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根鐵柱
“我是燕寧。”燕寧睫羽撲閃兩下，“很高興認識你。”
后面那句說的有點小聲。
季開瀾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些，“燕寧啊，好名字，你比我小，你就喊我一聲瀾哥。這塊兒我熟，弟弟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來問我。”
這才一會兒時間，就稱兄道弟上了。
不得不說，季開瀾這張臉，配上他說話的語氣讓人很舒服，陽光豪爽。
如果是主觀上本就沒有抵觸的，很容易對季開瀾產生好感。
“寧寧，進來吧。”左云樓將房門推開。
季開瀾仿佛沒聽出這一句話里隱藏著的對他的不歡迎。
面上依舊笑容晏晏。
燕寧卻回頭看了眼左云樓，然后又轉過頭來對季開瀾說，“瀾哥，我見你剛剛要出去，你先忙吧，我也要進去整理東西了。”
這句“整理”并不是假話，先前左云樓就曾說過，他們可能會在曼諾根城呆上五六天。
曼諾根城這地方的水汽充足，空氣潮濕。衣服一直放在行李箱里，雖然也沒大事兒，但是生活精細的左云樓對此不能接受。
他不僅自己挑剔，也不讓燕寧隨便。
并沒有規定說一定是誰整理衣服，通常都是誰有空就誰整理。
季開瀾點點頭，“那我晚點再來找弟弟。”
燕寧被那聲“弟弟”喊得有些不好意思，對著季開瀾笑了笑后，轉身回房間。
看著關上的房門，季開瀾捋了一把自己的金色短發，低垂的眼眸中掠過一道不明的幽光。
季開瀾涉獵廣泛，博覽群書。
在森林酒吧里聽聞燕寧喜歡古藍水星的曲子時，他就特別關注了燕寧的發色與眸色。
星際里的物種很多，眸色與發色更是各種顏色都有，有的人還彩色頭發金色眼睛呢。
但是像燕寧這種黑發黑眼的，卻罕見的厲害。
走過那么多地方，季開瀾只見過另外一種黑發黑眼的人。
那是由異種黑玫瑰進化出來的植人，黑頭發黑眼睛，黑皮膚，牙齒也黑，整個人都是黑色的。
黑到晚上如果關了燈，他們就幾乎融入黑夜里。
而像那一種白如羊脂玉的膚色，季開瀾只在……記載古藍水星人種的史冊上看過。
他也曾聽說過一個傳聞，導致古藍水星人最后滅絕的傳聞。
酒吧里的古藍水星曲子，白膚黑發黑眼，莫名出現的衡陽晶玉的療效。
不過，這事或許還要再看看。
季開瀾從脖子上取下一直戴著的項鏈，簡單點了一下后，將一張圖片傳到了自己的終端上。
這是一張方才偷拍的照片。
照片里，左云樓與燕寧站在對面的房間門口。
兩人的臉都清晰。
季開瀾把照片給某人傳過去，同時附上一行文字。
【查這兩個人。】
房間內。
左云樓等燕寧在房間里逛完一圈，開始整理衣服時，便開口了，“寧寧，剛剛那個叫季開瀾的男人，可能來頭不小。”
燕寧動作一頓，轉過頭來，“先生這話怎么說？”
左云樓以一種十分客觀的語氣分析，“他走出來的那間房間，正是剛才前臺說的那間出了故障、如今在搶修的豪華大包間。寧寧覺得他像修理工嗎？”
燕寧下意識地搖頭。
實在覺得季開瀾一點都不像修理工。
倒不是瞧不起修理工，而是季開瀾身上干干凈凈的，手上也沒有拿任何的工具箱。
作為神造者，季開瀾在那本科幻書里有姓名，但可惜因為年齡略小，所以出場晚。
晚到燕寧還沒看到那部分。
以至于季開瀾這個人，在燕寧這里完全是空白的存在。
他對他一無所知。
左云樓嘆道：“寧寧，我知道你想交朋友，我也不反對你交朋友。但是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相信，尤其是在外面遇到的，不知底細的人。”
“星際的人口以億萬來計，邊陲明珠與一號藤星之間相隔幾千光年。除非是約定好，否則怎么可能會輕易碰上？更不必說，這人是從一間明明被告之為正在維修的房間里出來，還住到了我們對門。”左云樓繼續道。
燕寧有些無措地站在衣柜前。
左云樓從沙發上起身，走過去將人牽過，拉著在床邊坐下。
“先生，我很抱歉。”燕寧順著左云樓給的思緒慢慢想。
發現，這巧合真的是太巧合了。
巧合到讓人不由想，這看起來真的像是準備好的相遇。
“寧寧，之前我覺得不必要，但現在我覺得得跟你說。那天你在清吧里喝醉，自個去上洗手間，后面就被剛剛那個自稱‘季開瀾’的男人帶走了。”
如果不是重新與季開瀾相遇，左云樓不會將這件事告訴燕寧。
因為從另一個側面來說，燕寧被帶走，是他的疏忽。
左云樓這個人算計慣了，也掌控慣了，那件事完全算得上是脫離了他掌控。
于他而言，并不光彩。
左云樓：“如果他不是圖謀不軌，為什么要趁著你去洗手間騙走你，如果我當時去得再晚一點，說不定寧寧已經被他帶走了。”
最后一句是大實話。
那時候左云樓抄了近路，這才在兩人離開之前在后門位置截住了人。
燕寧沉默。
他記得自己在清吧里喝醉，也記得自己后面嚷嚷著要上洗手間。
但去洗手間這一段、到第二天醒來之前的記憶，卻是完全一片空白。
于是本來隱隱覺得自己做錯事的燕寧，對季開瀾改變了第二印象。
從一個熱情開朗的朋友，變成可能一個是壞蛋的家伙。
顯然，比起只有兩面之緣的季開瀾，燕寧更相信左云樓。
“那我不跟他一起了……”燕寧嘟囔道。
語氣有些低落。
好么，這個一只腳剛剛進門的新朋友沒了。
左云樓適時轉移話題，“今晚帶你出去看看夜市，曼諾根城的夜市挺有名。”
燕寧低低地應了聲，還是懨懨的。
左云樓摸了摸他的腦袋，銀色半框眼鏡后的狹長雙眸晦暗不明。
他一點都不后悔說這一番話，因為季開瀾這個人確實讓他覺得很有問題。
只希望，別又是那種人。
天海三城主打海鮮，拿能得出手的飲品，一個巴掌手指數量都沒有。
所以在天海三城那些天，雖然燕寧前后都嘗了不少其他的飲品，但最后還是覺得不愧是大眾推舉出來的蕭山紅甜果果汁好喝。
而被植被纏繞的曼諾根城就不一樣了，這里最不缺的就是果子。
果子是這里的主食，晚飯時配送的飲品則是香果榨成的果汁，其他游客喜不喜歡燕寧不知道，反正他覺得這里的果汁很好喝。
有點像橙汁，但口感比橙汁細膩多了。
“燕崽，我剛剛查清楚了，曼諾根城這幾天剛好是豐收節。會舉行大型的宴會，肯定很熱鬧，待會兒我們去看看吧。”敖經綸很顯然是肉食動物，面前那幾個素菜他一個都沒碰。
燕寧咬著刺入果子里的吸管，“豐收節？”
敖經綸點頭，“對！以前一號藤星沒有發展起來的時候，就處于農耕時代，這里的居民多是植人，所以他們耕耘起來也特別容易。”
與“喝水不忘挖井人”的道理差不多，等一號藤星發展起來后，豐收節自然而然就產生了。
而且每一年舉辦得還特別隆重。
夜色濃重，潑墨一樣的黑，既無繁星，也無明月。
而下方的曼諾根城則與天空形成鮮明對比。
篝火明亮，火苗跳動起歡快的弧度，外放的音樂聲與旅客的笑聲交融在一起，譜成一曲更歡樂的曲子。
那些受了當地人感染的旅客，紛紛入鄉隨俗。
他們頭上戴著以植物葉子編織成的草帽，又或者是肩上搭著藤植織成的圍脖。
踩著拍子，游客跟著周圍的本地人一起圍著燃燒得正旺的篝火起舞著。
“先生，他們這么明目張膽的點火，難道就不怕這火焰將植物燒著了嗎？”燕寧驚訝地看著那挨著燃燒的火焰的植物。
街道上人多，從樹精靈出來這一路，左云樓都是牽著人走。
聽到燕寧的問話，左云樓順著看過去，“大概是土壤里含有特殊成分的緣故，一號藤星這里的植物與其他地方的不一樣，其中有九成都燃燒不起來。”
燕寧突然想起那些被建在樹上的房子，“是不是也是這個原因，這里的樹木都特別結實？”
如果不結實，房子不可能建在樹上。
左云樓點頭，“確實是這樣。”
剛才不知道竄到哪兒去的敖經綸忽然又回來了。
他才消失那么一會兒，而等回來時，這家伙頭上多了一頂草帽，肩膀上也多了一件用紅色的藤枝編織成的披風。
“燕崽，你看我這一身酷不酷？”敖經綸扶著頭頂上的草帽，在燕寧面前轉了一圈。
燕寧依舊十分捧場，“綸哥真酷。”
敖經綸咧嘴笑。
他就喜歡這樣配合的小可愛。
敖經綸：“我剛剛打聽清楚了，前面是維多廣場。所有的游。行隊伍都會在維多廣場集合，到時候那里會有一個盛大的慶宴，還有很多好吃好喝的東西。”
燕寧扭頭看一下左云樓，“先生，我們過去那里嗎？”
左云樓哪里看不出燕寧想去，見他有興趣，而且這又不是什么大事，于是便同意了。
曼諾根城似乎比其他城市多了一份原始感，這點最多的體現于
豐收節的音樂伴奏是當地居民自個在樹皮鼓上敲打出來。
他們將樹皮鼓子掛在脖子上，邊走邊敲，有時候來了興致他們還會停在旅客面前給對方表演一段。
第42章 第42根鐵柱
“啊！燕歸樓！！”一個臉上涂著紅色顏料的本地女孩兒，在看到燕寧時尖叫一聲。
女性的聲音較為尖，哪怕周圍很是熱鬧，但燕寧依舊聽見了。
他下意識轉過頭去，對上女孩兒深藍色的眼睛。
“居然真的是燕歸樓啊！”女孩兒見燕寧看過來更加激動了。
她本來是在舞蹈隊伍里的，這會兒直接從隊伍里沖出來，迅速往燕寧這邊跑。
敖經綸與左云樓同時看了過去。
前者直接被驚呆，然后似乎想到什么般“啊”了聲。
后者眉頭微不可見的一皺，上前一步，剛好就擋在燕寧面前。
以左云樓的體型，擋住一個燕寧綽綽有余。
見不著人后，女孩兒向前跑去的速度慢了很多，不過到底沒有停下腳步。
等走到了幾人面前，女孩兒往邊挪了一點，又去看燕寧，“沒想到你居然來一號藤星了！我超高興的，還有，我很喜歡你的直播，以后請努力！！”
即便周圍不斷響起歡快的節日頌歌，但這一切在女孩充滿活力與興奮的聲音下，倒顯得有幾分暗淡。
敖經綸：“咳、咳！！！”
女孩兒目光看了過去，語氣里的興奮一下子就降低了八個度，“哦，原來經綸也在啊。”
敖經綸：“……”
這就很傷心了。
女孩兒目光轉回燕寧那里時，再度興奮，“燕燕啊，你來得真巧，今天是我們一號藤星的豐收節，你跟我一起去維多廣場吧，那里會有很多很好玩的活動！”
免費導游要不要？要的。
那個大概二十出頭的女孩兒一路上都很活潑，竭盡全力地介紹著曼諾根城的人文風情。
走了大概十分鐘不到，維多廣場就到了。
一棵棵樹干直徑足有五米長、但在不同高度被橫腰截斷的樹木立在廣場上。
有的樹木被截斷到了只剩下半米，就像一張巨型的矮凳子似的。而有的樹木則在兩米的高度才被截斷，一面天然的屏障就此形成。
這種沒有章法的、甚至能說參差不齊的亂木叢，在周圍燒著的烈焰，以及各色的藤蔓襯托下，竟生出一種奇異的美感。
然而還不等燕寧好好看，前方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快退開，他有精神力暴動癥！他要發病了！！”
在不知誰扯著嗓子嘶吼了這聲后，周圍本來其樂融融的游客與土著全都慌了。
精神力暴動癥，這病只能舒緩，不能根治。其他絕癥有的痛楚，它分毫不少。
