誰了?”
一通冷水澆在薛韞山腦門上。
祝荷聽言,慢慢收回視線,隨即咬咬唇,神情糾結(jié)而拘謹。
她扯扯薛韞山的衣角,再次望著他。
薛韞山腦子又熱了,他想也不想出聲:“散——”
散字未落地,祝荷的話音便出來了:“諸位公子出身富貴,又儀表堂堂,都很好,我很感激大家賞臉過來,懷著好意與善心,但我實在沒資格挑選,對不住。”
薛韞山得意洋洋笑了,不用風(fēng)卷殘云地吃后悔藥了,“看來茶鶯鶯誰都沒看上,好了,這次宴席作罷,你們圓滿完成了任務(wù),各回各家吧。”
“韞山,雖然此事是由你牽頭,但你沒道理為茶姑娘做抉定,更何況誰說茶姑娘是誰也沒看上,保不準(zhǔn)她都瞧上了呢。”
驚世駭俗之言脫口,氣得薛韞山胸口疼,而祝荷心道,真聰明,猜對了。
“住口!胡扯什么呢你!”薛韞山破口大罵。
“韞山,這事不是你牽頭的嗎?為何到了關(guān)鍵時候你突然發(fā)脾氣了,莫非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韞山,你不會也要摻和進來吧?”
“放屁!”像是心事被戳破,薛韞山惱羞成怒,然后憤憤跑了。
祝荷柔聲喚:“薛公子。”
眾人嘩然大笑。
未久,笑聲休止。
祝荷擔(dān)憂地目視門口,道:“薛公子他沒事吧?”
“茶姑娘,你莫管他,等會他就會回來了。”
“茶姑娘,我們繼續(xù)要說正事,你既被明二傷了心,那我們就有責(zé)任照顧你,所以你有資格,請勿妄自菲薄,讓我們補償你。”
“可我著實無法選,當(dāng)時薛公子提出此議,我覺著荒唐,但架不住薛公子堅持,我便當(dāng)做一次玩笑過來了。”祝荷羞赧道。
“但茶姑娘,這并非玩笑,我們所有人都很認真,不然我們不會來。”藍袍少年道。
“茶姑娘,我認為你選不出來只不過是因為與我們不熟,那只要相互熟悉了,想必茶姑娘便可決斷了。”
“說得有道理。”眾人一致贊同。
祝荷眨眨眼,像是聽到什么荒謬之事瞪大了眼睛,吶吶道:“不要這樣說,我覺得不妥。”
“妥當(dāng)?shù)摹!?br />
拋媚眼的少年笑道:“這么說來,那我倒是有個想法,這第一輪茶姑娘選不出一個人,那就不如算我們大家全入選了,接下來在第二輪開始前,我們輪流與茶姑娘熟悉,彼此相互了解,等相處一段時間后,再讓茶姑娘定奪。”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的確,就這樣。”
“茶姑娘,你認為如何?”
祝荷啟唇,就在這時,薛韞山跑回來,一屁股坐在原席位上,問:“如何什么?”
有人將適才的事敘述一遍,薛韞山當(dāng)即臉黑如鍋底。
“茶姑娘,你的意思是?”
身邊薛韞山的臉非常難看,祝荷張口:“我”
“我不同意!”薛韞山起身拍桌。
第35章 第 35 章 醉酒夜尋
然而攜著雷霆之怒的一句話被人輕飄飄駁回:“那把你也加進來, 正好湊個雙數(shù)。”
一語激起千層浪。
薛韞山分明沒吃酒,可一張皙白的臉卻紅成猴屁股。
他暴跳如雷跺腳,咬緊牙關(guān)罵道:“不可理喻!”
祝荷扇動睫毛, 心想, 正好湊兩桌麻將。
“不可理喻甚呢, 韞山, 是你牽頭, 也是你說不同意, 咱們都商議好了,偏生你擱這反復(fù)橫跳, 韞山你怕真是吃錯藥了。”
眾人的視線齊齊集中在薛韞山身上,疑惑而探究。
那種被洞悉心事的感覺再度涌出來,正巧這時祝荷拉住薛韞山衣角, 輕聲道:“薛公子。”
薛韞山腦子無法思考,下意識為自己的心虛辯解:
“我才沒有——”喜歡茶鶯鶯。
話音戛然而止——薛韞山遽然冷靜, 及時閉上嘴巴, 阻止了最后五個字眼的宣口。
好險。
薛韞山慶幸地捂了把燒紅的臉,泄氣道:叭義死疤以流久留3“小爺我不管了。”
說罷, 薛韞山癱回席位,目及祝荷視線,含糊道:“你就聽他們的。”
祝荷抿唇不語,未曾拒絕也未曾答應(yīng)。
“茶姑娘對提議不曾反對,那就算是同意了。”
“那接下來我們七個便來商量怎么分配時間了。”
“每人三天,如此循環(huán)三次。”
“三天太長了, 一天。”
少爺們各抒己見,據(jù)理力爭,活似分贓現(xiàn)場。
薛韞山越聽越煩, 索性拿起銀箸夾菜吃。
未久,他們終于確定一人一天,根據(jù)抽到的簽確定先后順序。
祝荷瞧著一發(fā)不可收拾的畫面,倍感無措,意欲求薛韞山,然事已成定局,無法更改,她只好接受了。
想了想,祝荷插話道:“諸位公子,且聽我說,我每日要賣茶,實在抽不出時間來陪你們。”
“茶姑娘不必擔(dān)憂,屆時我們出錢把你的茶買了就成,茶姑娘只管與我們享受,不必想旁的事。”
祝荷:“這如何好”
“就這么定了。”
“對了,茶姑娘,從明二起,他就是要和你相互熟悉的人。”
藍袍少年默默理好衣冠,方才徐徐上前,刻意搖了搖扇子,作揖道:“茶姑娘好,我是孟逸。”
“孟公子。”祝荷起身回禮,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
其他六個少爺也紛紛離席上來,一邊介紹自己是第幾個,一邊擠兌身邊人,意欲占據(jù)祝荷前方正中央的位置,好讓祝荷看清他。
薛韞山噘嘴。
藍袍少年被擠到一邊去了,他收了扇子,繼而無情把六個人通通趕下去。
“還不到你們呢,明日是我和茶姑娘相處,我現(xiàn)在要和茶姑娘相商明日事宜,你們都給我下去!”
終于把礙事的家伙趕下臺,藍袍少年小心翼翼道:
“茶姑娘,咳咳,你可有想去的地方?不論你想去哪,我都可以帶你去。”
聽得藍袍少年迫不及待獻殷情,薛韞山勾起一個冷笑,呲呲牙,狠狠地叼住銀酒杯。
與此同時,底下的少爺們不甘示弱,齊齊道:“茶姑娘,我會比他做得更好!”
“茶姑娘,你別信他的話,他每月的月錢和私房錢全花在蛐蛐和扇子上了,孟逸現(xiàn)在就是個窮光蛋,壓根沒錢帶你去任何地方,你莫要信他給你畫大餅。”
藍袍少年紅了臉:“茶姑娘,你別信,他們胡說!”
少爺們嗤笑:“誰胡說了?有本事你現(xiàn)在掏出個一百兩出來給大伙瞧瞧。”
藍袍少年緘默,又惱又尷尬。
幾個少爺還不放過藍袍少年,直接化身朝廷御史,火力全開,瘋狂彈劾藍袍少年,細數(shù)他之家底,沒過多久,也不知道誰先開始的,少爺們突然互相揭起短來,無差別攻擊。
藍袍少年也加進來,就為報方才的仇。
畫面一時混亂,鬧哄哄的。
“夠了,你們六個給我閉嘴!跟蚊蠅似的!”薛韞山被吵得頭疼欲裂,忍無可忍從齒縫里擠出話來。
眾人立馬噤若寒蟬。
薛韞山放下酒杯。
周圍死寂。
不消多時,祝荷掩唇笑了笑,開口道:“全聽孟公子安排。”
藍袍少年欣喜若狂,清了清嗓子道:“那好”
旁邊響起一個突兀的哐當(dāng)聲打斷藍袍少年的話語。
少年瞥去,是一個銀酒杯掉在地上,里面清透的酒液很快浸濕地板。
薛韞山動身拾起,抬頭,按著太陽穴不好意思道:“嘴滑嘴滑。”
藍袍少年保持微笑,繼續(xù)道:“我們先去瘦西湖坐船游湖,湖里荷花初綻”
又是一個哐當(dāng)響聲,酒杯再次掉了。
“哎呦,沒拿穩(wěn)。”薛韞山道,語調(diào)抱歉,可聽著分外欠揍,招人記恨。
藍袍少年嘴角抽動:“茶姑娘,我明日辰時來接你,你可方便?”
祝荷:“不用,我自己可以去,你告訴我一個地點便好。”
“不可,不可,茶姑娘,你讓我去接你。”
祝荷遲疑道:“那好吧,麻煩孟公子了。”
“不麻煩,茶姑娘,還不知你家在何處?”
“啪——”薛韞山拍桌,朗聲道,“好酒。”
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了,藍袍少年咬牙道:“薛韞山,你有完沒完?”
薛韞山裝作聽不懂,困惑道:“你沖我叫什么呢?沒看我正吃酒嗎?哪里礙著你了?”
藍袍少年沉下氣:“哪里沒礙著了,我正和茶姑娘說話呢,你一直鬧出動靜,煩不煩啊。”
薛韞山不以為意:“關(guān)我什么事?”
沉下的氣一下子涌出來,藍袍少年氣壞了,正要開口,祝荷溫聲道:“孟公子,來,先吃口茶,我們慢慢說,不急的。”
祝荷端來七分滿的茶盞,藍袍少年面色稍霽,受寵若驚地接過茶盞,慢慢品茗。
他偷偷瞄祝荷,眉目靦腆,輕聲道:“茶姑娘,這茶真好吃。”
祝荷笑笑。
薛韞山陰陽怪氣嘀咕:“吃死你得了。”
其他少爺們嗤之以鼻,萬分鄙視孟逸這副嘴臉,是以等孟逸再度與祝荷攀談時,他們?nèi)绶ㄅ谥蒲y山的行為,藉由摔酒杯引發(fā)動靜騷擾兩人談話。
藍袍少年渾身發(fā)抖:“”有完沒完!能不能消停點!
末了,經(jīng)過反反復(fù)復(fù)的波折,祝荷與七個少爺商議完畢,大家的心情稱得上不錯,完全忘記了來時的初衷,把昔日的好兄弟明廣白拋之腦后,什么情分不情分的,能當(dāng)飯吃?
當(dāng)然,幾個少爺相互之間的眼神較量也在開始了。
唯獨薛韞山獨自吃著悶酒,吃到臉醺紅醺紅的。
祝荷掃著在場的紈绔二世祖,一個,兩個加上薛韞山就是八個,全是她的錢袋子。
她不由感慨,這群不諳世事的少爺就是單純好騙。
夜色愈來愈深,祝荷覺著該離場了,遂佯裝困乏,欲要回家。
薛韞山要送祝荷回去,結(jié)果其他七個少爺爭先恐后搶著送。
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下,最后祝荷選擇藍袍少年孟逸,其他人失落又嫉妒,而薛韞山冷漠地覷祝荷一眼,見她無任何表示,憋悶死了,氣得拂袖而去。
回去路上,藍袍少年一直想找話題聊,可這會子巧舌如簧的嘴巴突然不干了,緊張到腦子里空空如也,害得一路上他沒怎么和祝荷搭話。
稍微不留神,祝荷家到了。
“孟公子,再會,我進去了。”
“好。”藍袍少年呆愣道。
祝荷邁進院子,正要關(guān)門,藍袍少年喊她:“等等。”
“怎么了?”
“我沒事。”藍袍少年撓撓頭,吐不出一個字來。
“那我關(guān)門了,孟公子回去要當(dāng)心。”祝荷關(guān)心道。
藍袍少年的心房撲通地跳,神色癡癡。
待門關(guān)閉,他久久未能回神,直到家丁叫他,他才反應(yīng)回來,望著緊閉的木門懊悔地自言自語,垂頭喪氣地拍了拍自己的臉。
隨后想起明兒的約會,少年一改沮喪,雀躍地回府,做好一切準(zhǔn)備,興奮到一夜未眠.
祝荷回家不到半個時辰,才上榻就隱約聽到門口有人敲門,她嘆息一聲,忙重新戴好面具,翻墻回院。
“誰?”祝荷問。
沒等到回答,祝荷以為是醉漢,不打算理會。
但外面的醉漢一直在敲門,敲得很大聲,擾人清靜,祝荷這才透過門縫看去,發(fā)現(xiàn)是薛韞山。
這時,薛韞山道:“茶鶯鶯,你開門。”
思量片刻,祝荷拉開門栓。
門扉打開,酒味撲面而來,祝荷后退一步,問道:“薛公子,你怎么來了?”
