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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 41 章 妹妹

    吃了三天藥, 祝荷臉上的紅疹消褪。

    薛韞山挺佩服祝荷的,倘若他臉上長那么多疹子,他都不敢出門。

    不知為何, 薛韞山覺得祝荷好厲害, 她身上有種灑脫自信的氣質, 不懼世俗眼光, 即便長得平庸依舊坦坦蕩蕩。

    薛韞山心尖癢。

    對祝荷的喜歡無聲無息中又上一個層次, 單單是念及她, 薛韞山心口便如小鹿亂撞,一去不復返。

    紅疹痊愈, 薛韞山迫不及待親祝荷的臉頰,鬧著要見祝荷的妹妹。

    祝荷說:“鸝鸝她不方便。”

    薛韞山冷笑,然后拿出一個金錁子給祝荷。

    祝荷推拒, 薛韞山心說真是虛偽做作,繼而加碼兩枚。

    有錢能使鬼推磨。

    祝荷笑吟吟收下:“好吧, 既然你要見, 那我便來安排,先說好, 鸝鸝脾性有些孤僻寡言,如果她對你比較冷淡,你也不要驚訝!

    薛韞山點頭,合理懷疑祝荷就是不想他見她妹妹,因為她從未沒想過與他長久。

    薛韞山心里難受。

    不過她說自己愛錢的事倒是沒有騙他。

    薛韞山想到一件事:“你既然這么喜歡錢,為何那時候要把我給你的銀票和玉佩還回來?還有他們送你的禮物, 你真的會那么大方還回去?”

    這件事他昨兒回去時才聽人跟他說的,當時聽到他就氣了個倒仰。此事祝荷可沒跟他說過,除了欺騙他, 竟然還隱瞞他事!

    可恨的女人!

    更氣的是祝荷對那七個少爺送的生辰禮來者不拒,以她的秉性,那些價值不菲的寶貝豈會不收?那什么讓他們帶回去的詞定然全是假話!

    她就是仗著少爺們不會進去她屋里才敢如此行事!

    卑鄙無恥,虛偽狡詐!

    祝荷說:“要聽真話?”

    “算了,我肯定不愛聽!毖y山賭氣不說話,不能計較以前的事,一計較純純給自己添堵。

    可轉念一想,他們所有人全然不知曉祝荷真面目,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他們只是祝荷的送財童子罷了。

    眾人皆醉我獨醒,薛韞山爽了,自顧自偷笑。

    面上薛韞山忍住,保持冷然不悅。

    看在金錁子的份上,祝荷啄他一口:“不生氣了,那些東西是他們自愿送上門的,我豈有不收之理?你不曉得這世道賺錢有多難!

    祝荷恰當嘆息。

    “下不為例,我問你,你如今可還喜歡明廣白嗎?”薛韞山頓一下,篤定補充,“他家絕對沒有我家富。”

    此話屬實。

    薛家當之無愧的揚州首富,家大業大,不止是在揚州,在這偌大的天下亦是赫赫有名。

    就連當今圣上都知道薛家——昔日天子南巡,就南巡開銷薛家出了大頭,而且薛家在自家園林招待過天子,又時常響應朝廷捐款捐糧賑災救助,修橋鋪路,積德累功,造福百姓,賢名遐邇。

    祝荷笑著說:“多虧你,我已經不喜歡他了,若不是你,我都裝,你真是我們茶家的招財星,我最喜歡你!

    薛韞山感覺她的話有些怪,又說不上來哪里怪,想不通就不想了,他故作冷淡道:“原來你嘴這么甜,你對多少男人說過這話?”

    “就你一個。”

    薛韞山不屑哂笑。

    他委實可愛,祝荷忍不住捏薛韞山的臉。

    薛韞山冷臉:“別碰我,你這個可惡的女人。”

    說是這樣說,他卻沒有出手制止,因為他其實很享受祝荷碰他,特別喜歡與祝荷有肢體接觸,是個口是心非的家伙.

    是日,薛韞山來到小院。

    小院一如既往干凈簡潔,只是除祝荷外,多了一個女子。

    祝荷道:“韞山,這是我妹妹。”

    茶鸝鸝穿得與祝荷差不多,皆是一襲樸素布衣,她正在撐起的竹竿衣架前晾衣,衣裳擋住她的面容。

    “鸝鸝,來和韞山打聲招呼!

    茶鸝鸝晾好上衣,這才挪步出現在薛韞山視線內。

    很高很瘦,比她姐姐高出一個頭,黑發隨便梳個松散的發髻,面色透出病態的蒼白,臉瘦,五官立體,眉眼深邃卻陰郁,滲出濃濃的厭世感,好像不會笑,渾身散發出一種生人勿進的獨特氣質。

    見到“姐夫”薛韞山,也是一副冷漠的樣子,沒表現出任何熱情,甚至未曾開口說話。

    薛韞山作揖,禮貌笑道:“小茶姑娘好,不知道你姐姐有沒有介紹過我,我便介紹一下,我姓薛,名韞山,是你未來姐夫!

    祝荷干咳兩聲,薛韞山不滿瞪她一眼,眼神在說,你咳什么咳?小爺我說得全是事實。

    茶鸝鸝面無表情,毫無表示,直到收到祝荷的眼神,她這才冷漠地點點頭。

    薛韞山有所準備,如祝荷所言一致,她妹妹是個孤僻古怪的女子。

    讓他奇怪的是,姐妹二人的相貌毫無相似之處,兩人分明是姐妹啊。

    祝荷似乎看出薛韞山的疑惑,解釋道:“我與她是同父異母。”

    薛韞山恍然大悟。

    茶鸝鸝咳嗽,面皮毫無血色,祝荷關切道:“好了,你回屋里去吧!

    茶鸝鸝用余光不露痕跡掃眼薛韞山,搖搖頭。

    祝荷與薛韞山之間突然出現第三人,薛韞山發覺自己無法與祝荷談情說愛了,也做不了什么親密事。

    薛韞山看著和祝荷坐在一邊的茶鸝鸝,暗暗咬牙,那里的位置素日是屬于他的,結果現在被茶鸝鸝占領。

    又給自己挖坑,薛韞山心里哭不堪言。

    他平日特黏人,平日一過來便要抱著祝荷親,現在只能眼巴巴干看著不能碰,薛韞山抓心撓肝,扯著祝荷的衣角訴說自己的委屈。

    祝荷拍拍他的手背,無所行動。

    薛韞山咬牙,意識到只能靠自己。

    忽然,茶鸝鸝低低咳嗽。

    薛韞山立馬目視茶鸝鸝,提議道:“小茶姑娘,你身子不好,現在風大,不如回屋里歇息。”

    茶鸝鸝淡淡道:“不必,大夫說讓我多曬太陽!

    薛韞山終于聽到茶鸝鸝的聲音,與祝荷動人的嗓音有天差地別,嘶啞難聽,簡直不像女孩子家的聲線反倒是像男子。

    但薛韞山未曾聯想到其他,只是心里有些嫌棄,他想,畢竟是祝荷的妹妹,未來是他小姨子,所以這聲音不難聽,只是有些怪而已。

    祝荷這時道:“你這身子骨確實要多照太陽光!

    薛韞山嘴角抽動,氣死他了,這小姨子也太沒眼色了,他都那么明顯暗示她了!結果她根本不肯走。

    她是沒看出來嗎?

    于是,薛韞山一邊朝茶鸝鸝挑眉眨眼,一邊搭話道:“小茶姑娘,你今歲多大了,平日喜歡作甚?”

    茶鸝鸝道:“十七!

    祝荷瞥見薛韞山眨眼,對他咬耳朵道:“你這是看上我妹妹了?”

    薛韞山氣鼓鼓翻出一個白眼:你胡說什么?

    祝荷小聲揶揄道:“不然你怎么一直沖她眨眼?”

    薛韞山:我是在對她使眼色。

    祝荷裝看不懂他眼里渴望,道:“原來如此,加油!

    薛韞山惱得瞪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祝荷。

    茶鸝鸝將二人耳鬢廝磨的情景收入眼底,垂目,忍住咬手指的沖動,無意識摳自己手心。

    午間祝荷要做飯,薛韞山自告奮勇要在祝荷和茶鸝鸝面前表演一番,拗不過他,祝荷在旁邊指導,哪怕薛韞山再笨手笨腳,在她的指點下多少能炒出幾個像樣的菜。

    然事實是廚房差點就被燒了,滾滾黑煙四起,嗆得祝荷直咳嗽。

    祝荷嘆氣,忍耐須臾,嚴肅批評了薛韞山。

    薛韞山老實如鵪鶉,看似站定承受祝荷的批評,實際一直偷看祝荷的嘴唇。

    一上午沒親,心癢難耐。

    真煩。

    最后祝荷動手做飯,茶鸝鸝在一旁打下手,薛韞山意欲插手進來,祝荷:“乖乖待著!

    薛韞山頓生不滿,憋屈死了。

    他噘嘴跺腳,揚長而去,未久,又屁顛屁顛帶把凳子跑回來,坐在凳子上等祝荷。

    直到要離開的時候,薛韞山才與祝荷獨處。

    他亟不可待抱住祝荷,“你是故意的?”

    “我故意什么?不是你說要看我妹妹嗎?”祝荷糊涂道。

    薛韞山:“呵,可惡的女人!

    薛韞山仰頭霸道宣告說:“我要親你!

    說罷,薛韞山便俯身,溫柔憐愛地親祝荷的臉,從上到下,額頭、眉毛、睫羽、眼睛、鼻子,最后親吻朝思暮想、怎么都親不夠的嘴唇,面孔上充滿難以訴說的迷戀與嬌羞。

    倏然,他來一句驚人的話:“你不要妄自菲薄,雖然你長得丑,可是我不嫌棄你!

    祝荷:“”

    她推開薛韞山,道:“好了,快回去吧,小心被家里發現!

    薛韞山跟滑溜溜的泥鰍似的再度鉆進祝荷懷里,小聲道:“你什么時候和我回揚州?我白天奔波,夜里挑燈看書,勞累死了,你都不心疼我!

    “你的心果真比石頭還冷硬!彼卦V。

    祝荷伸手默默他毛茸茸的頭,道:“辛苦你了。”

    “那你跟我回去嗎?”薛韞山瞇著眼,一臉陶醉。

    “不行!

    薛韞山壓著眉弓,勾住祝荷的小指,輕輕搖晃,撒嬌道:“你跟我回去嘛,回去回去!

    “我會給你和你妹妹重新安排地方住,你相信我,我有信心照顧好你們!

    祝荷終于松口:“好吧,明兒回,但鸝鸝她不一定跟我走!

    薛韞山心里樂,面上惋惜:“我請人照料她起居。”

    “不用,我給她安排了人,她不習慣生人。”

    薛韞山回想茶鸝鸝的生人勿進:“也是。”

    “我要走了,你親我一下。”薛韞山彎腰,意有所指。

    祝荷仰首,唇瓣卻穿過他的唇,親在他的額頭。

    薛韞山失落,可心里最柔軟的地方卻如花枝一般發顫,撲簌簌掉落芬芳的花瓣。

    送走黏人精,祝荷轉身,撞入茶鸝鸝陰沉的眼眸里。

    “你出來作甚?”祝荷問。

    她的目光不動聲色滑過祝荷紅紅的嘴唇,說:“收衣!

    “不用,我來吧。”這竹架上有她晾上去的小衣。

    茶鸝鸝看著祝荷把衣裳收下搭在臂肘間,聽她說:“驚鶴,今日辛苦你了。”

    茶鸝鸝,或者說男扮女裝的駱驚鶴搖首,淡色的唇慢慢張合:“無妨!

    經過一年的調養,駱驚鶴身量蹭蹭拔高,從他臉上再見不到面黃肌瘦的跡象,五官更是逐漸長開,扮作女裝,叫人挑不出破綻。

    只是他變聲期沒過,嗓子吐出的聲音不好聽。

    “你今夜是回你那,還是留在我這!弊:傻馈

    駱驚鶴不與祝荷同住,他現在專心準備秋闈。

    駱驚鶴道:“嫂子,我想喝粥!

    祝荷:“沒吃飽?”

    駱驚鶴點頭。

    “成。”被她當做弟弟的小叔好不容易提個要求,她作為嫂子,當然得滿足。

    更何況小叔不僅讀書厲害,中了解元,而且會經商,藉由祝荷給他的本錢,能給她賺取五到二十倍的利潤。

    在現代,應當叫做投資天才,對市場現在以及未來動向嗅覺靈敏,真叫人羨慕。

    祝荷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她就只會騙人,搞幾個空包公司拉人投資。

    萬幸她當時動惻隱之心救下駱驚鶴,從此便有了駱驚鶴這個大幫手給她源源不斷賺錢。

    祝荷感慨,她這伯樂慧眼識珠,當得不錯.

    入夜,駱驚鶴滿頭大汗驚醒。

    他出去舀水洗臉,復而來到竹架面前,這里曾經曬過祝荷的衣裳。

    腦海中不自覺浮現白日窺伺到的那件淡綠色小衣。

    隨風飛揚,有淡淡香味溢出。

    駱驚鶴湊近,用鼻子深嗅竹架上的氣息,眼神漠然,可觀其神態,很是專注,不難看出他似乎要從竹架上吃掉什么。

    良久,駱驚鶴毫無所獲,竹架上只有竹子殘留的清香,沒旁的味道。

    饒是如此——駱驚鶴皺眉,月色照得他滿臉潔白,低頭打量自己。

    還沒消下去。

    駱驚鶴神情陰沉,適才他做了一個春夢。

    片刻后,駱驚鶴狠狠擰了把犯賤不聽話的東西,仰首望著天上明月,思及白日祝荷與薛韞山親密的畫面。

    二人吻得倒是起勁。

    瞧那少年的樣子,活似一個——

    傻狗。

    駱驚鶴嘲諷道,眼里露出濃郁骯臟的惡意。

    駱驚鶴咬手指,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把傻狗的樣子幻化成他的

    第42章 第 42 章 自薦枕席【加 1k5 ……

    翌日, 祝荷一大早便送駱驚鶴離開,接著薛韞山過來接祝荷。

    回到揚州,薛韞山把祝荷安置在自己的私宅里, 膩歪好幾天, 薛韞山怕祝荷憋著悶, 遂帶著祝荷來城郊游玩。

    地點正好是上回祝荷與明廣白來的地方。

    上游堤壩, 楊柳依依, 江面吹來的風分外涼爽宜人。

    薛韞山讓祝荷牽著他的手, 兩人攜手在岸邊散步。

    薛韞山滿心歡喜,神情如吃了蜜似的甜, 嘴里時不時喊一喊鶯鶯。

    起初祝荷每一下都會應,可次數多了,她便懶得回應。

    薛韞山不高興了, 控訴喊道:“茶鶯鶯!”

    祝荷無奈,很輕很輕地“嗯”兩聲。

    薛韞山怨氣一下子被澆滅, 自顧自樂, 心想,茶鶯鶯真是太喜歡他了, 他一說,她便聽話地回應。

    小樣,還不是把你這個女騙子拿下了。

    兩人悠閑自在地散著步,好巧不巧,迎面撞上薛韞山最不想見的幾個友人。

    是孟逸、桑之微。

    還有許久未見的寧子梁與陳玨。

    寧子梁與陳玨為情所傷,兩人雖然終于肯走出府, 可臉上神色卻是籠著一片沉沉郁色。

    兩方人馬狹路相逢,薛韞山下意識想要把祝荷藏起來,轉念思及祝荷并未戴人皮面目, 她如今以真面目示人,除了他,誰會看上祝荷?

    薛韞山收起防備,坦坦蕩蕩地目視四人。

    孟逸完全沒注意到薛韞山身邊的祝荷,開口就道:“韞山,這幾日去你府上拜會,怎么你日日不在?你是不是在躲我?是不想告訴我茶姑娘的下落?”

    薛韞山道:“孟逸,我就是故意的,誰叫你天天來,跟蚊蠅似的,我煩死了,我早已說過我不知道,那幾天我一直被大哥關著,哪能與茶鶯鶯聯系上,更遑論得知她下落!

    孟逸狐疑,從他關注薛韞山開始,就發現他行蹤詭異,他懷疑過薛韞山是偷偷去見祝荷,可是這又毫無依據,因為薛韞山沒道理會如此。

    “韞山,茶姑娘不是你朋友嗎?怎的你一點都不關心她?”

    “我能怎么著?人家說了回家,我哪里知曉她家在哪?”薛韞山說。

    訊問無果,希望落空,孟逸黯然神傷。

    “韞山,你身邊這位姑娘是誰?可方便介紹?莫非又是你新交的朋友?”桑之微突兀吱聲,語調吊兒郎當,耳垂綴的綠松石耳珠輕輕搖晃,熠熠發光。

    概因祝荷與薛韞山同行,她便很是起眼,桑之微霎時注意到祝荷,起初只是稍稍掃眼,可是當一陣風吹來,他嗅到熟悉的香氣。

    那是茶鶯鶯身上的味道。

    桑之微再一細詳,發覺這個面容寡淡的女子的身形與茶鶯鶯幾乎吻合,那雙淡然的眼眸也似曾相識起來

    聽到桑之微的話,本來心不在此的寧子梁與陳玨鬼使神差投來目光。

    初見祝荷,二人眼珠無端一顫。

    薛韞山牽住祝荷的手:“明白了?”

    四人驚訝,他們皆知薛韞山自來以貌取人,眼光甚高,這揚州的美人他一個也瞧不上,原先還好奇薛韞山要找傾國傾城到何等程度的美人,豈料最后竟然找了一個其貌不揚的女子。

    “不知姑娘名諱?”桑之微道。

    “老桑,你打聽她名諱作甚?你不會是”薛韞山合理懷疑平日不正經的桑之微居心不良,

    桑之微:“”

    “既是你心上人,我作為你的朋友,自然是要了解,不然日后再見叫不出名諱多失禮!