別的絕癥發病時禍害自己，但這精神力暴動癥相當不厚道，待到機體崩潰時，它會讓患者像一個被刺破的氣球一樣，砰一聲的爆炸。
如果患者的精神力足夠高，爆體而亡時會拉著周邊的人一同陪葬。
“快走，他的精神力好像是B級，快退出三十米，B等精神力的爆炸范圍是三十米！”
“天啊，他怎么往這邊來了！！”
“別踩我的尾巴……”
場面頓時亂作一團，沒有人想死，人人都憋足了勁兒往后跑。
不少人其實沒看見那位發病的患者，但恐慌是會傳染的。
就好像地鐵上有人大喊一聲“有炸彈要爆。炸了”，然后周邊乘客迅速逃跑，在場者會有一種從眾心理。
而且想的更是：寧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跑一下怎么了？萬一那邊真的有危險，不跑豈不是要涼？
人流四散，燕寧被擠了又擠，在他自己也沒注意到的時候，已經離左云樓有一大段的距離了。
“快跑！”
“真是的，有病還不好好待在家，這不是出來禍害人么？”
燕寧聽到有不少人在抱怨。
人群瘋狂涌動，在縫隙間，站在原地的燕寧對上了一雙赤紅的眼。
這雙眼布滿紅根，與當日在鮫人宮前，看到的那個瘋狂的粉絲大同小異。
癲狂的，暴躁的，血腥的。
在那雙眼看到燕寧時，瞳仁猛地一縮，如同在沙漠中跋涉已久的旅人終于看到了綠洲。
也仿佛是沉迷在罌粟里的癮。君子找到了他的救贖。
燕寧被這一雙眼定在原地，手腳冰涼。
更讓燕寧驚恐的是，那個據說患有狂暴癥的病人竟然往他這個方向來。
“他往這邊來了，快跑！！”
“怎么會往這邊來，他剛剛不是向東邊跑的嗎？”
“誰知道啊，反正趕緊逃就是了！”
地上不知誰的蛇尾巴像鞭子一樣的掃過，來勢洶洶。
篝火的亮芒將那條足夠成人大腿粗的尾巴鱗片染得錚亮，有種冷兵器的鋒利。
被光芒一晃回了神，燕寧心頭不由一緊。
他那么脆皮，要是的被掃到了，會不會直接被掃斷腿？
剛好旁邊有一扇巨木的天然屏障，燕寧來不及多想迅速往那邊躲。
“呯！”
仿佛凝了千鈞之力的蛇尾掃過巨木屏障的一角，像把大砍刀一樣將屏障邊角劈碎。
燕寧背靠在巨木屏障上，臉色煞白，眼里盡是心有余悸。
“燕寧弟弟？你怎么在這里？”
燕寧認出這是季開瀾的聲音，扭頭看過去，便見季開瀾站在距離他三四米的地方。
對方看起來跟他一樣，都是為了躲避那些橫沖直撞的人群。
燕寧本來想對季開瀾點頭，就當做打招呼，但后面又想起先前左云樓說過的話。
唇線不由抿直。
燕寧以為自己的態度變化不明顯，但這落在季開瀾眼里，隱藏的一切無處遁形。
金發男人眸光微閃，他仿佛什么都沒察覺到般上前，“弟弟，我帶你到別的地方去。”
燕寧搖頭，“我不去，我要是跑開了，我朋友找不到我的。”
先生跟綸哥都找不著了，他不能走。
季開瀾卻道：“可是你再待在這里，待會那個患者自爆的時候肯定會波及這里，別說人，木頭都能炸飛！”
說著，季開瀾拉起燕寧手腕就跑。
燕寧驚了一下，想要將手抽回，卻在下一刻又聽季開瀾說
“原來那個方向人太多，容易發生踩踏事件。而我之前看過這里的地圖，大概知道怎么走，繞個路送你回樹精靈那里。”
這話意思是要繞路了。
燕寧眸子微動。
現在這情況也找不到先生跟綸哥，不如回酒店等他們。
季開瀾攔著燕寧，“走吧，我季開瀾誰啊，還能騙你不成？”
燕寧被拉走了。
曼諾根城植物橫生，有許多地方因為藤枝的無規律生長，而形成了或大或小的空間。
看起來有點像迷宮。
更加之，曼諾根城坐落的海拔很高，高到偶爾能看見白霧，可見度一降再降。
反正被拉著跑了那么一段，燕寧已經不認得是怎么跑到這里來的了。
“停、停一下。”燕寧氣喘吁吁。
他體質弱，平時又不愛運動，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
季開瀾回頭看了眼，見燕寧滿臉通紅，額上還冒出了些細汗，就知道他是真跑不動，而不是不想跟他走。
“弟弟，你這體質不行啊？”季開瀾停下。
跑了那么久，燕寧累得說不上話，季開瀾卻連呼吸節奏都沒變一下。
差距相當明顯。
燕寧用手扇了扇風，“我、我以后會鍛煉的。”
季開瀾卻搖頭，“不是鍛煉不鍛煉的問題，是弟弟你所在的那個種族，基因很弱。”
一針見血。
燕寧被哽了一下，一雙瞪大的烏潤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季開瀾。
眼里的意思大概是：這么直接的嗎？
季開瀾被他這個表情逗笑，“弟弟這是什么表情，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燕寧糾結了下，最后放棄掙扎，認清事實，“也不是不對。”
季開瀾發現自己真的很喜歡跟燕寧待在一起。
很舒服的感覺。
“弟弟，你是什么種族的，體質居然那么弱？”季開瀾笑問。
燕寧想起這里已經沒有純種人類了，這問題不好答，撒謊也找不到確切答案，于是只能反問回去，“瀾哥呢？”
自從被對方帶著跑離人流密集處后，燕寧覺得季開瀾也不是那么壞的人。
所以又喊上“瀾哥”了。
將燕寧小小的改變收入眼底，季開瀾露出一個陽光的笑容，“弟弟都不告訴我，我也不告訴你。”
他笑得跟個小孩子似的。
燕寧抹了一把額上的汗，忽然覺得季開瀾有點像……金毛。
他的頭發是淺金色的，笑容陽光溫暖，就跟以前鄰家阿姨養的那條金毛一樣。
燕寧被自己這個腦補逗笑了。
任季開瀾再聰明，還真想不到燕寧把他想成一只狗，他眉梢微揚，在燕寧還彎起眉眼時，伸手捏了一下對方臉頰。
笑聲戛然而止。
燕寧瞪大了眼睛錯愕地看著季開瀾。
而季開瀾眼里也有驚訝。
他感覺自己手上的力道也沒有十分重。
但就是這么一下，卻在面前少年白皙的臉蛋上留下了一個紅痕。
白的像山巔的雪，也像貴婦人精心熬制的奶脂，映那一抹櫻桃一樣的紅，有種驚為天人的艷麗。
季開瀾愣住。
燕寧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他伸手摸摸自己被捏疼的臉，又想起左云樓說的。
“對不起。”季開瀾直接道歉，“我不應該用這么大力的。”
語氣很誠懇，眼里也帶著歉意。
季開瀾確實是真心實意的道歉，但在道歉的同時，他又不住疑惑。
他自認為將力道控制得很好，絕對不至于留下任何痕跡。
季開瀾回憶了一下方才的手感。
真是，嫩得過分。
黑發黑眼，膚白如雪，體格過分的脆弱，怎么看都像是……
“瀾哥，不是回樹精靈嗎，走哪條道能回去？”燕寧不想在外面逛了，現在這情況讓他沒什么安全感。
季開瀾：“走吧，我帶你回去。回去的那條道剛好經過一個珍寶市場，順便帶你去看看。”
燕寧遲疑了下，最后還是點頭同意。
曼諾根城的街道像根系一樣交錯，期間燕寧甚至跟著季開瀾拐入過一條小巷子。
第43章 第43根鐵柱
進入小巷子不久，便看見了通往下方的階梯。
青石板階梯在旁邊燃著的火光映照下，有種歲月穿梭過的神秘古樸。
燕寧的目光落在階梯旁那個藤枝支架上。
支架頂端被做成一個半圓盆，烈焰在這個小兜盆里燃燒著，經久不滅。
許是燕寧看的時間有些長，季開瀾解釋道：“那是火樹黑木。結實，耐燃燒，是當柴木的好選擇。”
一號藤星是主打素食沒錯，但卻不是一點肉都不沾。從農耕時代走過來的一號藤星，對美食的研究自有一份心得。
烹飪一直都用的是柴火，煮出來的食物特別香。
“它一直放在這里，沒人看著，不怕火會滅嗎？”燕寧好奇。
實在是順著看去，這一條小巷每隔四五米兩側就會出現一個小火盆。
小巷偏僻得很，起碼進來之后，燕寧遇到的行人就不超過五個。
季開瀾笑了笑，橙光的火芒沾染在他俊朗的面容上，更添了幾許陽光，“不會，這種火樹黑木一小塊就能燒上一個月，就拿弟弟面前的這塊來說，燒上三個月不是問題。”
三個月后，再統一更換。
燕寧愣住。
“走吧，我們回去。”季開瀾說著是回去，但走的路一直是往下行。
他們一直在下階梯，周圍的人也越來越少。
燕寧抿了抿唇，要說心里一點都不緊張是假的。
但走到現在，他已經完全不記得之前來的路，想要回去也沒辦法。
悄悄摸了摸手腕上那條紫色的水晶手串，燕寧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跟著季開瀾走。
先生說這是防護裝置，能抵御五次S級機甲進攻的能量。
要是有什么不對勁，他立馬將防護光罩打開就是了。
所以，他應該沒什么好怕的。
季開瀾眼角余光一直在觀察燕寧，又聽他的呼吸節奏不均勻，自然知道他在緊張。
想來對方對他并沒有完全信任，只不過是當時一時昏了頭，這才會跟他走。
眸光微閃，季開瀾不著痕跡地碰了下自己的耳釘。
在拐過一個拐角后，燕寧終于聽到了有喧囂聲。
而這個時候，兩人頭頂上早已不是天空了。
他們在地下。
不，應該說他們在山里。
曼諾根城落座在山頂上，而座下的那座山峰，中間被掏空了。
如同白蟻巢穴里一樣四通八達，暗道縱橫交錯，偶爾數條山道相匯于一點，形成一個空間并不小的斷層。
而這斷層里，就是曼諾根城的珍寶市場。
名頭叫珍寶市場，其實說白了就是黑。市。
“野生芊花草，一根一千，有要的嗎？有的話趕緊耶，過時不候，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星風冷礦，修補機甲好材料！要的便宜拿走！”
“精神力強化劑，最后一管了，賣完收攤哈……”
賣家在這里很好辨認，他們的臉上都戴著一個黑色的面具。
這面具材質特殊，戴上之后會自動在佩戴者周邊生成一個長方體的、用于隔絕視線的屏障。
佩戴者的聲音與僅有露出來的一雙眼睛的瞳色，也隨之會被改變。
所以放眼看去，能看到許多地攤的攤位后面，都立著一個會移動的長方體。
燕寧剛開始看到的時候，愣住半晌，最后摸摸鼻子小聲嘟囔了句，“海綿寶寶？”
季開瀾：“嗯？”
燕寧搖頭，“沒有沒有。”
這里的人很多，各種種族也很多。
有個分明是人形的，但走過燕寧身邊時忽然化成了一灘綠色的液體，那液體人吸溜一下就滑出了老遠。
燕寧被嚇了一跳。
在驚嚇時人都會下意識找熟悉的同伴抱團。
而在這里，除了季開瀾外，他誰也不熟。
自然是往那邊躲。
季開瀾扶住燕寧手臂，這次力道控制得很好，他睨了眼燕寧，眼里有笑意，“弟弟，你是沒見過液態人嗎？怎么一驚一乍的。”
燕寧盯著那個方才竄過去的液態人，直到對方消失不見，這才緩緩呼出一口氣。
“也不算沒有見過，就、就是太突然了。”燕寧濃密的睫羽低垂，不敢看季開瀾。
他說謊的時候特別好辨認，是那種典型的“我現在在騙你，但請你不要戳穿我”。
季開瀾笑了聲，沒在這個話題多停留，“曼諾根城的黑市挺有名，弟弟有想買的東西嗎？有的話趁現在可以去看看。”
燕寧想了想，最后搖頭。
并不是燕寧不好意思，而是他確實沒需要。