薛韞山?jīng)]回話,腳步踉蹌著要撲到祝荷懷里。
祝荷閃身躲開,先把門關(guān)好,省得被人看到。
薛韞山迷迷瞪瞪撲了空,愣了愣,隨后又撲上去,祝荷再次躲開,不想和醉鬼有甚接觸。
也不知再哪又吃了一肚子的酒。
看著離他很近,可怎么都碰不到的祝荷,薛韞山抓心撓肺,沙啞道:“茶鶯鶯,你不要跑。”
說完,他再度撲上去,然而又撲空了。
耐心告罄,薛韞山心里的難過和委屈涌出,他迷茫無助地坐在地上,眼眶里蓄滿淚花,朦朧霧蒙,眸子仿佛浸泡在清水里的寶石,美麗動人,要哭了。
他可憐巴巴仰視近在咫尺的祝荷,滿臉緋紅,大而圓的貓眼水光瀲滟,睫毛濕噠噠的,秀色可餐。
此時他正跟小孩似的伸出雙臂要抱,可祝荷紋絲不動,薛韞山心里著急,忍不住哭起來。
美人落淚,我見猶憐。
祝荷心想,薛韞山的皮囊屬實是得上天眷顧,漂亮得無可挑剔。
這副哭泣的模樣也很好看。
但怎奈祝荷沒工夫欣賞,因為美人沒有壓抑自己的哭聲。
祝荷:“”
祝荷認命一般上前,將薛韞山拉起來,薛韞山立馬停止了哭聲,然后趁機抱住了心心念念的祝荷。
他整個人的重量全靠在祝荷身上,毛茸茸的腦袋枕在她的肩窩處,嘴唇囁嚅著貼近她的頸膚,如漂亮脆弱的菟絲花死死纏繞著祝荷,在她身上汲取自己渴望的氣息。
抱住了人,填滿了空洞,薛韞山如漿糊的腦海里閃過今夜的零碎畫面,霎時氣不打一處來。
他死死摟住祝荷,顛三倒四質(zhì)問道:
“你為何不讓我送你?我討厭你為何要讓孟逸那小子送你,你想甩了我是不是?!你是不是見色忘義?”薛韞山細細地哭出聲,不斷以腦袋拱祝荷的頸子,用濕紅的唇控訴道,“你都不看我,你這個壞女人,就會欺負我我滿腦子都是你你為何讓我這般難受?我好討厭你,好煩你,不想再見到你你不可以選其他人!”
今日這一遭,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疼死了,也要委屈死了,難受死了。
祝荷沒有一點兒心軟,扯開薛韞山的手推開他,道:“我只是照著薛公子的話做。”
“什么叫照我的話做?”薛韞山黏回來,抱得更緊。
祝荷推,推不開了,她沒煩,反而不咸不淡道:“不是薛公子你要給我找個如意郎君嗎?我覺著他們都不錯。”
薛韞山抓狂,扭動著身軀,咬唇嘟噥道:“別說了我后悔死了,都怪你,都怪你!”
祝荷冷靜地說:“薛公子,你吃醉了。”
“我沒醉!”
薛韞山抬首,嘴唇殷紅如血,撒潑似的警告:“茶鶯鶯,我告訴你,你要是敢選他們其中任何一個,我就咬死你。”
吃醉酒的薛韞山渾身散發(fā)出軟綿綿的攻擊力,像貓兒似的,叫人生出逗弄的念頭。
祝荷微笑,話音溢出幾分挑釁:“我很好奇薛公子你要如何咬死我?”
薛韞山迷糊的腦袋瓜子一聽,本能凝視祝荷翕動的軟唇,嘴唇顫抖。
夜色迷蒙旖旎。
薛韞山低頭,一口咬住祝荷的唇瓣。
他帶著不甘和委屈,報復(fù)性啃咬了祝荷的唇,力道不輕,祝荷感覺到唇片處被施加的刺痛感,好像咬出血了。
“就這樣咬你。”薛韞山面露兇惡,張牙舞爪道。
說著,他無意識舔了舔下唇沾染到的一絲血。
約莫是成功報復(fù)了,薛韞山心中快意愉悅,還有股隱秘的渴望被滿足的舒坦感。
他癡癡笑了,唇紅齒白。
祝荷瞇一下眼,踮腳回敬他一個。
她嘗到溫?zé)嵯虧奈兜溃茄y山的眼淚。
唇瓣上的痛感襲來,薛韞山瞪大迷離的眼睛:“你竟然咬我?”
“你咬我,我便咬你。”祝荷平聲道。
“你竟然咬我!你這個可惡的女人!”
薛韞山眼中閃爍淚光,渙散的瞳孔微微聚焦,找到再咬祝荷嘴唇的理由,理直氣壯要啃噬回去。
祝荷用手背擋住薛韞山的嘴唇,慢條斯理地說:“不行。”
第36章 第 36 章【加尾巴】 嬌羞【加兩千……
當(dāng)薛韞山睜開惺忪的眼睛時, 對上簡陋的房梁。
“醒了?”旁邊響起女子的話音。
薛韞山扭頭,呆呆道:“茶鶯鶯?”
“嗯,別說話, 孟公子來了, 正在外頭。”祝荷指了指門外。
薛韞山緩慢地眨眨眼, 旋即他腦中猛然浮出昨夜較為模糊的記憶——失意的他沒回府, 直接在酒肆里借酒消愁, 然后稀里糊涂跑來祝荷家, 不僅像八爪魚似的纏著祝荷,哭唧唧吐出一連串離譜的話, 甚至
薛韞山倉皇移開目光,面紅耳赤,就怕再見到祝荷的嘴唇。
他昨天晚上吃酒吃昏了頭, 對她又是抱又是咬,他——竟然非禮了祝荷!
天殺的, 薛韞山瞬間無地自容, 掀起被子蓋住自己的腦袋,罵自己下流無恥, 罵自己竟然流眼淚,這下他在祝荷心里的形象徹底崩塌了。
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他。
悲從中來,薛韞山絕望地聳拉下一對耳朵。
祝荷什么都沒說,就聽他掩耳盜鈴道:“昨天晚上的事我都不記得了!我吃醉了酒,言行舉止都當(dāng)不得真!”
祝荷忙不迭移動桌椅,制造出聲響蓋住薛韞山的聲音。
外頭, 藍袍少年孟逸聽到響聲,敲門:“茶姑娘,有事需要我?guī)兔幔俊?br />
祝荷道:“無妨, 我自己可以。”
躲在被子里的薛韞山聽得孟逸的嗓音,記起今兒是祝荷與孟逸相會的日子。
薛韞山渾身僵硬。
孟逸道:“好,我在外面等你。”
“嗯。”祝荷對薛韞山道,“薛公子,你小聲點。”
薛韞山莫名有種羞恥感,感覺自己好像在和祝荷偷情,外頭是祝荷的正宮夫郎,他是見不得光的奸.夫。
夫郎被祝荷排斥在外,而他備受祝荷喜愛,得以宿在她臥房里
他在想什么鬼東西?快停下!!
他就算要當(dāng),也是當(dāng)正宮夫郎,什么奸.夫,他才看不上呢!
打住,又想歪了!
薛韞山捂住通紅通紅的臉,捏捏自己的腮幫子,幸好祝荷看不見。
“薛公子,你放心,昨晚我們什么都沒發(fā)生。”祝荷出聲,“我記得我們是朋友。”
薛韞山頓時什么心思都沒了。
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可薛韞山卻怎么都不得勁,心里不舒坦,就好像祝荷故意與他撇清關(guān)系。
薛韞山張了張口,沒逸出一個字眼,胸口盤桓一道難以化解的糟污之氣。
朋友朋友,薛韞山昨天還很喜歡這個詞,今兒就無比痛恨這個詞。
祝荷繼續(xù)道:“薛公子,我要走了,等我們走后,你再出來,離開時記得把門關(guān)上。”
說罷,祝荷起身離開。
薛韞山悄悄揭開一點被子,透過縫隙看祝荷,她穿得樸素,可薛韞山卻在想穿得這么好看,孟逸那小子瞧見了還不得看呆?
薛韞山咬了咬唇,氣得又埋進被子里。
外面響起祝荷和孟逸交談的聲音,不多時,腳步聲漸行漸遠,最后歸為寧靜。
不知過去多久,薛韞山在被子里悶得滿頭大汗,方才慢吞吞鉆出來,坐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個生無可戀的頭,像個一動不動的粽子。
他忍不住開始想昨夜的事。
那些丟人難堪的記憶掠過,薛韞山撞墻的心加劇。
良久,薛韞山心想算了,反正在茶鶯鶯面前也不是頭一回丟臉了,不就是像小孩子一樣坐在地上撒潑掉眼淚嘛,不就是伸手要抱嘛,不就是死死纏著她嘛,不就是說了些醉后的瘋言瘋語嘛
麻了。
薛韞山想,不打緊。
然后下一刻,他就捂住自己的臉,無聲尖叫:“啊啊啊啊!!”
可惡可惡可惡!
崩潰半晌,薛韞山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昨兒咬了祝荷一口。
雖然是輕薄了祝荷,可是當(dāng)時祝荷好像沒有生氣,甚至后面的事他記不大清了。
祝荷似乎也啃了他一口薛韞山不確定,但他的心告訴他,祝荷也咬了他!
四舍五入,他和祝荷親嘴了。
親、嘴、了!
薛韞山后知后覺心跳加快,如小鹿亂撞,滿腦子都是祝荷,又縮回被子里偷著樂,旋即實在抵不住激動興奮的心情,躺在在床上扭成一條蛆。
等等,這應(yīng)該是祝荷的屋子,雖然他們昨兒沒有同床共枕,可他睡到祝荷的床了欸!
薛韞山腦子更興奮了,情難自已把頭埋進軟塌塌的枕頭里,面容嬌羞,深深汲取枕頭上的香氣。
好香,好香。
須臾,薛韞山仰頭,眼眸水潤,摸了摸枕頭,害羞地眨眨眼,用濕紅的、顫抖的嘴唇在枕頭上輕輕印上一個吻。
親完之后,薛韞山克制不住開心,抱緊被子咯咯地傻笑。
此時此刻薛韞山跟傻子是沒兩樣的。
薛韞山輕哼一聲,心想,祝荷拿走了他純潔珍貴的初吻,一定要她負責(zé),他可不受這委屈氣!
可是——他已經(jīng)把她推給其他人了。
思及此,薛韞山憋悶。
怎么辦?
薛韞山想盡辦法也沒找到合適的解決法子。
不管了,先去現(xiàn)場破壞祝荷和孟逸的相會。
薛韞山趕緊起床,料理好自己后就出發(fā),然而出了門,他才想起來他根本不知道祝荷和孟逸去了哪里?
昨晚他煩得什么都聽不進去。
該死,薛韞山無比惱恨昨夜不爭氣的自己。
但現(xiàn)在不是惱恨的時候,他得盡快找到人,可是沒等他走多遠,薛府的家丁就過來把薛韞山逮回去。
薛韞山一萬個不愿意,可家丁們更不想違背大少爺?shù)拿睢?br />
薛韞山一夜未歸,他哥薛崇山特意著急,連夜派人找,找了半夜沒找到人。
“少爺,您就跟小的們回去吧,您失蹤一夜,大少爺特別擔(dān)心您,他都一夜未睡。”
聞言,薛韞山縱使不情不愿,也只能回去了,他想等回去見了哥再出來。
薛韞山算盤打得好,殊不知他這一回去便出不來了.
時辰回到祝荷出屋與孟逸匯合。
孟逸給了祝荷一百兩買她的茶,祝荷取一半的錢,另一半要歸還給孟逸。
她說:“孟公子,我的茶不值這些錢,剩下的錢請你拿著,你的錢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
孟逸感動,道:“無妨,茶姑娘,你就當(dāng)這剩下的五十兩當(dāng)做是我自愿給你的。”
祝荷態(tài)度堅定:“無功不受祿,我不能要。”
兩人來回推脫,最后孟逸敗下陣來,只能收下五十兩余錢,他心想茶鶯鶯真是個好姑娘,誠實善良,知足淳樸,溫柔厚道,處處為他人著想。
“孟公子,這是你的茶。”祝荷把五個茶包交給孟逸。
孟逸趕緊收下,然后上馬車將這五個茶包放在匣子里珍藏。
接下來祝荷便開始與孟逸游玩,相互熟悉。
在祝荷的花言巧語與嫻熟的演技下,孟逸淪陷得更加徹底。
夜間,孟逸依依不舍送祝荷回家。
祝荷跨過門檻后,回頭對孟逸說:“孟公子,我今天很開心,我很久沒這么開心了,謝謝你,我想這輩子我都不會忘記這一天你帶給我的快樂,你真是我見過最風(fēng)趣詼諧的男人,扇子也耍得很好看。”
這一席話砸下來,孟逸腦袋暈乎乎的,如墜云端,手里的扇子差點脫手掉下來。
“茶姑娘,下回我再帶你去更好玩的地方,有機會的話,我?guī)闳ノ业膶iT放扇子的扇樓,里面皆是我這些年收集的扇子。”
祝荷眼睛透亮:“好,我會期待的。”
孟逸頷首。
祝荷望著孟逸,神色倏然嚴肅,欲言又止。
孟逸問:“茶姑娘,你還有話要對我說?”