    薛韞山摸摸鼻子,他曉得桑之微不會對祝荷有意思,但他見人問候祝荷,他的腦袋瓜子就忍不住胡思亂想。

    “說得是,她叫小水!

    “小水?”桑之微呢喃。

    “昂,有問題?”薛韞山眼神莫名兇起來,大有削人的架勢。

    “沒有!

    祝荷沖桑之微等人點點頭,暗處薛韞山用手在她背后寫字,說不許說話。

    他們彬彬有禮作揖回禮:“小水姑娘。”

    孟逸蔫巴巴行過禮,目光發散地望著遠方,正思念佳人,心說茶姑娘到底去哪里了?茶鶯鶯消失的日子里,孟逸茶飯不思,人肉眼可見地瘦了一圈。

    而寧子梁與陳玨則暗戳戳窺伺祝荷,好像要在她身上看出窟窿來。

    唯有桑之微瞇了瞇眼,道:“一山一水,天定姻緣啊!

    薛韞山笑了,欣慰地看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桑之微。

    “對了,都給我保密,不許告訴我家里人。”薛韞山警告道。

    “這是自然。”眾人理解。

    啪!

    桑之微一拍手,道:“韞山,改日我在八仙樓設宴,一來給子梁與陳二洗塵,二來大家聚一聚,你來不來?”

    薛韞山早有心思,故作思量,半晌點頭:“既然你盛情邀請,那小爺就帶著小水來!

    “好,正好給大家伙認識認識,小水姑娘可有異議?”桑之微體貼地詢問祝荷的意見。

    祝荷搖搖頭,徑自挽住薛韞山的小臂——也是他要求的。

    桑之微合掌:“那此事便敲定了!

    薛韞山:“老桑,明廣白那廝你請了沒?”

    “遞了帖子,不過”桑之微道,“他應當不回來。”

    明廣白對他們七個和祝荷的事有所耳聞,他心里有了疙瘩,大家與他的關系也有些僵了,再者他找祝荷找得比他們更瘋,肯定不會來的。

    薛韞山用余光偷瞄祝荷,祝荷神色淡淡。

    薛韞山放心了.

    轉眼來到宴請的日子。

    薛韞山與祝荷來到雅間,在場的少爺俱是老熟人,最礙眼的家伙未出現。

    看著一圈的老熟人,目及他們落寞神傷的面色,薛韞山暗自得意,優越感冒上天靈蓋。

    他差點抑制不住炫耀的沖動,咆哮說你們要找的茶鶯鶯就在我身邊,沒想到吧,你們求而不得,我卻與她心意相通,賽比鴛鴦,乃一對神仙眷侶,羨慕妒忌去吧!

    哈哈哈哈哈!薛韞山心里的小人叉腰,瘋狂大笑。

    祝荷瞥他,一副憋笑的怪異模樣,心里什么心思全彰顯在天真無邪的臉上。祝荷多瞄兩眼,忍俊不禁。

    兩人落座,薛韞山給祝荷使眼色,讓她給他喂點心吃,祝荷哪里不曉得他的小心思,無非是要秀恩愛。

    她很配合地滿足薛韞山的要求。

    兩人親親熱熱的畫面讓眾人眼熱。

    有人坐不住,開口埋怨道:“韞山,你太不地道了!話說是你當時牽的線,兄弟們個個掉進你挖的坑,可你卻不管兄弟們死活,背著兄弟們找了個姑娘,你是爽了,可我們就遭殃了。薛韞山,你問問你的良心好受嗎?”

    薛韞山不以為意,道:“你們找不到人怪我作甚,分明是你們自個沒用,別想把鍋甩到小爺頭上,小爺不認!”

    “好了好了,大家莫要說傷心事了,今兒聚在一起,講的是開心。”桑之微打圓場,舉起酒杯,道,“大家來,讓我們慶祝子梁與陳二重獲新生,干!”

    “好!”

    大家共飲,薛韞山道:“他們輪完就到我了,通通給小爺看過來!

    眾人依言,視線集中在薛韞山與祝荷身上。

    薛韞山從懷里拿出一個方方正正的螺鈿盒,從里面取出一對翠玉鐲,“今日就在你們的見證下,我薛韞山把我家留給我媳婦的傳家寶給小水戴上!

    眾人驚愕,祝荷亦是略微吃驚。

    薛韞山毫不知恥地高聲宣揚道:“我可不是鬧著玩的,我要娶鶯——小水!”

    獨一無二的翠玉鐲被薛韞山推進祝荷的腕骨處。

    碧綠的玉鐲色澤鮮艷,細膩透亮,更襯得祝荷肌膚白皙,手腕漂亮。

    薛韞山盯著祝荷手腕上的鐲子,悄無聲息紅了臉龐,小聲道:“喜不喜歡?”

    祝荷道:“特別喜歡,韞山,你有心了!

    “那你是喜歡我送你的鐲子,還是更喜歡送鐲子給你的人?”薛韞山忸怩詢問。

    祝荷用小指勾住他的長指,看著他圓睜期待的眼眸,柔聲說:“自然是最喜歡你了,鐲子再好,也只是毫無生氣的物件,比不過你!

    薛韞山生出美麗的懊惱,咬唇道:“茶鶯鶯,你的嘴巴是一日賽過一日甜!痹龠@樣下去,他絕對會被她的甜言蜜語給甜死。

    怎么辦?薛韞山煩惱,快樂的煩惱。

    再多來點這種煩惱。

    祝荷有心逗他,故意道:“你不喜歡?”

    薛韞山:“短短幾句甜言蜜語就想得到我的青睞?癡心妄想!”起碼也得上千條!

    祝荷看出薛韞山所思所想,失笑不語。

    “韞山,你們小兩口在說甚悄悄話呢?有沒有想法告訴我們,讓大家一起樂一樂!

    薛韞山:“休想!

    “真小氣。”

    薛韞山道:“我就小氣,說正事,我倆已經私定終身,你們個個全是見證者,所以是兄弟就來祝福我,不許說風涼話,不許說我不愛聽的話!

    他改口:“只準說祝福的好話!”

    桑之微道:“咱們的祝福那也是有分量的,你總得表示表示,看看你誠意如何!

    薛韞山懂規矩,二話不說干掉一碗酒。

    “好!”

    幾個少爺漸次說了祝福語,薛韞山心里頭高興,離席拿起酒壺和酒盞挨個敬酒。

    到桑之微的時候,概因他說了好幾通祝福語,句句說到薛韞山心坎里,是以薛韞山連飲好幾杯酒。

    在薛韞山與桑之微對飲時,桑之微的視線越過薛韞山,若有似無地逗留在對面的祝荷身上。

    祝荷似有所覺,抬眸,與桑之微對視,面不改色。

    桑之微不曾氣餒,兀地沖祝荷眨一下眼睛。

    只見他眉目風流含情,唇邊帶笑,唇瓣閃著酒液水光,耳邊綠松石耳珠極為耀眼,在祝荷收回目光時,他適時在薛韞山面前扯了一下前襟,露出一截勾人的鎖骨。

    祝荷沒理會莫名其妙發.騷勾引她的桑之微,按道理,他不會對她有任何心思。

    薛韞山對此一無所知。

    除去行為古怪的桑之微,孟逸偶爾望著祝荷發呆,他恍惚間想起與茶鶯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便是那樣坐在明廣白身邊,恬靜溫柔,不驕不躁。

    小水姑娘與茶鶯鶯從某些方面有種詭異的重合感。

    孟逸曉得是自己錯覺,他患了相思病,以至于見到有些與茶鶯鶯身形肖似的女子,便不受控制將人看作是茶鶯鶯。

    他不該如此。

    孟逸失落低頭,再不偷睞祝荷,沉溺在沮喪難過的情緒里,他如今是越發理解為情所傷的寧子梁與陳二他們幾個人了。

    而寧子梁與陳玨,他們會借著觥籌交錯的時候微不可察地打量祝荷。

    寧子梁在祝荷身上看到自己亡故的賣花姑娘,陳玨在祝荷身上看到被迫遠走他鄉的賣餅姑娘。

    不知不覺中,二人看入神。

    祝荷想了想,這才記起他們兩個原來是前幾個月找的送財童子,她記得他們家里分別是做絲綢以及做藥材生意的,多虧那家里做藥商的,省了祝荷費心找名貴藥材的麻煩。

    到底幫過她,做人要“知恩圖報”嘛,她遂坦坦蕩蕩隨他們瞧,反正他們認不出來。

    酒過三巡,薛韞山搖搖晃晃回到席位,一甩頭,駕輕就熟靠在祝荷肩頭。

    空氣中彌漫清醇的酒香。

    祝荷掏出絲帕給薛韞山拭凈唇邊、下巴處的酒漬。

    薛韞山癡癡地笑,展臂抱住祝荷,頭蹭著她的頸窩。

    這一幕被眾人瞧見,他們神色大變,如跟見了鬼似的,表情難以言喻。

    “韞山,你這”他們用奇怪的眼神自上而下端量薛韞山,好像要把薛韞山從里到外看個透澈。

    薛韞山只醉了個七八分,他瞇瞇眼道:“看什么看,沒看過夫妻膩歪嗎?”

    眾人下巴委地:不是,你這膩歪也太匪夷所思了。

    不怪他們納罕,委實是場景顛覆所有人的想象,他們無法想象曾經不可一世、脾氣火爆的薛韞山有朝一日竟然乖巧地把頭靠在她身上,整個軀體依偎著祝荷,滿臉幸福嬌羞。

    是嬌羞吧,雖然薛韞山因吃酒而紅臉,可表情做不得假,更何況酒后吐真言————也就是說酒后表露真情。

    眾人有種薛韞山是乖巧聽話小媳婦,而祝荷是溫柔體貼丈夫的錯覺。

    敢情不是祝荷稀罕薛韞山,而是薛韞山超級稀罕祝荷,并且很黏人。

    他們是真愛。

    眾人如是想。

    于是在場少爺又給臉來一回尊重與祝福。

    薛韞山笑逐顏開,輕輕說:“你看,他們又在祝福我們,茶鶯鶯,你高興不高興?”

    他用星星眼仰視祝荷,祝荷摸摸他的后腦勺,說:“高興得不得了!

    薛韞山傻笑,純粹無邪,真摯赤誠,越來越像只吃醉酒后言行如一的貓兒了。

    “我腦袋有點疼,我們去里間好不好?”薛韞山吐著熱氣,甕聲甕氣道。

    祝荷點頭。

    在場之人再度目睹一次親密——祝荷帶著死死纏在她身上的薛韞山到里間去。

    兩人背影消失,眾人面面相覷,旋即對視大笑。

    “往后可有調侃韞山的笑料了。”

    “原來他還有此等出人意料的一面,嘖嘖!

    幾人議論紛紛,一時笑聲不絕于耳。

    里間內,薛韞山半摟住祝荷,雙臂沒骨頭似的掛在她腰間,眼眸迷蒙,浸染醉意。

    祝荷道:“要不要喝點水?”

    薛韞山搖頭,閉眼小憩,祝荷不再說話,徑自吃口茶,欣賞窗外月色。

    未久,小門叩動。

    “小水姑娘,是我,桑之微。”

    祝荷未言,桑之微駐足片刻后推門而入,他端著一碗湯。

    “小水姑娘”

    祝荷作噤聲姿勢打斷他的話。

    桑之微瞥見睡著的薛韞山,遮住妒忌,心道機會來了。

    他輕手輕腳坐在小榻的另一側,隨即將托盤放在中間的幾案上,輕聲說:“這是我讓人給韞山熬的醒酒湯,不過看他的樣子,估摸現在是吃不上了!

    祝荷點點頭。

    桑之微嗅了嗅空氣中的女子香氣,隨意問:“小水姑娘,恕我冒昧,你是可以說話的吧?”

    祝荷覺得沒必要裝,簡短道:“是!

    聲音聽得與茶鶯鶯的聲線不同,可細致辨別,便可發覺其中蹊蹺。

    桑之微挑眉,意味深長說:“小水姑娘,你身上的味道始終沒變!

    祝荷頭一回用正眼看眼前的男子。

    桑之微唇畔含笑,眉目間油然而生一股自信與傲慢。下一刻,他抻長上半身靠過來,壓低聲音道:“小水姑娘,或者說茶姑娘,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我鼻子很靈”

    他故意拖長語調。

    四目相對。

    祝荷訝異,桑之微緣何辨認出她的?

    祝荷被勾起好奇心。

    桑之微笑著解釋道:“我家做香料生意,家族里幾乎每個人都有一個天生嗅覺靈敏的鼻子!

    他有一門獨特絕技,聞香識人,哪怕見不到人,緊靠人身上散發出的特別氣息,他就能甄別出來人身份。

    換句話說,即便有人換了一張臉,他藉由香氣便可認出人。

    桑之微篤定道:“所以,你是茶鶯鶯對吧,我相信我的嗅覺,雖然你換了一張臉,但我可以確定你就是茶鶯鶯。”

    面對桑之微的肯定,祝荷沒有否認,也未曾承認,她只是淡淡微笑。

    “桑公子,你的嗅覺比之狗的嗅覺如何?”

    “有過之而不及。”

    祝荷心想,遇到真正的狗鼻子。

    “韞山也真是的,既然喜歡你,直接言明就是,何必來陰的,甚而隱瞞姑娘的行蹤,還特意讓姑娘換臉出現在這,他這不是耍我們嘛,當真是傷了我們的感情。”

    祝荷:“倘若我說我就長這樣呢?”

    桑之微微驚,復而淡定道:“茶姑娘,我是真心喜歡你,喜歡你這個人,無關容貌!

    他的情話張口就來。

    “韞山自來以貌取人,茶姑娘,即便眼下他不嫌棄你,對你抱有一個赤子真心,可以后呢,他以貌取人,說明是個好色之徒,這種本性是無法改正的,遲早有一天他會暴露出原形,屆時姑娘可能會很傷心!鄙V⒀灾忚彛Z調銜著蠱惑之意,開始兢兢業業挖起墻角。

    “可我桑之微就不同,從不以貌取人,所交好友遍布各行各業,從不談出身、樣貌,只談合眼緣。”

    “自我第一回見到茶姑娘你,便被你的靈魂所吸引,當時我尚不自知對你的感情,直到韞山主辦的那次宴會,我徹底認清對姑娘你的情意。”

    “茶姑娘,我愛慕你。”

    祝荷看著他,佯裝不解道:“所以,你想做什么?”

    桑之微貌若好女,露出最完美的微笑,明艷風流,說:“我只是茶姑娘你吃多了清湯素菜,偶爾可以來一份大魚大肉!

    “茶姑娘,你看如何?我不要名分,不會破壞你與韞山之間的感情,我只求與你來一場風月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對我做什么都成!

    話落,桑之微靠著祝荷的腳邊半蹲下來,用一副卑賤的姿態。

    彼時,薛韞山正靠著祝荷肩頭睡覺,而桑之微眼波流轉,自流出一股勾人風情,明晃晃對上祝荷的眼睛,綠松石發出魅惑的光芒。

    須臾,桑之微低頭用臉小心翼翼蹭了蹭祝荷放在案緣的手。

    見祝荷未曾抽回手,桑之微一面用眼神勾著她,一面得寸進尺,開始親祝荷剔透的指甲蓋,啄她淡粉色的指尖,神情虔誠迷戀。

    可沒等他親到祝荷的手指,她徒然抽回手,然后狠狠甩了桑之微一巴掌。

    祝荷高高在上俯視他,淡聲道:“桑公字,自重!

    寂靜無聲,唯有狂飆的心跳聲。

    桑之微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臉,恍惚一陣,轉而眸色溢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奮。

    他陶醉說:“茶姑娘,我實在自重不起來,要不這樣,你允許我親你,我親你一次,你便打我一次出氣,如何?”

    無理無恥的要求,他真是騷到頂了。

    祝荷如今看出他的特別癖好,過去也碰到過,她不驚奇。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她只是驚訝他隱瞞得極好,直到最后一刻才原形畢露。

    見祝荷不表態,他央求:“求你了,茶姑娘,等韞山醒了,我就失去親你的機會了,你便可憐可憐我罷!

    說著,他呼吸急促,眼里再控制不住流露出渴望。

    桑之微的確中意的不是祝荷的臉,而是她身上舒適迷人的香氣,獨特的氣質與眼神以及祝荷完美的身材。

    他喜歡強壯的女人,可不喜歡太強壯的女人,當祝荷出現的時候,桑之微便對祝荷的身材一見鐘情。

    而后他又喜歡上祝荷的眼神,接著一日相處中,他愛上祝荷身上散發的氣味,就此沉淪。

    祝荷不費吹灰之力便深深拿捏主桑之微的身心。

    桑之微猴頭干澀地滾動,方才她抽她耳光,力道很大,

    他想她狠狠地打他,抽他,給予他痛苦而舒爽的快感。

    還想著當祝荷與薛韞山同榻而眠時,他就自覺躲在衣柜里、床底下等藏人的陰暗處等祝荷來臨幸他。

    桑之微臆想得眼睛發紅。

    “茶姑娘,我各個方面不比韞山差,甚至某些方面要優于他,比如我肯定比他那個小豆芽要強壯,要厲害,要干凈,我保證我在床笫之上比他聽話,比他會伺候,比他騷……”

    他孜孜不倦一邊攀比一邊自薦枕席,吐出的話完全不似一個富家公子該有的念頭。

    祝荷靜靜聽著,覺得好笑。

    “茶姑娘……”

    話音未落,桑之微突然肩膀受到一記兇狠無比的腳踢,重重倒在地上,腦袋磕到地板。

    腦門震蕩間,桑之微瞧見薛韞山暴怒的臉。

    第43章 第 43 章 可愛

    薛韞山漲紅著臉, 眼里噴出足以焚燒一切的火焰,咆哮道:“桑之微,你這王八蛋, 無恥禽獸!你竟然當著我的面勾引小爺的女人, 就沒見過你這么不要臉的人!”