他跟左云樓一起，那些他要用到的，左云樓早就準備了。他可能需要的，左云樓就備著。
壓根就不存在說缺了什么。
燕寧：“我沒有要買的。”
季開瀾：“那弟弟陪我買樣東西，買完我們就回去。”
燕寧在心里小聲說：現在不陪你也不行啊。
剛好兩人路過一個攤位時，一個買家跟賣家達成了一筆交易。
買家拿出終端付款。
看到終端時，燕寧像是被定住，下一瞬間像是想起一件遺漏的事情般“哎”的一聲。
他有終端啊，他可以用終端給先生發個信息的！
思及此，燕寧連忙去翻自己的終端。
他一向將終端揣在衣兜里，今天晚上出來前，他穿了一件白色的外套。
燕寧記得他把終端放在了外套的左邊口袋里。
但是現在
沒找到！
燕寧以為自己記錯了，于是去翻其他的口袋。
然而等他翻過一遍，手上卻還是空空如也。
“弟弟，怎么了？”季開瀾問。
燕寧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里有些無措，“我的終端好像丟了。”
剛剛人擠人，又跑過一段，燕寧覺得終端可能在那時候從口袋里顛簸了出來。
畢竟他的終端就小小一個，跟鑰匙扣差不多大。
季開瀾伸手攬過燕寧的肩膀，帶著他一起向前走，“沒事，今天我心情好，弟弟你看中什么，瀾哥幫你買。”
燕寧覺得對方誤會了，但這時候他還記著終端的事情，也就沒有解釋。
走在那條小黑巷里時，燕寧覺得季開瀾是壞人。
但等來到了珍寶市場，看到對方真的在這里買了東西后，燕寧覺得自己可能誤會季開瀾了。
而等對方買完東西，帶著他離開珍寶市場，并且走上明顯往上的階梯時，燕寧覺得他就是誤會季開瀾了。
樹精靈是曼諾根城最頂級的酒店，坐落的地方自然是相當顯眼的。
從千萬樹木中脫穎而出，挺拔的，巨大的，如同叢林之海里的一把醒目標桿。
隨著距離的逐漸縮短，樹精靈這座大物體積愈發龐大。
燕寧估摸著最多還有二十分鐘就到了。
“寧寧！”
剛開始時，燕寧以為自己幻聽，但等他遁著聲音看過去，便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左云樓。
依舊是小翻領襯衫，是那種文人的清雅。
他站在路燈旁，光芒落在他的面容上，也在男人鼻梁上的那副銀色半框眼鏡上跳躍，遮住了眼鏡后雙眼的情緒。
讓人看不真切。
“先生！”燕寧看到左云樓很開心。
沒多想，他就朝左云樓那邊快步走去。
左云樓眸子微動，等燕寧過來后，握著他的手腕，拉著人往樹精靈方向去，“寧寧去哪兒了？”
燕寧：“沒有去哪兒，在維多廣場跟先生走散后，我遇到了瀾哥，因為終端丟了，所以聯系不了先生，只能跟著瀾哥回來。”
在路過季開瀾時，左云樓對季開瀾點了一下頭。
季開瀾勾著嘴角，旋出臉頰上的一個酒窩。
燕寧則對季開瀾揮了揮手，“瀾哥我先回去了，今晚謝謝你。”
季開瀾大方道：“不客氣。”
等燕寧與左云樓的背影消失在視野里后，季開瀾拿出自己的終端，給列表里一人發信息。
【J：處理好了沒有？】
【夏茂茂茂：處理好了！瀾哥，是我將終端送過來，還是你過來拿。】
【J：我過去。】
“叮鈴鈴！”
茶樹屋酒吧的門被推開，系在邊上的鈴鐺叮叮作響。
先前被掛上“暫停營業”牌子的酒吧里，此時有兩人在。
一個是穿著花褲衩的青年，另一個則是涂了紅唇的美艷女人。
“瀾哥，我給你調了一杯深淵之戀。”靠在吧臺前的紅唇女人媚眼如絲。
季開瀾應了聲，看的卻是夏茂，“他的終端呢？”
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夏茂將一個小玩意兒扔給季開瀾，同時嘖嘖兩聲，“瀾哥，這終端誰的啊？組裝的系統有點牛逼啊，幸虧沒加設什么特殊的防護，不然想打開肯定不容易。”
季開瀾精準地接過那枚淺藍色的終端。
如果燕寧在這里，他一定會認得
現在被季開瀾拿在手里的、正是他先前以為在逃跑中不慎遺失的終端。
“瀾哥，里頭的定位已經被我拆了，十八道疊加追蹤程序！我不得不自夸一下，要是這終端到了別人手里，沒有個把月，肯定拆除不了里頭的追蹤程序。”夏茂晃悠著自己的二郎腿。
得意極了。
不過他能嘚瑟，自然是有嘚瑟的資本。
在星盜團里，夏茂平時負責的就是拼拆軟件、翻各種防火。墻這一塊。
他是一個黑客，頂級黑客，更是季開瀾手把手帶出來的徒弟。
季開瀾懶得理他，迅速將燕寧的終端打開。
夏茂沒得到夸獎，不滿地撇撇嘴，不過很快又湊到季開瀾身邊去，“瀾哥，這誰的終端啊，居然讓你那么費心思弄來。”
季開瀾依舊一言不發，專心翻看著手上終端。
直接登錄了光網，翻看歷史信息。
然后季開瀾就看見
“熊貓魚與地球的熊貓有什么關聯？”
第44章 第44根鐵柱
熊貓魚與地球的熊貓……
那是曾經被搜索過的詞條，因為主人沒有設置無痕瀏覽，所以一直被保存著。
再看看時間，這是差不多五天前的歷史記錄了。
季開瀾盯著“地球的熊貓”這五個字，眸子微瞇。
地球。
地球是古藍水星的別稱，但時代發展到現在，“地球”這個稱呼幾乎被古藍水星徹底取代。
只因為聯邦人普遍都認為，“古藍水星”這個名字更具有詩意，也更能體現歷史感。
所以久而久之，“地球”這個稱呼就慢慢地被淡忘。
如果不是對歷史有一定了解的人，還真不會知道這個別稱。
季開瀾閱讀百書，涉獵廣泛，加上他記性極好，幾乎是過目不過。
如今看到“地球”這兩個字，金發男人眉梢高高挑起。
他之前就曾經有過疑惑，疑惑對方怎么不知道傳遍全聯邦的流行曲，只知道經典的、來自古藍水星的曲子。
如果對方是古藍水星人，那么一切的謎團，包括發色眸色膚色，以及過分羸弱的體質，都是可以說得通的。
至于為什么已經滅絕的古藍水星人會重新出現，這已經不是那么重要了。
季開瀾忽然笑了，是那種真心實意的，仿佛看到希望的笑容。
沒有人想死，更何況他還那么年輕。
“瀾哥，你這是看到了什么，居然笑得那么開心？”夏茂好奇，“難不成是這終端里有S級機甲圖？不對啊，S級機甲的圖我們以前也劫過，沒見你這么開心啊！”
季開瀾將終端收好，“多事。”
話音一轉，季開瀾問起，“之前我讓你去查的東西，查到了嗎？”
說起這個，夏茂跟霜打的茄子一樣，立馬就焉了，“瀾哥，我需要多點時間，我保證真的只是一點就夠了。”
這話說的沒什么底氣。
哪怕是他手上有照片，也哪怕是后來拿到了終端，但關于那兩人的具體信息，夏茂卻查不到。
“不過瀾哥，那個黑眼睛的少年是一個網絡播主，有點人氣的那種，你可以上他的星博看看。”
樹精靈，豪華大套間里。
在左云樓的詢問下，本來就沒想過要隱瞞的燕寧將今晚遇到的事情仔細說了遍。
在結尾時，他補上一句，“先生，那個季開瀾應該不是壞人。”
在他被季開瀾拉著跑出一段后，燕寧確實聽到了身后傳來爆。炸聲，想來是那位精神力暴動癥的患者自爆了。
不過燕寧也不敢百分百確認，他到底還是相信左云樓看人的眼光，所以加上“應該”這個詞。
左云樓在心里輕嘖了聲，半點都不認同燕寧這句話。
但看著那雙黑葡萄似的干凈眼睛，他也不好在這時候說季開瀾的不是。
從沙發上起來，左云樓揉了揉燕寧的頭發，“傻乎乎的。”
燕寧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他往后傾，避開那只骨節分明的大掌，“先生在說誰？”
左云樓收回手，笑道：“哪個小傻瓜應了，就是誰。”
燕寧皺著眉頭不說話，卻就差將“先生怎么能這么說”寫在臉上。
處在燕寧這個角度，他是真不覺得自己傻。
大概是以前經歷過校園暴力，所以他對人的惡意特別敏感。
就像當初第一次見到何卿時，燕寧就知道這人不喜歡自己。
也像那時在東區宅院，那個看起來書卷氣很重，與何卿、左甜甜一起來的青年，燕寧也覺得他不喜歡自己。
哪怕后來對方勸何卿說不要計較了。
這些人的惡意，或放在明面上，或隱藏在深處，燕寧都感覺到。
而與之相反，哪些人對他沒惡意，燕寧也清楚。
他覺得季開瀾沒惡意。
唔，先生太警惕了。
燕寧在維多廣場里走散，等他看到左云樓，并且與對方一同回到樹精靈后，很自然地認為敖經綸早就回來了。
畢竟他回來是繞了一大段遠路，要是尋常的走，應該早就到了。
然而燕寧不知道，住在樓上的敖經綸并沒有回來。
這家伙當初也被人流帶著逃跑，等他跑出一段距離，走到小巷邊、正要去找燕寧的時候，他被人套了麻包袋。
好吧，套麻包袋是比較夸張的說法，總之就是被帶走了。
他被拖到暗處去，接受了一頓社會的“毒打”。
等挨完這頓真社會毒打被放出來，敖經綸已經鼻青臉腫了。他捂著傷處嗷嗷叫，“搶終端就算了，怎么搶了東西還要打人啊！”
終端沒了，敖經綸想要打車回去也沒辦法。
也幸好樹精靈的標識明顯，在走錯了幾次路之后，花了三個小時的敖經綸終于回到了酒店。
真是一把辛酸淚。
他以為今天晚上的事情是倒霉，不知道這頓毒打是被精心設計的。
至于設計的那個人，看敖經綸不爽很久了。
尤其是他在鮫人宮里發了那個定位、帶出后續一系列的事情后。
地平線被光芒刺破，黑暗如同被放逐的罪人般，從蒼穹頂上慢慢退開。
旭日東升，晨光正好，新的一天又來臨了。
大概是地理位置，以及無與倫比的星球特色，曼諾根城這里的早飯非常豐盛。
只在黎明前結果的果子被勤勞的工人準時收割，算計著時間擺上了餐桌。
知道曼諾根城的這一特色后，嘴饞的燕寧今天起得特別早。
左云樓向來就早起，稍微健了一下身后，就跟燕寧一同去用早餐。
“燕寧弟弟，早上好啊！”
燕寧與左云樓來到餐廳時，坐在窗邊的金發男人對他們露出燦爛笑容。
燕寧抿唇一笑，“瀾哥早上好。”
季開瀾招手，“來一起吃早飯啊，我的這個位置特別好。”
樹精靈的餐廳在頂端，在那輪紅日緩緩上升時，從餐廳里向外放眼望去，能看到晨光如同金燦麥穗一樣灑滿大地。
有種壯美的燦爛。
燕寧看向左云樓，“先生，我們能過去跟瀾哥一起用早飯嗎？”
左云樓抬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寧寧都這么問了，我還能說不行嗎？”
這番動作自然而流暢，透著一股明眼人就能看出來的親昵。
燕寧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那小扇子似的眼睫，仿佛成了黑蝴蝶的翅膀。
坐在靠窗位置的季開瀾將這一幕收入眼中，他臉上還是帶著笑容，左邊臉頰上的酒窩依舊在，仿佛并沒有什么不同。
除了，眼底多了一份深思。
直到現在，季開瀾都不認為兩人是情侶，但如果說不是，他又覺得這份相處很怪異。
“瀾哥多少點來的？”燕寧走過來。
是剛到嗎，怎么沒有點東西？
看懂燕寧的疑惑，季開瀾解釋道：“我來的時候日光正好，看著看著就忘了點餐。”
靠在落地窗前的桌子是長方形的，沙發分兩側，季開瀾坐一側，先過來的燕寧自然坐在另一側。
左云樓緊隨而至，坐在了燕寧旁邊。