祝荷張了張口:“我”
“茶姑娘,你只管說,我洗耳恭聽。”
祝荷下定決心,折回來走向孟逸。
她緩緩道:“孟公子,有些事我藏在心里很久了,今兒見公子你真心以待,我想我也要跟你坦白,倘若你覺得不適,別往心里去。”
“你或許知悉我和明二公子分開,蓋因他的關(guān)系,我其實很難再相信一個男人,總會心緒敏感,多思胡想,但自從與你相處后,我便久違感覺到放松孟公子,我可否要求你在我這抵押一件東西,這個東西必須是你喜愛貴重之物,若你未來也像明二公子那樣變了心,那我就把這個東西沒收,若你沒有,我便會將它還給你。”
“是不是有些強人所難,但我也沒辦法,我只是求個心安,也想確認你們到底”祝荷垂下眼。
孟逸意識到祝荷那隱秘的暗示,登時激動壞了,忙不迭道:“不不不,我能理解。”
說著,孟逸不假思索把手里的折扇交給祝荷。
“這把折扇是我最喜歡的一把扇子,茶姑娘你瞧瞧可以嗎?”
祝荷點頭:“我會好好保管的。”
孟逸道:“茶姑娘,我并非玩樂心態(tài),我孟逸是真心想幫你的,也是想認真與你相處,雖然其他人不一定,但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孟逸一邊誠懇表示真心,一邊不忘貶低誣陷自己的對手,心眼子倒是不少。
祝荷細聲說:“嗯,對了,孟公子,這件事我希望你保密。”
孟逸偷著樂,知曉這是祝荷與他之間的秘密,這場比賽才剛剛開始勝負便已然分出。
祝荷選擇了他,還收了他的定情信物,想到這,孟逸心里不禁嘲笑那些死在起點的競爭對手。
壓下心頭喜悅,他信誓旦旦道:“我嘴巴特嚴實,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祝荷:“我相信你。”
“我進去了,孟公子。”祝荷微笑,在孟逸的注視下關(guān)上門。
門后,祝荷斂了虛假的笑,摸了摸手里新鮮得手的扇子,她不懂行,卻瞧出這柄扇子用料做工,包括扇面的題字畫作都很高級,定是件價值不菲的好東西。
往后六天,祝荷每天趕場子,忙碌又輕松。
也不用她做什么,那茶錢自己鉆進她口袋里。
莫看每次銀錢數(shù)額不大,可蚊子再小也是肉,若積攢下來,那款便不少了。
除此外,祝荷依葫蘆畫瓢,用同樣的話術(shù)騙了少爺們,讓他們心甘情愿在她這里抵押一件貴重的寶物。
目前這七件寶物總價值超過一萬兩 ,具體未知。
眼下七個少爺個個心里皆以為祝荷背地里選擇了他,正沾沾自喜呢。
不過事實是祝荷根本沒有說什么。
她就是與他們正常相處,在相處中去了解這些人,頂多用些話引導(dǎo)他們往她希望的方向去思量。
再者,她給每位少爺送了不等的草螞蚱。
她告訴他們,她就會編螞蚱。聽此,少爺們很高興,這可是祝荷特意為他編織的螞蚱,是他們的定情信物!
然而事實真相是祝荷根本不會編什么螞蚱,那螞蚱全是她在一個編螞蚱的手藝人攤子里買的。
她買了不少。
蓋因此類言行舉止,他們會如何胡思亂想,自作多情,那不關(guān)祝荷的事。
她對他們未曾有過一點兒意思,亦不欲與之發(fā)展成戀人,她感興趣的只是錢而已。
第八天,祝荷要給自己放個假休息休息,
面對上門等候多時的孟逸,祝荷隔著門虛弱地說自己最近身子不適,想休息幾天。
孟逸沒抱怨一句話,被祝荷拒絕請大夫后,他轉(zhuǎn)身馬不停蹄去買了上好的補藥送給祝荷,其他人聞風(fēng)而動,也紛紛送來藥材。
這一送,七個少爺齊聚祝荷家門口,怕叨擾到祝荷,去了街上的酒樓,然后開始爭先攀比起誰送的藥最好,誰送的藥最有效,誰送的藥最貴
眾人比得是腥風(fēng)血雨,誰也沒討到好。
這時,一道聲音響起:“都都比不過我,我的藥最好。”
說話的是有一側(cè)耳朵戴著耳珠的少爺,他笑道:“因為我送的藥是直接叫人熬好的,除此外,我還配了開胃的小菜,怕茶姑娘吃了后有食欲上來,我又貼心地準(zhǔn)備了她愛吃的菜肴和點心。”
這話出來,四周死寂,無人再說話,因為他贏了。
“你們怎么都啞巴了?你們不會是都沒想到吧?一個個的全是榆木腦袋。真不會討姑娘歡心,考慮問題實在片面。”
被奚落攻擊,六個循規(guī)蹈矩的少爺沉默,有氣發(fā)不出,因為他說得確實如此。
少年大笑。
六個少爺想,算了算了,不要與他們計較了,他們給鶯鶯獻殷勤到頭來都是白費,為何?因為鶯鶯早就選了他!
眾人一致想,克制著得意的笑容,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帶著憐憫和優(yōu)越看著自己昔日的兄弟,現(xiàn)在的情敵。
第三天,少爺們意外得知祝荷要過生辰了,于是他們趕緊挑選稀奇珍貴的物件當(dāng)做生辰禮,預(yù)備討她歡心。
偶然有人已經(jīng)偷偷送了生辰禮,有的甚至送了好幾份后,少爺們即便知曉自己是贏家,也被激起好勝心,于是他們開始了比送生辰禮的比試
這一戰(zhàn),即便把自己家底掏空也在所不惜。
雖然見不到祝荷的面,可一念及祝荷收到他送的生辰禮,便滿足了。
而少爺們這一異樣不出意外被家里的長輩知曉,正在這個時候,祝荷突然人走屋空,只留給少爺們兩句話。
一是謝謝關(guān)心,但這里太亂太鬧,她只想安安靜靜地過生辰,好好養(yǎng)病。
二是感謝他們的好意,但所有人送的生辰禮她都沒收,俱放在屋里,讓他們自己拿回去。
可是他們怎么會要回來。
少爺們悵然若失,誰也不知曉祝荷去了哪里,他們只祈求祝荷快些回來。
他們已然認識到這段時間自己犯下的錯誤,爭風(fēng)吃醋過了頭,反擾了祝荷清凈。
自責(zé)愧疚的幾個少爺殊不知——祝荷在離開時給被禁足的薛韞山送了一封信。
第37章 第 37 章 破土而出的嫩芽
薛韞山收到信箋臉色大變, 再顧及不上什么自尊和面子,立馬決定低下頭顱和薛崇山服軟,幾番折騰, 薛韞山終于解除禁足, 馬不停蹄啟程前往花園村找祝荷。
整整十一天沒與祝荷見面, 薛韞山又探聽不到外界訊息, 直接急成熱鍋上的螞蟻。
好幾次半夜翻墻想出去找祝荷, 結(jié)果都被人逮住, 薛韞山無言以對,焦慮到抓頭發(fā)。
他唯恐祝荷身邊有了其他人后就會忘掉他, 萬幸自己所預(yù)想的情景不曾出現(xiàn)——祝荷寫信拖人交給他。
只是這封信很沉重。
因為它是一份告別信,里面夾帶一塊羊脂玉佩與銀票八百兩,皆是薛韞山昔日交給祝荷的。
現(xiàn)祝荷歸還。
薛韞山來來回回翻看好幾遍的信箋。
信上祝荷關(guān)心了薛韞山近況, 再簡明扼要敘述她與其他七位少爺?shù)南嗵帯?br />
她很榮幸認識他們,只是她在一日的相處中發(fā)現(xiàn)自己與他們在很多方面俱有分歧矛盾, 她認清了她與他們之間身份地位的差距, 也發(fā)現(xiàn)自己與明廣白好似乎從頭到尾就是一件錯事。
一個賣茶女怎可與富家公子談情說愛?美夢破碎,祝荷清醒過來, 也釋然了。
信是祝荷請的書生所代筆,薛韞山在字里行間感受到祝荷的平靜與反思,還有一絲絲的傷感與豁達。
信上又說為避免麻煩,加上自己無法開口,是以祝荷希望薛韞山代勞表示她的意思,并制止這件本不該發(fā)生的荒唐事, 她在此再次感謝了薛韞山與其他七位少爺,若無他們,恐她還陷在一場凄美破碎的夢里走不出來。
最后祝荷告訴薛韞山, 揚州是一個好地方,只是并不適合她,她決定回花園村找妹妹,然后帶著她離開揚州這個傷心地。
她說欠薛韞山的錢和人情遲早會還的,她會一直記在心里。
還有,祝荷告訴薛韞山,她很歡喜與他朋友,她會永遠記著他這個仗義善良的好朋友。
信箋落款:薛公子,祝好,珍重,后會有期。
初閱信時,薛韞山喜不自勝,可看到最后心情一落千丈。
離開,她竟然要離開。
薛韞山無論如何皆未曾料想過祝荷要走。
本來就后悔,現(xiàn)在更后悔了,都怪明廣白這個混賬,要是他對祝荷好點,她也不會走,可是明廣白若不和祝荷鬧翻,祝荷身邊哪里有他的位置。
薛韞山換個思路繼續(xù)怪罪,要是明廣白不與祝荷認識就好了,可是明廣白若不與她認識,他薛韞山何時才能與祝荷見上面。
薛韞山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死循環(huán),胸口愈發(fā)煩躁,心高高懸起,是輕拿輕放,還是狠狠落下被砸成血泥,就在這一趟。
薛韞山策馬加快速度,竭力縮短時辰,最后只花了半個時辰便來到花園村。
一下馬,正逢村里人去趕集,薛韞山急切去詢問路過的村民有沒有見過祝荷。
薛韞山描繪得很仔細,可是沒從村民嘴里打聽到一點有用的信息。
薛韞山心煩意亂,強行忍住氣性,懷揣希冀拿出十二分耐心找人。
花園村不大,薛韞山跟無頭蒼蠅似的搜羅了半個村子,筋疲力盡,可連個人影都沒瞅見。
薛韞山呼吸急促,滿頭大汗,卻不敢休息,只捂住胸口,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慌不安,他在怕就此錯過了祝荷。
那一顆被高掛的心已有下墜跡象,薛韞山擔(dān)心它會摔個粉碎。
天空陰云涌動,群鳥低飛,空氣悶熱,是要下雨的征兆。
突然風(fēng)動,吹得屋檐角下的鈴鐺不住晃動。
鈴鐺聲清脆空靈,攜著撥云見日的力量叫醒了懵懵懂懂的薛韞山。
這一刻,薛韞山終于認識到自己對祝荷的心思,也承認自己的心動。
意識到這一點,薛韞山顧不上害羞高興,更加惶恐不安。
因為才承認自己的感情,然愛慕的姑娘卻要走了,薛韞山無法接受,也無法承受。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找到祝荷,挽留她,向她坦白心跡。
思及此,薛韞山眼神堅定,再次動身時,他驀然看到路上一個姑娘的背影。
背影何其熟悉。
薛韞山一眼認出是祝荷,欣喜若狂,飛快奔跑過去,激動得直接抱住她。
“茶鶯鶯。”語氣帶著失而復(fù)得的開心。
由于薛韞山過于激動,以至于沒感受到她身體驟然的僵硬。
“茶鶯鶯,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心悅于你。”薛韞山一股腦地訴說自己的心意與炙熱的情感。
可是她未曾給予任何回應(yīng),而是掙扎著扭頭。
猝不及防間,薛韞山看到一張寡淡陌生的臉。
腦中轟隆一聲,一通冰涼的冷水徑直澆滅掉所有激動與興奮,薛韞山呆若木雞一瞬,繼而立刻放開她,面色非常尷尬。
薛韞山擠出一個笑,道:“對不住,我認錯人了,并非要輕薄姑娘,望姑娘見諒。”
她神色淡淡蹙了蹙眉,未曾計較,點點頭,然后遠去。
薛韞山愣愣地望著她的背影。
怎么會認錯?那分明就是茶鶯鶯,可事實是他就是認錯了。
這天底下竟然有人與茶鶯鶯的背影一模一樣。
薛韞山揉揉眼,心想,天下的女子多了去了,有幾個女子背影一樣不足為奇。
可是薛韞山的直覺告訴他那就是茶鶯鶯,除去背影,他在她的身上聞到了類似的香氣,但為何那張臉不一樣?
糾結(jié)什么?反正不是祝荷,他抱了一個陌生的女子。
想到這,薛韞山面露嫌惡,拿出錦帕擦自己的手,復(fù)而擦拭自己的衣裳。
結(jié)果越擦越嫌棄。
等心里稍微過得去,薛韞山迷茫又失落,茶鶯鶯你到底在哪里?