    桑之微揉著后腦勺, 忍住疼, 死性不改地望著祝荷, 敞開了說道:“倘若能讓茶姑娘接受我, 那臉不要也罷!

    見狀,薛韞山按捺不住爆脾氣, 用力拎起桑之微前襟,給他一記鐵拳。

    在祝荷面前,桑之微哪能服輸, 立馬回擊。

    眼瞅兩人便要廝打起來,關鍵時候, 祝荷起身攔住薛韞山:“好了, 韞山,莫要打了, 沒必要。”

    “你為他求情?”薛韞山憤怒的神情中忽而出現一絲委屈。

    祝荷:“不是,我只是心疼的,打人很疼的,我不想你受傷。”

    聞言,薛韞山心口驟暖,他冷嗤著祝荷拉起來, 繼而叱罵躺在地上的桑之微:“你滾!小爺從此沒有你這樣無恥無義的朋友!

    桑之微用手背揩去唇角血絲,臉皮厚出天際:“茶姑娘”

    薛韞山被桑之微的城墻臉皮氣得跳腳,他急中生智, 直接抱住祝荷的腦袋:“別看這個家伙,臟眼睛!”

    祝荷說:“桑公子,你回去吧,我不可能會接受你的提議!

    “你就死了那條勾引的心吧!”薛韞山添油加醋,“她只喜歡我,最喜歡我,壓根看不上你這個丑八怪!”

    “你說是不是?”薛韞山當著桑之微的面向祝荷詢問,無疑是殺人誅心。

    祝荷配合,眼眸含情:“是,我心里只有韞山一個人,容不下旁人,桑公子,你勿要執迷不悟!

    薛韞山挺胸抬頭,驕傲自滿地揚起下巴蔑視桑之微,暗戳戳翹起毛茸茸的尾巴,繼而親了祝荷臉頰一下,明晃晃宣示主權,再重新抱住祝荷,跟護犢子似的,生怕祝荷被桑之微玷污。

    桑之微不甘心:“茶姑娘,我保證我會比薛韞山伺候得更好”

    薛韞山打斷:“放屁,無論從哪一方面,你都比不上小爺,快滾!”

    祝荷揮揮手。

    周遭死寂,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桑之微捂著肩膀艱難起身,神色黯然到極點,他明白自己沒機會了,可是終是難忍心中不舍與渴望,桑之微顫顫巍巍離開時,一步三回頭。

    薛韞山恨恨眈視桑之微。

    瞧著桑之微磨磨蹭蹭不肯離開的樣子,薛韞山飛快過去,惡狠狠將人趕出門外,接著重重關上門,上了門栓,又推旁邊的長案堵住門口。

    祝荷見薛韞山幼稚的行徑,眉眼彎彎。

    覺得萬無一失,薛韞山這才折回,咬牙道:“他碰你哪了?”

    薛韞山是醉了,神智不大請,前面祝荷和桑之微說話他隱隱約約聽到,但聽得模模糊糊,還以為是耳邊有蟲子。

    直到一個響亮的巴掌打醒了薛韞山。

    他緩緩睜開眼,便見桑之微蹲在祝荷跟前,薛韞山懵懂中聽到桑之微的虎狼之詞,登時要暴起,但下一刻他強行忍住——

    薛韞山長了個心眼,他要看看桑之微這個狗東西的狗嘴里還能吐出什么惡心的話,另外,更重要的是薛韞山有意看看祝荷的反應。

    只是沒等到祝荷回答,他就忍不了了。

    可惡!

    防火防盜防兄弟的道理他是知道的,可是他覺得他的兄弟不會看上祝荷,便有所松懈,然而就是這回松懈,使得薛韞山如鯁在噎,快被氣死。

    薛韞山臉色巨難看。

    祝荷道:“他要親我的手,但我拒絕了,抽了他一巴掌!

    “做得好!我真該多給他幾拳頭!”自上回與明廣白干架討不到好處,薛韞山便跟著師傅學了點招數,是以,這回與桑之微打,薛韞山占據上風。

    “哪只手打的?”

    祝荷抬起左手:“這只!

    薛韞山溫柔地摸摸祝荷微微發紅的掌心,低頭用親吻消除上面殘留的氣味。

    “你做什么?”祝荷裝不懂薛韞山的舉止。

    薛韞山重重啵一下祝荷的手背,理直氣壯道:“消除氣味!”

    祝荷說:“不親了,癢!

    薛韞山點頭,自然而然地將祝荷的左手放進自己衣襟內。

    “你又作甚?”

    “沾染我的氣味!毖y山說。

    祝荷噗呲笑了:“真可愛!

    “誰人說男人可愛啊,不許再這樣說我了。”薛韞山故作氣惱,實際眉飛色舞,什么心情全在臉上一一呈現。

    祝荷:“好吧,那我以后不說了!

    薛韞山:“小爺大度,勉強委屈自己聽聽!

    祝荷抽回手,薛韞山不肯,道:“還有沒有?”

    “哦,對了,他起初用臉蹭了蹭。”

    一語驚人。

    薛韞山怒吼:“這個狗東西!竟然敢碰你!”

    說著,薛韞山拿出祝荷的左手,親她的手背,不放過每一處地方,許久之后,他磨著牙說:“好了,手背絕對沒有他的味道了。”

    “味道是沒有了,但沾了你的口水!

    “胡說八道!”薛韞山紅了臉死不承認。

    他靈機一動轉移話題:“桑之微那廝簡直有病,竟然敢勾引你,無恥之徒,氣死我了!

    祝荷道:“他認出我了!

    “什么?”

    祝荷解釋道:“他鼻子靈,通過我身上的香氣認出了我!

    薛韞山震驚,道:“我都忘了,該死,他出去不會說出來你的身份吧?”

    一時間,危機感襲來。

    祝荷搖頭:“不會,即便說了,誰信?就算有人信了,只要死不承認就是!

    薛韞山瞬間鎮定下來:“對哦!

    “還是你聰明,鶯鶯!毖y山抱住祝荷,扭著身子夸獎道。

    下一瞬,薛韞山松開祝荷,道:“不行,我得去瞅瞅。”

    語畢,薛韞山遂要出去,可是門被堵住了。

    這下倒好,沒擋住外面的人進來,卻成了里面的人出去的阻礙,薛韞山耗費時間將東西搬開,出門。

    雅間內,有一兩個仍在吃酒閑聊,有幾個已然爛醉如泥地癱在案上,薛韞山從寧子梁口里得知桑之微徑自離開了,一句話都沒說。

    薛韞山松口氣。

    寧子梁道:“韞山,之微從里面出來時臉上帶了傷,你們在里頭發生了什么?”

    概因外面雅間有樂聲,是以他們沒注意聽里間動靜。

    薛韞山:“沒什么事,繼續吃,我頭還疼,回里面去了!

    到里間,薛韞山鎖好門。

    “他走了,啥也沒講!

    祝荷頷首。

    薛韞山繼續詢問道:“他還跟你說了什么?”

    “你不是都聽見了嗎?”

    “我就——”薛韞山忽然想起他聽得最清楚的一段話。

    “茶姑娘,我各個方面不比韞山差,甚至某些方面要優于他,比如我肯定比他那個小豆芽要強壯,要厲害,要干凈,我保證我在床笫之上比他聽話,比他會伺候,比他騷……”

    薛韞山驟然道:“我才不是豆芽菜!”

    祝荷稍微被嚇到,花了片刻工夫明白薛韞山所言之意,裝作費解:“怎么了?”

    薛韞山順了順氣,佯裝冷靜沉著,壓低聲音道:“我不是豆芽菜!

    “豆芽菜是什么?”

    薛韞山裝出來的正經臉轟然坍塌。

    “就是就是那個嘛!毖y山害羞,扭扭捏捏說,“你不是見過嗎?你可不要聽信桑之微的話,他都沒見過,就是在顛倒黑白!

    祝荷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個啊!

    薛韞山:“你說他是不是胡謅?”

    祝荷:“嗯!

    薛韞山樂了,咳嗽一聲道:“桑之微才是豆芽呢!彼麖娬{,“我無論哪個方面都比他強,比他厲害,比他干凈,你說是不是?”

    “是!

    薛韞山強忍羞恥,一本正經說著令人面紅耳赤的話:“我在床笫之上也比他聽話,我哪回被讓你騎?”

    “嗯,你說得是!

    “我也比他會”薛韞山堵住了,伺候和騷他說不出來,便掩耳盜鈴咒罵道,“無恥,不要臉!

    “怎么不繼續說了?”祝荷戲謔道,“比他會伺候,比他騷?”

    薛韞山懊惱道:“茶鶯鶯!你不會說話就少說點!

    祝荷:“我哪里不會說話?我說句實話,可能有點不好聽。”

    “我不聽!”薛韞山捂住耳朵。

    祝荷湊近,故意道:“不行,你必須聽!

    “你怎么這么壞?”薛韞山捂緊耳朵,可還是沒擋住祝荷聲音。

    且聽她道:“伺候不知道,但我想他肯定比你騷!

    短短一句話便深深刺激到薛韞山,他終于惱羞成怒,且男人的好勝心徒然冒出來,他高聲說:“放屁!你亂講!我比他更騷!”

    話不過發熱的腦子脫口而出,薛韞山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講了什么,頓時又尷尬又羞赧,一抹紅暈迅速竄上他的脖子和面皮,薛韞山羞得只想找個暗無天日的地縫鉆進去。

    于是,薛韞山躲進祝荷的懷里。

    “茶鶯鶯,趕快給我忘記方才我說的話!”薛韞山悶聲道。

    祝荷:“嗯嗯,好了,適才我只是開玩笑,你還真較起勁來!

    薛韞山炸了,仰頭紅著臉瞪她,鄙視道:“茶鶯鶯,你下流,你混蛋,你不是人,你越來越討人厭了,天底下怎會有你這樣女人!

    說罷,薛韞山氣急敗壞地封緘住祝荷的嘴唇,勢必要親死這個虛偽狡詐、肆意玩弄他的祝荷.

    宴席結束后的三天里,薛韞山倏然行蹤不定,來去匆匆。

    祝荷將薛韞山奇怪行徑看在眼里,毫不顯山露水,想看看他在打什么算盤,什么時候露出馬腳。

    是夜,薛韞山突然拿著絲帶蒙住祝荷的眼睛。

    祝荷說:“韞山,你要作甚?”

    “你住口,乖乖聽小爺的話!毖y山牽著祝荷來到床榻上,說,“你坐下。”

    祝荷依言。

    過了一會兒,聽到外袍委地的窸窣聲,緊接著祝荷被薛韞山抱住腰身。

    “可以解下絲帶了嗎?”祝荷問。

    薛韞山故作冷然,聲線卻攜著要溢出來的羞澀:“不行,都說了要聽我的!

    祝荷:“那我不動了!

    薛韞山哼哼兩聲,再次花時間做好心理準備,安慰好自己后,他才抓住祝荷的手,引著它來到自己的頭頂。

    毛絨絨的,是一只耳朵不,是一對。

    祝荷愣住。

    第44章 第 44 章 貓,我的

    祝荷未料到薛韞山會戴貓耳朵, 短暫驚訝后,她輕聲道:“這是什么?”

    薛韞山可不相信祝荷的話,他算是弄清祝荷的惡劣秉性了, 她就喜歡逗他。

    “裝什么傻子?”

    “我真的摸不出來, 這是耳朵嗎, 韞山, 你這是戴了哪種耳朵, 方便告訴我嗎?”

    薛韞山面皮遍布紅暈, 澀聲道:“茶鶯鶯,夠了, 你再裝我就不理你了。”

    祝荷語調無辜:“對不住,韞山,我只是好奇你戴的是哪種耳朵!

    “你能為我解惑嗎?”

    薛韞山的頭深深埋進祝荷懷中, 破罐子破摔吼道:“貓耳朵!”

    下一句,薛韞山羞答答道:“這下你滿意了吧?茶鶯鶯, 你這個可惡的女人, 就會欺負我,真是火大。”

    “是我的不對!弊:烧f著, 捏捏貓耳朵。

    “可以動嗎?”她狀似天真地問。

    “動什么動!”

    “好吧,如果它能動就好了!弊:赏锵У馈

    薛韞山瞪祝荷,抱怨道:“女人全是禽獸!

    薛韞山罵罵咧咧,一臉不情不愿地勾起自己后面長而濃密的狐貍尾巴,沒好氣塞進祝荷掌心。

    他心想,他可不是為了討好祝荷, 他只是迫于祝荷的淫.威才會如此,好在自己為人大度包容,沒有計較。

    像他這樣舍生取義的男人不多了。

    想到這, 薛韞山臉色好看許多。

    猝不及防間祝荷感覺到手中的毛茸茸,像一團細膩柔順的絲綢,叫人愛不釋手。

    在祝荷眼里,薛韞山即便知曉人事,依舊一副青澀到完全不開竅的樣子,做什么只是依著本能來,不成想有一天他竟然給她這么一份大禮。

    她估量薛韞山是被桑之微刺激的,原來這三天他背著她在做這些準備,祝荷對此并無興趣,但不妨礙她驚喜。

    薛韞山搖晃尾巴,祝荷從尾巴尖往上摸。

    酸甜的青梅酒變成了醇香甜美的熟梅佳釀,香味濃郁。

    “你小點力氣,扯掉了你賠啊!

    祝荷:“不會扯掉的!

    狐貍尾巴是用細繩綁在腰間,薛韞山最后一點點羞恥心使他沒有用最正確最真實的方式戴狐尾。

    “這下你高興了?”

    “高興!弊:傻皖^,摸到薛韞山的腦袋,找準額頭落下一個輕柔的吻,接著挑起尾巴,在尾巴上留下一個蜻蜓點水的吻。

    薛韞山臉色爆紅,心跳如鼓。

    他回歸正題:“既然如此,那把你三天前說過的話收回去!

    祝荷不解:“哪句話?”

    “茶鶯鶯,你再裝!”

    祝荷:“好了,我收回那句玩笑話,那桑之微根本無法與你相提并論,各個方面!

    “所有方面。”薛韞山改正。

    祝荷照說:“所有方面。”

    薛韞山滿意了:“這才對!

    祝荷適時道:“韞山,可以摘下絲帶了嗎?我想看看你的樣子!

    “不行!”薛韞山雖然得到滿意的答應,但著不代表他沒有羞恥心和自尊心了,他決計不允許祝荷看到他此時的模樣。

    祝荷失落:“真的不可以嗎?”

    “休想!

    話落,薛韞山直起身,一把將祝荷推倒在床褥上,說:“今天我要在上!

    宣告完,薛韞山迫切地親吻祝荷,表達男人的強勢。

    本末倒置,薛韞山躍躍欲試,欲要反轉,重振男子氣概。

    祝荷承受他的親吻,卻沒有回吻。

    薛韞山見祝荷不作反應,他氣憤地要撬開她的齒關,可無論他怎么鉆,也突破不了祝荷設下的重重阻礙。

    欲求不滿的薛韞山改為報復性啃咬祝荷的唇瓣,重重吸吮,一來一回,反反復復,似乎要將她唇片吞入腹中。

    祝荷唇齒間逸出絲絲笑意,說:“可以解開了嗎?”

    “哼,不行就是不行!毖y山哂笑,咬了一口祝荷的腮肉,留下極淡的水痕。

    須臾,薛韞山解了氣,嫣紅的嘴唇徐徐往上移動,如羽毛般點過祝荷的鼻梁與肌膚,來到眉目。

    他秀美的長睫扇動,隔著白色絲帶,啄了啄她閉闔的眸子,再落下細碎的親吻,旋即像貓兒似的舔舐祝荷的眼窩,舌尖仔仔細細地描摹她眼睛的形狀。

    祝荷摸著他垂下的狐貍尾巴,溫柔地撫捏。

    不多時,絲帶濕透,深深附著在肌膚上,顯出祝荷眼睛的形狀,勾勒出一道曖昧的深色陰影。

    打量被他壓在身下的祝荷,渾身散發出他的氣息,薛韞山抑制不住呼吸加快,漸熱喘息與鼻尖的女子香勾纏在一起。

    這時,祝荷用蠱惑的聲線道:“韞山,用嘴幫我扯下絲帶!

    薛韞山被引誘得不要不要的,腦子發熱的他哪里還記得自己的羞恥心和自尊心,無比乖巧地低頭,以牙齒叼住絲帶,輕而易舉地扯下了絲帶。

    絲帶滑落,綴在薛韞山唇齒間。

    祝荷重獲光明,不緊不慢睜開眼。

    帷幔飄蕩,燭火搖弋。

    入目是一位戴著白色貓耳朵頭飾的少年,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披散,套了一身雪白的薄款中衣,衣裳寬松,瓷白鎖骨若隱若現。

    他半跪著,中衣隱約襯出他清瘦身形,容色漂亮而青澀,一雙剔透的貓眼泛著動情的明潤色澤,正情意綿綿地望著她。

    定睛打量,少年臉頰處滿是透出欲.色的潮紅,如若覆了一片片鮮艷如火的桃花,干凈純潔又魅惑無比,特別像一只漂亮妖媚的妖精,概因到了難捱的發.情期,可憐巴巴希望自己的配偶觸碰他。

    雪白色的狐貍尾巴延至床上。

    極致的白色與少年浮出的紅色交相輝映,畫面堪稱活色生香,攝人心魄。

    祝荷失神地眨了眨眼,心里直白冒出一個評價:又純又欲,又騷又野。

    想到會很驚艷,實際一看,驚艷不足以形容她看到的畫面。

    “做得很好!弊:煽洫劦,指尖撫上薛韞山緋紅的臉。

    薛韞山被夸得頭腦發暈,無意識蹭了蹭祝荷的指尖。

    祝荷心起惡劣,指尖在他唇瓣間若即若離地流連,趁熱打鐵道:“韞山,你知不知道現在你像什么?”