季開瀾調出桌面上的電子菜單，“聽說樹精靈這里的招牌早點很不錯，都點一些吧。你們有沒有什么特別喜歡的？”
左云樓：“給他點一個石榴籽香球。”
季開瀾修長的手指在光板上一勾，“弟弟，除了石榴籽香球外，還要其他飲品嗎？”
燕寧搖頭，“一個就夠了。”
左云樓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一個就夠，是你嘴挑。”
燕寧一點都不承認，“先生，我不挑食的。”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午飯就大饅頭他都能啃得下，怎么會嘴挑呢？
左云樓笑道：“你只是挑食的不明顯。”
拿在亞爾圖港那時候來說，燕寧發現了蕭山紅甜果果汁特別對他的口味，就只喝那么一樣。
要是那一頓沒有蕭山紅甜果，吃其他的他也不是不行，就是敷衍了事。
蕭山紅甜果燕寧能吃兩個，要換了其他的，大概就隨便喝兩口應付一下，不會感覺到饑餓就完事了。
而偏生，這小孩兒并不覺得自己偏食。
燕寧小聲嘟囔了一句不知道什么，然后就扭頭到窗戶那邊看風景去了。
他坐在里側，幾乎貼著窗戶，這放眼望去白云裊裊，云霧環繞。
微風將水氣拂來，下方一片翠綠綠得喜人，有種生機蓬勃的舒暢感。
餐廳上餐的速度非常快，三人才坐了那么一會兒，就有服務員帶著餐車過來了。
“早上好，請您慢用。”
食物很快就放滿了桌子，一號藤星這里以素食為主，花樣百出，種類非常多。
每一份的分量恰到好處，屬于那種吃完后剛好把癮給過足了。
左云樓將圓滾滾的石榴籽香球推到燕寧面前，香球已經被處理好，面上刺了帶著樹根造型的粗吸管。
這種石榴籽香球里是有小果粒的，軟綿綿的。
而這種軟在燕寧這里成了有嚼勁，像一塊QQ糖，每咬一下果香滲透。
這根粗吸管是半透明的，坐在對面的季開瀾能看到一顆又一顆的小果粒，沿著吸管被吸了上去。
那黑發少年吸溜吸溜地喝著果汁，他雪白的腮幫子被小果粒撐起一塊。
大概是嚼得很香，少年眉眼都彎起來了。
窗外的晨光溜入，落在他白如奶脂的皮膚上，映著他整個人似乎有股香甜的味道。
像剛出爐的小奶糕，既干凈又柔軟。
季開瀾眼底有詫異劃過。
在確定燕寧是古藍水星人后，季開瀾就又將古藍水星的資料翻了一遍。
他分明記得，記載中的大數據表示：古藍水星人的體質很脆弱，他們甚至脆弱到了不能吃任何的固體食物。
這也是后世認為古藍水星人滅絕的主要原因之一。
一個垂眸間，季開瀾心思轉了又轉。
第45章 第45根鐵柱
“你們打算在這里玩多久？要是時間長點，我有幾個地方推薦你們去。”季開瀾先挑起話題。
咬著吸管的燕寧看向左云樓。
做攻略、決定游玩路線，以及開心地旅游，這三樣燕寧只負責最后一樣。
左云樓：“說不定待多久，可能忽然有事處理會離開，也可能在這里玩到不想玩為止。”
這話說了等于沒說。
等左云樓這話說完，燕寧腦袋扭了過去，看著季開瀾。
他嘴里還含著吸管，吸溜的喝著果汁，開不了口，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里卻也是“嗯，大概就是這樣”。
他完全沒聽出左云樓這話在打太極。
季開瀾心知肚明，卻也揣著明白當糊涂，自動將左云樓這話代入為
會在這里待挺長一段時間。
“林海瀑布的景色不錯，還有曼諾城里有個游樂場，我猜弟弟都會喜歡。”季開瀾說。
等季開瀾說完，燕寧又扭頭去看左云樓，被果粒撐起的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小倉鼠。
左云樓這時卻看向燕寧，見他雖然一副“你們說，我聽著”的模樣，但眼里分明亮得很。
顯然被對方那句“有個游樂場”勾起了興趣。
“嗯，過幾天去看看。”左云樓應下。
至于過多少天，這個就沒說了。
季開瀾旋出臉頰上的酒窩。
這頓早飯，三人中真正全副心思用餐的，大概就只有燕寧一個。
等早飯差不多結束時，左云樓看向季開瀾，“昨天謝謝你帶他回來，這頓早飯我來付賬好了。”
入住豪華大包廂的貴賓，樹精靈只包晚上的晚餐。小氣倒說不上，實在是一號藤星的飲食習慣使然，早飯是最豐盛的。
奉上到能有二十多個菜式，每一樣都是精品。
季開瀾眉頭微皺，似乎有點不高興，“當時我見他跟你走散，只想著把弟弟帶回來。瞧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做這事是為了報酬一樣。”
說完季開瀾直接把服務員喊了過來，說了要結賬，卻沒想到被服務員告知
單已經買了。
季開瀾稍怔，第一反應便是看向左云樓，見對方嘴角勾著，沒有分毫意料之外時，便知道這人已經算計好了。
季開瀾眸色一暗，忽然有種棋逢敵手的緊迫感。
“走吧，出去散散步。”左云樓伸手摸了一下燕寧的小肚子。
燕寧“哎”了聲，連忙往里頭躲，“先生別摸我肚子。”
不管多少次燕寧還是不習慣小肚子被動，實在是他腰上那一圈的癢癢肉太多了。
左云樓從坐上起身，伸手把燕寧拉出來，“真嬌氣。”
燕寧一點都不同意這個詞用在自己身上，“我才不嬌氣，而且這跟嬌不嬌氣根本沒有關系，如果換成先生，估計先生也會躲。”
經過相處后，燕寧對左云樓已經慢慢沒了那種拘束感。
他那話說完，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是對的，也學著左云樓先前的模樣，伸手摸了一下身旁男人的腹部。
對方一點都沒躲，站在原地穩如泰山。
今天的左云樓還是穿著小翻領襯衫，一號藤星這里氣候溫和，即便如今他們在山巔之上，也不覺得特別寒冷。
更別說左云樓還是神造者，體質過分強悍。
一件小翻領襯衫薄薄的，燕寧伸手探去時，隔著襯衫，能清晰感覺到熱度，以及一大片結實緊致的肌理。
輪廓清晰非常。
每一塊肌肉都帶著極具爆發力的精壯感。
燕寧：“哎？”
這一聲有些上揚的語調，不知道是驚奇左云樓居然不躲，還是驚嘆對方才吃完飯，腹部居然平坦得很。
左云樓眉梢微揚，“寧寧滿意了？”
燕寧收回手，抬眸看他，覺得左云樓這話說的有些奇怪，但要說具體奇怪在哪兒，他又說不出來。
于是他只能跳過這個話題，“先生，你要去哪里散步？去林海瀑布嗎？”
左云樓眸子動了動。
得，看來這小孩兒是將季開瀾方才那話聽進去了。
還惦記著林海瀑布呢。
季開瀾插話，“林海瀑布距離這里不遠，乘車去大概十五分鐘就到了。早上天氣涼爽，這個時間點過去剛好能看到彩虹群。”
燕寧扭頭看向左云樓。
左云樓明知故問，“寧寧想去林海瀑布？”
燕寧毫不猶豫地點頭。
左云樓慢悠悠道，“也不是不能帶你去，就是晚上回來后，我想……”
左云樓微微俯身，當著季開瀾的面湊到燕寧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什么。
燕寧濃密的睫羽撲閃了一下，考慮了大概兩三秒后，慢慢點頭。
左云樓唇邊弧度深了深，“那就走吧。”
燕寧走到餐廳升降梯前時，似乎想起什么，連忙道：“先生，我們喊上綸哥一起去吧。”
燕寧并沒有忘記他的小伙伴。
左云樓眸光微閃，“好。”
敖經綸的房間并不是跟兩人一層的。燕寧去到他房間門口喊人，里頭有人應，但是門沒開。
“綸哥，我們等下去林海瀑布玩……”
這話還沒說完，燕寧聽見里頭的敖經綸悶聲道：“燕崽，那什么瀑布我就不去了，我昨晚通宵打游戲，現在好困啊。今天我要補覺，哪里都不去，你跟左少玩的開心。”
燕寧疑惑。
晚上通宵打游戲？這么瘋狂的嗎？
左云樓牽起燕寧的手，“他不去，那我們走吧。”
燕寧只能對著沒有開的房門喊道，“綸哥，那我跟先生出去玩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在終端上聯系我……額，聯系先生。”
“……好。”里頭的應聲有氣無力的。
敖經綸靠在門后滿臉郁悶。
通宵打個屁的游戲啊，他是被人打了，打得一張臉都見不了人。
最郁悶的是，他被打的那個地點周邊沒有任何監控，就算想秋后算賬也找不著人。
至于剛剛燕崽說
有事可以聯系左云樓，可他連對方的終端號也沒有啊！
好吧，退一步來說。就算他有，但現在他終端也被搶了。
唉，怎么就這么倒霉啊！
于是死活要面子的敖經綸，只能默默的窩在自己房間里，拿起先前酒店服務員給他送過來的治療儀，獨自療傷。
對于小伙伴的情況一無所有的燕寧跟著左云樓下樓。
沒想到在樹精靈的一樓，在那個專門等私用車的地點里，他們又遇見了季開瀾。
“燕寧弟弟，給我個機會我當導游吧，我還沒謝謝你昨天陪我去珍寶市場買東西。”借口而已，季開瀾隨手拈來。
提起昨晚的事情，燕寧不由有點愧疚。
開始他還以為季開瀾要帶他去陌生地方，以為他是壞人，沒想到對方是真的繞了遠路送他回來。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先生……”燕寧小聲地喊。
左云樓點頭，然后對季開瀾笑道，“我是左云樓。”
這笑容讓人摸不準任何情緒。
雖然知道對方在昨天肯定聽到了他與燕寧的自我介紹，但季開瀾還是笑著再說了一遍。
專門為旅客打造的私人旅游觀光車很快就來了。
大概是地方特色，這輛空間車的外形是一根木頭。木頭上有些地方長了蘑菇，有些地方生了葉子，很是討喜。
側邊巨大的蘑菇形車門打開。
當初訂車的時候只訂了小型車，空間自然有限，最多只能坐四人，位置是一字排開的類型。
季開瀾先進去，燕寧本來就站在兩人中間，這會兒見季開瀾進去后，沒有多想，就跟著上車了。
等燕寧在位置上坐好，一扭頭見左云樓還沒上車，就喊，“先生？”
左云樓這才上了車。
現在是早晨，陽光特別柔和，微風拂來，帶著清爽的水氣，有種讓人身心舒暢的心曠神怡。
“弟弟啊，林海瀑布的傳說你有聽過嗎？”季開瀾懶散地靠在車窗上，整個人是斜著坐的。
燕寧搖頭，“沒有。”
別說林海瀑布的傳說，以前他連一號藤星都沒聽說過，至于來了之后，更沒有做任何的攻略。
“那我給你講講好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候的一號藤星剛開始進入農耕時代，他們靠耕作為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為人們的勤奮日子逐漸變好，居民們豐衣足食。”
季開瀾的聲音很適合講故事，娓娓道來，讓人不由得凝神靜聽。
季開瀾：“直到有一個夏天，天氣變得非常炎熱，炎熱到大地干裂，河流干涸，甚至有些樹木熱到自燃起來。而也是這時人們震驚的發現，天上居然有九個太陽。”
燕寧：“啊？”
實在驚訝到不行。
季開瀾只以為燕寧這個“啊”，是驚訝于天上有九個太陽，正想接下去說，卻又聽對方忽然來了句。