薛韞山精神萎靡,像極了一只被人遺棄的貓兒。
到底時間緊迫,薛韞山急忙梳理好低落的情緒,重新振作起來繼續(xù)找人。
路過一家農(nóng)舍,薛韞山在前頭再次看到一個姑娘。
薛韞山不再魯莽,先確認姑娘衣著與上一個姑娘穿的不同,然后才含著希冀喊道:“茶鶯鶯。”
姑娘回頭,瞧見薛韞山,她有些發(fā)愣:“薛公子。”
薛韞山驚慌不安了一天的心在此刻靜下來,他沉下氣:“是我,茶鶯鶯,十一天不見,你不會不認得我了吧?”
祝荷道:“我當(dāng)然認得,薛公子你怎么會在這里?莫非你是”
“你猜得沒錯,我是特意來找你的。”薛韞山牽馬踱步過去,悶熱的風(fēng)吹得他嘴唇干燥。
他喉嚨也在發(fā)燒,干涸得要命,因為急于找人,薛韞山快一天沒喝水了。
祝荷疑惑:“薛公子你找我作甚?”
薛韞山故作冷淡,沒好氣地哼一聲:“你丟下一封信就要離開這里,你可曾問過我的意見,你一走了之了,那我要怎么辦?你就這么狠心要我成為孤家寡人?”
“薛公子,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嗎?”
“他們才不是我真心結(jié)交的朋友,只有你才是我承認的朋友。”薛韞山說著,臉不自覺發(fā)熱。
說實話,這是薛韞山第一次說這么肉麻的話。
祝荷神色不自然:“抱歉,薛公子,但我信中已道清緣由,揚州不適合我。”
“其他事我都可以答應(yīng)你,但你不許走。”薛韞山揪住祝荷的袖角。
祝荷:“薛公子,我意已決。”
“我不準(zhǔn)你走!”薛韞山強硬道。
“我不同意!”
“薛公子,你不要讓我為難。“祝荷無奈道。
薛韞山直接抱住祝荷的手臂:“我不管,我不管,你要是敢走,我就就跳河自盡。”
祝荷臉色微變:“薛公子,慎言,莫要拿性命開玩笑。”
“那你先答應(yīng)我不會走了。”薛韞山不依不饒。
祝荷沒有回答。
天色不早,又要下雨,薛韞山又死死賴上祝荷,導(dǎo)致她沒辦法趕走薛韞山,遂將人帶到自己家。
薛韞山將馬拴在草棚里,就跑過去緊隨祝荷,生怕一不留神她就跑了。
祝荷去哪他就跟到哪。
薛韞山環(huán)顧簡陋的屋子,問道:“這是你在花園村的家?”
“不是,只是租賃的。”
“哦。”
薛韞山又問:“你妹妹不在嗎?”
“她今兒不回來,在別人家里做工。”
“她不是身體不好嗎?”
祝荷道:“她硬是要出去做活計補貼家用,我也攔不住她,不過她做的是比較輕松的活計。”
薛韞山莫名有點兒羞愧,她們姐妹都有營生,而他卻只是個游手好閑的少爺。
忽而,祝荷咳嗽兩聲,薛韞山緊張道:“你怎么了?”
祝荷:“無事,前些時日染了風(fēng)寒,不嚴重,吃過藥差不多要好了。”
薛韞山頗為懊惱,要是他沒被禁足就好了,這樣便可照顧祝荷
想著想著,薛韞山的肚子叫起來。
他紅了臉。
祝荷:“餓了?”
“明知故問。”薛韞山偏頭,神色略微委屈,沒好氣說,“我找了你幾乎一天,什么都沒吃。”
“正好灶房有菜,我去給你熱熱。”
祝荷去灶房熱菜,薛韞山像一條跟屁蟲,屁顛屁顛跟來。
他是第一次進廚房,未免好奇,左看看右看看。
見祝荷往灶膛里放柴火燒火,薛韞山道:“我來幫你。”
結(jié)果對燒火一竅不通的薛韞山幫了倒忙,廚房里濃煙嗆人,最后還要祝荷來收拾殘局。
祝荷三兩下收拾好殘局,開始熱菜。
薛韞山一面震驚,覺得祝荷好厲害,一面不好意思,嘴硬道:“我只是沒做過,下次我絕對不會出差錯。”
祝荷敷衍地點點頭。
祝荷燒菜的時候,薛韞山曉得自己幾斤幾兩,也不再開口幫忙,就在旁邊看著,偶爾給祝荷搭把手拿東西。
良久,菜好了。
薛韞山有手有腳,端菜這種小事還是會的,祝荷則負責(zé)拿碗筷和酒水,兩人分工合作,酒菜很快上桌。
“你拿酒作甚?你不是不吃酒嗎?”
祝荷:“偶爾吃一點不打緊。”頓了頓,她道,“今兒是我二十生辰。”
薛韞山大驚:“什么?”
“你怎么不告訴我?你這是不把我當(dāng)朋友?”害得他空手而來。
祝荷:“怎么說?”
薛韞山被關(guān)了快半個月,祝荷完全見不到人。
薛韞山摸摸鼻子,色厲內(nèi)荏道:“你提前告訴我不就成了。”
“忘了。”
薛韞山嗤笑一聲,心想她比他大兩歲,他現(xiàn)在才知道祝荷的年齡和生辰,晚了點,但不算太晚。
半晌他道:“生辰安樂。”
“謝謝。”祝荷莞爾。
薛韞山瞄眼祝荷揚起來的唇角弧度,想到什么,立馬跟做賊似的慌慌張張移開視線。
他摸了摸耳根,燙起來了。
“你過生辰,你妹妹不回來陪你嗎?”
“我們中午已經(jīng)慶祝完了。”祝荷回答。
“原來如此。”他累死累活找祝荷的時候,她正和妹妹慶祝生辰。
薛韞山抬起下巴。
兩人坐下來吃酒,薛韞山?jīng)]坐對面,而是坐在祝荷左邊,手肘稍微一抻,便可碰到祝荷。
彼時,外面刮來一陣涼風(fēng),接著大大小小的雨滴滾下。
祝荷:“下雨了。”
薛韞山心想,下雨了,那他今天是回不去了。
薛韞山偷偷牽唇,貓眼滲出竊喜,佯裝淡定道:“你真的可以吃酒?”
“可以。”
薛韞山:“那我給你倒上,今兒你最大。”
“有勞薛公子。”
給祝荷倒了一小杯酒,薛韞山給自己滿上酒碗。
祝荷:“薛公子,這酒我怕你吃不慣。”
薛韞山嘗了一口,皺著眉頭道:“能吃就行。”
兩人吃酒吃菜,間或交談,薛韞山向祝荷解釋他沒出現(xiàn)的原因,旋即裝好奇的樣子追問祝荷這十一天的事。
他問得很細。
細雨霏霏,淅淅瀝瀝,祝荷耐心的聲音徐徐,她慢條斯理陳述每日的流程,和七個少爺去哪里游玩,去哪里吃飯
當(dāng)聽到祝荷說起第八日時,薛韞山的臉色有所緩和。
因為祝荷第八天病了,故而推辭那天的日程。
但沒等他高興多久,祝荷又說他們都給她送了藥。
他們?nèi)艿阶:筛矮I殷勤,而薛韞山卻被關(guān)在府里,一時間,薛韞山氣惱無比。
薛韞山看著祝荷,下頜緊繃,握緊拳頭問:“除了我,你不會還給別人寫了信吧?”
祝荷搖頭。
薛韞山肩背瞬間松弛,他憋住笑,咬緊唇瓣道:“那這么說,你只寫了信給我,你只與我交代你的下落?”
祝荷:“你是我的朋友。”
薛韞山笑了,卻笑得不是很好看。
朋友這個身份令薛韞山又喜又厭,怎么和祝荷說他不想當(dāng)她的朋友?
薛韞山內(nèi)心糾結(jié)緊張,手心出汗,吃了一口酒壯膽后道:
“茶鶯鶯,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
然薛韞山戛然而止,他問不出來,于是徑自吃悶酒。
“茶鶯鶯,你還沒答應(yīng)我。”
“答應(yīng)什么?”祝荷裝糊涂。
“不許離開。”
祝荷唇畔泛出無害的笑,好似佩服薛韞山的毅力與固執(zhí)。
“你說話啊。”薛韞山不滿道。
祝荷:“薛公子,抱歉,恕我不能答應(yīng)你。”
“你——”薛韞山要被氣死。
祝荷淺笑,薛韞山心情不虞,不欲搭理她,但想到今日是祝荷的生辰,他不情不愿擺出一副看得過去的神情。
四周安靜下來,唯聞逐漸浩大的雨聲。
“噠,噠,噠噠噠。”雨聲毫無規(guī)律地滴落,一如薛韞山此時惶然無措的心跳聲。
天色漸漸陰暗,祝荷關(guān)窗閉門,點燃油燈。
朦朧的燈光在祝荷沒有溫度的面皮上搖曳生姿,襯得她的樣貌如夢似幻,給人一種不真實感,仿佛所有盡數(shù)虛假。
祝荷拿走薛韞山的酒碗,道:“薛公子,莫吃了,你數(shù)沒數(shù)自己吃多少碗了。”
柔婉動人的聲線緩緩鉆進薛韞山耳中,如輕柔的羽毛,撩得他耳朵酥麻,心尖顫抖。
約莫是酒意上頭,薛韞山腦子迷糊起來。
他定定凝眄祝荷,白日強行壓下去的炙熱情感成倍地涌出,他忍不住央道:“茶鶯鶯,你不要走好不好?”
嗓音沙啞細弱,裹挾少年呼之欲出的期望與懇求。
祝荷抹了把發(fā)熱的臉,她只吃了一杯酒,臉上赫然出現(xiàn)醺紅,眼睛透出迷蒙。
按了按眉心,祝荷冷靜道:“薛公子,你為何一定要留下我?雖說我們是朋友,可我們認識不到兩個月。”
她估摸也有些醉了,竟直勾勾盯著薛韞山,目光意味深長。
薛韞山第一次見到祝荷探究的眼神,猶覺自己的所思所想被洞悉,他羞澀緊張,慌張無措到只能咬唇不說話。
祝荷有模有樣學(xué)薛韞山的固執(zhí),道:“薛公子,你可否給我一個答案?我想知道。”
未久,薛韞山撇頭,喃喃道:“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祝荷沒聽清,下意識靠近他,“你說什么?”
薛韞山防不勝防,被祝荷突然的親近嚇了一跳。
“你干什么?”
“我聽你的話啊,你大聲點說話,不然我聽不到。”祝荷笑道,帶著醉態(tài)用手腕支起下巴,慵懶地晃了晃頭。
燈火之下,祝荷的唇十分艷紅,惹人停駐。
更要命的是薛韞山與祝荷的嘴唇僅差半寸距離。
薛韞山面紅耳赤,一方面他希望與祝荷挨得更近,也無法拒絕,另一方面,他屬實抵御不住祝荷的靠近,會死的。
一番掙扎之后,他垂眸伸手推祝荷,羞赧道:“你先離我遠一點。”
不成想他這一伸手,慌張的掌心不偏不倚碰到祝荷的胸口。
徒然感知到掌心柔軟,薛韞山抬眼,瞳孔驟縮,然后手臂像是被熱水燙了一般,飛快縮回來。
緊接著,薛韞山感覺鼻子一熱。
“怎么鼻子流血了?”
薛韞山聞言,正要用袖子擦掉,祝荷打斷:“不要動。”
他真就不動了,像收起全部爪子的貓兒,露出柔軟的肚皮,聽話得很。
祝荷取來濕巾子,一邊捏住薛韞山的下頜,一邊用巾子給他擦鼻血。
薛韞山被迫仰頭,很是不習(xí)慣,他欲意收回下巴,豈料祝荷又蹙眉道:“別動。”
目及祝荷嚴肅的臉色,薛韞山眉目間盡是忍耐,卻乖乖聽話,不再動彈。
祝荷擦好鼻血后,隨意放下巾子,也沒松捏住薛韞山下巴的手,問:“你方才說了什么?從實招來。”
薛韞山嘀咕:“你先松開我。”
“你不說,我不松。”祝荷說。
薛韞山只好妥協(xié):“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我會重新考慮。”
薛韞山一驚,隨即忸怩地動了動唇,卻像個啞巴吐不出字來。
祝荷凝視他不自覺流露出的嬌羞模樣,略一傾身,貼著薛韞山的耳朵開口:“薛韞山,你是不是愛慕我?”
一句輕飄飄的話振聾發(fā)聵。
被祝荷當(dāng)面戳穿心思,薛韞山羞恥到極點,他想反駁,可這是事實,是以喉嚨發(fā)不出一丁點聲音來。
末了薛韞山只能捂住紅到滴血的臉,聽到祝荷在笑,他更羞澀,更緊張,心跳快得不像話。
“你躲什么,喜歡就喜歡,這不是人之常情嘛。”祝荷冷不丁道。
薛韞山頭埋得更低,完全沒有被安慰到。
可能覺著有趣,畢竟是頭一回見薛韞山這副模樣,祝荷愉悅地笑,絲毫不懂收斂。
薛韞山聽著聽著惱羞成怒。
他憤而仰頭,攜著破罐子破摔的意志抱住祝荷,咬牙切齒道:“茶鶯鶯,再笑我你就死定了。”
放完狠話,薛韞山把頭埋進祝荷頸窩里,義正言辭道:“我才不喜歡你,我只是不討厭你茶鶯鶯,看在我不討厭你的份上,你能不能喜歡我,我會對你好的,而且我的清白已經(jīng)被你拿去,你必須要負責(zé)。”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祝荷:“怎么喜歡你?”