    薛韞山吐出絲帶,啞聲道:“像什么?”

    “像貓!弊:奢p輕揉了揉薛韞山滾燙的耳朵,“你是不是一開始就要裝扮貓,但為何要帶狐貍尾巴?”

    薛韞山腦子頓時清醒了些,耳根冒煙,偏頭說:“茶鶯鶯,能不能住口?”

    祝荷:“不行,我好奇。”

    薛韞山噘嘴:“你好煩啊!

    “你若回答我的問題,我便滿足你一個要求,如何?”祝荷拋出誘人的枝干。

    薛韞山:“誰稀罕?”

    祝荷看著他。

    “好看。”薛韞山飛快道。

    祝荷:“原來如此,這個的確很好看,韞山你很有眼光!

    薛韞山心里得意。

    “只是”

    “只是什么?”

    “到底是不配套的,看著兩不像,怪怪的。”祝荷遺憾嘆息。

    薛韞山氣到了,他都這般舍生取義了,結果祝荷還不滿?不知好歹!

    “你還要我怎么著?”薛韞山忿然道。

    祝荷咬耳朵對他嘀咕兩句,眨眼間薛韞山就滿臉漲紅,下意識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薛韞山反應很大:“你這個喪盡天良的色鬼,休想得逞!”

    “我的話還算數!

    輕飄飄的一句話瞬間讓薛韞山安靜下來,他忍無可忍,終究承認自己可恥地心動了。

    不就是叫一下嘛,又非掉一塊肉,只要他成功了,那他就能對祝荷提要求

    薛韞山喉結滾動著,胸腔起起伏伏。

    目及祝荷期待而鼓勵的眼神,薛韞山喘了兩下,末了閉著紅紅的眼睛俯身靠著祝荷,腦袋湊在她頸窩處,然后通紅著臉蛋,神情一半屈辱一半羞恥,他張了張嘴,輕叫:

    “喵喵!

    話音一落,薛韞山羞得扭身子,這下上半身重量全壓祝荷身上了。

    祝荷捏捏薛韞山的貓耳朵,接著摸他燙人的耳朵,在他頭頂印上一個獎勵的吻。

    她取過絲帶,將其系在薛韞山脖頸處,說:“嗯,這回真就是貓兒了!

    她補充:“我的!

    “誰是你的貓?少自以為是了!”薛韞山羞憤道。

    面上憤怒,他心里卻是美滋滋的。

    薛韞山想,這聲喵喵沒叫虧,也不知道把茶鶯鶯美成什么樣了,這下她肯定被他迷得神魂顛倒,竟然還說什么“是我的”。

    臉皮真厚,完全不知道害臊。

    他薛韞山才不是你的呢,也不看看是誰被迷死了。

    薛韞山偷笑。

    心道,就沉迷在小爺的絕世美貌中吧!日后她絕對不會惦記外面那些歪瓜裂棗,也不會被那些個不知廉恥的狗東西勾引。

    他們都沒有他薛韞山好,連他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

    薛韞山要驕傲死了,也要被自己所思所想美死了。

    薛韞山仰頭,道:“該喊的我都喊了,接下來輪到你滿足我的要求了!

    祝荷用指尖輕撓他的下巴:“好啊,你要提什么要求呢!

    不知想到什么,薛韞山的血液在薄皮之下興奮地叫囂。

    半晌,薛韞山半闔著氤氳的貓眼,嗓音暗啞,臉蛋暈紅生花,快速提出自己的要求。

    祝荷慢聲咬字:“嗯,我都滿足你。”

    薛韞山的青筋不住跳動,幾欲要沖破表皮。

    不消多時,薛韞山勾抱住她,垂落的茸茸尾巴被祝荷抓在手里把玩。

    兩人氣息交融。

    祝荷照他的要求做。

    霎時間,青澀點傳 來絲絲痛感。

    薛韞山被刺激得眼尾洇紅,蕩出昳麗漣漪,旋即眼尾砸落溫熱的淚花。

    啪嗒,啪嗒。

    他抱住祝荷的頭,微微仰首,眼淚在掉,貓眼儼然變成一雙水汪汪的眸子。

    薛韞山艱難咬唇,用氣音似幽怨道:“你下手能不能輕點”

    尾音顫抖綿延。

    祝荷便改為以牙齒細細地磨。

    不知不覺中,薛韞山眼睛盈滿水霧,眸色迷離而快慰。

    忽而,薛韞山身形戰栗——祝荷重重咬一下,旋即探舌安撫。

    前一刻刺痛的火蹭的一下轉成柔軟舒適的水,薛韞山一個小年輕,哪里受得掉這手段?

    薛韞山渾身繃緊,表情似痛苦似亢奮,難耐地抱緊祝荷,背脊彎如一把弓,默默承受所有,軀體肉眼可見地發顫。

    薛韞山張了張口,欲要吐出什么狠話,然而身體那種矛盾的異樣害得他一句話也喊不出來。

    祝荷又咬他。

    薛韞山再受不住了,泣不成聲,眉眼脆弱可憐,好似飽受折磨。

    “哭什么?”言畢,祝荷突然打了薛韞山臀部一下。

    薛韞山登時渾身僵硬,瞪大眼睛,表情從不可置信到備受折辱,他咬牙罵道:“茶鶯鶯,你有病,我、我饒不了你!

    “你給小爺等著。”

    可是聲音破碎,毫無威懾力和分量,連小孩子都嚇不住。

    祝荷:“我等著!

    然后祝荷變本加厲捏薛韞山富有彈性的股肉。

    薛韞山頭頂冒煙,咬牙切齒道:“你再碰一下試試?”

    祝荷不慌不忙咬他一下,說:“下回用貓尾巴吧,成套才好看!

    “不要!

    “好不好?”祝荷輕聲說。

    “好個屁!”

    嚴詞拒絕完,薛韞山再次受到祝荷不懷好意的報復。

    薛韞山骨頭酥軟成泥,他束手無策,只能無助地偎著祝荷,有氣無力說:“茶鶯鶯,你夠了!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怎么,不要了?”

    薛韞山喘著不勻的氣,音色啞而輕:“這是我想要的嗎,這是你存心報復我。”

    祝荷笑。

    薛韞山沒法,猶豫半刻道:“我、我其實還準備了其他的。”

    祝荷吃驚,好奇道:“什么?”

    薛韞山羞恥嘟噥。

    聽完,祝荷罵:真是又騷又野,恐怕連薛韞山自個都曉得自己有多風騷野浪。

    “你找誰教的?”

    “就是青樓的花魁。”他用的的“我有一個朋友”的說辭向花魁請教。

    祝荷:“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誤入歧途了?”

    “以后不要學這些了,越學越壞,你要是對讀書經商有這心,何愁不成才?”

    薛韞山嘴硬道:“你管我!”

    因為不聽勸,所以薛韞山被玩壞了。

    可是他又出人意料支棱起來,端著可憐兮兮的模樣把始作俑者撞碎了。

    有仇必報,此乃薛韞山行走人世間的準則。

    第45章 第 45 章【尾巴】 棒打鴛鴦【+尾……

    繼貓耳朵和狐貍尾巴之后, 薛韞山又戴上自己準備的玩意,比如小貓鈴鐺、小貓項圈以及腳環腳鈴等。

    花樣層出。

    這一玩,便持續了五日。

    第六日, 祝荷正在教薛韞山做飯, 氛圍甜蜜。

    門口響起的敲門聲打破寧靜美好的氣氛。

    薛韞山道:“誰。俊

    沒有回應。

    薛韞山:“我去開門!

    祝荷點頭。

    薛韞山闊步至門口開門, 迎面對上自己兄長薛崇山的臉。

    薛韞山愕然, 臉色大變:“大哥, 你、你怎么來了?”

    話落, 薛韞山心虛要關門,薛崇山制止, 道:“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回去作甚?”

    “韞山,我早就告訴你不要跟那茶姑娘深交, 可你卻不聽勸,背著我和一個招蜂引蝶、居心不良的女子糾纏不清!

    薛韞山皺眉:“大哥, 你話怎么能說那么難聽?茶鶯鶯哪里招蜂引蝶了?哪里居心不良了?”

    全是那些不安分的狗東西想勾引她。

    說到居心不良, 那是她有苦衷罷了,他得理解。

    薛崇山見薛韞山冥頑不靈, 油鹽不進,遂招手,示意健壯仆從將人強制帶走。

    正在這時,祝荷從廚房走出來,她道:“且慢,薛大公子, 有話好好說,何必動粗?小心傷到韞山!

    聞言,薛崇山循聲望去, 見到的確是一張毫無印象的臉,他愣住一刻,怎么不是茶鶯鶯,而是一個陌生女子?

    薛崇山擰眉:“韞山,這位姑娘才是與你相好的人?”

    “是。”事到如今,被抓包,那便無須再隱瞞了,薛韞山大大方方承認,隨后當著兄長的面牽住祝荷的手。

    薛崇山面色徒然怪異,覷自個弟弟一眼,但見他眉梢浸滿笑意。

    作為兄長,薛崇山了解薛韞山,是以他僅從薛韞山表面的神情舉止便明白薛韞山是真心實意喜歡這個橫空冒出來的姑娘。

    這個姑娘是意外,薛崇山怎么都沒料到會有這一出。

    薛崇山平日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十分忙碌,故而在管教薛韞山這方面上心有余而力不足。后來薛韞山找到他,說要學習經商,薛崇山很高興,幫他請了教入門的老師。

    擠出空閑后,他去探望薛韞山,正好觀察其上課是否認真,結果發現上課的人竟然是假扮薛韞山的貼身小廝。

    從老師口里,薛崇山得知起初薛韞山是學得很認真,可沒多久他就翹課逃之夭夭,離開前還威脅老師不許他告訴薛崇山。

    薛韞山扶額,又有新發現————薛韞山屋里的幾件擺設不見了,這沒什么,可緊接著他遇到賬房先生,問及府內近日開銷,賬房先生立刻說近日薛韞山從賬房這頻繁支銀兩,大大小小加起來超過二千兩。

    若說從前,兩千兩倒是沒什么,因為薛韞山玩蛐蛐,但薛韞山這些日子不見他玩蛐蛐了。

    那事情便奇怪起來。

    再三盤問過薛韞山的貼身小廝后,薛崇山方才知曉薛韞山天天外出的原因。

    竟是去見一個姑娘。

    薛崇山立刻想到茶鶯鶯,聯想到發現的古怪,他懷疑薛韞山被騙,于是花了些工夫找到地方將薛韞山拉回正途。

    這廂薛韞山思量半晌,眼下薛崇山對祝荷仍有偏見,直接攤牌并非好事。

    于是他道:“大哥,茶鶯鶯已經離開揚州了,這是小水,我發誓要娶的姑娘,本來想晚些告訴你,但既然你找上來,那我只好提前告訴大哥了!

    祝荷配合道:“薛大公子,我叫小水。”

    薛崇山審視祝荷,覺得她的聲音有些耳熟,他雖未曾與茶鶯鶯打過什么交道,可那日在薛韞山屋里,薛崇山一下就記住茶鶯鶯那特別好聽的聲音。

    商人的直覺讓薛崇山敏銳感知到不對勁,他再度端詳祝荷,他敢肯定薛韞山的錢絕對是花在她身上——從她的衣料就可看出,是上好的綢緞。

    忽而,薛崇山瞥見祝荷腕骨處若隱若現的翠玉鐲,他當即渾身一震,意識到事態嚴峻。

    薛韞山說要娶她,并非隨口提提,而是已然堅定了心要迎娶。

    此女或許比茶鶯鶯更要危險,薛崇山警鈴敲響,更堅定要分開祝荷和薛韞山的心。

    “韞山,你日日夜不歸宿,不合適,跟我回去。”薛崇山語氣委婉。

    “哪里不合適了?這里本來就是我的宅子,我想待多久待多久!

    “大公子放心,韞山在這里很好,方才我還在教他做飯來著!弊:奢笭柕。

    聽言,薛崇山神情不見歡喜,反而沉了沉,必須要拆算這兩人。

    薛崇山狠下心,道:“小水姑娘,敢問你也是真心要與韞山在一起?”

    薛韞山凝視祝荷,眼神閃爍,祝荷點頭。

    薛韞山喜上眉梢,得意地睨自家大哥一眼。

    薛崇山保持該有的冷靜從容,冷酷地盤根問底:“敢問小水姑娘家住何方?令尊是經營什么生意?家中有多少親眷?”

    “大哥,你這也太直白了。”薛韞山護短。

    好啊,這人還沒娶進屋,他就胳膊肘子往外拐了。

    祝荷微笑道:“無妨,我不介意。”

    她不卑不亢道:“大公子,我自幼父母雙亡,家中只有一個妹妹,我平日就做些小買賣養家糊口!

    薛崇山:“姑娘作為家里頂梁柱,辛苦了。”

    祝荷回答:“還好,多謝大公子關心!

    先禮后兵,薛崇山一針見血道:“小水姑娘,想必你知道我們薛府的情況吧!

    “是,我清楚。”

    “那你可知你家與我薛家之間存在的天大差距?”

    薛韞山插嘴:“我娶小水,跟我家世有何干系?”

    薛崇山不疾不徐道:“韞山,這些年我一直由著你玩,但到關鍵時候,希望你莫要胡鬧,你當明白我們薛家的規矩,薛家一直以來只講究門當戶對!

    “大哥,你說這話是何意?難道你想拆散我們?”

    薛崇山道:“韞山,并非我要拆散你們,而是自一開始你們便不合適。”

    “哪里不合適?我和茶小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瞧,我們的名字多配,一山一水,這是天定的緣分,大哥,你休要做這等惡事!”薛韞山辯駁道。

    薛崇山:“暫且不提天下有多少名諱中帶‘山’,只說你我兄弟,你莫忘了,我名字中亦帶一個‘山’,這么說我也與她相配了?”

    “大哥!你胡說八道什么?”薛韞山被薛崇山的歪理氣到,滿臉不虞。

    薛崇山:“韞山,聽話。”

    “不要不要我不要。”薛韞山死死抱住祝荷,“你們休想得逞!”

    祝荷:“大公子,你此言差矣,我與韞山兩情相悅,豈是門庭能衡量的?”

    聽言,薛韞山心花怒放。

    “就是,小爺就是認定她了,大哥不同意也得同意!”薛韞山與祝荷同仇敵愾。

    薛崇山明白無論說什么話他都不會聽,于是使了使眼色,身后四個健仆上前,將兩人拉開。

    “你們做什么?快點放開我!”薛韞山被兩名健仆扯開并制服,他欲要反抗,可健仆乃薛府花重金培養的護衛,自小習武,身手了得,豈是薛韞山能抗衡的?

    另外兩名健仆擋住祝荷視線,如一道巍峨山巒,將她與薛韞山無情分開。

    祝荷無法上前,只好道:“韞山,你沒事吧?”

    薛韞山:“我沒事,你們要是敢對她動手動腳,我絕對不會讓你們好過!”

    警告完,薛韞山對薛崇山道:“大哥,你快叫他們放開我!”

    薛崇山揮手,健仆一個手刀,將鬧騰的薛韞山打暈過去,接著兩名健仆扛著薛韞山離去。

    祝荷無能為力,眼睜睜目睹薛韞山被帶走,神色擔憂。

    薛崇山道:“小水姑娘,抱歉叨擾了,希望你體諒我作為大哥的難處,韞山年輕小,任性又胡鬧,望小水姑娘莫要當真,另外”

    他面色透出傲慢,意有所指接續道:“韞山自小被家里寵大,性子天真,無法分辨好壞,容易被騙,看在韞山喜歡你的份上,從前的事我不與你計較,就當給韞山花錢買個教訓,但你要歸還翠玉鐲,這不是你能擁有的東西!

    祝荷看向薛崇山,“大公子,你就不怕韞山會記恨你?”

    “記恨?你多慮了,我是為韞山好,他會理解我的,他之所以會愛慕你,不過是被你所欺騙。”

    “小水姑娘,你手段倒是了得,但也僅限于此!

    祝荷不明意味笑了一聲,干脆利落摘下翠玉鐲。

    薛崇山微微一怔,原以為她會猶豫,不成想如此干脆,看來她果真不是真心喜歡韞山,有極大可能是個騙子。

    薛崇山收好鐲子,轉身欲走,祝荷叫住他。

    “薛大公子,鐲子是韞山贈送于我,那此物便是我所有,而今我依言交給你,你難道不該支付報酬嗎?”

    薛崇山眼神掃來,犀利非常。

    祝荷好整以暇沖他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眨眨眼說:“大公子,你是生意人,肯定明白錢貨兩清的道理。”

    薛崇山見祝荷從容不迫的模樣以及理直氣壯的言辭,基本確定她就是一個經驗老道的騙子。

    “姑娘果真是個騙子。”

    祝荷被戳穿騙子身份,并無半點心虛,道:“不過混口飯吃罷了,銀票黃金各半!

    “你就這么有恃無恐,不怕我報官?”