“后羿射日？”
季開瀾稍愣。
哪怕他博覽群書，還真沒聽懂這四個字，不過四個字沒聽懂，后面兩個字倒。
他點頭，“對，傳說后來有個力大無窮的猛士，將天上八個太陽給射了下來。”
燕寧：“……”
季開瀾：“那八個被射下來的太陽落在了林海，奇異地在那里生成了水源，形成了瀑布。至于為什么有這樣的傳說，等你到林海瀑布那兒就明白了。”
等說完林海瀑布的傳說，季開瀾話音一轉，問起方才，“弟弟剛剛說的‘后羿射日’，也是一個傳說嗎？”
燕寧點頭，然后將后羿射日的傳說給季開瀾說了一遍。
聽完后，季開瀾臉上出現了一種大概是一言難盡的表情。
這怎么聽著，有個盜版跟正版。
當然，這個念頭也僅僅是出現一瞬間，然后季開瀾就問起，“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傳說，弟弟，這是你家鄉那邊的神話嗎？”
燕寧點頭。
“你家鄉哪里啊？”這問題很自然就順著問出來了。
第46章 第46根鐵柱
“林海瀑布到了。”左云樓忽然打斷。
不過也是剛好，在左云樓說完，這輛觀光車里響起電子音，“林海瀑布到了，請各位乘客帶齊行李物品下車，歡迎下次再乘坐曼諾根城旅游觀光車，祝您旅途愉快。”
沒多久，車輛停下。
季開瀾眉梢微揚，也沒在追問了。
一行三人下車。
林海瀑布，這地方完全是看著起名的，簡單粗暴。
這里有一大片地方所處地勢非常低，而在那片低谷里，叢林郁郁蔥蔥，密集到放眼看去，宛若一片無垠綠海。
在綠海的側方，那仿佛被絕世尖刀從中間劈開兩半的山脈頂端，掛著一條淺金色的寬大綢緞。
猛地一看是綢緞，但定睛凝神后，便能發現那其實是一條大瀑布。
《望廬山瀑布》中有云：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到了這里，“銀河”并不適用。
那條燦爛的，醒目的，張揚的，也仿佛沾染了太陽絢爛光芒的瀑布，像是宣告主權一樣，囂張地掛在山巔之上。
“怎么是這個顏色？”燕寧驚訝極了，“是那里的水本身就是淺金色的嗎？”
“并沒有，那里的水跟平常的顏色沒兩樣，但從遠處看去，它所呈現出來的就是淺金色。”季開瀾解釋，“有人說，大概是林海這個位置所對應的保護層有所不同，光落下來，顏色就變了。也有人說是河底有種特殊的礦石，在陽光照射下能改變水的視覺顏色。”
至于哪一種是真的，暫時沒答案。
這里跟北索大海灘那種用錢就能買到空間的景點不用，林海瀑布這里作為一個開放的、著名的景點，人流當然不會少。
從車上下來后，左云樓很自然地將燕寧牽過，免得人走丟了、又或者是被其他的旅客擠著。
對于左云樓這舉動，燕寧既沒有掙扎，更沒有看他。
那是一種絲毫不覺得有哪里不對勁的平常，平常到已不必特地分出注意力。
其實不止是牽手，還有其他的小動作，燕寧都已經習慣了。
“我們走山道過去。”季開瀾眸光微斂。
燕寧點頭。
山里石道延綿，階梯如長龍曲折，從林中穿過，又繞到山峰懸壁旁。
其中曲曲折折，或驚險或舒緩，皆讓人贊嘆不已。
開始時，燕寧的注意力還在周圍景色上，但走了不短的一段后，他有點走不動了。
不僅是燕寧體能本來就不強，更是走到懸崖邊的山道時，那兒的階梯每一階都特別高。
跨上去費勁。
“前面有個亭子，去那里歇一歇。”左云樓見燕寧臉都紅了，額上也冒出了一層薄汗。
燕寧聽到“歇”這個字，立馬抬頭，果真見前方有個涼亭，距離他現在這個位置，大概有……一百米。
這還是直線距離一百米。
燕寧抿了抿唇，覺得有些難。
“弟弟，你這體質不行啊，你看看你后面的小朋友。”季開瀾站在上兩格階梯上，示意燕寧看回頭。
語氣里滿滿都是笑意。
燕寧下意識回頭，然后就呆了。
一個身高大概只到他腰上的小男孩蹦蹦跳跳的上石階，特別利落，跟只小兔子似的。
小男孩的彈跳力好得出奇，有時候蹦一下就上了兩格石階。
“圖圖，你慢點，小心摔著！”有女人在后面喊。
“媽媽你快點，我七歲都比你走的快了！磨磨蹭蹭的，小心會變成老婆婆哦！”小男孩繼續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他本來就距離燕寧不遠，加之燕寧這會兒停了下來，小男孩很快就從燕寧旁邊越過，繼續動力滿滿的往上爬。
燕寧目光一直跟著小男孩走，在對方超過自己后，分明看到
一個毛茸茸的短毛球尾巴從對方褲子后冒出來。
那短毛球尾巴，看著有點像兔子的。
燕寧：“……”
大概是燕寧臉上的打擊太過明顯，季開瀾哈哈笑了，又忽然笑容一收，特別認真地說，“其實我也走不動了。”
如果不是對方眼里的調侃濃到幾乎溢出來，燕寧差點就信了他的鬼話。
氣鼓鼓地繼續往前走，燕寧越過季開瀾時沒看他一眼。
事實證明，刺激一下還是有好處的，起碼燕寧又走了一百多級階梯后才停下來。
他是真的累，氣喘吁吁，一張白皙的臉蛋漲得通紅，像剛成熟的多汁水蜜桃，也像落在雪地的桃花，既純又艷。
他看著前方大概還有五十米才到的小亭子，神態專注，眉頭微微皺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要不就原地休息下吧。”左云樓拿出手紙，給燕寧擦了一下額上的汗。
“不，先生，我能上去。”燕寧拒絕。
左云樓眉梢微揚。
走了這么久，跟季開瀾一樣，左云樓依舊是渾身清爽，別說出汗了，就是連呼吸節奏都沒變一下。
這鮮明的對比刺激了燕寧小小的自尊心。
要說燕寧好說話么，絕對是，但他固執起來，認準一件事后，哪怕是左云樓也拿他沒辦法。
繼續走。
于是慢吞吞的，燕寧幾乎以一種蝸牛前進的速度，終于走到了小亭子里。
小亭子里的人不多，倒是有兩個老頭兒坐在亭子的圓桌邊下棋，旁邊還放著一個播放著音樂的終端。
怡然自得，好不快活。
這小亭子如同一個倒鉤般，牢牢地吸附在山崖邊上。
從亭側另一端看下去，有種身處萬丈懸崖邊緣，膽小點的，便覺得心口緊縮的厲害。
在亭子里坐了大概十分鐘，一行人再次啟程。
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雖然走得慢，但與林海瀑布的距離一直在縮短。
又走過一個小亭子后，燕寧明顯能感覺到周圍水氣充裕了許多，他甚至還能看到微風攜著小水珠飄來。
淺金色的瀑布懸掛于山巔之上，飛流直下時，有種浮光躍金的絢麗。
湍流擊石，聲勢浩大，仿佛一場萬人矚目的音樂會。
這些都不是最讓人驚嘆的，數十道橫跨在瀑布間的彩虹橋才是那天地間最神來的一筆。
有不少旅客站在瀑布旁，他們雙手合十，雙眼閉合，看模樣像是在許愿。
“傳說在林海瀑布前許愿，愿望會成真。”季開瀾開口，“弟弟，你要不要來試試？”
燕寧遲疑了下。
他其實不相信什么許愿，高中那三年他許過的愿望太多，但最后實現的卻一個都沒有。
季開瀾卻已經雙手合十擺在胸前，“試試吧，聊勝于無，說不定最后成真了呢。”
燕寧被說動，最后也跟著許了個愿。
看完瀑布，自然是要回去的。
然而
看著來時的、如同長龍般在山間纏繞的山路，燕寧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來的時候還好，有“去看瀑布”的目標撐著，而現在……
唔，不想走了。
燕寧不是個會掩飾情緒的人，心里想什么，全寫在眼睛里。
左云樓探了下他依舊汗濕的額頭，“我們坐車回去。”
燕寧呆呆地看著左云樓。
他方才一直在出汗，連帶著那雙黑葡萄似的眼也變得特別潤澤，黑而長的睫羽被飄來的水汽沾濕，顯得眼線愈發的分明。
“既然寧寧不想坐車，那我們走回去吧。”左云樓低眸看他。
眼里有笑意。
燕寧看出左云樓跟他開玩笑，卻也沒辦法，“我走不動了……”
有點委屈。
兩條腿灌了鉛一樣沉重，腳底也跟火燒似的。
左云樓把人牽過，“那就去坐車。”
山頂設有觀光車，大型小型的都有，皆是直達曼諾根城門口。
除了費用貴一點，沒有其他的不好。
就當一行人剛邁開腳走了兩步，身后有人高呼。
“搶劫啊！！”
燕寧回頭看，只見一個矮個子的男人手里拿了一個紅色的皮包。
而他的身后，牽著小男孩的女人臉色驚慌，看起來想去追，但又不能把自己兒子扔在這里。
竟然是剛剛那對母子。
燕寧三人這個位置較為偏，同時也是更為靠近懸崖，那搶了包的矮男人不知怎么的，竟直直往這邊來。
左云樓沒動。
季開瀾也沒動。
燕寧動了。
他前往邁了一步，看起來想去攔著那個直沖沖過來的男人。
這動作完全是看到對方往這邊來后的本能反應。
覺得應該把人攔下。
就這么做了，其他的一點都沒多想。
而左云樓反應也快，一把將燕寧撈回來。眼角余光將兩人反應收入眼底的季開瀾迅速上前。
他的動作太快了，別說其他人，就連之前搶了女士手包的矮男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按倒在地的。
“滾開，別他媽的多管閑事！！”矮男人睚眥欲裂。
瀑布就在面前，只要到了那里……
“搶劫你還有理了？”季開瀾錘了一下矮男人的心口。
看似輕飄飄的一下，卻讓矮男人猛地瞪大了眼睛，后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男孩的母親這時趕了過來，從地上拾起自己的手包，連連道謝。
搶劫犯最后被星警抓走了。
燕寧三人乘上了觀光車回曼諾根城。
這一路上，季開瀾敏銳地發現燕寧對自己的態度比來時的要親昵一點。
倒不是說來時很疏離，而是自己說話，對方接話的次數多了，不再一味的當一個聽眾，偶爾還會跟他聊起其他話題。
從林海瀑布回來，剛好是飯點，這一次季開瀾并沒有再提出跟燕寧他們一道。
他說自己在曼諾根城有個朋友，要去看看對方。
雖然樹精靈的餐廳環境與食物都很棒，但既然是出來玩的，當然不可能只待一個地方。
左云樓帶著燕寧去了一條小吃街。
在那里解決了午飯。
吃午飯的時候，左云樓就發現燕寧好像有點心不在焉的。
第47章 第47根鐵柱
燕寧他心不在焉體現在哪兒呢？
太好看出來了。
不慎拿錯了食物，拿到他吃不了的，嗑了一下牙。
磕到之后整個人抽了一口涼氣。
“我看看。”左云樓將手上的卷餅放下。
燕寧摸摸自己的腮幫子，含含糊糊地說，“沒有事。”
“寧寧。”
這一聲比平時淡了少許。
燕寧攪了攪手指，最后還是順從地張嘴讓左云樓瞧。
左云樓捏著燕寧的下巴，左右動了動，發現他的左邊大牙牙齦這會兒有些紅。
“剛剛在想什么，吃飯都不認真吃。”左云樓這話的語氣依舊平淡，好像這話就是隨便一問。
燕寧不是一個擅長隱藏情緒的人。
或者應該說，哪怕他會，但這點功力在左云樓面前并不夠看。
燕寧抬眸，他的眼睛依舊很干凈，像雨后荷葉上的露珠，也像水洗過的黑瑪瑙。
只是此刻，這雙清澈漂亮的眸子里卻有淺淺的疑惑。