“就這樣喜歡我,只看著我,不看旁人”薛韞山仰頭,注視祝荷,情不自禁用余光偷看祝荷的嘴唇,偷看一小會兒后倉皇移開。
不敢再看——那么久。
不然他控制不住自己浮想聯(lián)翩。
“好啊。”祝荷答應(yīng)得很干脆。
薛韞山狂喜:“真的?”
祝荷:“真的。”
薛韞山高興得手足無措,本能抱緊祝荷。
祝荷道:“我喜歡你了,那你會要我么?”
薛韞山不假思索道:“要。”
他呆傻而堅定地補充:“只要你。”
“那你還會咬我嗎?”
薛韞山喉結(jié)重重地滾動,試探問:“我可以嗎?”
祝荷笑笑。
欲.念如破土而出的嫩芽,薛韞山不再猶豫,低頭吻上他早已惦記垂涎的嘴唇。
他單純到?jīng)]親過人,也不懂怎么親,起初是小心試探了碰了幾下祝荷的唇,見她不抵觸,循著本能開始肆意輕啄祝荷的唇瓣。
他的吻青澀又急躁。
忽而,祝荷撫摸他上下攢動的喉結(jié),又用指尖挑了下他的下巴,薛韞山被這兩個小動作撩得渾身發(fā)熱發(fā)軟,一下子就起了劇烈的反應(yīng)。
他根本就不是個禁得住撩撥的少年。
祝荷輕笑一聲,復(fù)而回吻他,薛韞山瞳孔一縮,親吻猝然兇起來。
兩人漸漸意亂情迷。
燈火闌珊,祝荷利落地將人推到床榻上。
青澀的果子未經(jīng)采擷,便驀然委地,散發(fā)出清甜勾人的濃香。
薛韞山坐在床上,他低頭,脖頸、臉蛋以及耳朵遍布羞澀的潮紅。
看著祝荷越來越近,薛韞山緊張死了,他知道自己今夜要完成男人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思及此,薛韞山唇瓣顫抖,手指蜷縮著揪住床被,嬌羞得像個小媳婦,任人為所欲為。
祝荷聽到他一邊偷看她,一邊主動解自己的腰帶,小聲道:“那個茶鶯鶯,我還是童子身,你可不可以對我溫柔點?”
祝荷兀自坐在他大腿上。
第38章 第 38 章 再不受那屈辱!【尾巴 ……
屋外的雨不知不覺停歇。
天蒙蒙亮, 祝荷睜開眼,發(fā)覺薛韞山含情脈脈地注視她,目光柔得掐出水來, 眼尾留有一夜未褪的曖昧紅色, 平添三分魅惑。
兩人共枕, 相互依偎, 靠得很近, 祝荷可以清晰地看見薛韞山瞳仁里倒映出她的影子, 以及他削薄肩膀上的指甲痕。
昨夜薛韞山被欺負得狠。
童子雞就一張白紙,一竅不通, 只有被教的份,薛韞山難耐的時候祝荷卻無情到不許他碰她,薛韞山又疼又難受, 直幽咽,但又乖乖聽話, 不敢做什么。
主要他頭一遭, 委實害羞,笨拙懵懂地把身心交給祝荷掌管, 只留下一身使不完的勁兒。
小少爺床上床下兩幅模樣。
收攏情.事記憶,祝荷心說,感覺不錯。
久旱之地適逢一場浩蕩春雨,祝荷眉眼慵懶舒張。
她從馬頭村出來,便禁欲將近一年,她是正常女人, 自然會有本能的欲望,薛韞山各方面尚好,是以祝荷決定對他下手, 主打財色兩不誤。
貪財好色,人之常情。
“茶鶯鶯。”與祝荷水乳交融,薛韞山方才體會到人間極樂。
薛韞山胸口鼓脹,身體的每一處流淌出無與倫比的滿足感與愉悅感,靈魂不住顫栗。
薛韞山對祝荷情意如潮水,為宣泄這溢滿杯口的高.潮情緒,他必須要做些什么,于是他親了親祝荷的臉,她沒防住,好在薛韞山并未發(fā)覺異常。
祝荷恰到好處露出三分茫然。
薛韞山捕捉到這一點情緒,恐祝荷像上回那樣撇清關(guān)系,他認真提醒道:“茶鶯鶯,我們昨晚有了肌膚之親,你不準(zhǔn)說不記得,也不許說是吃醉酒糊涂亂事,你看看我身上的痕跡”
薛韞山毫不知恥地露出自己的上身,兇惡指責(zé)道:“全是你這個禽獸做的!別想賴賬!”
“你拿了我的清白,就要對我負責(zé)到底,不然我就去官府告你奸.污民男。”他滿臉烈性,擺出一副貞潔烈男的樣子威脅,如若祝荷敢不負責(zé),他真會不管不顧把祝荷告上官府。
祝荷干咳一聲:“我是醉了,但事兒都記著。”
薛韞山松一口氣,粲然一笑:“算你識相。”
“現(xiàn)在我和你好了,你可不許始亂終棄,所以不許再離開。”薛韞山得寸進尺道。
祝荷遲疑:“我心里有數(shù)。”
薛韞山不滿意她模棱兩可的回答:“你向我承諾不再離開。”
祝荷只好順從道:“嗯,我都聽你的。”
薛韞山心里的大石頭落地,還被取悅到,眉目浸笑,他非常滿意這個結(jié)果,床下祝荷聽他的,床上
薛韞山耳朵冒出濃濃的熱霧,他嬌羞地想,他姑且委屈自己聽祝荷的。
沉溺半晌思緒,他猝然想起昨夜祝荷看起來很有經(jīng)驗的樣子,與他截然不同。
她僅僅用兩根手指便讓她鐵骨錚錚的大將軍變得異常脆弱。
他心里登時咕嚕咕嚕冒出酸溜溜的泡泡。
薛韞山皺眉,聲線微冷地質(zhì)問道:“茶鶯鶯,你昨夜好生熟練霸道,你是不是在旁人身上也試煉過?”
祝荷淡定反問:“你覺得我是隨便的人嗎?”
薛韞山用腦袋拱她,心里樂開花:“這還差不多,正好小爺也不是隨隨便便的人。”
“我只有你,你也只準(zhǔn)有我。”薛韞山霸道地宣誓。
氛圍略顯微妙。
祝荷未曾回應(yīng),兀自起來穿衣,薛韞山抱住她:“天都沒亮,你起來干嘛?”
說著,薛韞山又偷親她,昨兒他連她的臉都沒碰到,祝荷只讓他派出自己覆蓋粉甲的將軍馳騁疆場。
他后知后覺遺憾,體會到甜絲絲的哀怨不滿。
祝荷道:“習(xí)慣了。”
“你的臉好冰。”薛韞山突兀道,他忽然發(fā)現(xiàn)觸感好似也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同,他暫時說不上來。
薛韞山想再試試,祝賀擋住,他親在祝荷手背上,感覺到她皮膚的柔膩與溫?zé)帷?br />
未等他多想,祝荷道:“快松開我,我要穿衣。”
薛韞山輕聲道:“那你下回讓我親你好不好?”
他已然在期待與祝荷的下一回肌膚之親,并想入非非。
祝荷:“你先松開。”
薛韞山依依不舍放開祝荷,她徑自下榻趿拉鞋子,拿起床頭堆疊的衣裳穿上。
瞬息之間,祝荷直挺挺露出赤條有致的胴體,挺拔優(yōu)美,曲線逶迤,薛韞山下意識捂住臉,張開指縫膽大包天地偷看祝荷雪白的背脊。
昨兒沒注意,今日一打量,薛韞山發(fā)現(xiàn)祝荷后背隱隱約約顯出漂亮分明的背部肌肉,緊實有力,線條十分流暢,賞心悅目。
她柔軟卻也強壯。
薛韞山眼熱,匆匆閉上眼,腦中不自覺浮出昨日艷事。
她整個人騎在他身上,肌膚泛出迷人的光澤。
他情不自禁想,雖然有酒的作用,可是如果祝荷對他沒一點兒心思,肯定不會與他交歡。
薛韞山悶笑,肩膀劇烈顫抖。
須臾,薛韞山亦起床穿衣,見祝荷要走,薛韞山來不及收拾好松松垮垮的外袍,急忙黏上去沒骨頭似的抱住祝荷,好像離了她就會死。
未及薛韞山與祝荷溫存,驟然砰的一下!
破門聲挾著灰塵穿過空氣爆發(fā)出來,緊接著凳子被踢開,幾個身形魁梧的大漢沖進來,領(lǐng)頭人面帶刀疤,兇神惡煞道:“茶鶯鶯!老子可算找到你了!”
聲音震耳欲聾,薛韞山嚇了一跳,而祝荷目及不速之客卻是臉色一白。
薛韞山?jīng)]見過這仗勢,一頭霧水,他低聲道:“你們認識?”
祝荷驚魂未定,頗為遲疑,刀疤男道:“我們當(dāng)然認識了,茶鶯鶯,你不會忘記我了吧?”
祝荷不吱聲,薛韞山觀察這四個大塊頭,曉得來者不善,立馬將祝荷護在身后。
“有什么你們都沖我來,休要為難茶鶯鶯。”
刀疤男挑眉,環(huán)顧四周,感慨道:“茶鶯鶯,看來你日子過得還不錯啊。”說著,領(lǐng)頭人聞到了什么,臉色大變,目光惱怒地打量祝荷與薛韞山。
“好啊,茶鶯鶯,你竟然敢和男人茍合,你知道我會因此損失多少銀錢嗎?!”
祝荷把自己藏在薛韞山身影中。
“你什么意思?”薛韞山問道。
刀疤男:“看來茶鶯鶯沒告訴這位公子她的來頭,那我就來為公子答疑解惑吧。”
只見他掏出兩張賣身契,“看,這是茶鶯鶯和她妹妹的賣身契,她們這對姐妹花可是我花錢買來獻給貴人的 ,結(jié)果你們這對姐妹花倒是好,忘恩負義,竟然敢跑!”
祝荷眼睫顫抖,目光隱忍而憤恨,薛韞山壓下心中思緒,看祝荷反應(yīng)猜出刀疤男所言非虛,他安慰道:“莫怕,有我在。”
祝荷點點頭。
薛韞山面無表情道:“你要多少銀子才會放過她?”
刀疤男笑道:“茶鶯鶯,你可以啊,看來是勾搭上個好男人了,公子衣裳料子不錯吶,氣質(zhì)華貴,茶鶯鶯,你有點眼光。”
薛韞山?jīng)]耐心,沉聲:“多少銀子?”
“公子,做人要有耐心,傾聽更要有耐心。”
“別廢話,多少?”薛韞山看出他們這群人就是圖錢,只要是錢的事一切好說。
“既然這位公子這么說了,那我敞開天窗說亮話,你賠償我——”他夸張地舉起手,“一萬兩,我也沒獅子大開口,她們姐妹倆就值這個價,相信對少爺來說不是什么大錢吧。”
薛韞山面露嫌惡,拳頭差點就揮向刀疤男,什么叫就值這個價?
面對刀疤男的獅子大開口,薛韞山又火又惱。
他忽然聯(lián)想起自己近況。
自從薛父回來便克扣了他的月例銀子,他大哥亦因為他不聽話不撥銀子給他了,而薛韞山最后的私房錢在前段時間也都用來給茶鶯鶯的妹妹買藥材了。
現(xiàn)在要他湊一萬兩,對薛韞山來說并非易事,更何況此事決計不可讓他家人知曉,不然他家里人決對不會再準(zhǔn)許他與祝荷接觸。
但再困難他也要完成。
忽略被祝荷扯動的衣角,薛韞山道:“行,屆時你拿了錢就把賣身契給我,有多遠滾多遠,不要再來叨擾她們。”
“公子爽快!只要拿到錢,我們馬上滾!”刀疤男聲如洪鐘。
“一萬兩并非小數(shù)目,我湊齊需要一點時間。”
“兩天?”