    祝荷道:“我與韞山兩情相悅,可你薛家大公子卻冷血到不顧忌弟弟感受,強行棒打鴛鴦,我還要喊冤呢。”

    這是用薛韞山作威脅。

    不得不說,精準捏住薛崇山命脈,薛崇山知道自己弟弟有多喜歡眼前這個女騙子,若是得知女騙子出事,以薛韞山的性子說,還不知道要鬧個怎么的天翻地覆。

    花錢消災是最妥當的法子。

    薛崇山道:“你所言我會如實告訴韞山!彼岉y山好好看看此女的真實嘴臉。

    祝荷淡笑:“隨便!

    薛崇山效率很高,價值兩萬兩的銀票與金塊很快到了祝荷手里。

    “薛大公子真是實在人,我祝薛府生意蒸蒸日上,家族興隆昌盛!笔盏藉X,祝荷心情好,嘴巴就會跟抹了蜜似的。

    薛崇山并不承情,冷笑:“拿錢就滾吧!

    祝荷點頭,道:“薛大公子,我要提醒你一句,我總有法子讓韞山知道我出事了!

    軟肋被勒住,薛崇山不會拿薛韞山冒險,自薛崇山十二歲開始打理家族龐大的生意,十六年來他從來沒被一個上不了臺面的騙子威脅。

    今日嘗到挫敗憋屈滋味,薛崇山不好受,末了面色陰沉,拂袖離開。

    “我就不送了,薛大公子慢走。”

    祝荷目送薛崇山離去。

    事情到今日的地步,委實是意料之外,祝荷本欲再與薛韞山談上一段時間,薛崇山的到來打破她原來計劃,不過也只是提前遂了她的意。

    只剩最后一場戲要唱了。

    第46章 第 46 章 一生一世一雙人

    薛韞山醒來后發現自己在自己屋里, 又驚又怒。

    他鞋子未來得及穿,就下床要出去,結果門被關上, 怎么都打不開, 薛韞山目眥欲裂, 踹了門扉好幾下。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外頭貼身小廝道:“少爺, 大少爺有令, 暫時不許你出去。”

    薛韞山聞言滿臉忿然。

    又是禁足的把戲,憑什么?他只是想娶祝荷罷了, 婚姻大事還不能自己做主了?

    薛韞山煩躁地拍腦袋,劇烈喘著粗氣,大聲喊叫:“去, 給我把大哥叫來!他若是不來我就絕食!”

    “少爺,您不要想不開, 小的我這就叫人去請大少爺來。”

    “誰想不開了?胡說八道, 你快去啊!”

    不多時,薛崇山過來, 門打開后,只見屋里一片狼藉,是薛韞山發泄怒氣和不滿的杰作。

    薛韞山壓下火氣,開門見山:“大哥,我就是喜歡她,我只要她, 你若還是我親大哥,便不要鎖我,應該支持我鼓勵我, 祝福我們兩個百年好合,雙宿雙飛!

    薛崇山徑自亮出翠玉鐲,說:“韞山,你真是糊涂了,這翠玉鐲意義重大,乃我們薛家傳給未來兒媳的玉鐲,本該在你成親時讓你交給你的妻子,你卻什么規矩都不顧忌,就這么輕飄飄交給那樣一個女子,成何體統?”

    “小水就是我認定的妻子,那我為何不能給她?規矩不規矩我管不著,什么成親啊,我就想提前給她,這有錯嗎?”

    “大錯特錯,你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姑娘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嗎?”

    薛韞山毫不猶豫道:“我當然知道!”

    “你不知道!毖Τ缟綌蒯斀罔F說完,將不久前祝荷要錢的經過一字不差地告知薛韞山。

    薛崇山以為薛韞山聽到真相會認清祝荷真面目,從而迷途知返,豈料薛韞山反應平平,只是略微失落,好像并不意外。

    薛崇山突然疑惑,這是為何?

    “韞山,你早知此女真面目?”

    薛韞山扭捏片刻,理直氣壯道:“是啊,我明白,所以大哥你就別打你那算盤了!

    “那你自始至終是心甘情愿被她欺騙?饒是知曉她是騙子,依然心悅她?”

    薛韞山:“對,我對她愛之深,非她不娶!

    薛崇山眼神愈發奇怪:“韞山,你瘋了不成?”

    “我沒瘋,我腦子清醒著呢,大哥,實話與你說罷,小水其實就是茶鶯鶯,今兒你看到的面容才是茶鶯鶯的真實樣子!

    薛崇山愣住,半晌未回神。

    “何意?”他干聲問。

    “以前她是戴了人皮面具,她當騙子也是身不由己,她有一個體弱多病的妹妹,為了給妹妹買藥,茶鶯鶯這才不得不當騙子。”薛韞山解釋。

    “大哥,你不愿我娶她,不過是因為你不了解她罷了,只要你肯與她多相處幾日,便會明白茶鶯鶯是一個極好的女子!闭f著,薛韞山臉上浮出薄薄的粉色。

    薛崇山忽然覺得茶鶯鶯此人屬實心機深沉,此女將他天真的弟弟誘騙到了無底深淵,他以為能救自己的弟弟,可是薛韞山在他不知情的狀況下已然無藥可救。

    薛崇山深吸一口氣,苦口婆心道:“韞山,你勿要執迷不悟!

    “什么執迷不悟,大哥,一句話,你到底放我出去嗎?我要去找茶鶯鶯!

    “我不可能放你去找一個騙子!

    薛韞山抑制不住火氣了,他怒視薛崇山,驀然靈機一動,冷不丁道:“娘,你怎么來了?”

    薛崇山下意識回頭。

    薛韞山趁此越過薛崇山拋出房門,徑直往院門而去,可他發現院門竟然有兩個健仆守著。

    是他大哥的人。

    薛韞山大叫:“讓開!”

    兩名健仆置若罔聞擋住門口,沉聲道:“恕難從命,小少爺,我們二人只聽從大少爺調遣,請您諒解!

    諒解?諒解你個頭。

    薛韞山要被氣死了,出去的門被擋住,他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左顧右盼間他看到墻壁,福至心靈,就要爬墻走人。

    這時薛崇山從里面出來,見狀道:“韞山!你給我下來!”

    薛韞山一個字也沒聽進耳朵里,繼續攀爬。

    薛崇山只好叫院里的小廝將人拉下來。

    幾個小廝全是薛韞山的人,可他們此時卻聽從薛崇山的命令,氣得薛韞山大罵:

    “吃里扒外的東西!小爺從前怎么對你們幾個的?”

    小廝們有苦難言:“少爺,您消消氣啊,先下來好不好?別沖動,您不妨再與大少爺商量商量!

    “閉嘴!”

    話落,薛韞山的鞋子就被人扯掉,他也沒管難堪不難堪,一邊踢底下的人,一邊鉚足了勁兒往上爬。

    然而雙拳難敵四手,薛韞山尚未翻過墻,就被小廝們合力扯下來。

    啪!

    薛韞山摔在小廝身上,他面色極為難看。

    “韞山,你胡鬧!”薛崇山關切道,“有沒有哪里摔疼了?”

    薛韞山沒吭聲,毫發無傷,有事的是被他壓在底下的小廝。飛快從小廝身上起來,薛韞山如泥鰍似的跑走,以勢不可擋的氣勢沖向門口——

    沒有突破重圍。

    小廝們追上來:“少爺,您小心啊,莫要傷到了!

    薛韞山:“滾!”

    然后寬敞的院子里上演起你追我跑的游戲,畫面滑稽,活似小雞捉老鷹。

    薛崇山開口讓薛韞山停下,薛韞山不聽,跑得更快。

    薛崇山便動身與小廝合力堵薛韞山,不消多時,薛韞山前后左右被堵,他急中生智,猛地爬上旁邊的榕樹。

    薛韞山爬樹的功夫非常熟練,不費吹灰之力遂爬上去了。

    薛崇山扶額無語:“韞山,你給我下來!”

    “少爺,您快下來啊,要是摔下去了咋辦?您務必當心啊!

    薛韞山低頭罵道:“少假惺惺,你們幾個要是真關心我,就把我大哥拿下!

    聞言,小廝們面面相覷,齊齊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們怎么敢對薛崇山下手?

    “一群孬種!小爺我不要你們了!”

    “少爺,不要啊。”小廝們傷心地哀嚎。

    薛崇山:“韞山,你勿要胡鬧,樹上不安全,你快下來!

    薛韞山抱住樹干:“我不要,我不要,你不同意我娶茶鶯鶯,我這輩子就在樹上過得了!”

    薛崇山臉一沉,嘴角抽動:“你還真要當猴子了?”

    “當猴子起碼不會被管,想作甚就作甚,自由自在!毖y山說,“不讓我娶茶鶯鶯,那好,我娶個女猴子你滿意了吧!

    薛崇山額角青筋冒出,強行放柔語氣道:“不要胡鬧。”

    “我沒胡鬧!毖y山哀嚎,“老天爺,你看看我,我好慘啊,好不容易遇上個喜歡的姑娘,可我最敬愛最信任的大哥卻嫌棄她,還要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冷心冷血,不顧我的感受,還有沒有天理了?我心里難受啊,有誰來可憐可憐我啊!

    “混賬!”薛崇山忍無可忍,“薛韞山,你是想讓全府的人都來看你笑話嗎?趕快給我下來。”

    薛韞山頑強抱緊樹,一意孤行道:“我就不,大哥,以后我就不是你親弟弟了,我是這樹上一只猴子,你就看著我渴死餓死冷死,最后變成一頭干尸吧!”

    薛崇山閉了閉眼,拿犟成驢的薛韞山沒一點辦法。

    兩人僵持。

    太陽高照,天氣炎熱,好在薛韞山縮在樹葉下,清涼透爽,看到樹上有蟲子在爬,他捉住蟲子,往下面的人方向扔。

    薛崇山以及小廝們無一幸免,腦袋俱被蟲子砸到。

    薛崇山叫道:“薛韞山!”

    薛韞山死不承認:“我不叫薛韞山,我叫猴子精,我聽不懂人話,蟲子不是我砸的,是它自己掉下去的,誰讓你們站在這,活該!”

    薛崇山頭一回被薛韞山氣得不行,看著無理取鬧的弟弟,薛崇山鐵石心腸,才不會慣著薛韞山。

    若是此刻縱容,往后更要無法無天。

    薛崇山叫人抱來被褥,隨時準備用被褥裹住掉下來的薛韞山。

    兩人互不退讓,死磕到底。

    變故來得很快。

    薛韞山院子里的動靜到底是被老太太和薛夫人知曉,兩人過來后見薛韞山在樹上,嚇得臉色一白。

    她們讓薛韞山下來,薛韞山不肯。

    老太太和薛夫人便問起緣由,才知道所有事情,當然,祝荷是騙子的事薛韞山沒說。

    薛崇山也沒戳穿。

    得知薛韞山有喜歡的人,兩人都很高興,她們不是沒愁過薛韞山的婚事,但每次提及,薛韞山俱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他一門心思撲在蛐蛐上,哪里分得出一點心來相看女子?

    是以,薛韞山的婚事一拖再拖。

    由此可知老太太和薛夫人有多歡喜。

    “先帶過來瞧瞧。”老太太和薛夫人的意思俱是如此。

    薛韞山說:“祖母,娘,我帶人過來了,那你們都要支持我,不得干涉我的婚姻大事,我就要娶她!不然我不下來!

    老太太和薛夫人固來寵他,自是點頭。

    薛崇山知曉事情不妙,道:“祖母,母親,請你們勿信韞山一面之詞,他口中的茶鶯鶯乃是一個騙子!

    薛崇山簡要講明翠玉鐲之事。

    老太太和薛夫人頓時改了想法,“竟然是騙子,那決計不可如薛家門!

    薛韞山:“你們怎么可以反悔?她又不是故意當騙子的,茶鶯鶯只是為給妹妹看病,走投無路中才當了騙子。”

    “那又如何?事已成定局,騙子就是騙子,為人不齒,韞哥兒,你是想全揚州的人都知道你要娶一個騙子為妻嗎?”

    “你娶妻,那女子定是要品行端莊,騙子萬萬不可娶進門!

    薛韞山咬牙:“我不管!

    “大哥,你太過分了。”他抱怨。

    薛崇山:“祖母與母親有權利知道真相,韞山,你不會連她們的話都不聽吧?”

    “韞哥兒,聽祖母的話,先下來!

    “對,快下來!毖Ψ蛉巳崧晞竦馈

    薛韞山猶豫半晌,心里委屈又難過,堅定道:“你們為何就不可答應我?就因為茶鶯鶯的身份嗎?身份就那么重要?你們就不考慮考慮我?我喜歡她,喜歡她,喜歡死她了,沒她我活不下去了!”

    “放肆,薛韞山,你隨口把不要命掛在嘴邊,可還記得祖母與母親對你的養育之恩,你對得起他們嗎?”薛崇山呵斥道。

    薛韞山啞然,神色不自然起來。

    老太太:“好了,崇哥兒,話不要說太重,這樣吧,韞山,祖母可以答應你!

    “真的?”薛韞山大喜。

    薛崇山看著老太太,老太太道:“她可以進門,但不是妻,而是妾!

    薛韞山一聽,炸毛了:“祖母,我不要!彼麑ρΨ蛉说,“娘,你快幫幫我,你難道還不知兒子的想法嗎?”

    薛夫人面露為難。

    薛韞山很早的時候就對她透露過自己未來的想法,此生他只娶一妻,絕不納妾。

    至于為何薛韞山會有這種想法,是因為薛父。

    薛父極為風流,府里的小妾十幾房,外面更是豢養一圈的瘦馬妓子。

    薛韞山自小跟在薛夫人身邊,時常見到因為薛父而傷心落淚的薛夫人,他心疼自己的母親,怨自己父親多情好色,那時他心里便暗暗有了一個決定,他這輩子只會娶一個女子為妻,他會好好對她,絕不會讓她重蹈自己母親的覆轍。

    后來薛韞山又見證薛崇山與自己發妻之間深厚情感,愈發堅定信念,此生唯愿一生一世一雙人。

    “娘,你快幫幫兒子。”薛韞山求救。

    兒子到底是心頭肉,即便不喜一個騙子,薛夫人也得開口:“母親,韞哥兒說過這輩子只會娶一個女子,他不會納妾,您這么說,著實是難為他,我看啊,要不先了解了解那名叫茶鶯鶯的姑娘,至于到底讓她過不過門,往后再議也不遲!

    老太太震驚了:“什么?不納妾,韞哥兒,你腦子是糊涂了吧。”

    “祖母,孫兒沒糊涂,孫兒清醒得很!

    老天太皺眉。

    薛崇山這時道:“韞山。若你執意要與那茶鶯鶯字在一起,行,先讓我們看看你的誠意。”.

    薛韞山在薛家祠堂跪了三天。

    第一天,不吃不喝;第二第三天進了水以及少量的飯食。

    三天三夜,沒吃過苦的薛韞山硬生生堅持下來,可把老太太和薛夫人心疼壞了。

    薛崇山也很意外,本想借跪祠堂讓薛韞山知難而退,誰知他竟然堅持下來,由此可見他是真真切切動了真情。

    然而他對誰動不好,偏偏要對一個來歷不明的騙子動真情?

    薛崇山感到棘手,但好在不是沒有辦法。

    “韞山,你可以帶她過來,倘若祖母滿意,我會盡力說服她,母親是支持你的!

    薛韞山抱住薛崇山:“大哥,謝謝你,你果真還是疼我的!

    薛崇山拍了拍他的背,嘆息道:

    “但是韞山,如果祖母不同意,我的勸說也無用,更何況父親那一關你要如何度過?”

    薛韞山沉吟道:“大不了我不當這薛家少爺了!

    少年第一次春心萌動,這一動便是驚天撼地,轟轟烈烈,真摯而熱烈到可以傾盡所有,拋棄所有,只為與心上人相伴相守。

    薛崇山眸光微動,默不作聲。

    “大哥,她現在在哪里?”薛韞山抽身問,雙手絞著,是有些慌張的。

    薛崇山:“一直在原來的宅院!

    薛韞山霎時眉開眼笑,笑容燦爛,丟下一句“我走了”,顧不上休息,遂亟不可待去找祝荷。

    原來她一直在等他。

    好在他沒有辜負祝荷的等待。

    茶鶯鶯,等我。

    跪了三天祠堂,薛韞山的身體疲憊至極,可腦子卻分外亢奮活躍,臆想了好多好多的事。

    比如設想他與祝荷再見,祝荷會帶著笑抱住他,主動親他的嘴;比如設想家里人同意祝荷進門;比如在薛父那吃了幾次癟后也得到他的同意;比如他和祝荷穿婚服一拜天地時候的情景。

    薛韞山捏捏自己抑制不住笑容的臉,他可不能在祝荷面前露餡,表示出他更喜歡她。

    勉強捏好神情,薛韞山一路狂奔,眼睛閃亮如星辰,刮來的熱風糅雜著甜蜜的氣息。

    他風一般抵達宅子前,看到門沒關,薛韞山心想,肯定是祝荷知道他要過來,特意給他開了門。

    薛韞山嘴角上揚,咳嗽兩聲,拍拍臉頰,閑庭信步過去,仰頭——

    薛韞山瞳孔驟縮,歡欣的心一下子從云端跌落在骯臟的泥濘里——

    視線之內,祝荷被兩名男之分別拉住左右手。

    陳玨道:“寧子梁,你放開,你的真真不是死了嗎?她是我的嘉嘉!

    寧子梁冷笑:“陳玨,你才是最該放手的人,我確信她是我的真真,她死而復生了,我不會認錯!