“想說什么，直接說就好，我覺得寧寧沒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說的。”左云樓循循誘導。
燕寧沒糾結太久，他就開口了，“在瀑布那時候，有人搶劫，先生為什么第一反應拉著我退后？”
不求對方出手，但不能第一反應拉著他躲開。
在燕寧的角度看來，左云樓無疑是個大好人。
好到什么程度？
把他從拍賣場上買下來，讓他吃喝不愁，對他的直播無條件支持，讓他在星際有了屬于自己的身份ID，除此之外還帶他出去旅游。
如果這都不是好人，燕寧覺得這世上大概沒有好人在。
然而正因為這個“好人”的人設立起來了，所以如今燕寧才困惑。
左云樓心道了聲果然，卻也不慌，“寧寧，之前那個是黑劍魚族的男人，他們那一族的人皆是皮如鎧甲。在受到刺激的情況下，表皮面上會出現小刀似的魚鱗。而有一定概率，這些魚鱗會像子彈一樣迸射。”
燕寧愣住。
左云樓繼續道：“在那種情況下，我只能拉你回來，因為我不覺得那個搶劫犯比你更重要。”
左云樓用了“搶劫犯”一詞。
燕寧垂眸看著面前的果汁。
左云樓：“而且再說了，季開瀾身手不錯，我帶著你到一邊去，這不是給他騰地方么？”
這話說的真是冠冕堂皇。
但偏生，因為季開瀾后面利落制服搶劫犯的表現，燕寧也確實覺得是“騰地方”。
沉默半晌，最后燕寧悶聲道：“我很抱歉先生……”
“沒什么好抱歉的，助人為樂是美德。”左云樓滿嘴仁義。
嘴上是這么說，然而左云樓卻知道
無論是他，還是出手制服人的季開瀾，其實一開始都沒想管這事。
搶劫而已，被搶的又不是他。再說，像這種事每天都有發生，要是每次都出手去管，哪里管得過來。
說白了，左云樓與季開瀾都有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冷漠。
但這份冷漠，誰都不能讓、也不想讓燕寧知道。
大概有些像渾身血污的人獲得了一枚干凈漂亮的小琉璃，在每次靠近前，總是先將手上的血跡擦干凈，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枚小琉璃。
左云樓這時想，他的小琉璃這么心善，看來他以后得當著他的面多做些慈善，準能讓他開心。
大概是“誤會”解釋清楚了，燕寧忽然有了逛街的興致。
而且還是興致高漲。
兩人在曼諾根城逛了一下午，用過晚飯后，這才優哉游哉地回了樹精靈。
“先生，綸哥有沒有給你發過信息啊？”燕寧坐在沙發上，手里搗鼓著左云樓給他買的新終端。
左云樓實話實說，“沒有。”
當然是沒有的，他不認為對方有他的終端號。
燕寧“哦”了聲，他在終端上把先前常用的軟件下載好后，見敖經綸確實沒有發任何信息來，就放下心去洗澡了。
洗完澡，燕寧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左云樓坐在他旁邊。
這個時間點，像是約好了般，兩人都會看個把小時的電視。
然后該睡覺的睡覺，該看書的看書。
但今天
才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燕寧就皺著眉頭站起來，他懷里還抱著那個大抱枕。
站起來后，大概十秒不到，又重新坐回沙發上。
眉頭絲毫沒有松開。
后面又如此反復了兩次。
等燕寧準備第三次站起來時，他被左云樓伸手拉了過去，連同抱枕一起到了對方懷里。
左云樓單手就將人圈過，繞過那算得上是纖細的腰身，手掌落在燕寧的小肚子上。
“晚飯吃得太飽了？還是這沙發上放了釘子，膈得你這個小嬌氣包不舒服。”
最后一句當然是開玩笑的。
燕寧伸手摸摸自己的大腿，“先生，我的腿好痛。”
是那種又酸又沉的痛。
從大腿到小腿，從左腿到右腿，都難受。
左云樓眸子微挑。
說實話，他是一點都不意外。
今天在外面走了那么久，又是爬山又是逛街的，他自己是沒感覺，但燕寧體質本就比較弱，加上這小孩兒平時又不運動，沒有感覺就怪了。
“我看看。”左云樓把燕寧懷里礙事的抱枕拿開，然后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腿。
屋里有恒溫設置，溫度完全是隨客人的喜好來調。
如今房間溫度并不太冷，也不太熱，剛洗完澡的燕寧穿著一條長睡褲。
這睡褲是左云樓給他買的，屁股位置有一個小花鼠的圖案。
燕寧對此曾經抗議過，說這睡褲太幼稚了，是小孩子才穿。
但可惜被左云樓駁回抗議：睡褲在家里穿，又不是穿到外面去，別人看不到。
有理有據，讓燕寧無法反駁。
以至于這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左云樓隔著有些單薄的睡褲，捏了下燕寧的小腿肚。
“啊！”燕寧驚呼了聲。
那一瞬間像海潮般洶涌的酸澀感，差點讓燕寧蹦起來。
左云樓反應也快，本來圈在燕寧腰上的手臂微微用力，把人摁回來。
“先生別捏了，難受。”燕寧掙扎著起身，想往旁邊去。
左云樓卻不放手，“你這肌肉酸痛現在只是冒個苗頭而已，要是放任不管，等晚上睡覺，又或者是明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有你難受的。”
燕寧小聲嘟囔了句，“其實我現在就很難受……”
左云樓失笑，“寧寧你現在就這模樣，等明天怕是要告訴我，這兩條腿不想要了。”
燕寧抿著唇不說話。
左云樓抱著人挪了個位置，讓燕寧橫著坐，然后把他的一條腿搭到自己的大腿上。
有過先前的反應，這次再按，左云樓將一只手搭在燕寧的大腿上，免得他到時候亂蹬腿。
事實上，左云樓這舉動相當有先見之明。
哪怕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左云樓再給他按摩時，燕寧還是猛地想將腿抽回，同時不由自主地哼了一聲。
那一聲軟軟的，鼻音較重，有點像是難受，也有點像是在撒嬌。
左云樓動作一頓，銀色半框眼鏡后的狹長雙眼，有那么一瞬間幽暗得可怕。
他將燕寧的腿抬起來，然后拿過旁邊沙發上一個大方枕墊在自己的大腿上，這才重新把燕寧的小腿放上來。
“以后寧寧在外面，不要隨隨便便給人提起你的家鄉。”像是找個話題說，左云樓淡淡道。
“嗯？”燕寧大部分感覺都在酸痛的肌肉上，一開始沒留意左云樓說什么。
左云樓手上動作暫時停住，“古藍水星已經不復存在，許多年前就已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寧寧若是到了外頭跟別人說你來自古藍水星，別人多半會……”
“以為我在撒謊？”燕寧接話。
左云樓垂眸，目光落在那截沒有被睡褲遮住的精巧腳腕骨上。
那截腳腕骨雪白的，纖細的，玉雕似的漂亮，看起來就能被一手輕松圈住。
“以為你在說謊這倒好，就怕有些人看出你的特別，把你抓起來，放到拍賣場上再賣一遍。”左云樓說著。
本來那只搭在燕寧小腿上大掌順著往下滑，滑到那截精巧的腳腕骨上。
果然是一手能圈住。
燕寧聽到“拍賣場”這三個字時，就不由陷入了回憶，哪怕是腳腕上附上了一只帶著熱意的大掌，他也只是微微抽動一下，并沒太多動作。
“那我不告訴其他人了。”燕寧一點都不想再到拍賣場當一回貨物。
左云樓的手重新搭回方才的位置，給燕寧繼續按摩酸痛的肌肉。
“寧寧，我希望這個‘其他人’，是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左云樓見燕寧沒開始時哼哼得那么厲害，手上力道加大了少許。
燕寧嘶的抽了口涼氣，想也不想的點頭，“先生你輕一點，我難受。”
左云樓停下來，扭頭看他。
頂上柔和的燈芒落在男人的半框眼鏡鏡片上，讓人看不真切鏡片后的雙眼。
燕寧無所覺。
另一邊，茶樹屋酒吧。
“瀾哥，查到了。”夏茂把手猛地在桌前一推，他坐下的凳子咕嚕嚕的往后退。
夏茂轉身，先前臉上的漫不經心如今已完全不見蹤影，“左云樓，首都星左家大少爺，聯邦議會大議員，今年二十九。除去大議員這個身份以外，他還是一名……神造者。”
夏茂自個也沒想到，季開瀾讓他查的人身份居然那么牛逼。
聯邦的權利金字塔在哪里？
在議會。
議會里有大議員與小議員之分，有些投票小議員是沒有權利參與的。
而所有的法律法規的修訂，小議員可以提意見。
但真正起草的，卻是大議員。
第48章 第48根鐵柱
夏茂摸了摸下巴，“瀾哥，你別告訴我，我們星盜團要去搞左家啊。且不說議會的人都特別狡詐，滿肚子黑水，就單論裝備這點，人家一神造者，我們打不過啊！”
是，他確實沒有見過神造者，但是關于神造者的傳聞，那可是聽得多了去了。
無風不起浪，他相信神造者絕對有厲害之處。
季開瀾靠在沙發上，兩條大長腿交叉著擱在面前的桌子上。
他有一下沒一下的轉著手機那個淺藍色的終端。
季開瀾先前就覺得左云樓這人不簡單，沒想到背景竟然能深成這樣。
這事不好辦。
“話說瀾哥，你讓我查這些做什么？”夏茂走過來。
季開瀾捋一把自己的金發，“想帶個小朋友一起玩。”
“啊？！！”夏茂驚呆了，“不是瀾哥，你要帶那個燕寧小朋友進我們炙焱？”
不僅是夏茂驚訝了，連一直坐在旁邊、像是老僧入定的淺藍色皮膚男人這會兒臉上震驚難掩。
他們炙焱星盜團從成立至今已有上百年，能進入核心位置的，無一不是有一技之長，萬一挑一的精英。
說句實話，想進他們星盜團比去聯邦精英特戰隊還難。
“也不是。”季開瀾先回了一句，摩挲著手中終端想了想，補上，“不過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夏茂一言難盡。
季開瀾：“左家的資料查了嗎？”
“瀾哥，我做事，你放心啦！”夏茂自信道。
“左家年輕一輩里，我覺得沒長歪的一共有三個。左云樓是一個，他的同父異母弟弟也是一個，還有另一個是他親妹。他一個快要入土的人，居然還握著家族大權，也不知道咋想的。”
季開瀾眉梢微揚，“有點意思。”
夜涼如水，墨色正濃，仿佛直入云霄的蒼天大樹上，隨著時間的流逝，燈盞一盞一盞的熄滅。
燕寧躺在床上，覺得兩條腿雖然比之前好很多，但還是不舒服。
酸痛感像是從骨子里鉆出來一樣，化成了小蟲子，不斷啃噬著他的肌肉。
燕寧在床上翻了好幾次身，怎么躺都覺得不舒服。
“還難受？”左云樓伸手把人撈過。
燕寧輾轉反側的動作一頓，有些不好意思地喊了聲“先生”。
雖然兩人是睡同一張床，但燕寧一直覺得是涇渭分明的。
當然，他熟睡后左云樓怎么來，他就不知道了。
左云樓摸了摸他的腦袋，沒將人放開，“現在知道不好意思，剛剛給你按摩的時候倒是舒服的直哼哼。還有今天早上答應過我的事，忘記了？”
燕寧頭埋在枕頭里，含糊的說了一句，“沒有忘記的。”
