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根鐵柱
燕寧也看到了左云樓,他坐在空中花園的小涼亭里,本來就被敖經綸逗得開心的眉眼彎彎,笑著喊了一聲先生。
左云樓走進小亭子,在燕寧旁邊坐下,“在聊什么?大老遠就聽到你們的笑聲。”
燕寧實話實說,“綸哥跟我說他大學里發生的事,還有他那些很好玩的舍友。”
“很好玩”這三個字是原封不動搬過來的。
敖經綸覺得別人很好玩,卻不知道別人也覺得他很好玩。
左云樓摸了摸燕寧的腦袋,語氣柔和,“這才一會兒時間,就叫上綸哥了?”
敖經綸那根自左云樓來后一直緊繃的神經,此刻又是猛地一繃。
他連忙扭頭到處看,去找自家大哥,找到人后,一刻不停地跑過去。
必須找一把庇護傘。
在敖經綸跑出小亭子前一刻,他聽到燕寧說,“綸哥年歲比我大!
年歲比他大,但又大不是很多。
所以喊聲哥。
敖經綸呼出一口氣,心道燕寧真夠意思,沒把他爆出來。
然而事實證明,他這口氣還是松得太早了。
“他要求你喊的?”
敖經綸腳下一踉蹌。
燕寧稍愣。
其實確實是敖經綸讓他喊綸哥的,但燕寧潛意識覺得這事沒必要說。
但要他對著左云樓說謊,也不可能。
于是沉默。
左云樓一看就知道答案了,也知道燕寧不想提,眸底有暗芒劃過,剎那后恢復平靜,“之前說要帶寧寧去游舟,現在走吧!
敖桁確實來得比他料想得早些,但也沒關系,計劃不變。
敖經綸先前就夸下?谡f要帶燕寧去吃好吃的,現在聽到一起游舟的邀請,連忙點頭。
正好,一邊吃一邊玩。
四人從鮫人宮出來時,不過才下午四點多一點,街道上因著陽光變得溫和而愈發繁華。
厚重的青石板上、水道的入水口處皆雕刻著各種海獸的圖形,大概是走的人多了,有些圖案已不甚清晰,莫名添上了幾分神秘。
水道上,三三兩兩的商販撐著載滿特色水果的船只在逡巡。
“蕭山紅甜果,三十五一斤,都來看看吧~”
“燕崽,我跟你說,星際里亞爾圖港的蕭山紅甜果最好吃,而天海三城的蕭山紅甜果又是整個亞爾圖港里最棒的。”敖經綸滔滔不絕,說完想拉著燕寧往那邊跑。
但是
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在敖經綸伸手前,左云樓將人一轉,轉過來面向自己,“寧寧還記得從光艦下來之前答應過我什么嗎?”
這一動作十分自然,自然到連敖經綸都不住懷疑,是不是剛好才這樣。
至于燕寧
他完全沒注意在他轉身后,旁邊的敖經綸想拉他到那邊的攤位去。
答應過什么?
先生說這里有還沒開化的水族,所以不能亂跑。
嗯,他記得的。
燕寧點頭,認真保證,“我不會亂跑的先生!
左云樓滿意一笑,牽著人朝不遠處蕭山紅甜果的攤位走去。
敖經綸被留在原地,他看著兩人的背影,眉頭慢慢皺起。
燕崽說他跟左家那位不是戀人關系,但現在他怎么看著
有點不像啊。
“哥,他們是情侶嗎?”敖經綸扭頭問敖桁。
敖桁跟著上前,“別人的事,少管!
“小哥,要買我這里的蕭山紅甜果嗎?三十五塊一斤,水多肉甜,絕對好吃!闭驹谀敬系拇笫逍Φ。
小木船大概四米長,賣果子的大叔站在木船中間,小木船上兩端堆滿了紅色的果子。
蕭山紅是一種寶石的名字,這種取名為蕭山紅甜果的果子,每一顆都異常的飽滿圓潤,面上泛著水光,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小木船上裝了一小船的寶石。
燕寧的目光在蕭山紅甜果上停留得不多,他看的還是那個賣甜果的大叔。
眼里擒著好奇與驚嘆。
那大叔只有上身小半截身子是人形,下。身六條粘稠粗壯的大觸須幾乎都從船上垂到了水里。
燕寧視力好,能看到觸須面上每隔不遠就有個類似于小螺旋藻似鰭片,此刻鰭片沒動,小木船基本保持了靜止。
燕寧看得入神,大叔卻以為他在看甜果,于是樂呵呵對左云樓說,“你這小男朋友饞得眼睛都不會動了,給他買點吧。”
牽著手的,不是小男朋友是什么?
燕寧滿臉通紅,被左云樓牽著的手也不給牽了。
大叔:“哈哈哈哈,這娃兒太可愛了,居然還害羞。”
左云樓眼里的笑意深了深,他面容俊朗,氣質溫雅如春風,這一刻的左云樓溫和得像個學院導師,“別鬧他,他臉皮薄。”
燕寧感覺那股熱氣滋滋的往上冒,分明害羞得不行,卻依舊乖乖待在左云樓身邊沒到處亂跑。
左云樓跟大叔買了兩斤的蕭山紅甜果,分給四人,每人一個剛好。
倒不是小氣,只是這才剛剛開始,天海三城還有無數的美食,用不著那么著急。
蕭山紅甜果的果殼除了頂端之外,其余部分都比較硬,含有大量果汁的果肉被軟而薄的果皮包裹著。
所以用吸管將甜果當飲料喝,或者是直接掰開來吃都可以。
在左云樓把甜果弄好后,燕寧手上就多了一個果球飲料。
“謝謝先生!