    被夾在中間的祝荷左右為難,嘆息一聲,不經意間抬頭,與門外突然出現的薛韞山對上目光。

    第47章 【卷二完】【補 5k 字】 痛刀、病……

    四目相對, 祝荷看到薛韞山直勾勾注視著她,眼里寫滿難以言喻的情緒,燦爛的笑容暫停在僵硬的面容上。

    舊情人上門糾纏復合被還沒斷干凈的現任情人抓包, 時機巧妙, 情景尷尬不堪。

    寧子梁與陳玨仍在喋喋不休地爭執, 是以未看到門口的薛韞山跨入門檻, 以最快的速度過去, 奮力扯開他們二人。

    薛韞山怒吼:“滾, 不許碰茶鶯鶯,她是我的人!”

    寧子梁與陳玨猝不及防, 一下懵了,尚未來得及反應時,薛韞山以迅雷之速拽住兩人衣襟把他們拖出院子。

    目光掃向門外兩個賤人, 充斥殺人的銳利,薛韞山嘴快至極, 洋洋灑灑罵了一堆重復而不堪入耳的粗話, 冷厲道:“此處是我薛韞山的院子,沒有我的同意, 你們與狗不得入內!”

    說完,他補充道:“她現在叫茶鶯鶯,是我的,才不叫什么真真、嘉嘉!”

    嘭——

    薛韞山關上門。

    寧子梁與陳玨回過神,在外面敲門:“薛韞山,放我們進去, 開門開門!

    “真真——”

    “嘉嘉——”

    門外兩人煩人的聲音接續不斷,薛韞山擰了擰眉心,手腳冰冷地靠近祝荷, 吸了吸氣,直截了當道:

    “茶鶯鶯,你和他們什么關系?”

    祝荷道:“沒什么關系,只是從前和他們好過罷了!

    她淡定的神情、平靜的語調無一不化作刮骨刀,一下一下剮著薛韞山逐漸冰冷的心臟。

    薛韞山告訴自己要冷靜,不可先入為主。

    死寂之后—吧衣4巴衣溜久六3—

    “我聽你解釋。”薛韞山沉住氣,小心翼翼牽住祝荷的手。

    祝荷搖首:“沒什么好解釋的。”

    “茶鶯鶯,我聽你解釋!毖y山一字一頓道,神情固執。

    祝荷只好道:“如你所見,我先前騙過他們,與他們有過糾葛!

    糾葛,什么糾葛?

    薛韞山想起他們看她的眼神,飽含失而復得的情意與思念,他張了張口,極為緩慢地說:“你不是說除了我之外再沒有騙過其他人的身心嗎?”

    祝荷反問道:“你不是說以后只準我騙你一個人嗎?”

    薛韞山愣住,呆呆地看著祝荷。

    她說出的話飽含了諸多意思,每一層對薛韞山來說俱是一次沉重的打擊。

    祝荷神情從容,仿佛在告訴他,她完美地照他的話去做了——這些日子,她到底對他說了多少謊言?

    薛韞山不敢相信,亦是后悔自己當初吐出的無知之言。

    第一次發現被騙時很難受很憤怒,可這一關努努力便可邁過去;但這一回不同,發現被騙身心的不止自己一個人,這戳中薛韞山的關鍵痛楚,是最令他崩潰的事。

    薛韞山腦子里不受控制地想,祝荷與他們曾耳鬢廝磨,曾親吻擁抱,做盡親密事薛韞山按住腦袋,搖頭,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再想真的要出事了。

    初來時滿心的期待與興奮如一縷無足輕重的煙霧,風一吹雨一打,散了。

    緊隨起來的是絕望與崩潰,憤怒與悲傷,就像是從懸崖掉下無底洞,周遭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只感覺自己在一直下墜,一直下墜,沒有生的希望,也不知何時能迎來死亡。

    脖頸、手背上急遽冒出一根根青筋,漸漸爆出表皮,胸口怒漲的火氣幾乎將薛韞山胸腔撐爆,象征他的情緒接近失控的邊緣。

    崩潰之余,薛韞山忽如醍醐灌頂,他想面前這個女人是個冷血無情的女人,他與門外那兩個人并無兩樣,只要等祝荷膩了,她就會拋棄他們,另投他人的懷抱。

    薛韞山崩潰了。

    正在這時,祝荷甩開他的手,視而不見他的崩潰,道:

    “薛公子,抱歉,我與你已斷了,請你自重!

    她表情平靜,沒有不舍,沒有深情,只有劃開界限的冷漠。

    又是一刀扎在薛韞山心口,血滋滋冒出來,滿目瘡痍。

    她真的要拋棄他?可是憑什么?三天前他們還好好的,只是他大哥突然插手,然而就是這下插手,迎接薛韞山的是物是人非,無法接受的大變。

    她是因為大哥對她說了什么話嗎?還是適才那些人才要與他分開的嗎?為何?是要與他們重修于好?不,肯定不是!

    定是由于其他因素。

    薛韞山思索卻無解,心里困惑、委屈、難受無法理解祝荷為何要拋棄他?

    他算什么?她拿他當回事過嗎?他哪里不招她喜歡了?

    他做錯了什么?他就不能成為她的例外嗎?

    極度的慌張壓過崩潰的憤怒,薛韞山顫抖道:“不,我們才沒有斷,我沒有同意,你說的話不算數,你是不是因為我大哥所以才要和我分開?”

    說到這,他頓了頓,重新綻放一個難看勉強的笑容,眼里含著希冀說:“茶鶯鶯,無論我大哥對你說了什么,你不要在意,我已經和我大哥談過了,他已經同意我們在一起,而且我這三天沒有一天閑著,一直在努力勸說我祖母與母親,她們在了解到你的優秀后都點了頭,沒有人再會反對我娶你!

    他抽了抽氣,漂亮的眼睛里閃爍出晶瑩的淚光:“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這個好消息!

    祝荷目視帶著討好笑容的薛韞山,沉吟道:“韞山,跟你說實話,我不會嫁給你,也從未想過嫁給你,我之所以靠近你,只是因為你好騙,之所以與你好,只是玩玩而已,你何必當真?”

    玩玩而已?這句話她怎么說得出來?

    “本來在你知道我是騙子后我就想走,誰曉得你這么蠢,還趕著回來與和和好,我想你實在好騙,正好我油水沒有撈夠,這才決定再與你玩玩,誰曉得你竟然要和我成親?”

    話到此,祝荷勾出一個不屑的笑。

    薛韞山被她的笑刺激到,心如刀絞,無法呼吸。

    “你不想再騙我了?”薛韞山不死心道,所有情緒壓抑到極點。

    “沒有必要了!弊:烧f。

    “那你為何要在這里等我?”

    “只是覺得要與你說清楚罷了!

    薛韞山緊緊地盯著祝荷,死死咬住下唇,眼睛蘊滿酸澀的淚水。

    “你不要我了?”他試圖抓住祝荷的衣角,卻被她躲開,見狀,薛韞山的表情可憐極了。

    祝荷用溫柔的語氣吐出殘忍至極的話:“是,我不要你了!

    轟隆——

    暴雨如注,天雷滾滾,劈裂蒼穹,天——塌了!

    薛韞山渾身冰涼發抖,眼睛紅得不像話。

    原來從頭到尾,他就是個笑話,像個戲臺上唱獨角戲的丑角,被騙后巴巴捧著自己滿腔赤子真情湊上去,以為她會感動稀罕,不想她根本看不上。

    自以為是,無知且愚蠢。

    薛韞山的情緒終于爆發,神情裂變,像個尖酸刻薄的怨婦,他質問道:“茶鶯鶯,你把我當什么了?一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嗎?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

    祝荷平聲:“沒有!钡矚g薛韞山帶給他的美好回憶。

    薛韞山仰頭,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保留最后的體面,他指著祝荷冷聲道:“好,好,很好,幸好小爺也不稀罕你,從前只是看你可憐罷了!

    “你這個該死的騙子,給我滾,滾出這里,我不想再看到你!”

    祝荷輕輕“嗯”一聲,心里有些惋惜,舍不得這么可愛動人的薛韞山。

    不過這點舍不得還是比不上薛崇山給她的三萬兩。

    收攏心思,祝荷錯開薛韞山離去。

    俄而,背后響起薛韞山的吼叫聲:“茶鶯鶯,我薛韞山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我討厭死你了,我會討厭你一輩子的,就算你要與我重燃舊情,我也會果斷拒絕!

    祝荷腳步未停,開門后妥帖地關上門,對門外的寧子梁與陳玨道:“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不要再來煩我了。”

    說罷,祝荷揚長而去,拐彎處遇到守候在此的人,祝荷道:“你們大公子交代我的事我已辦妥。”

    “效果應該達到大公子的要求了,讓薛韞山徹底死心了!

    來人睨祝荷一眼,女人神色透出若無其事的淡然,他掏出錢,把余下的一萬五千兩交給祝荷。

    祝荷數著銀票,隨口道:“希望日后還有機會與大公子合作。”

    “不會再有!

    祝荷聳肩,表示惋惜。

    隨后祝荷悄無聲息離開揚州城,她估摸自己得到的錢,林林總總也有九萬多兩,其中薛府出的錢占據一半。

    祝荷很滿意這半年多來在揚州城的收獲。

    接下來她便打算休息一陣,正好可以去見蕭小花,不對現在是叫蕭雪葵了。

    她與蕭雪葵有許久未見了。

    當時離開馬頭村后,祝荷輾轉過好幾個州縣,一邊當騙子一邊熟悉齊國風土人情。

    一次路過兩州邊界時,意外在河流下游救下一個江湖師太。

    師太來自江湖中的正派花宗,武功高強,只可惜在追捕魔教教主的過程中遭人暗算,余下女弟子死盡,只剩下花師太一個茍延殘喘。

    如非師太跳崖求生,恐已被截殺。

    師太重傷,命不久矣,所以師太求祝荷她們去給花宗傳個信,江湖恩怨,血雨腥風,危險重重,祝荷自認格斗術不錯,卻無法與那些江湖人相提并論。

    雖然很好奇武林江湖,可祝荷不會讓自己置身險地,故而拒絕。

    恰在此時,師太發現蕭雪葵與她有過一段舊緣。

    十幾年前,也是因江湖紛爭,花師太中毒,機緣巧合被蕭雪葵父母救下,花師太痊愈后因著急回宗門,是以未報答救命之恩就離去,她是打算辦完事再報答。

    可是她這一走,便再未見過蕭家人,因為發生了水災。

    這樁事一直是師太的心病,她苦苦找尋多年,也一直未找到當時的蕭家人。

    好在老天有眼,竟讓她在死前找到了救命恩人的女兒。

    得知蕭雪葵身世遭遇后,師太深感痛惜,偶知她骨骼清奇,花師太決定報當年救命之恩,收蕭雪葵為徒。

    蕭雪葵答應了,師太傳授她花宗心法劍術,蕭雪葵不僅學得很快,且毅力驚人,硬生生抗下重塑筋脈骨骼的苦。

    半個月后,花師太生命垂危,死前把畢生功力傳于蕭雪葵,又將名劍霜月交給蕭雪葵,這便是說花師太把花宗宗主的位置傳給蕭雪葵。

    未久,花宗有長老過來,蕭雪葵最后決定隨花宗長老離開修行。

    自從與祝荷分離.

    宅院里,薛韞山看著冷冰冰的大門,再也裝不下去,膝蓋一軟,癱坐在地上大哭,口里泄恨似的不斷溢出咒罵的話語來。

    薛韞山心口憤怒難消,撐著一股氣起來,一邊掉珠子,一邊砸掉了院子里所有能砸的東西,不能砸的東西,他全破壞掉了。

    等到沒物件可砸時,薛韞山清醒過來,他環顧四周,狼藉一片,凄清慘淡。

    他神思恍惚了,這里本不該是這副慘狀。

    這里有他與祝荷一起生活的美好記憶——

    他們在天井挨在一起說話親吻,他們在廚房做飯,他很笨,但祝荷總會耐心地教他煮飯做菜,只有他犯下大錯時,祝荷才會批判他兩句,這時他會委屈會難過會不好意思,祝荷便會安慰他

    薛韞山無意識來到凌亂不成樣的臥房。在這里,他和祝荷經歷好好多次歡好,他既快樂又痛苦,數次被祝荷當馬騎,他還扮過貓,扮過狐貍,扮過

    如今這個承載住他和祝荷玩鬧情趣的床榻只剩下床板,被褥玉枕、床單帳幔全被薛韞山扯在地上,有的碎了,有的被踩了好多個腳印,骯臟不堪,令人無法直視。

    不該是這樣的狀況的。

    薛韞山想。

    薛韞山開始修補被他破壞的院子,可修了好久好久,這個美好干凈的院子卻再回不到從前了。

    薛韞山在僅剩他一人的臥房里呆了一夜。

    這一夜,他沒睡。

    天亮時,他眼白爬滿血絲,神色恍惚疲倦,他想僅僅靠自己一個人無法修繕還原宅院,是以他要回府找人過來幫忙。

    回去路上,大街上人流攢動,熱鬧非凡,旁邊有幾個人在斗蛐蛐,不少人在圍觀,加油助威,換做從前,薛韞山定會過去瞧瞧,可如今他已毫無興致。

    正走著時,薛韞山碰見了孟逸與他的好朋友綠袍少年。

    兩人正在爭執,氣氛劍拔弩張。

    “這是茶姑娘送給我的定情信物,為何你也會有?”孟逸看著綠袍少年手里的螞蚱,不可置信。

    “我還要問你呢,這是茶姑娘送予我的定情信物,為何你會有?你莫不是偷了我的?”

    “你胡說,我看是你妒忌我,所以去仿制了一個!

    “你的螞蚱才是假的,我的螞蚱可是茶姑娘親手送給我的,不僅如此,當時我也回贈了信物給她,我們私下約定過,她會選我,結果茶姑娘失蹤,我看就是你們嚇到茶姑娘,所以她才會離開!”

    “放屁!茶姑娘喜歡的人是我!”

    “是我!”

    “是我!”

    兩人爭不出一個高低,也全然不信對方的話——不相信茶鶯鶯會如此做,是以他們吵著吵著就當街扭打起來。

    薛韞山靜靜觀摩這兩個被蒙在鼓里一無所知,還在爭奪茶鶯鶯的傻子,心想,她是個貨真價實的騙子,滿口謊言。

    他又想,他用錦盒鎖起來的那兩只寶貝得不行的螞蚱可以丟了。

    這種女人不要也罷。

    他是入了魔才會一門心思要修好宅院。

    他是薛韞山,是薛府的少爺,他有屬于自己的尊嚴與驕傲,怎可三番五次為一個騙子完全沒了自我?

    薛韞山冷笑連連,徑自去了酒樓。

    他餓了,要進食.

    薛崇山看著變回從前那個每天斗蛐蛐的薛韞山,欣喜之余又隱隱擔憂。

    “大哥,你別擔心我了,我沒事,我已經看清茶鶯鶯的真面目,不會再想什么娶她的念頭了,母親和祖母那里就拜托你去說了!

    說罷,薛韞山就拿著蛐蛐罐出門斗蛐蛐了。

    薛韞山表現得毫無破綻。

    薛崇山腦中閃過方才薛韞山的模樣,神情笑呵呵,眼圈卻是泛紅,明顯哭過不少次。

    薛崇山心想,他知道自己弟弟還傷心,會在夜里躲在被子里哭,但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要不了多久,薛韞山便會真正恢復正常了。

    他又可以見到那個整天無憂無慮的弟弟了。

    薛崇山心里的大石頭緩緩落地。

    想起茶鶯鶯,薛崇山眸中掠過狠厲。

    祝荷離開后,揚州再沒出現她的蹤影。

    薛韞山起初以為祝荷是改頭換面去騙其他富家子弟了,可他遍尋富家子弟,也沒在他們身邊找到戴人皮面具的女子。

    相反的,有好幾個少爺俱在思念茶鶯鶯,還有的,比方說寧子梁、陳玨這兩人屢次來找薛韞山,就想追問祝荷的下落。

    薛韞山這才知祝荷沒有吃回頭草。

    看著思念成疾的兩人,薛韞山心里涌出詭異的喜悅。

    不止他一人被祝荷所傷,還有好多人都和他一樣,俱被祝荷拋棄。

    他不是一個人。

    可是——

    祝荷不吃回頭草說明她也不會吃他,那他現在等祝荷上門求和好的想法是不是很天真很蠢鈍?

    薛韞山心里堵得難受,半夜躲在被子里一邊思念祝荷,一邊抹眼淚,一邊不斷給祝荷找借口,然后借機讓自己原諒他。

    最開始那幾天,薛韞山是怨恨祝荷的,他怨恨她的無情,她的拋棄,她的狠絕,她的謊言。

    然而怨恨著怨恨著,思念之情便蓋過怨恨憤怒,他再無法保持鎮定,夜里偷偷難過,偷偷拿著螞蚱和玉佩掉眼淚,不再用針戳了。

    他反思自己不該讓祝荷滾的,她這一滾就滾得無影無蹤,薛韞山完全不知道該去哪里找她了。

    就連花園村也找不到祝荷,那間土屋已空空如也。

    他找不到祝荷,祝荷也不來找他,明明他每天都聲勢浩大地出府,只要稍微打聽一下就曉得他在哪里,可他就是見不到祝荷。

    希望一點點破滅,薛韞山捂著臉抽噎。

    他想,既然犯賤,那就犯賤到底。

    面子和尊嚴算什么?

    可他那時候不懂。

    他有錢,可是祝荷不會再來騙他了。

    不對,不是他有錢,是家里有錢,那么倘若他讓自己變得有錢,那祝荷會不會就出現了?

    薛韞山重燃希望。

    于是乎,他干勁十足,拾起了荒廢的學業,開始與薛崇山學習打理家族產業。

    這是,薛韞山巡視完自己的鋪面,出了店門,一個佝僂的小乞丐突然跑過來,把一封信交到薛韞山手里。

    薛韞山:“這是什么?”