早上他想去林海瀑布，先生說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晚上回來后，他要“續命”。
理由是白天耗能太多，晚上得補回來。
既然說答應了，燕寧說到做到，這會兒乖乖窩在對方懷里。
但還是難受，腿疼得厲害，燕寧郁悶道，“先生，我以后要跟你一起去健身。”
左云樓被他逗笑。
真不是他看不起燕寧，實在是燕寧的體質強度已經放在那兒了。
不可能做太多的改動。
而且，這小孩兒早上睡到九點多才起床。
這段時間都夠他完成好幾輪健身了。
燕寧聽出左云樓笑聲里不相信，側過腦袋來，“先生，事實勝于雄辯。”
他大半張臉還埋在枕頭里，大概是腿不舒服，一雙眼睛特別潤，水亮亮的。
眼尾處先前被枕頭磨得有些艷紅，莫名有些勾人的味道。
今晚洗了兩次澡的左云樓眸子微瞇，“要是寧寧做不到怎么辦？”
燕寧皺了皺秀氣的眉頭。
倒不是因為對方懷疑自己而不高興，而是燕寧真切的在想
他能給對方什么？
“先生，我在直播里賺了錢，要是做不到，我給你錢好了。”燕寧小聲說。
左云樓：“寧寧，你的錢在我這里沒有任何價值。”
意思是，這并不能成為賭注。
燕寧陷入了苦惱，“可我想不出來能給先生什么了。”
左云樓笑了笑。
因為準備睡覺的緣故，他那副銀色半框眼鏡已經取下，沒了眼鏡的遮擋，那雙狹長的深邃眼眸愈發顯得精明。
“既然想不到，那就先欠著。”左云樓提出建議。
這相當于是一張空頭支票。
燕寧：“那我們規定一個時間吧，在這段時間內，如果我每天跟著先生去健身，就算是我贏。”
左云樓不說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燕寧有些不好意思的蹭蹭枕頭。
他也知道自己說出這話，其實已經有點偷懶的小心思。但燕寧又想，這事總不能沒有個期限吧。
左云樓很好說話，“時間段交給你來定。”
他這么爽快，燕寧倒不好意思定個幾天，躊躇了下，他試探，“要不就半個月？”
半個月，兩個多星期。
嗯，挺好。
左云樓一口應下，“可以。”
燕寧想了想，又補充說明，“我覺得應該給予一次免修機會，比如說，先生某一天早上有事情要處理，可能就健不了身。這時候先生就可以用掉那次機會，不算你輸。”
“寧寧，你有沒有發覺你在偷換概念？”左云樓眸子微挑，“我們之前說的是，如果你每天早上跟我去健身，才算你贏。那里可沒任何對我的規定，換句話說，我不存在‘輸’這個結果。”
無疑，左云樓是個非常成功的政客。
每一位成功的政客，都善于尋找任何可以利用的漏洞，以此達成自己的目的。
燕寧愣住，然后十分理所當然的接話，“那加上去就好啦！”
左云樓揉了揉他的腦袋，“你這種后面才追加的，放在外頭可不允許。”
燕寧哼唧兩聲，“先生自個都說是在外頭，現在不是么，所以不作數。”
這話理直氣壯。
不，應該說，理不直氣也壯。
左云樓眼里笑意更深，由得他繼續雄赳赳的指點江山。
“重新定規矩，我們在后面加上一條，如果先生沒堅持下來，或者我那半個月里都有健身，都算先生輸。”燕寧一雙眼很水亮，燈芒落在他的眼里，仿佛化成了萬千星辰。
左云樓：“我沒意見。”
燕寧再蹭蹭枕頭，“好，就這么說定了。”
說完，燕寧拉了拉被子，把自己卷成一個小花卷。
顯然是談妥了，準備睡覺。
在燕寧閉上眼的后一瞬，左云樓無聲的笑了下。
還是太嫩了。
就算他輸了，那賭注呢？
壓根就沒有說，他輸了要怎樣。
左云樓伸手將床邊的燈盞關掉。
在閉眼睡覺的前一刻，左云樓心想，有沒有對他的規定都不重要。
因為他不會輸。
陽光將蒼穹點亮，沉寂了一夜的巨獸在白晝到來時蘇醒。
燕寧出來玩都是睡到自然醒的，往日醒來神清氣爽，元氣滿滿。
但今天
整個人懨懨的。
因為他還真給左云樓說中了，一語中的。
腿酸。
酸痛到燕寧有種要不將兩條腿切斷算了，等不酸之后再接回來。
燕寧坐在床邊，低眸看著自己從表面上看壓根就看不出任何異樣的雙腿，眉頭皺得都要打結了。
哎，怎么就那么難受呢？
扶著床頭柜站起來，起身的那刻燕寧臉色變了下，他咬著牙，慢慢往洗手間走去。
這房間是豪華大套間，面積當然不會小，這可苦了燕寧。
他像蝸牛一樣慢慢挪過去，等終于到了洗手間，燕寧火速洗漱完，然后直接往馬桶上一坐。
太難受了，他要歇一會兒。
左云樓今天照常的早起，先去健身，然后又在別處開了個小會議，這才回了房間。
不過等他回來，卻沒有在屋里看到燕寧他人。
出去了？
應該不可能，他終端上并沒有收到房門打開的信息提示。
如果人真出去了，他不會不知道。
“寧寧？”左云樓喊了聲。
沒人應，床上也沒人。
左云樓又喊了聲，同時往洗手間那邊去。
這次他倒是聽到了燕寧的應答。
聽到回話后，左云樓本想停住腳步，卻忽然注意到洗手間的門并沒有關。
燕寧平時洗漱是不關門的，但如今左云樓并沒有聽到水聲。
不是在洗漱？
身形頎長的男人邁步過去。
在看到把馬桶當凳子坐，坐在上頭不知道干什么的燕寧時，男人好看的眉梢挑得高高的。
“寧寧，你這是干什么？”左云樓走進去。
燕寧之前不覺得有什么，但左云樓進來，而且還直勾勾的看著他時，他莫名感覺不自在。
“……我歇一會兒。”燕寧實話實說。
左云樓好笑，“坐在這兒歇？”
不過嘴上是這么說，但看著燕寧無意識揉腿的動作，就什么都明白了。
得，這小嬌氣包的腿還疼。
燕寧抿了抿唇，有點不知道怎么開口。
他是男孩子，才沒有那么嬌氣。
忽然整個人一騰空，燕寧驚呼了下，同時下意識伸手圈住左云樓的脖子。
“你什么樣子我沒見過？有什么好隱瞞的。”左云樓抱著人往外走。
燕寧喃喃道：“這不一樣的。”
左云樓抱人的時候并不是打橫抱的，他一手圈在燕寧腰間，一手托在他的大腿上。
聽到燕寧那聲嘟囔后，左云樓那只托在大腿處的手掌往上移了點，在那個萌萌噠的小花鼠圖案上拍了一下，“自言自語說什么呢？”
這一拍，燕寧整張臉都紅了，“先生怎么可以……”打那個地方。
左云樓看著他染了緋紅的臉，輕笑了聲，“體質這么弱，以后有苦頭你吃的。”
說到最后，這話莫名有些意味深長。
第49章 第49根鐵柱
燕寧一點都沒察覺到男人藏在話中的晦暗心思，“不用以后，現在就很難受了。”
左云樓意有所指，“那可不一樣。”
把人放在沙發后，左云樓又把燕寧的終端給他拿過來，“看你這樣子，今天是哪里都去不了。”
燕寧沒說話，因為他自己也覺得是。
“那就休息一天。”左云樓當機立斷的拍了板。
出來玩是為了享受，要是腳不方便還到處跑，那就是找罪受。
不過左云樓這話剛說完，外頭就傳來了敖經綸的聲音。
“燕崽，你起了嗎！我們一起出去浪啊！”
敖家的基因本來就好，皮糙肉厚的，再加上治療儀，只是一天的時間而已，敖經綸就滿血復活了。
沙發旁邊有控制光板，只要輕點一下，房門自動打開，不用特地過去。
不過在這之前，燕寧仰頭看向左云樓，“先生，我能讓綸哥進來嗎？”
左云樓：“進吧。”
燕寧這才把門打開。
敖經綸一陣風似的從外面跑進來，“燕崽，我們出去玩，昨天我做了一天攻略，曼諾游樂園跟林海瀑布這兩個最多人推薦。”
燕寧聽到“林海瀑布”這四個字就腿疼，一抽一抽的難受。
“不了綸哥，我今天不打算出去。”燕寧拒絕。
敖經綸愣住，“為什么啊？難不成你要一天都在酒店里？出來玩哪里有在酒店里的？”
左云樓之前給燕寧點了早餐，這會兒有服務員把早餐送來了。
“他身體不舒服，今天不出去。”左云樓拿著一個椰果球回來，把飲品給燕寧遞過去。
“啊？燕崽你不舒服？”敖經綸關心問，“哪兒不舒服？”
燕寧目光微閃，那句“我昨天去林海瀑布爬山，現在腿好疼”怎么也說不出口。
剛剛綸哥才提議說要去林海瀑布，要是真那么說了，綸哥肯定要說怎么不帶他玩。
“走路不利索。”左云樓開口。
敖經綸看看左云樓，又看看坐在沙發上的燕寧，片刻后眸子猛地一瞪，“臥槽！”
這兩人的夜生活，那么精彩的嗎？
敖經綸感覺自己忽然會發光。
“今天一天都不出去？”敖經綸不死心。
燕寧動了動腳，酸澀感半點沒少，于是點頭，“今天就不了。”
敖經綸一臉痛心，那表情大概是，自家水靈靈的白菜，怎么就被拱了呢？
左云樓一眼就看出敖經綸在想什么，卻半點不解釋。
“燕崽你不出去玩，那我也不去了。”敖經綸有氣無力，“我們在房間里玩游戲，或者看個電影什么的吧。”
燕寧點頭。
敖經綸拿出終端，“我最近發現一個三人制的卡牌游戲，名字叫做斗神明，特別有意思。”
叭叭叭。
等把規則講清楚后，敖經綸發現燕寧表情很奇怪。
“燕崽怎么了？”敖經綸不解。
燕寧搖頭，“沒有什么。”
斗神明？
那規則不就是斗地主嗎？
瞧這名字換的。
敖經綸看向左云樓，“左大少，一起來玩卡牌游戲啊！”
雖然敖經綸被左云樓教訓過，但他自個也認為那次是自己理虧，于是十分大方的單方面原諒了左云樓。
現在人數不夠，自然是拉左云樓來湊數。
燕寧也看向左云樓，后者點頭同意了。
敖經綸覺得單這么玩有點單調，想了想后，“要不我們小賭一把，一局一百塊做底，一炸翻倍。”
敖經綸自己有不少零花錢，一局一百于他而言確實不算什么。
燕寧回憶了下自己星博里的賬號余額，“我沒有意見。”
左云樓：“可以。”
一個小時后。
燕寧看著只剩下一百來塊的余額，納悶道，“我沒有資金了。”
敖經綸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輸得比燕寧還多，只不過本金厚，所以還沒到底。
一家贏兩家的左云樓嘴角帶笑，深藏功與名，“寧寧可以先欠著我。”
那意思是可以繼續了。
又是一個小時后。
敖經綸頹成一團，“啊，我也沒了。”
燕寧看著自己記賬的小本本，只覺得上頭的數字慘不忍睹。
太難了。
為什么會那么難？
敖經綸癱在沙發上，輸到有點懷疑人生，不過他是那種越贏不了，越想贏的人。
忽然他整個彈起來，“我問我哥借點錢，等等再來！”
說著，敖經綸直接給敖桁發了信息。
結果那邊來了條視頻通訊。
可能是不放心為什么弟弟忽然要錢，以為出了什么事。
一心想借錢的敖經綸沒多想就接通了。
那邊的敖桁看起來像是在辦公室里，肩背寬厚的男人穿著一身黑色軍裝，劍眉星目，眉骨深邃，一雙蒼綠色的眼宛若翡翠般冷。
“哥，借我兩萬……不，三萬！！”敖經綸著急。
“你要錢做什么？”其實敖桁已經看到房間里的左云樓與燕寧。
不是不借，但得問一下。
敖經綸十分老實：“我跟燕崽他們在打牌，輸了一點。”
大概是不想讓自己那么沒面子，敖經綸把燕寧的戰績也公布出來，“燕崽也輸得挺慘的。”
燕寧：“……”
敖桁看了過來。
全息通訊，哪怕相隔千萬光年，但科技的力量讓人們的距離近在咫尺。
不僅近，還特別真實。
被敖經綸強行爆戰績的燕寧移開眼。
敖桁目光移回敖經綸身上，“等下轉三萬給你，這三萬輸完不準再打牌了。”
敖經綸高高興興地應了。