“可以。”
薛韞山點頭,遂順勢要帶祝荷走。
“慢著。”刀疤男讓人守住門口,笑說,“公子,這茶鶯鶯可要留下,不然誰知道你是真去籌錢還是帶著她跑了。”
顯而易見是要將祝荷當(dāng)做人質(zhì)扣押。
薛韞山胸腔起伏,火冒三丈。
祝荷:“對不住,牽連你了。”
“沒有的事,你先在這里待著,我去去就回。”薛韞山說,懊惱地緊了緊眉頭,“你先委屈一下,不要怕。”
祝荷緩慢頷首。
“真是郎情妾意啊。”
薛韞山置之不理,對刀疤男道:“我回來前,你們務(wù)必要保證她毫發(fā)無傷,不然你們休想拿到錢。”
“放心,我們生意人最講究誠信,公子只管安心去拿錢,我等就在此地等公子回來。不過我要提醒公子一句話,可要準(zhǔn)時來,晚來一會我不干,少一分也不成,不然我不會善罷甘休,公子出身大戶人家,想來也不愿意被一些流言蜚語中傷,甚至連累到家族吧,公子切記我的忠告。”
“還有,公子不要耍花招,我只是個苦命人,公子和茶鶯鶯一夜風(fēng)流,你們是高興了,可我卻損失慘重,我也沒惡意,就是不想做賠本買賣,更何況我有她們的賣身契,即便上了公堂,我都是占理的那個。”
薛韞山黑著臉冷哼一聲,再三警告他們不許動祝荷,把他們趕出門,交代祝荷照顧好自己,隨后策馬回去。
薛韞山花了一天半的時間湊齊錢,然后火急火燎帶著銀票和金塊過來。
刀疤男等人拿到錢,立刻還了賣身契,并笑著揚長而去。
薛韞山燒了賣身契,祝荷抱住他,說:“真的抱歉,薛公子。”
薛韞山因為祝荷的主動而悸動,這好像是祝荷第一次主動抱他。
他就知道祝荷對他也是喜歡的,他們是兩情相悅,沾沾自喜一番。
可是他轉(zhuǎn)念想到自己為祝荷奔波,兩天沒凈身,身體定是臭烘烘的,他自己都嫌棄自己。
念及此,薛韞山拼命忍住回抱祝荷的沖動,推開她,說:
“你說什么傻話,我們都是那種關(guān)系了你不要再叫我薛公子,聽著鬧耳朵,再叫我下回就不幫你了。”
“嗯。”祝荷道,“那我叫你韞山好嗎?”
“隨便你。”薛韞山說得無所謂,背后的尾巴卻已經(jīng)翹上天了。
“鶯鶯。”他柔情蜜意地喚,眼皮紅紅的,伸手欲意碰祝荷,又在半空中垂手。
“韞山,你推開我作甚?”祝荷冷不防道。
薛韞山糾結(jié),期期艾艾道:“那個,我沒沐浴,身上臭。”
“我不介意。”說畢,祝荷抱住薛韞山,“韞山,謝謝你幫我解決我這輩子最大的隱患。”
祝荷越看薛韞山越喜歡。
我、不、介、意。
薛韞山被四個字砸得暈頭轉(zhuǎn)向,飄飄欲仙,癡癡呆呆。
好半天薛韞山才回神,試探道:“鶯鶯,你和那幾個人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愿意的話,就告訴我,我覺得有必要了解你的過往。”
“你真的想知道?”
“我當(dāng)然要知道了。”薛韞山嚴肅。
二人對視。
祝荷松開薛韞山,陷入回憶,道:
“我與妹妹很小的時候就被父母賣了,期間被轉(zhuǎn)手數(shù)次,最后落到他們這群惡霸手里,后來遇到一個好心人出手相救,我與妹妹這才逃出魔窟,不然我們可能早就死在哪個骯臟的窯子里,抑或是在漆黑潮濕的小屋里被餓死、被打死、被凌辱致死,末了被丟到亂葬崗,你可能就見不到我了。”
“逃出生天后,我與妹妹毫無謀生手段,也不認識任何人,我們當(dāng)過乞丐,做過小偷,和狗搶過食”祝荷頓了頓,神色憂傷,搖了搖頭,不再訴說曾經(jīng)的苦難。
“后來輾轉(zhuǎn)來到揚州,有一次我餓昏在路上,明廣白出現(xiàn)救了我,他給我無法想象的溫暖接下來的事你便知曉了。”
薛韞山心疼極了,下意識抱住祝荷,用最熾熱純粹的情意編織成承諾:“鶯鶯,你相信我,我會對你好,不會再讓你和你妹妹遭受一丁點的苦。”
“對了,你別難過,那幾個人我會替你報仇的。”薛韞山眉眼冰冷。
“不了,我不欲再節(jié)外生枝,也不想再想起曾經(jīng),就讓它過去吧,你別找麻煩了。”
薛韞山盯死祝荷,冷冷一嗤,良久點頭。
祝荷佯裝思索,說:“韞山,我問你,你會不會介意我心里還有明廣白?”
薛韞山心里不爽,面上不顯,傲氣道:“不要小看我,我會讓你完全忘記那個負心漢的。”
祝荷:“我怎么有點不敢相信?”
“你不相信我?茶鶯鶯,你是要氣死我嗎?”薛韞山窩火到要跳腳,動氣的臉蛋生動極了。
祝荷柔笑,眼中印出一點郁色:“我信,我信,但是你怎么保證你不會變心?”
“反正我這輩子就認定你了,能讓我認定你,那是你三世修來的福分。”薛韞山夸夸其詞,隨后又道,“要是沒我在,指不定你被人欺負成什么樣子了。”
祝荷笑了笑,就覺得挺可愛的,有點想捏他的腮肉,忍住了。
薛韞山嘴巴開合個不停:“茶鶯鶯,你和我好了就不能再想明廣白了,也不許和他見面,也不許再見那些人,你不準(zhǔn)見異思遷,三心二意,以后只準(zhǔn)想我,念我,與我說話除了我,面對所有人,你都要保持六根清凈,像尼姑一樣固守本心,老僧入定,不為美色所惑”
“你要是偷看了別人,我就詛咒你出門踩到狗屎,上茅房沒有廁紙,吃飯沒有筷子”
他一股腦說了好多話,話音逐漸混亂,說著說著也不知是想到什么,可能是想起祝荷心里還有明廣白,又或者是怕祝荷被某些賤人勾走,他驀然生氣了。
惱火的薛韞山把頭埋在祝荷頸側(cè),臉色鐵青,郁郁不樂。
要瘋了,才剛和祝荷好怎么就想這些有的沒的破事了。
“怎么了?”祝荷聽著正有趣呢。
“你還問!”薛韞山情緒失控,還不是因為外面那些豺狼虎豹!要是祝荷被搶走了,他不得哭死,來年墳頭草肯定有齊人腰了!屆時祝荷會不會帶著新歡來祭拜他?
完蛋了,他要被祝荷徹徹底底地害死了,沒救了。
薛韞山絕望之余有火發(fā)不出,活似一個拳頭打在棉花上。
祝荷包容他莫名其妙的脾氣,溫柔地拍拍他的背:“好了好了,消消氣吧,韞山。”
祝荷聲線溫柔,短短一句話立馬把薛韞山哄好了。
薛韞山腦子思緒活躍,他想,外面那些人再怎么鬧騰蹦跶,只要祝荷心里有他,再有他時時刻刻看著,不就怕有人把祝荷勾引走。
何況祝荷就不是會被美色所惑的女人,就算有,薛韞山肯定自己會是最好看的那個!競爭力杠杠的!
他對自己長相的自信那是比天高。
臭屁完,薛韞山安心了,火氣煙消云散。
然后薛韞山聞著祝荷散發(fā)出的香氣就開始心神蕩漾,氣息頃刻亂得不成樣子,腦子里全是不干凈的東西。
“我?guī)湍憬鉀Q了這么大的問題,你必須要補償我。”
祝荷想了想,道:“你想要什么?”
薛韞山本打算矜持,給祝荷機會讓她自己猜。
可是他委實高估自己,沒多久,他自己便扭著腰,甕聲甕氣道:“茶鶯鶯,等我沐浴后我想親你。”
祝荷尚未表態(tài),薛韞山搶在她面前堵她的后路:“你不許不讓我親,不然我再不會讓你騎著我,再不受那屈辱!我說到做到。”
薛韞山殺氣騰騰,足以驚天動地.
凈過身一親芳澤后,薛韞山一發(fā)不可收拾,被腦子里不干凈的東西蠱惑,遂纏著祝荷,最后成功與祝荷做了羞人的事。
這回他還是被壓倒,卻有新進展——得到祝荷準(zhǔn)許可以撫摸。
薛韞山瞬間跟打了雞血似的,鉚足了勁表達自己的興奮。
一不小心,薛韞山的額頭拂過祝荷的臉,冰涼的觸感叫他眨眨眼。
薛韞山有少許奇怪,分明感覺到祝荷的身體在發(fā)熱,為何她的臉一片皙白冰冷,沒有正常的溫度?
然而一上床,薛韞山腦子便迷迷糊糊,很多事一概不想,故而未多留神,錯過祝荷表現(xiàn)出的破綻。
祝荷摸了摸他汗津津的臉,指尖輕輕按壓他糜麗的唇瓣,動作輕緩且銜著幾分挑逗的意味。
薛韞山被撩撥得生不如死,眸子水光瀲滟,目光熱烈而忍耐。
忍無可忍,他死死抱住祝荷,將腦袋枕在雪丘上,緊接著紅著臉拽住她的手引至胸膛朱紅。
祝荷貌似愣了半息,驚奇地打量埋頭不語的薛韞山。
見祝荷無動于衷,薛韞山用腦袋蹭她,含羞帶怯又難以啟齒地催促道:“茶鶯鶯”
聲線細碎,充滿欲說還休的欲.色。
見多識廣的祝荷微微詫異,她心想,才第二回 就發(fā).騷,屬實有點意外呢
屋內(nèi)春光闌珊,薛韞山戳戳祝荷的腰,希望她能跟他回去,祝荷婉拒,說她在這里修養(yǎng),揚州城人太多了,不清凈。
薛韞山考慮到他自己給自己找的情敵,氣不打一處來,遂同意了祝荷。
薛韞山偶爾會夜宿在祝荷家里,有時會回去。
二人正是濃情蜜意、如膠似漆之際。
“都好幾天了,為何一直沒看到你妹妹?”薛韞山有心與祝荷的妹妹認識。
祝荷眼皮不眨一下道:“她在另外一個村子找了新活計。”
“她身子骨不好啊。”薛韞山愛屋及烏。
“平日只要注意,她不會生病。”
“我認為保險起見,還是以身體為重,你叫她把事兒辭了,要不來我家,我給她找個更輕松的活,躺著賺月銀。”
“她的性子倔著呢,不會去的。”
“行吧。”想與小姨子打好關(guān)系的算盤是落空了。
是日,天氣熱起來,薛韞山避開他那些胡攪蠻纏的朋友,隱匿行蹤,買了夏日吃的點心瓜果和冰飲,坐上馬車來找祝荷。
有新鮮的甜瓜、白桃、李子、水木瓜等。
祝荷就喜歡這些小攤子賣的吃食,本來薛韞山從不吃這些廉價路邊攤,可在祝荷的影響下,他漸漸吃得多了,嘗到妙處。
蓋因怕其他人透過他知曉祝荷下落,薛韞山每次來俱是小心謹慎,確定躲開所有想從他這探聽祝荷訊息的豺狼虎豹后,才來花園村。
薛韞山心想,分明是名正言順和祝荷好,可是兩人見面跟偷情似的,怪煩躁的。
但薛韞山不得不這么做。
馬車停在祝荷家門前的榕樹下,薛韞山提起食盒下馬車,讓馬夫回去,明日再來接他。
馬夫駕駛馬車遠去。
薛韞山走向祝荷家門口,結(jié)果望見大門緊閉,他擰眉,過去推門,門推不開,他又呼喊:“茶鶯鶯,茶鶯鶯。”
無人回應(yīng)。
薛韞山這下奇怪了,茶鶯鶯這廝去哪了?
正疑惑間,視線內(nèi)猛然一頭黑狗和黃狗,它們正在打打鬧鬧,沒搭理薛韞山。
可是薛韞山怕狗,即便狗沒有追他咬他,他依然控制不住害怕的心情。
薛韞山全身如一根緊繃到極點的弦,下一刻,薛韞山屬實受不住兩條狗的壓迫感,下意識拔腿就跑。
誰告訴他,為何這村子會有狗?
明明前幾次他都被看到!
薛韞山轉(zhuǎn)身跑的同時,迎面撞上一個女子,來人抓住薛韞山的小臂,壓低聲音說:“公子莫跑,你越跑它們越是會追你。”
女子的話如定海神針,莫名安撫住薛韞山的恐懼。
而且她的聲音讓他有種抓不住的熟稔感。
薛韞山驚奇,顫抖地低頭,女子平平無奇的臉映入他的眼簾中。
第39章 第 39 章 嚇人
然后薛韞山就被嚇到, 下意識大力打開女子的手,蹦退半步,頗為驚悚。
她并未生氣, 道:“公子莫怕, 你不動那狗斷然不會過來。”
薛韞山噎了噎, 遲緩作揖道:“方才多有得罪, 抱歉, 我并不習(xí)慣旁人觸碰我, 多、多謝。”
她點點下巴,消失在薛韞山的視野內(nèi), 那廂兩個嬉戲玩鬧的狗湊巧走了。
薛韞山大松一口氣,回想適才惡寒的畫面。
女子寡淡的面容上冒出許多紅色疹子,本來就怪嚇人的, 剛好被提心吊膽的薛韞山瞧見,他悚上加悚。
那一面的沖擊不亞于狗帶給薛韞山的寒意。
薛韞山雙手環(huán)臂, 自上而下摸了摸雞皮疙瘩的臂膀, 心道,那姑娘是怎么了?緣何面皮起紅疹?