    小乞丐垂首,聲線嘶啞:“是一個姓茶的姑娘讓我交給你的。”

    說完,小乞丐就跑了。

    “等等——”薛韞山想留也留不住了,只能懷揣著欣喜若狂的心情打開信箋。

    姓茶,他只認識一個姓茶的姑娘。

    她是看到他的努力?所以寫信來挽留他的心?

    薛韞山緊張死了,呼吸急促,面龐泛紅,他手抖了很多次才取出里面的信打開。

    開頭是五個字,眨眼間讓薛韞山心往下沉了沉,但沒完全沉下去。

    因為五個字是——我是茶鸝鸝。

    不是茶鶯鶯寫給他的信,但是茶鶯鶯妹妹寫給他的。

    不管怎么說,對薛韞山來說是好事,是帶來希望的信箋。

    是有什么事嗎?

    薛韞山往下看,隨后目及信中簡潔內容后瞳孔驟縮,臉色煞白,緊接著他捂住撕裂的胸口,兩眼一黑,“噗”的一聲,瞬間嘔出一口血來,復而硬生生后仰下去,摔坐在地。

    鋪子里的人立馬過來:“少爺,你怎么了?”

    薛韞山頭腦發暈,胸口劇疼,口中血腥氣彌漫。

    然而身體上的痛遠不及心中之痛。

    他怔怔仰望天空,攥緊信紙。

    怎么可能?

    那樣一個活生生的人,怎會不到兩個月就突然病死了?

    信箋上的內容:薛小公子,在與你分開時,我姐姐便突染怪病,而今藥石罔醫,已于三日前溘然長逝,望你勿要再找她。

    遠處,小乞丐直身,摸了把臉,露出一張寡淡的臉。

    祝荷對薛韞山招手:拜拜。

    她也不是故意這樣做的,誰讓他哥派人來殺她呢。

    第48章 【卷三】有尾巴 錢仙子【加尾巴 2k……

    昭明三十九年四月中旬, 京城翡翠樓。

    “姐姐,你真好看!

    祝荷擱下點唇筆,捏謝阿蠻的小臉蛋:“阿蠻, 你嘴真是越來越甜了!

    謝阿蠻笑嘻嘻說:“祝姐姐”

    “嗯?”祝荷看著謝阿蠻。

    謝阿蠻捂嘴, 馬上改口:“錢姐姐是真的好看。”

    祝荷輕輕彈一下謝阿蠻的腦門, 調侃道:“都這么久了還能叫錯, 笨!

    “對不起, 錢姐姐!

    “直接叫姐姐便是!弊:尚χf, 一顰一笑俱是嫵媚妖冶的風情,勾魂奪魄。

    謝阿蠻紅了臉, 小聲說:“我知道了,謝謝姐姐原諒我。”她頓了頓,補充道, “姐姐好美!

    祝荷看著鏡子中的禍水模樣,倚著靠背, 聲線慵懶:“確實很美!

    “姐姐, 你猜今天會有多少人為你而來?”謝阿蠻道。

    祝荷眼睛一亮,笑了:“只會多不會少, 我反正沒數過!

    謝阿蠻看著祝荷,突然道:“姐姐,謝謝你救了我,謝謝你給她們報仇!

    若非遇到祝荷,謝阿蠻恐怕早就被翡翠樓的人抓回去當雛妓了,想到這, 謝阿蠻打個冷顫。

    只是她雖然被祝荷救了,可曾經幫助她逃出翡翠樓的幾個姐姐卻被老鴇查出來送給幾個有特殊癖好的顯貴,下場凄慘。

    好在那幾個人已經得到應有的報應, 但罪魁禍首還活著。

    謝阿蠻握緊自己的拳頭,神情悲憤,恨自己弱小無力。

    “快了。”

    謝阿蠻抹掉眼淚,道:“嗯!”雖說她弱小,可是她現在有祝荷想,幸好她去年年末逃的時候碰到了上京的祝荷。

    祝荷摸摸她的小腦袋瓜子,柔聲道:“阿蠻,要是想謝我,就快些給我梳頭吧,時間不早了。”

    謝阿蠻重重點頭.

    每月逢十,乃是翡翠樓錢仙子挑選入幕之賓的重要日子。

    概因每月僅有三次,有時候還要看錢仙子心情,是以這日子特別珍貴。

    錢仙子乃翡翠樓三個月前橫空出世的一位青樓女妓,她用不到一旬時間便在京城打響名號,一躍成為京城風頭最盛的名妓。

    錢仙子是一位極為神秘特殊的女妓,從未露出過真容,每回出場俱戴面紗,可即便如此,不妨礙京城子弟對她趨之若鶩,癡迷追求。

    因為即便不知其真面目,聽其聲音,觀其身形氣質,知其才情,便知錢仙子定是絕色美人。

    無論是風流才子,抑或權貴子弟、王公大臣,俱想一堵芳容,也十分渴求與仙子共度一夜。

    哪怕無法與仙子共度春宵,只要能與仙子說說話,或者惹仙子一笑,聆聽仙子婉轉嬌媚、洋洋盈耳的仙音,他們此生無憾矣。

    不到日落時分,京城的秦樓楚館便掛上排排精致的燈籠。

    清風徐來,檐角金玲嘹亮,絡繹不絕的人紛紛往樓館里走,一個又一個的人全進了翡翠樓。

    翡翠樓兩旁的彩樓上,妙齡妓子們甩著手帕向衣著不凡的貴人打招呼。

    “貴人,快來,今夜我們翡翠樓錢仙子點蠟燭了!

    甭管是不是看熱鬧的,總之越來越多的男人進入翡翠樓。

    翡翠樓雕欄畫棟,迎面是重重垂落的帷幔,帷幔伴隨悠揚樂聲翩翩舞動,脂粉香與酒香混雜,泛出紙醉金迷的氣息。

    撩開帷幔,是空曠開朗的正堂,彼時正堂中央鋪上毛毯的圓臺上,有幾名身姿曼妙的舞姬正扭腰回旋,廣袖如蝴蝶振翅,舞姿美妙絕倫。

    客人紛紛鼓掌。

    有人喊道:“李媽媽,這拍賣何時開始?”

    老鴇:“哎呦,幾位公子急稍安勿躁,先吃口酒賞賞歌舞,這拍賣啊,再等一炷香就開始了,大家敬請期待!

    “好!”眾人興奮地高喝。

    “喂,李媽媽,錢仙子會出現嗎?”

    老鴇道:“這要看她的心情了,諸位貴人若是多拿出點誠意,想必我們仙子知道了,定會有所考量的,給大家透個底,若是大家哄仙兒高興了,那她今日可會給大家帶來一個驚喜!

    “什么驚喜?”

    老鴇:“不可說不可說!

    “就沖你這一句,我今日一定拿下這席位!”

    要想當錢仙子的入幕之賓,首先要通過拍賣競選出三個席位,接著錢仙子出題,只要解出題,便可入仙子臥房,得到與仙子獨處的機會。

    “我今兒一定要見到錢仙子!你別跟我搶!

    “哼,各憑本事!

    “來就來,我還怕你不成!

    拍賣尚未開始,大堂內的火藥味就節節攀升。

    老鴇掩唇直笑,得虧她當時有眼識珠救了臟兮兮的錢仙子,哄騙她簽了賣身契,不然錢仙子這顆搖錢樹她得往哪找去?

    也不曉得要便宜哪個同行了。

    老鴇喜氣洋洋地扭著腰上四樓找錢仙子。

    “仙兒,你好了沒?你今兒可是要表演的!

    聽到憎惡的聲音,謝阿蠻頓時一副警惕的樣子,祝荷拍拍她的肩,回道:“媽媽,時辰還早呢,不急,我若不保持點神秘感,還怎么給媽媽賺錢呢?”

    老鴇:“說的是,那你在屋里好好打扮,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

    一炷香時辰后,拍賣正式開始,起賣價一百兩。

    翡翠樓座無虛席,來捧場的貴人俱是財大氣粗,每次加價的錢都讓老鴇笑得合不攏嘴。

    如火如荼。

    不知不覺,價格已然飆升到三千兩,而且有人還在加價,儼然急紅了眼。

    翡翠樓外,黃昏已落,夜幕降臨,月色如水。

    一縷清涼的風吹來,懸掛的燈籠輕輕搖晃,照耀踱步而至的相無雪與下屬陳金。

    樓閣中傳來此起彼伏的叫喝聲,依稀可知是在競價。

    陳金道:“大人,此地便是翡翠樓,今日趕巧,正好是錢仙子點蠟燭的日子,就是”

    怕相無雪不懂,陳金猶豫著要解釋,相無雪聲線淡漠,如斷冰切玉:“我已知。”

    相無雪在懷疑錢仙子時,便已做好所有功課。

    近幾月來,京城的權貴子弟接二連三出事,截止今日,出事的人已過五個,瘋的瘋,傻的傻,嚴重的甚至自戕,讓人很難不聯想到是有人暗中陷害。

    可無論怎么找,都找不到線索,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最后只能作罷。

    相無雪在翻看卷宗時發覺其中古怪,這五人在出事前俱是青樓?,常年往返各自熟悉的青樓。

    可兩月前,這五人就只去翡翠樓了。

    相無雪調查后才知,他們是奔著翡翠樓的新花魁錢仙子而去,不惜為其拋擲千金,就為與錢仙子共度一室。

    有一則重要訊息,這五人皆被選為錢仙子的入幕之賓。

    事情奇怪就奇怪在這,作為串聯五個受害子弟的花樓女子,她有很大嫌疑。

    但此女的動機是何?她與那五個人好似并無仇恨

    是以,也只是有嫌疑,不可肆意斷定。

    作為刑部侍郎,既發現端倪,當前來調查。

    這廂,陳金聽言尷尬。

    也不怪他會以為相無雪對這種地方不熟悉,一來相無雪原屬翰林院,乃天子近臣,因從前在大理寺任過職,故才臨時調來刑部;

    二來是相無雪出身家風嚴謹、規矩森嚴的名門,對亡妻用情至深,一看就是從未踏足青樓的人;

    三來陳金與他共事約莫一年,他認識到相無雪為人清正肅穆,不近女色,辦案時不近人情,與這秦樓楚館格格不入。

    因是私下查案,不宜興師動眾,相無雪著素雪白衣,身形端正挺拔,氣質清冷矜貴,一絲不茍,儀態上挑不出任何瑕疵,猶如一尊冰雪雕刻而成的人像。

    寂寂夜色成為他的陪襯。

    今日相無雪來,既為公事,亦有私事。

    “那大人,咱們進去吧。”

    相無雪略一頷首,緩步入樓。

    一進樓,老鴇剛好敲定三個席位的最終得主,二人上二樓找老鴇,開門見山拿出刑部腰牌告知來意。

    這個節骨眼來不是純添堵嗎,老鴇登時不愿意了。

    “叨擾,還望李媽媽配合!毕酂o雪道。

    態度不錯,可老鴇到底與不少權貴子弟打過交道,也不懼人,利益為主,豈會讓兩個刑部官員耽誤她賺錢,正要拒絕,陳金只好道:“這位是我們刑部的侍郎大人!

    老鴇登時震驚,難怪這位公子氣度如此不凡,竟是朝廷正三品官員。

    老鴇是個人精,曉得三品大官不可得罪,立刻換了一副堆笑的嘴臉,道:“原來是侍郎大人啊,瞧我這花眼,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大人要找仙兒問話,那我自然要配合,快,兩位大人且隨我來。”

    老鴇領著人上客房,一邊說:“大人,這問話啊我是同意,可我家仙兒是個有脾氣的金貴主兒,這件事還容我去問問她的意思!

    相無雪頷首。

    老鴇接著擔憂說:“大人,可不要冤枉了我們家仙兒,仙兒自來翡翠樓,可一直是個好姑娘,心地善良,哪會做什么壞事!

    相無雪目視前方,淡聲道:“無旁的事,只是問話!

    “那好吧,兩位大人可不要嚇到我們仙兒了!崩哮d提醒。

    陳金道:“你就放心了,問完話我們即刻就走。”

    老鴇笑道:“我倒沒那意思,兩位大人辦完事,不若在翡翠樓吃兩杯酒,點幾個姑娘作陪,放松放松。”

    “不必!毕酂o雪緩緩道。

    相無雪面容平靜,周遭喧嘩,酒色迷離,他卻遺世獨立,靜如白雪。

    人如其名。

    目及相無雪清冷淡雅的面容,宛如一朵只可遠觀不可褻瀆的雪蓮,真真是一副無欲無求、不可冒犯的樣子,老鴇還是頭一回見這種男人,嘖嘖兩聲,立刻歇了想法,將兩人安置在客房內,接著去找祝荷。

    “仙兒,外面有兩個刑部的官兒找你,其中一個是刑部侍郎,官不小,你怎么惹到刑部的人了?”

    聽言,謝阿蠻精神登時緊繃,祝荷不慌不忙道:“媽媽,你問我我問誰去,這京城我就和你親,哪里還認識其他人?”

    老鴇思索道:“那便不見了,你是我們翡翠樓的花魁,豈是那兩人男人想見就能見的?若是外面那些男人知道,還不鬧翻天了!

    “媽媽,既然是刑部的大人,肯定是有要緊事,若是耽誤了,恐有麻煩!

    老鴇躊躇道:“總之也只是找你問話,你莫緊張,有媽媽在,你就快些將他們打發走,不要耽誤正事!

    祝荷柔聲:“好,媽媽莫擔心,一切照常,題目我已準備好,媽媽只需要用題目考他們便是,阿蠻,將題目交給媽媽!

    祝荷上輩子高中都沒讀過,即便后面自學過,學的也不是什么詩詞歌賦,那些對她沒用的東西,這輩子也就識了字,讀了幾本標點符號都沒有的拗口文章,肚子里裝是裝了墨水,不過全是虛的,也無真才實學,但好在她有個聰穎的小叔。

    三元及第,乃今年的狀元郎,如今已是翰林院修撰。

    駱驚鶴出的題夠滿足他們附庸風雅的念想,也夠他們絞盡腦汁吃了。

    謝阿蠻垂首把寫好題目的信紙交給老鴇。

    老鴇笑逐顏開:“仙兒你真是媽媽的心肝寶貝,走,我領你下去,他們在客房,有麻煩就叫外面的守衛!

    祝荷:“謝謝媽媽,媽媽對我真好!

    說著,祝荷挽住老鴇的小臂,老鴇拍拍祝荷的手背,感慨道:“媽媽的心肝寶貝,你這身細品嫩肉可真叫媽媽羨慕!

    祝荷笑了笑。

    “仙兒,可要堅持用花瓣和牛乳沐浴,媽媽的下半輩子可就全靠了你!

    祝荷:“媽媽放心,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定會報答你,讓你永享清福!

    “好好!”老鴇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

    相無雪與陳金在客房內等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突然房門被推開,緊接著聞得一段短促笑聲。

    笑音清晰響亮,嬌媚悅耳,猶如黃鶯出谷,令人沉醉,無法自拔。

    陳金愣了,他對錢仙子有所耳聞,亦只此女有一副得天獨厚的嗓子,但百聞不如一聽,今日方知那些個世家子弟吹的仙音毫不夸張,甚至陳金覺得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這種笑音。

    未等陳金回神,一道富有獨特韻味的嗓音響起:

    “兩位大人要找我問什么話吶?”

    話音落,一位掛著面紗的女子款款步入房間。

    但見女子一襲大紅色繡花齊胸襦裙,外罩薄透素衫,腰間束一條彩色宮絳,手戴金鑲玉鐲子,暴露出的脖頸掛著一條瓔珞,發髻上插著金色珠釵,滿身珠華,露出的一雙眉眼,嫵媚明艷,眼波流轉間風情無限,攝人心魄。

    她手里緩緩搖著一把花枝折扇,步姿搖曳妖嬈,裙面絲絳起伏間露出裙面側邊的開叉,雪白緊實的腿若隱若現,渾身透出一種美艷張揚到極致的美,宛若不屬于人間的妖精。

    陳金怔忡,腦中只剩下四個字,妖女,禍水。

    相比失了三魂七魄的陳金,相無雪面無波瀾,琥珀色的鳳眸沉靜冷淡,覆著無法融化的積雪。

    待祝荷看清屋里坐落的相無雪和陳金,她行個禮,舉止隨性,略帶幾分輕浮風流,道:“小女子錢仙子見過兩位大人!

    第49章 第 49 章 此女實在孟浪

    面對美色, 相無雪依然冷淡,極有分寸地移開目光,不做多余停留。

    只見相無雪起身回禮:“錢姑娘不必多禮。”

    祝荷微訝, 這才用正眼肆無忌憚打量相無雪, 旋即揮開紙扇掩唇一笑。

    挺少見的一個人, 無半分傲慢驕矜之氣, 貌似真是個君子。

    不過雖說禮節到位, 可相無雪周身卻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

    祝荷懶懶散散坐下, 姿態隨性自然,不受約束, 謝阿蠻候在身后,祝荷看著對面的兩個男人,身上馥郁的花香沁散開來。

    “二位大人, 有話直說,我等會還要忙!弊:烧f完, 目光意味深長, 故意沖相無雪拋了一個媚眼,行徑堪稱輕浮放蕩。

    簡直就是在公然冒犯相無雪, 毫無廉恥心。

    陳金低喝道:“大膽,休要對大人無禮!

    “無禮,怎么個無禮法,我不過是眨眨眼睛罷了。”祝荷覷向相無雪,無辜道,“侍郎大人, 你說是不是?”