下一刻又聽他哥說，“就你這垃圾水平還跟左云樓打牌，哪怕有座金山都不夠輸。”
敖經綸：？？？
感覺有被冒犯到的燕寧：“……”
敖經綸正要反駁，但那邊不知道是有其他事要忙，還是壓根就不想聽他嗶嗶，通訊被切斷。
敖經綸翻了個白眼，“德性。”
不過等聽到那一聲“叮”的轉賬聲，敖經綸眉開眼笑。
敖經綸：“繼續繼續！”
午飯時間，有的人是被餓得憋足了勁兒往餐廳去，有的人吃完飯，滿身力氣的出去玩。
敖經綸跟燕寧不屬于以上兩種狀態的任何一種。
敖經綸把從敖桁那里要來的三萬星幣全輸光了。
整個人被榨干。
燕寧比他還慘，起碼敖經綸沒欠債，算是清白，但燕寧就不行了。
輸到后面，他自己也不記得有多少。
“走吧，去吃飯。”左云樓率先從坐上起身，見燕寧抱著抱枕癱在沙發上，一臉“我是誰，我在哪里”的迷茫，頓時有些好笑。
“寧寧。”左云樓伸手把人拉起來，等他站穩后，這才松手，“吃飯去。”
燕寧把抱枕放下，十分感嘆，“以后先生要是沒錢了，去賭場逛一圈就成。”
一次兩次或許是手氣好，但次次都贏，這就不是運氣了。
左云樓笑而不語。
等吃了飯，燕寧回房午睡，敖經綸因為早上受了重大打擊，也沒了去玩的心思。
于是這一天，一行三人基本都是待在酒店。
晚上睡覺前，燕寧沒有像平時一樣玩他的連連看。
他登上了星博。
看有沒有商家找他。
這還別說，真的有！
而且想找他接廣告的商家并不少。
【天地精華護膚霜：燕燕博主您好，我們天地精華護膚霜想跟您談個合作，不知道您有沒有意向呢？（愛心】
【迷幻系列香水：歸樓小哥哥你好吖，請問你最近有接廣告的意向嗎？如果有的話，請考慮一下我們迷幻香水，我們這個牌子做了很多年了，口碑絕對有保證滴（乖巧坐】
【山河圖：燕大大你好，我是山河圖的小策劃年糕，請問你最近有接廣告的打算嗎？我司之前看了你的直播，嗚嗚嗚，真的太喜歡辣！！我們山河圖是做筆刷與紙張生意的，真的很希望與你合作一次，球球你了，看看我（淚汪汪】
“……”
各種各樣的廣告商都有，燕寧甚至看到有女性用品的合作商找他。
摸了摸鼻子，燕寧有點莫名其妙。
將消息往下一滑，燕寧發現私信非常多，而夾雜在其中的金閃閃的框框，數量更是不少。
有的金框框右上角處、代表消息的紅點數字都跳到十幾去了。
前幾天燕寧沒有上星博，所以有不少廣告商其實挺早就給他發了信息，只不過他并沒看到。
燕寧最后點進了那條【山河圖】里。
【燕歸樓：有意向的，我是要拍廣告小視頻還是其他的？】
現在是午休時間，按理說，這個時間點上班族應該是下班吃飯的。
燕寧沒想過對方會立馬給他回復，正想退出星博，卻感覺面前的光屏震了震。
【山河圖：哇哇哇，我終于蹲到了！燕大大，我司的想法是這樣的，希望你在直播的時候能使用我們提供的紙張與畫筆（可愛笑】
燕寧想到他那一副還沒有畫完的背景圖。
但是圖都畫了一半了，換筆可以，但紙張是不能更換的。
像是知道燕寧在想什么，那邊又發來了一條信息。
【山河圖：之前燕大大的直播我們也看了，那副沒有畫完的遠古背景圖畫得相當棒[放煙花.gif］。希望下一次直播的時候，燕大大能用我們的畫筆……唔，然后下下次的時候，就畫筆跟紙張一起用（星星眼】
其實這小算盤打得挺精明的，一旦燕寧答應了，那就是與山河圖的合作，起碼得維持兩次直播以上。
畢竟就那幅沒有畫完的宮廷背景圖來看，想要徹底完工還得費很多心思。
不過燕寧也不在乎，他的重點是接廣告賺小錢錢。
至于跟哪個合作商談，只要待遇沒差太多，放在他這里都沒所謂。
【燕歸樓：好的。】
第50章 第50根鐵柱
安迪爾星，黃金辦公街寫字樓。
“哈哈哈哈！！我果然是歐氣少女！居然讓我完成了這種地獄級難度的任務！”戴著一副厚厚黑框眼鏡的女生，坐在工作臺前啪啪的輸入著。
她面前放著一個吃了一半的盒飯。
顯然是吃到一半，扔下飯就去工作了。
連忙把幾個萌萌噠表情包扔過去之后，黑框眼鏡女生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語，“沒想到他這么好說話，居然同意了分兩次。那我要不要向老大匯報一下情況，跟她說說廣告費的事情。”
黑框眼鏡女生覺得，既然對方擅長書畫，想來以后在直播里畫畫的次數應該不會少。
要是這一次他們的誠意給足了，說不定如果發展得好，可以長期合作！
“好，就這么辦！”黑框眼鏡女生自己跟自己商量好后，給老大發信息了。
燕寧被對方告知，所有的具體事項會在今晚六點前統一發給他后，這才后知后覺想起現在并不是上班時間。
【燕歸樓：我這邊都可以。】
意思是：我不急，你們看著來就好。
把終端放在一旁，燕寧打開電視，又在電視上找各類的綜藝節目看。
他最近迷上了看綜藝。
原因完全是有一些探險節目，讓他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就比如現在
有探險者只身潛入熔漿滾滾的火山里，徒手挖取一種只生在火山深處的礦石。
看著那冒著滾滾熱氣，鮮紅得駭人的巖漿，燕寧有時候都替他揪心。
但偏生，對方的手在伸出去之后，面上迅速覆滿紅色的鱗片。
那只像獸爪一樣的手沒入巖漿中，仿佛與流動的巖漿化為了一體，而探險者顯然對此并不是毫無感覺。
他汗如雨下，將面上的絡腮胡子打濕。
燕寧不由凝神，緊張到連呼吸都屏起來了。
左云樓從陽臺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燕寧坐在沙發上，懷里抱著一個大抱枕。
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這會兒緊張地抓緊了抱枕的邊角。
用力到左云樓甚至能看到，那只白皙手面上浮現出了細細的青色經絡。
左云樓走過去，果不其然看到燕寧在看探險類節目。
在燕寧身邊坐下，左云樓伸手把他揪在抱枕上的手拿過。
“寧寧看起來比他還緊張。”左云樓拂開那只繃緊的手。
燕寧一眨不眨的看著電視，“先生，他是什么物種？不怕燙嗎？”
左云樓：“火焰蜥獸人，這一類種族還真不怕燙，巖漿對于他們來說最多就難受一點，要說造成什么真實傷害，那不可能。”
燕寧恍然大悟，然后繼續看電視。
等時間差不多了，燕寧扭頭，“先生，你還看電視嗎？”
左云樓知道平時這個時間點是燕寧的午睡時間，這會兒他是要去午睡了。
左云樓：“不看。”
于是燕寧把電視關了。
兩人一起去睡午覺，午睡完后，燕寧樂此不疲地繼續看綜藝節目。
等到用過晚餐后，燕寧想起【山河圖】說會給他一個答復，于是拿出終端上了星博。
【山河圖：燕大大，我們這邊打算按時間來算廣告費用，半個小時為單位，一次五萬星幣。當然，如果您同意跟我司合作，我希望在直播的時候，您能稍微提一下我們山河圖（羞澀】
既然是打廣告，當然得有打廣告的樣子。
無利不起早，商家也不是蠢的，不可能白白給別人送錢。
中途提上河圖這點在燕寧看來也十分應該，他驚訝的是
五萬半個小時？
現在的廣告費這么好賺的嗎？
燕寧是不知道實情。
他不知曉古文化這個圈子本來就耗錢，更加上山河圖這牌子的價格，在古文化圈子里處于中上游。
人家的銷售對象就是有錢人。
正所謂羊毛出自羊身上，山河圖看中了燕寧粉絲的死忠特質。
不僅死忠，還忒土豪。
從直播開始到末尾，因為打賞而出現的特效就沒消失過。
這種播主都是商家的心頭寶，每一個都能帶來一波不菲的收益。
所以山河圖特別想在燕寧這里捋羊毛。
燕寧給那邊回復。
【燕歸樓：你們的要求我沒有意見，不過我現在不在家，直播不了。】
那幅半成品的畫在東區宅院，壓根就沒帶過來。
【山河圖：木關系，那等燕大大您回去后再直播也不遲（開心笑】
那邊想的也挺好，人現在暫時不在家沒關系啊，反正這合作是談下來了。
這廣告費又是按時間來算，對方要真的想賺錢，自然會頻頻開直播。
嗯，不急。
【山河圖：燕大大，廣告費每滿一個小時給您結算一次，您看這樣成嗎？[伸出小jiojio試探.gif］】
【燕歸樓：好的。】
【山河圖：對了，麻煩把您的地址給我們一下，我們這邊給您寄我們的紙筆[愉快握手.gif]】
既然是合作，那紙筆這些東西當然是由合作商提供。
燕寧沒多想，直接給那邊發了東區宅院的地址。
安迪爾星，黃金辦公街寫字樓。
黑框眼鏡女生的工作臺前幾乎圍滿了人。
其中一個看起來就非常穩住干練的女人，難得的柔下了臉。
她拍拍黑框眼鏡女生的肩膀，“莉莉，你非常棒，我覺得你們組的小組長，你完全可以勝任。”
黑框眼鏡女生羞澀笑笑，心里開心得瘋狂轉圈。
啊啊啊啊啊，升職加薪，走上人生巔峰，指日可待啊！
“嗐～虹姐，我們開的廣告費很高了，燕歸樓會答應一點都不奇怪啊！”有人說了一句。
那叫做莉莉的女生眉心一跳。
這話乍一聽好像沒啥，但細細品下去，不是在暗示別人燕歸樓能與他們合作，全是看在廣告費上么？
一句話就將她的功勞給抹掉了！
莉莉心里氣得要死，但面上卻不敢杠。
對方比她先進的公司，而且本身業績也不錯。
能咋辦？
忍唄！
在職場上混的，沒有忍耐力與假笑那可是混不下去的。
下一刻，面前屬于燕歸樓的信息框震了震。
【燕歸樓：地址，首都星中央城東區路111號東區宅院，終端號就是現在這個。】
“臥槽！首都星中央城？？”黑框眼鏡女生眼睛都直了。
而以為看錯了的，絕對不止她一個。
首都星是什么地方？
那是聯邦權力金字塔的頂端，也是無數人心里的白月光。
沒有人不以能在首都星定居為榮。
能在那里住，就是高人一等，就是比別人有面子。
但想住進去，想享受首都星的教育醫療等絕世福利，卻難如登天。
哪怕是名下有幾十個礦寶星的富商，都不一定有資格在首都星定居。
更別說
中央城？？
整個首都星就只有一個中央城，那地方非權貴不能住。
說句夸張點的，如果天上掉下一塊大牌匾砸死了人。
砸死十個，九個都是有官職在身的。
“燕歸樓這背景也太牛逼了吧！首都星中央城？他家里有人當官啊！”
“不知道他還缺不缺女朋友，我覺得我可以！”
“嗚嗚嗚，別說中央城，哪怕是讓我住在首都星的山溝里，我都愿意啊啊啊！”
“說起來，燕歸樓前幾次的直播，背景都特別大氣，當時我看到彈幕上有人說是起碼是千萬級豪宅，我那時候還以為他們開玩笑，沒想到是真的！！”
看著這行地址，莉莉雖然也羨慕，但如今更多的是身心舒暢，“能住首都星的，人家也不缺我們那點廣告費啊～”
所以說，還是她的功勞嘿嘿嘿！
哇靠，真是太久沒那么爽過了，燕歸樓小哥哥簡直是她的福星！
之前陰陽怪氣諷刺了莉莉的職員這會兒臉上青紅皂白。
對方還真的不缺他們那點廣告費。
遠在一號藤星的燕寧，完全不知道有人因為他的一個地址吐，而出了一口沉積已久的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