不過那姑娘有些許眼熟, 似乎是上回他錯認的那個。
還有,那姑娘與他素不相識,她為何知道他怕狗?
莫非是他表現(xiàn)得過于明顯了?
薛韞山懊惱,真丟臉。
現(xiàn)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薛韞山抓緊食盒望天,心道, 茶鶯鶯到底去何處了?由于先前兩條狗,薛韞山不敢去找人,便留在樹蔭下等茶鶯鶯回來。
不知時辰過去多久, 門口徒然打開,祝荷從里面走出來,薛韞山立馬過去,攏起眉頭質(zhì)問道:“茶鶯鶯,你知不知道我等你多久了,知不知道我遇到了什么?方才我叫你你為何不回應(yīng)我?”
祝荷:“這些日子天天折騰,我骨頭軟,身子疲,你不許我睡個踏實的回籠覺嗎?”
薛韞山一下怒火被澆滅個干凈。
祝荷道:“你遇到了什么?”
薛韞山登時委屈起來,撇嘴別扭道:“有狗。”
“它們追你了?”祝荷擔(dān)憂道。
“那倒沒有,小爺我天不怕地不怕,豈會怕兩條狗?茶鶯鶯,你是不是以為我怕狗?”
祝荷道:“我說了嗎?”
“沒有最好,我一點都不怕,來一個我打一個,來一雙我打一雙!”薛韞山說得意氣風(fēng)發(fā),無所畏懼。
“對了,我跟你說我方才還遇到一個姑娘,長得可瘆人了,臉上長滿密密麻麻的紅疹,真的把我嚇?biāo)懒耍 ?br />
薛韞山心有余悸。
祝荷淡淡道:“是嗎?”若非怕薛韞山出事,她只會袖手旁觀。
一到夏日,鄉(xiāng)下便有各種蛇蟲出沒,祝荷起初只灑雄黃粉,結(jié)果昨夜被蟲子咬了,今早一起來臉上起了好多疹子,疹子不痛不癢,就是難看,祝荷不得不大夫,回來時買了驅(qū)蚊蟲的藥粉。
“我騙你作甚?”薛韞山只是提一嘴,接著偏頭把食盒舉起:“都是你喜歡吃的,拿去。”
祝荷適當(dāng)露出驚喜:“你真好。”
薛韞山抬起下巴,翹起唇角弧度。
“除了我,再不會有人對你更好了!”他得意洋洋如是說。
祝荷笑了笑。
進屋之后,薛韞山纏著祝荷說話:“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難,每天來看你跟做賊似的,天天防著一堆人,他們真的好煩,找不到你的下落就要騷擾我。”
“我就說不要你那樣做。”祝荷說。
薛韞山哼一聲,悔不當(dāng)初,倘若他早些明白自己對祝荷的心意,便不會這些糟心窩子的事了。
好煩。
薛韞山扶額。
“韞山,我等會得去看我妹妹,不能留你了。”
薛韞山一聽就炸了,埋怨道:“你明日再去看也不遲,我今日遭遇這么多事,你不僅不陪我安慰我,還要趕我走,茶鶯鶯,你怎么可以如此無情!”
“那我現(xiàn)在安慰安慰你?”祝荷柔聲說。
薛韞山抱緊祝荷的腰,渾身炸毛,氣急敗壞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已經(jīng)吩咐車夫明兒來接我,你若趕我走,那我怎么回家?我長得這么好看,獨自回家遇到意外你負責(zé)嗎?”
“我租賃一輛牛車送你回去。”祝荷神容溫和,面對薛韞山不懂事的鬧騰,她沒有慍怒。
薛韞山:“小爺我才不做牛車,我今天就要留下來!打死也不走。”
祝荷目視薛韞山這塊甩不掉的牛皮糖,半晌道:“真的不回去?”語調(diào)頗有意味深長的意思,然薛韞山未曾聽出來。
“就不!”
“好吧,那就留下來。”祝荷眸色晦澀。
薛韞山氣沒消,故作不虞:“我聽不出你讓我留下來的誠意,你敷衍我。”
“好了,莫要生氣了。”
薛韞山冷嗤,像受了一肚子氣的小怨婦。
祝荷喂給他一顆李子,“吃李子,夠誠懇了?”
薛韞山心說,語氣依舊敷衍,勝在他為人大度寬容。
薛韞山臭著臉張口咬青色的李子,李子肉爆開,酸味瞬間彌漫,他頓時被酸得五官緊皺。
吃完李子,薛韞山用眼神譴責(zé)祝荷,沒好氣道:“酸死了,我就不懂你的喜好,盡喜歡吃這些東西。”
祝荷放回剛拿起的李子。
薛韞山:“快喂,我還沒消氣。”
祝荷依言。
吃了三顆李子,有兩顆酸得要死,只有一顆甘甜甘甜的。
“你換個喂。”薛韞山牙齒酸得打顫。
未久,薛韞山口中咀嚼桃子,唇齒間滿是蜜桃汁水的芬芳,“喂,茶鶯鶯,你何時跟我回去?我想帶你去見我娘。”
祝荷眸光凝滯,緩聲道:“你是何意?”
“笨死了,這都聽不出來,小爺?shù)囊馑季褪且⒛恪!毖y山故作平靜嘟噥,然平靜的外表下,他絞著雙手心驚肉跳,生怕祝荷嘴里吐出他不愛聽的話。
倘若她吐了,他就讓她吞回去,再咬親死她!
祝荷不言,怔愣地看著薛韞山,薛韞山被看得不好意思,偏頭道:“怎么樣?震驚了?被感動了?”
祝荷說:“太突然了。”
薛韞山睨她,結(jié)果祝荷作出的反應(yīng)與他預(yù)想的大相庭徑,他都說要娶她了,可祝荷竟然沒有狂喜,而是一副平靜憂愁的模樣。
火蹭蹭冒來,如火山爆發(fā)。
“茶鶯鶯,我告訴你我要娶你,你為何卻擺出這副樣子?”薛韞山氣結(jié)咆哮。
祝荷搖首:“我只是擔(dān)心,我只是一介平民,你娘會滿意我嗎?她會不會對我有偏見,甚而輕視我?”
聽言,薛韞山一愣,滔天氣焰輕飄飄消弭。
他面色驟變,癡癡偷笑著抱住祝荷,寬慰道:“你放心吧,我娘可好了,她才不會嫌棄自家兒子喜歡的人。”
話音里的愉悅幾欲要溢出來,也在不經(jīng)意吐出對祝荷的心意。
祝荷:“我還是擔(dān)心。”
薛韞山:“擔(dān)心什么呢,有我在,況且你很出眾,長得好,又溫柔善良,堅強聰慧你根本不需要憂心。”
薛韞山是這樣打算的,先讓他娘接受她,再藉由娘讓祖母承認祝荷,接著是他哥,最后是他爹,等所有家人全然接受祝荷,他和祝荷成親的好日子就不遠了。
嘻嘻。
薛韞山偷著樂,悄咪咪透個底,他連自己和祝荷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他心說,茶鶯鶯你瞧我對你多好,把未來的路全鋪墊好了,只要你跟著我走就成。
薛韞山美滋滋想著自己未來和祝荷要生的孩子,想得頭腦發(fā)熱,精神亢奮。
所思有所言,祝荷聽薛韞山道:“茶鶯鶯,你說咱們倆生幾個孩子好哇?”
祝荷心道,異想天開。
她可不打算去見薛韞山的娘,若真見了,只會平添麻煩,她冷酷地想,錢騙得差不多了,得脫身了。
面上祝荷岔開話題道:“韞山,你當(dāng)真不走?”
薛韞山臉色一變,松開祝荷,惱聲道:“茶鶯鶯,你反悔了吧?”
“沒有,只是與你再確定一次。”
薛韞山面色和緩:“我不走,你作甚要再問?莫非你有不可告人的陰謀?你想對我做什么?”
“想哪去了?我就是單純問問。”祝荷輕笑。
薛韞山呵一聲,卻相信了祝荷的話,不曾有半點懷疑,繼而提要求:“茶鶯鶯,我要親你。”
說完,薛韞山俯身封住祝荷的唇瓣。
起初連氣都不會換的少年,而今在日復(fù)一日的訓(xùn)練下,會笨拙地探出舌尖,熱烈地追逐祝荷的舌。
祝荷邊親邊用冷淡的眼神描摹薛韞山情動的面容。
既然你不走,那休怪我無情。
說我長得嚇人?那我就嚇?biāo)滥愫昧恕?br />
祝荷惡趣味地想,唇角沒忍住勾起一個惡劣的弧度.
夜間外頭風(fēng)起,清涼的夜風(fēng)送來寧靜和舒適。
薛韞山眼巴巴望著祝荷,蠢蠢欲動,祝荷無動于衷,只說:“睡吧。”
薛韞山抿唇掀高被子蓋住自己全身,翻身背靠祝荷。
祝荷說:“我來了小日子。”
薛韞山?jīng)]有回應(yīng)。
不消多時,被褥起起伏伏,薛韞山借著被子的掩飾翻回身,像小媳婦似的躬身緊緊依偎在祝荷懷里。
聞著祝荷身上淡淡的藥味,薛韞山踢開被子閉上眼。
困頓時,薛韞山模模糊糊想,茶鶯鶯身上為何有藥味?
祝荷低頭打量薛韞山,指尖輕挑起他的發(fā)絲。
夤夜,萬籟俱靜,唯有蟬聲不絕,生生不息。
一截清冷皎潔的月光穿過敞開的窗戶折射進屋里,照得一寸地面明亮。
窗邊簡陋的梳妝臺上,祝荷一襲素白中衣,用手支起下巴欣賞夜景,姿態(tài)閑適慵懶。
床榻之上,薛韞山睡得正熟。
不知過去多久,薛韞山身上黏膩,被硬生生熱醒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蓋了被子,他忙不迭扯掉被子。
這一扯,薛韞山身側(cè)空蕩蕩的,愣了一息,薛韞山急急忙忙下床,呼喊道:“茶鶯鶯,你去哪——”
話音戛然而止,薛韞山在下床后便瞥見左側(cè)窗戶邊上坐著一個女人。
是祝荷。
薛韞山面色疑惑,踱步過去:“茶鶯鶯,你半夜不睡覺起來坐這干嘛?”
第40章 深夜炸更 他是什么很賤的男人嗎
女人身形幾不可察顫抖, 一言不發(fā),薛韞山站在她后面抱住她,搖了搖她的肩膀, 語氣輕柔:“回去睡覺好不好?”
女人依然不見反應(yīng), 薛韞山奇怪抬頭, 從梳妝臺上的鏡子里他清清楚楚地看清女人的模樣。
五官寡淡, 面有紅疹, 在夜色的襯托下莫名瘆人。
不是他熟悉的容貌。
剎那間, 薛韞山瞪大眼睛,如五雷轟頂, 他下意識松開她,連連后退,概因退得倉促, 步履趔趄,險些摔倒。
待后背抵住冰冷的墻壁, 薛韞山臉上的震驚駭然、不可置信依舊未散。
薛韞山跟見鬼似的哆嗦著嘴唇, 質(zhì)問道:“你、你這個女人怎會出現(xiàn)在這個房間?”
祝荷沒動,幽幽道:“發(fā)現(xiàn)了啊。”
“你究竟是誰?!”
“你是人是鬼?”
“茶鶯鶯呢?茶鶯鶯去哪了?”
“你快告訴我!說話!”
薛韞山吼叫的聲音響徹云霄, 屋外知了被驚得噤聲。
周遭死寂壓抑。
祝荷回眸,看著如驚弓之鳥的薛韞山。
她不再壓低聲音,開口:“你說你作甚要半夜醒來?”
乍聞祝荷的聲音,薛韞山身形大震,心中涌出驚濤駭浪。
面貌不同,可是聲音、背影、面部輪廓、體香氣息、眼神俱與茶鶯鶯一模一樣。
薛韞山經(jīng)常會偷偷觀察茶鶯鶯, 對她自是熟悉,從祝荷開口,他哪能認不出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就是茶鶯鶯。
更何況過去兩次與茶鶯鶯相遇的畫面出現(xiàn), 他察覺到從前不曾在意的細節(jié)。
為何會抱錯人?不是背影相似,而是就是同一個人。
為何知曉他怕狗?因為那人就是茶鶯鶯。
為何會在茶鶯鶯門口撞見她?因為這是她的家。
樁樁件件的細枝末節(jié)如抽絲剝繭一般在薛韞山面前攤開,使得薛韞山無法自欺欺人,可是平心而論,他無法接受如此可怕的沖擊。
“不可能,不可能”薛韞山捂著臉自言自語。
簡直荒唐。
怎么可能。
相比薛韞山,祝荷顯得極為平靜,淡淡地注視要瘋了的薛韞山。
須臾,薛韞山仰頭,眼眸赤紅,他明知故問道:“你是誰?你究竟是誰?”