    相無雪并未計較祝荷的逾矩,切入正題:“姑娘是三月前來到京城否?”

    祝荷不解道:“大人問這個作甚?”

    陳金道:“錢姑娘,你若想早些結束, 便只管回話。”

    “好吧,是!弊:苫卮。

    相無雪:“你籍貫在南方何地?往昔在作甚?”

    祝荷搖扇子,含笑道:“這個嘛,我不記得了,對不住啊,大人,我記性差,只記得父母死得早,我常年流浪,四海為家,后輾轉來到京城在翡翠樓落了腳!

    相無雪:“錢姑娘,你每月逢十便會點一次蠟燭?”

    祝荷:“是!

    相無雪:“姑娘可還記得劉子易、尉遲尓、常叁、楊嗣——”

    見相無雪一副淡漠清冷的模樣,祝荷惡趣味起,故意打斷相無雪的話,合扇后用扇頭敲了敲桌案,道:“不知這位大人如何稱呼?小女子可有榮幸知曉大人名諱?”

    陳金看出祝荷的戲弄之心,登時怒了,他拍桌:“錢仙子,你放肆!相大人乃當朝刑部侍郎,豈容你一個身份卑賤的妓子冒犯?”

    “冒犯?有嗎?我不過是禮貌過問大人的名諱罷了,如此才好稱呼啊,這位大人,你在生什么氣呢,莫非是在怪我沒問你?”祝荷眉眼彎彎,若有所思。

    “你——強詞奪理!”陳金漲紅了臉。

    “大人才是強詞奪理,不分青紅皂白誣陷我,哪有你這樣的朝廷命官?”

    陳金氣得臉紅脖子粗。

    這廂相無雪臉上不見惱色,只有一成不變的冷靜沉著,開口:“陳主事,給錢姑娘道歉!

    “是,大人!

    陳金板著臉道歉,憋屈地坐回去。

    祝荷笑:“原來是陳大人,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陳金冷哼,耳根泛紅。

    相無雪:“方才陳主事失言,望錢姑娘莫怪。”

    “我怪什么,陳大人有部分話還是說對了,我就是一個身份卑賤的女妓!弊:陕柪砬,眸中溢出淡淡的自嘲。

    相無雪微怔,略一沉吟道:“姑娘勿要妄自菲薄!

    祝荷眨眨眼。

    “侍郎大人真是個好心人,竟然安慰一個你與素昧平生的女妓,讓小女子好生感動啊!弊:烧f著,特意斟茶端給相無雪。

    “若侍郎大人不嫌棄,便收下小女子這杯茶。”

    目及眼前茶水,由女人芊芊素手端起,相無雪清晰地看見女人指甲上的蔻丹,紅如火焰,映襯得女人手特別白皙。

    鼻端隱約嗅到女人衣裳、皮膚上散發出的馨香。

    相無雪一動不動,祝荷喚:“大人?”

    相無雪拒道:“不必!

    祝荷神色落魄,惋惜道:“唉,看來大人是嫌棄我這杯茶水了。”

    相無雪沉默。

    “那好吧。”祝荷放下茶盞,又拿起扇子敲了敲桌面,說,“大人,小女子可還因為方才陳大人的話難過呢,如果大人還有心安慰我,便告訴我你的名諱可好?”

    尾音輕柔綿長。

    “你”陳金看不下去了,卻被相無雪阻止。

    相無雪言簡意賅道:“相無雪!

    “相、無、雪!弊:稍谏嗉饴掏虧L出相無雪三個字,噙笑道,“真是個好名字,與大人甚是相配,大人,小女子可記住你的名字了,那大人也要禮尚往來,把我的名字記住哦!

    “我叫錢仙子。”

    相無雪瞳仁映出祝荷的樣子,眸色淡漠,并未回答祝荷的話,而是折回正題:“錢姑娘,且細聽某之言!

    他徐徐重復一遍,“朱之武這五人?他們五人俱與姑娘有所接觸!

    聞言,祝荷恍然大悟,隨即想了想,道:“相大人見諒啊,小女子記性不好,只記得有幾個相同姓氏的人,但大人口里的五個人,我是沒印象的!

    相無雪靜靜觀察祝荷,

    這時,陳金一一介紹五人身份,俱是京中朝臣子弟。

    祝荷屈起手肘,用手背支住自己下頜,道:“呀,我好像想起來了,應當就是我說的那幾個同姓之人,怎么了?”

    相無雪神色淡然:“錢姑娘,這五人在短短兩月時間接連出事!

    陳金交代哪些人瘋了,哪些人傻了,哪些人半死不活癱在床榻上。

    祝荷作聆聽狀,用扇子貼住面紗,悲傷道:“哦,那真是可惜。”

    “錢姑娘,你就不覺得奇怪嗎?這五人起初還活得好好的,可突然之間就出事了。”陳金道。

    “奇怪?奇怪什么?他們的確可憐,可這與我有何干系?”祝荷事不關己道。

    陳金道:“他們俱入過錢姑娘的帳。”

    祝荷反駁:“那又如何?兩位大人不會以為他們出事與我有干系?抑或說你們覺著是我所為?”

    相無雪道:“根據種種線索,錢姑娘你與此案有所關聯。”

    若無根據,相無雪斷然不會如此言說。

    話落,祝荷與相無雪四目相對。

    下一刻,祝荷爆發出肆意放縱的笑聲,“哈哈哈哈”

    她笑得花枝亂顫,珠釵晃動。

    陳金驚訝不已,他從未聽過女子會笑得如此豪放開懷。

    相無雪靜如松,白衣一塵不染,與祝荷形成鮮明對比,一動一靜。

    未久,祝荷一面用扇子掩唇,一面笑道:“我不過一個花樓女妓,身份低賤,何能耐能殘害權貴子弟?兩位大人委實看得起我了!

    陳金正欲說話,祝荷道:“好了,時辰到了,我恕不奉陪了,兩位大人若是有話沒問完,也只能等下回了。”

    “錢姑娘,這才過去多久?”

    相無雪:“陳主事,無妨,我們不可再耽誤錢姑娘的時間!

    “多謝侍郎大人體諒難處。”

    出門前,祝荷回眸,像是記起什么,道:“啊,我想起來了,我記得我與他們相處的時候他們那幾人的確是出現了一些奇怪的情況,我當時還疑惑來著的!

    相無雪稍作思量,不疾不徐道:“錢姑娘,你若有線索,還望直言!

    祝荷:“不好意思,我沒時間告訴侍郎大人了,大人也知道我得去伺候人了,不然媽媽會罰我的!

    “侍郎大人若想查明真相,那就下回再來,對了,我好歹是翡翠樓花魁,尋常男人想見我,都得付出代價,大人下回來的時候請您務必要拿出點誠意,不然我會難過的。”

    祝荷用力甩開折扇,露出扇面栩栩如生的百花爭艷圖,面紗微微飄動,激起淡淡漣漪,“若是想得到重要線索,大人不妨來當我的入幕之賓,這樣的話,或許我會說點什么也不是不行哦。”

    “畢竟侍郎大人著實美貌動人。”祝荷過完調戲癮,噗呲一笑,遂不再顧里頭兩人,搖著扇子,帶著自家侍女喜氣洋洋地離開。

    祝荷第二次明晃晃的肆意冒犯,終于令安然自若的相無雪蹙眉。

    “大人,此女實在孟浪!”陳金惱怒拍桌。

    第50章 第 50 章 玩弄

    相無雪讓陳金回去后, 便去找相瑜。

    相瑜乃相無雪姐姐的兒子,姐姐和離剃度后便將相瑜托付給相無雪。

    但相瑜卻極不喜歡相家古板嚴苛的規矩和作風,一身反骨, 即便有相無雪管束, 他也無心考取功名。

    不思進取也就罷了, 如今卻三番五次宿在花樓, 放縱自己, 敗壞家風, 如若不加以改正,唯恐變本加厲, 變成徹頭徹尾的紈绔子弟。

    從前相瑜有相無雪教導,好歹不曾沾染流連花樓的陋習,眼下突然這般, 不是個好兆頭。

    二樓東側憑欄處,幾個世家子弟正席坐吃酒, 痛惜手頭銀錢不夠, 未能見到錢仙子芳容。

    相瑜垂首,頹然飲酒消愁。

    不知從何時起, 感慨失落的聲音短暫地消失了,須臾,一道微涼的嗓音徐徐傳來:

    “相瑜,隨我回去。”

    相瑜回頭,見是相無雪,驚愕不已道:“舅舅, 你怎么會在這?”

    相無雪看著相瑜:“隨我回去!

    “我不回去!”

    “相瑜!

    相瑜掃眼四周的朋友,個個老實鵪鶉,俱在偷偷朝他使眼色, 意在讓相瑜趕快把他舅舅這尊大佛帶走。

    相瑜攥緊拳頭,不情不愿起身隨相無雪回去。

    一路無話,舅甥步至大堂。

    突然,頂樓傳來老鴇洪亮的聲音:“諸位貴客們,看過來!”

    老鴇喊了好幾聲,喧嘩的翡翠樓霎時間安靜下來,賓客們紛紛出來,隔著欄桿仰頭看向老鴇。

    老鴇道:“為感謝貴客們近日來的支持與捧場,我們仙子特別感動,是以她決定回饋大家的熱情與歡喜,等會仙子會往下拋下一個繡球,誰能接到這個繡球,那就能在明日與我們仙子——”

    老鴇故意停頓,叼住眾人胃口。

    在場賓客聽到此話紛紛沸騰興奮,有的焦急催促道:“李媽媽,快說快說!”

    “不要賣關子了!”

    眾人哄鬧。

    氣氛轉眼回到適才拍賣席位時的火熱。

    老鴇笑呵呵道:“就能與我們仙子相處一個時辰!”

    滿座嘩然,如熔爐內的沸水。

    “什么?一個時辰!”

    “我沒聽錯吧!”

    老鴇:“當然沒聽出,貴客們,這可是一個絕無僅有的好機會,倘若喜歡我們仙子,就快些準備下樓接繡球吧!

    絕無僅有?不,是夢寐以求的大機遇!

    聞言,樓上的客人爭先恐后跑到大堂,大堂一下子擁擠起來,比肩繼踵,宛如密集的螞蟻預備爭搶僅有的口糧。

    這廂相無雪在聽到老鴇的話后本欲加快步伐離開,孰料相瑜竟是不肯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全在老鴇身上,豎起耳朵,頭抻得老長,就為盯著四樓。

    相無雪見狀,哪能不知相瑜心系何人。

    腦中閃過祝荷的風姿,相無雪攏眉。

    最壞的預想發生了,相瑜之所以不守規矩留宿花樓,也是為錢仙子。

    “相瑜,回去!毕酂o雪淡而淺的目光落在相瑜身上,嗓音冷漠。

    無聲無息的壓迫感與威儀撲面而來。

    聽言,相瑜打個激靈,差點就要隨著本能聽話。

    相無雪對相瑜而言,不止是尊敬的舅舅,也是敬畏的師長,相瑜素來對他敬重有加,服從他的管教,適才唱反調,也是由于吃酒的緣故,往常明面上根本不敢與相無雪頂嘴。

    緊要關頭,相瑜用意志壓下對相無雪的敬畏,直接抱住柱子,搖頭道:“我不回去,舅舅,你聽到了嗎,錢仙子要拋繡球,我想留下來!

    相無雪:“你來此便是為她?”

    相瑜心虛半晌,道:“是。”

    相無雪沉吟:“你下來!

    “我不下。”說完,相瑜就聽到老鴇說的驚喜,只要搶到繡球就能與錢仙子共處一個時辰一個時辰,這個機會他必須把握住。

    相瑜堅定決心,勢必要與相無雪抗衡到底。

    于是乎兩人俱不退讓,僵持間大堂涌出幾波人,瞬間將兩人圍住,這下想出去都不行了。

    有一個腰板胖圓的男人站在旁邊,滿身酒氣,嫌相無雪高大礙事,不耐道:“喂,你給我走開點!

    說罷就粗暴地推開相無雪。

    相無雪踉蹌兩步后穩住身形,淡然如水的臉龐出現不適,他忍耐住脫下外袍的沖動,平緩呼吸。

    相瑜目及,關心道:“舅舅,你沒事吧?”

    相無雪搖頭。

    可相瑜曉得相無雪肯定有事。

    要知道他舅舅素來愛潔,也極為不喜旁人近他身,更遑論碰觸他,男人犯了相無雪的忌諱,可依相無雪的性子,絕對不會過多計較。

    相無雪不會計較,相瑜會計較,他轉而罵男人:“喂,你個混賬,竟然敢推我舅舅,是活得不耐煩了?”

    男人瞥去,見是一個抱柱子的少年郎,挑釁道:“我就推了,你能拿我怎么辦?”

    相瑜氣得松開柱子,剛擼起袖子,相無雪道:“無妨!

    話落,頭頂老鴇的聲音響起:“好了,大家現在可要睜大眼睛了,我們仙子要露面拋繡球了!”

    “錢仙子,錢仙子!”

    大堂所有聚集的男人頓時開始叫喊錢仙子的大名。

    相瑜與男人忘了沖突,紛紛仰頭注目,只有相無雪未曾抬頭。

    彼時翡翠樓燈火璀璨,氛圍熱烈。

    在萬眾矚目之下,祝荷緩緩出現。

    珠釵耀眼,紅衣如火,依舊壓不住祝荷半遮半掩的容光。

    在眾人看到祝荷的那一刻,滿座激動亢奮,人聲鼎沸,燈火與熱浪融為一體,共同慶賀祝荷的出場。

    祝荷極少在大庭廣眾之下露面,而今出現,實屬三生有幸,死而無憾。

    “是錢仙子,是錢仙子,我看到錢仙子了!”有人高興到手舞足蹈。

    “錢仙子,快拋繡球!”

    “繡球是我的!”

    “”諸如此類聲音不絕于耳。

    祝荷拿著一個穿著鈴鐺的繡球,轉動兩圈,作噓聲狀。

    大堂瞬間靜謐。

    祝荷滿意一笑,梭巡下方時忽而瞧見人群中一道雪白身影,她略微挑眉,眼角一翹,柔聲道:“諸位貴客,我拋繡球了,祝大家好運。”

    說罷,祝荷對準相無雪的方向投擲下繡球。

    清脆的鈴鐺聲響徹半空,紅色的絲帶翩翩飛舞,如展開的翅膀。

    眾人看準繡球方向一哄而上,像熱鍋上沸騰的螞蟻。

    相瑜看到繡球向他拋來,心跳如鼓,下意識做好搶抱的動作。

    “繡球是我的!”

    “是我的!”

    人潮爭執間,啪的一聲,輕盈的繡球砸在相無雪的頭上,緊接著墜落下去。

    相無雪猝不及防被繡球砸中,微微一愣。

    頂樓欄桿處,祝荷靜靜觀摩逐漸失控的場面,看著蜂擁而至的人如惡心的蟲子急切蠕動地朝相無雪擠去。

    作為繡球的拋擲者,祝荷置身事外,從容地點評自己的技術,準頭不錯,值得表揚。

    下面大堂,相無雪作為唯一一個對繡球無意的男人,卻徒然被飛來橫禍殃及,被瘋狂的人擠到梁柱旁。

    面對混亂,相無雪半闔著眼,沒什么情緒的臉上掠過冷意,但只一瞬間。第二息時,他恢復素日冷靜淡漠,掃眼忙著爭搶繡球的相瑜,轉而緩緩仰首望向樓頂的祝荷。

    他自始至終都明白給自己造成麻煩的源頭在哪。

    一抬眸,相無雪清沉的目光不偏不倚與祝荷視線隔空相撞。

    堂內動亂不堪,喧囂嘈雜,堂樓之上祝荷慵懶隨意地倚著欄桿,手執折扇,于懸空中揮動,高高在上睥睨追捧她的男人為了她拋下的繡球爭得頭破血流。

    以獨善其身的局外人視角笑看這場因她而起的鬧劇。

    旁邊的謝阿蠻正在拿一把團扇給她扇風。

    即便戴著面紗,看不清神情,相無雪卻可猜測出她此時定然帶著燦爛的笑容,同時也是惡劣戲弄的笑容。

    進入這青樓,從來只有嫖客玩弄妓子的份,可現在情況轟然反轉,輪到妓子玩弄嫖客。

    而這些男人卻無知蠢鈍到渾然未覺——被一個女人肆意玩弄在股掌間。

    祝荷想,若他們知道他們迷戀的不過是一副虛假的人皮,可想而知他們會崩潰到什么地步。

    雖然祝荷期待他們破防的模樣,但現實條件不允許。

    祝荷惋惜地搖搖頭。

    人生啊,總是不可豁免充滿遺憾。

    收攏心思,祝荷一雙上翹含笑的眼眸直直望入相如雪的眼,旋即肆意揮動手里的折扇,向相無雪打招呼。

    她自然熟稔的動作恍若與相無雪已相識多年。

    渾濁天地,唯余二人清醒,隔著酒色脂粉、荒誕放蕩彼此對視,一人熱情妖媚,一人清冷孤絕,強烈的反差碰撞出極致火花。

    燈火朦朧。

    相無雪緊抿薄唇,斂住眸中情緒,越過祝荷手里張揚的折扇,不動聲色移開目光,耳畔響起周圍人吶喊紛亂的聲音。

    “繡球在那?”

    “在那!在那小子手里,快搶!”

    周遭喧嘩混亂,卻無法破壞相無雪一身遙不可及的清冷寧靜,與之毫無干系。

    卻在這時,空中傳來一個暴喊聲:“舅舅,接住!”

    是相瑜的聲音,相無雪下意識循聲望去,人未見到,只看到半空中繡球朝他而來。

    “舅舅,快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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