“茶鶯鶯。”祝荷說。
“不可能!不可能!”薛韞山猛然跑過去,細細打量祝荷的臉,然而就看到臺上那薄薄的人皮面具,他沒見過人皮面具,卻有所耳聞。
薛韞山愣住,隨即木然拿起人皮面具潦草地給祝荷戴上,果不其然,他透過面具依稀看到茶鶯鶯的臉。
啪!
人皮面具落在地上,薛韞山崩潰了,心口壓抑的情緒決堤,它們洶涌澎拜,如洪水一般淹沒薛韞山。
緊接著得知自己被欺騙后生出的怒火沖上天際,引發(fā)前所未有的狂風(fēng)暴雨。
咻咻!轟隆!
薛韞山無法呼吸,五臟六腑撕裂般疼痛,極致的憤怒使他眼睛爬滿血絲,紅得滴血,他指著祝荷的鼻子歇斯底里罵道:“混蛋!丑八怪!騙子,你不是人!你無恥卑鄙!”
他一股腦發(fā)泄自己的情緒,罵得語無倫次,什么惡毒的詞皆不經(jīng)腦脫口而出。
不知罵了多久,薛韞山口干舌燥,喘不過氣,這才劇烈吐納著停了嘴巴。
祝荷道:“罵夠了?”
“騙子!丑八怪!”薛韞山中氣不足地恨恨道。
祝荷撿起面具,說:“嚇到了?”
“你說呢!”
祝荷忍笑,道:“我本來就沒想瞞多久,只是沒料到事情來得這么快。”
“茶鶯鶯,你騙我!”
“是,我騙你。”祝荷大大方方承認,又說,“既然被你發(fā)現(xiàn)真面目,那薛韞山,咱們好聚好散。”
薛韞山噴火的眼眸里出現(xiàn)一絲錯愕:“你什么意思?”
“好聚好散,你不是說我是騙子,是丑八怪嗎,看你的樣子是無法接受真實的我,那就只能散了。”
“你就不解釋一下?”面對祝荷的淡定冷靜,薛韞山氣得肝疼。
“解釋什么?無用功罷了!”
薛韞山看著祝荷瀟灑坦蕩的態(tài)度,惱火得理智全無,他吼道:
“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好啊,幸好小爺我提前發(fā)現(xiàn),不然還不知道要被你這個無恥至極的丑八怪騙子騙多久,老天有眼!”
“是你滾,不是我滾!”
祝荷:“這是我家。”
薛韞山全身顫栗,死死攥緊拳頭,骨頭嘎吱嘎吱作響,快要被氣哭:“住口!是小爺不要你這個死騙子了!再讓我看到你,見一次打一次!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祝荷:“嗯。”
余音環(huán)繞。
薛韞山耳朵嗡鳴,脖頸青筋鼓動,已經(jīng)氣得說不出話了,他邁著憤恨的步伐踹掉擋路的凳子,摔門離開。
“出門當(dāng)心。”
“不要你假好心!虛偽!你給我等著!”薛韞山罵罵咧咧,每一個字俱裹挾燙人的火氣。
急切的腳步聲遠去,祝荷再忍不住笑出聲來。
想起薛韞山那憤怒崩潰的樣子,祝荷笑意盈盈,心想,表情怪可愛的。
祝荷閑閑地瞻望月色,未久,她準(zhǔn)備去拿柜子里存放的細軟,然而一轉(zhuǎn)身,門口躍進一道暗紅色的影子。
是折回來的薛韞山。
四目相對。
薛韞山開口就是咬牙切齒罵祝荷:“丑八怪!騙子!混蛋!”
祝荷:“怎么回來了?”
話音未落,祝荷看見薛韞山紅紅的眼睛蓄滿水霧,他死死盯著她,目光憤恨至極,就在祝荷以為他還要罵的時候,下一刻,薛韞山吧嗒吧嗒掉晶瑩的淚珠子。
祝荷:“嗯?”
薛韞山猛然撲上來,死死抱住祝荷,由于沖力過大,祝荷后退,最后背靠在梳妝臺前。
“茶鶯鶯,你為何要騙我?”他憤怒控訴。
善心大發(fā)的祝荷誠實地說:“你家里有錢。”
“你為何要騙家里有錢的我?你良心不會不安嗎?”
“因為我喜歡錢。”祝荷又說一句真話,她從不掩飾自己喜歡錢的愛好。
薛韞山抽噎著冰冷道:“除了虛假的樣貌,你還騙了我什么?”
“你猜。”
薛韞山從她喜歡錢聯(lián)想到那特別的一天,斷斷續(xù)續(xù)詰問:“那些人是不是你、你安排的?”
“是。”
薛韞山倒吸一口涼氣,狠狠用拳頭綿軟地擂她。
他瘋狂地叱罵:“無恥,卑鄙,惡心!你就、就為那么點錢算計我?”
“是。”她言簡意賅。
薛韞山胸腔劇烈起伏,一邊難過地哭,一邊恨死祝荷這個女騙子了。
“我、恨、你。”他一字一頓。
祝荷聲線溫柔:“嗯,我知道,松開我吧。”
薛韞山慍怒:“你怎么可以這般無情地說出這三個字?”
“你不是恨我嗎?我相信一個怨恨我的人不會喜歡抱著我的。”
“我不是抱你,我是要勒死你!”薛韞山兇惡地放狠話。
祝荷好整以暇地笑:“那你勒吧。”
“別以為我不敢,我要報復(fù)你,狠狠報復(fù)你,讓你吃不了兜著走!讓你生不如死!”
撂下話,薛韞山抱緊祝荷的腰,把氣出來的苦澀眼淚全抹到祝荷衣裳上,復(fù)而問:
“茶鶯鶯,你樣子是假的,那你的名字是不是也是假的?妹妹也是假的?就連你的身世也是你憑空捏造的?”
他所有的憐惜心疼全是笑話!
祝荷面不改色道:“名字是真的,妹妹也是真的,身世更是真的,只有容貌不是,我生得平庸,想騙人就必須要有一張能讓人有好感的皮囊。”
“這是我謀生的手段。”念在和薛韞山處得還不錯的份上,祝荷解釋。
她補充:“我妹妹體弱多病,而我身無長物,沒有本事,只能學(xué)著騙人來得銀子。”
薛韞山心里無端好受了些許。
“你想要錢直接跟我說不行嘛,我沒什么不能給你的,干嘛要騙我?”
祝荷心里說,因為我享受騙財騙色順道騙騙心的過程。
當(dāng)然,天真單純的薛韞山不會理解她的心思。
“我怎么說,如果我不用這張臉,你會注意到我嗎?我們也許根本不會有任何交際,你說我丑。”
薛韞山啞然,轉(zhuǎn)而問:“除了我,你還騙過多少人?老明你也騙過?”
祝荷只說:“他真的救過我的命,我對他是真心相待。”
薛韞山心口痛:“那我也算救過你,你為何不能對我真心相待?”
“沒辦法。”祝荷含糊道。
“什么叫沒辦法?”
“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你又哄弄我對不對?你把我當(dāng)傻子!”
“不是。”祝荷嘆息,想了想說,“那幾個人是我安排的,可我也確實是從他們手里逃出來的,他們在我生辰前就找到我和我妹妹,我僥幸逃脫,但我妹妹卻落在他們手里,他們威脅我說要一萬兩才能贖回妹妹,我有想過找你借,但我怕你不會借,是以我走投無路,便在生辰時給你下套。”
“好一個下套,看不出來你真是心機深沉,你醉酒是裝的?”薛韞山冷冷道。
“是。”
薛韞山被算計個徹底,按理說他該憤怒,可心里鬼使神差竊喜。
為何?他說不上來。
她只是有苦衷而已,倘若他早些發(fā)覺,事情便不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是他的錯。
祝荷:“我知道你是好人,其實我不忍心騙你的。”
“鬼話連篇,我再不會相信你的話了!”薛韞山一面為祝荷的欺騙開脫,一面毫不動搖說。
“嗯,我知道。”
“你知道個屁!”罵完,薛韞山心里的怒氣和怨恨難以消除,因為他既恨祝荷,也氣自己沒出息。
明明說好和祝荷一刀兩斷,結(jié)果出去后吹了一陣涼風(fēng),腦子就冷靜不少,他深刻地發(fā)現(xiàn)自己割舍不掉祝荷,一想到要與祝荷橋歸橋路歸路,薛韞山便心如刀割,腳步不自覺轉(zhuǎn)向。
可是他堂堂薛家少爺,家財萬貫,即便與祝荷斷了,也有大把的美人等他選,只要投入新的溫柔鄉(xiāng),他不怕忘記不掉祝荷。
他是什么很賤的男人嗎?憑什么要回來找祝荷?
他不承認自己是心痛不舍,他就是不服氣,怎么可以便宜了別人?!
倘若真與祝荷斷了,那他失去的清白找誰償還?
于是,薛韞山顧不上尊嚴和面子,看似氣勢洶洶回來盤問,實際是灰溜溜跑回來找祝荷復(fù)合。
哦,好吧,他就是犯賤,割舍不掉一個傷害他欺騙他的女人。
薛韞山眉眼忍耐,抽了抽氣說:“除了我,你有沒有騙過他人身心?說實話!”
“沒有。”祝荷肯定道。
薛韞山直勾勾凝視祝荷,見她神色如常,眼睛也與他對視,毫無心虛跡象,他勉強舒心,惡狠狠道:
“我有錢,你以后只準(zhǔn)騙我一個人。”
與此同時,薛韞山深深意識到自己不能再無所事事下去,他必須要奮發(fā)向上,靠自己賺錢,不然只會受到家里掣肘,到時候讓家里知曉祝荷身份,他只會處處寸步難行,都養(yǎng)不了祝荷了。
若是祝荷被比他更有錢的人搶走了,那他
他真該多存點私房錢,早知道斗蛐蛐收斂一點了。
祝荷沒說話。
薛韞山急眼了:“你快點回答我。”
祝荷:“薛公子,你真是個奇怪的人。”
“你管我,還有不許叫我公子,煩!”
祝荷:“韞山。”
薛韞山好看的眉眼舒展,一臉嚴肅地命令道:“親我,拿出你的誠意。”
祝荷踮腳吻薛韞山的唇。
薛韞山反客為主,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急著像大人討要安慰的糖吃。
他吻得特別兇,所有情緒皆化在這個激烈狂熱的吻里。
纏綿暴烈的親吻持續(xù)。
薛韞山鉚足了勁兒一遍又一遍地吻她,第一次顯露出蠻橫霸道,發(fā)狠地撬開祝荷的齒關(guān),與之唇齒相依,舌尖相互勾纏,攫奪祝荷的氣息。
兩人交吻間嘴唇艷紅濕潤,飽滿靡麗,有細細銀絲牽扯出現(xiàn)。
而薛韞山被憤恨燒出千瘡百孔的心臟一點點痊愈,逐漸恢復(fù)到正常的跳動。
暴風(fēng)雨過后迎來一場纏綿的細雨,待細雨停歇,天地寧靜清新。
氣力耗盡,薛韞山滿面欲.色與沉迷,不甘心地吸吮一下祝荷的唇瓣,接著一邊嫌棄一邊嬌羞地把整個身體靠著祝荷。
吻了多長時間?
薛韞山心里數(shù)了數(shù),沒算出來,總是是很久。
薛韞山身體發(fā)熱發(fā)軟。
激烈的交吻讓主動進攻的薛韞山有些受不住,他眼睛氤氳,透出一股子任人欺負的脆弱感。
想起今夜的事,還是傷心,薛韞山把頭埋在祝荷頸窩處,眼淚不聽話地滾下來,浸染她那一塊細膩的皮膚。
祝荷感受到他滾燙的淚水。
她開口:“不介意我是騙子了?”
“誰說不介意,我恨你,討厭你,嫌棄你的長相,沒見過你這么難看的女人。”
祝荷:“那真是抱歉,天生的。”
他捶打祝荷一下,細細哭著說:“茶鶯鶯,我告訴你下不為例,我再勉強委屈一下自己與你和好,茶鶯鶯,這是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我不是隨便的人,我也決計不會再原諒你一次,所以你要永遠喜歡他,不可以始亂終棄。”
“還有”他哽咽,“不許隨隨便說一刀兩斷的話,我不愛聽,你若是再說了,屆時休要怪我用針線把你嘴巴縫合起來。”
祝荷低頭看著懷里的薛韞山,輕輕笑了笑。
薛韞山又說了一些話,而后想到自己一直沒問祝荷喜不喜歡他。
“茶鶯鶯,你喜歡我嗎?”
“我不想聽我不愛聽的話。”他仰頭,眼睛紅紅的,像綴著一簇簇桃花,漂亮艷麗,霞色臉頰印著淚痕,唇色緋紅潮濕,端著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祝荷眼神真摯,溫柔撫摸他的眼角,勾去一滴淚,不緊不慢道:“倘若我不喜歡你,我不會拉你上榻。”
薛韞山垂目,什么難過憤恨全然消失,只剩下高興。
他在祝荷懷里亂拱,許久甕聲甕氣說:“我跟你親了嘴,還吃了你的口涎,你、你臉上的疹子不會傳染給我吧?我才不要像你一樣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