燕寧說話時沒敢看人。
左云樓笑了下,目光在燕寧那染了紅的玉白耳尖上一轉,知道不能再逗了,便沒說什么。
走出一段距離后,似乎想起什么,燕寧回頭看。
只見方才靠在岸邊的小木船,如今慢慢開動了。
船是開了,但站在小木船上的大叔卻沒有拿任何的船槳,他手上拿著一個編了大半的小木簍,正在做最后的收尾編織。
燕寧眸子動了動。
所以說,真的是用觸手劃水的嗎?
真神奇。
“寧寧?”
“啊,來了!”
天海三城這里有官方的游船定點,具體路線固定,保證安全以及價格公道。
左云樓挑選了一條短途的游舟路線。
下船位置在天海三城一處很有名的美食館附近,已經是計劃好從船上下來就去吃飯。
一行四人,再加一個開船的導游,這艘七米長的小型游舟就啟動了。
導游是水族的,不過全身上下顯露特征的,就只有一對薄紗狀的魚鰓耳朵。
“天海三城每到夜晚十一點,就會沉入海中,以此來躲避每晚必定出現的強大颶風。所以一般來說,最遲晚上十點半,在外作業的漁民都要回來了。”水族導游介紹道。
燕寧與敖經綸齊齊“哇”了聲。
前者是不知道,后者是終于能見到攻略上的“海中寶石”。
“亞爾圖港每晚都會出現颶風?”燕寧驚訝。
水族導游點頭,“是的,每晚都會出現颶風,而且是超強力的颶風!”
“在兩百多年的某天,亞爾圖港的天氣忽然發現了劇烈變化,此后每每到深夜,颶風與暴雨總會像惡徒一樣來臨,無情地摧毀城市的建筑。”水族導游開始講起亞爾圖港的歷史。
要是一兩次強力颶風還好,但每晚都那么搞,建筑的修復速度不可能趕上摧毀速度。
那怎么成呢?
于是聰明的亞爾圖港人就想出將城市藏在海底里的辦法。
“太厲害了!”燕寧感嘆科技的高度發達。
水族導游以為燕寧感嘆亞爾圖港人的智商,心里開心得很,于是就更加滔滔不絕了,“很多人都知道的,亞爾圖港有一批數量不少的、未開化的海族,城市剛沉入海底時,經常會遇到這些海族。”
燕寧順著問,“那怎么辦?”
沒有人不喜歡被捧場,尤其是這捧場的小伙子還長得那么賞心悅目。
水族導游:“一般是使用一些無害的驅逐劑將它們趕走,除此之外,天海三城也搬過地方。”
搬離洋流的交界處。
洋流的交界處因為水流慢的緣故,營養比其他地方要來得豐富。
那里是小魚小蝦的天堂,也是大型捕食者的樂園。
在天海三城未搬遷之前,就曾出現過大型海族撞擊城鎮的事故。
燕寧聽得津津有味。
就當燕寧像個好學生一樣,準備再提問時,他看到水族導游臉色忽然一變。
“小心!”
背后傳來一陣陰涼的水汽,攜著水汽一同來的,還有一股像是在水里泡了許久的木板的霉味。
燕寧還來不及回頭,就感覺腰上一緊,濕涼的水意將他的衣服打濕了一圈。
他整個人被一道往后的力拉著不斷向后傾。
在那刻,燕寧毛骨悚然。
視線一陣翻轉,鼻間那股潮味更重,就當燕寧以為他要掉進水里時,腰間的那道緊迫感忽然消失了。
纏在燕寧腰上的觸手被砍斷。
同時前方有人將他一拉,把幾乎整個栽進水里的燕寧拉回來。
又是一陣翻轉后,燕寧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煙草味道。
他愣了下,這種陌生感讓燕寧下意識地抬手撐在前面。
企圖與對方拉開點距離。
然而,人沒動。
燕寧抬眸看,撞入一雙蒼綠色的眼瞳中,那翡翠似的深綠依舊是燕寧初見時的冷寂,卻又好像不盡然。
“轟!”
身后后有水花炸響,在那魚。雷似的響聲落下后,水面上慢慢浮出一灘鮮紅的血跡。
緊接著,水族的殘肢也浮了上來。
一股難聞的腥臭味道傳開,令人作嘔。
左云樓將隨身攜帶的光刃收好,“寧寧!
敖桁松了手上力道,而被他放開的少年,小聲說了聲謝謝后,這才往左云樓那邊跑。
敖桁一雙眼幽幽的,他將手插;囟道,慢慢摩挲著那塊被不久前得來的云白石。
眼里慢慢沉淀出深意。
第32章 第32根鐵柱
“有沒有哪兒不舒服?”左云樓臉色陰沉。
方才在將人拉回,還是砍斷觸手這兩個選擇里,左云樓選擇了后者。
他只能選擇后者。
他清楚燕寧體質有多弱,要是強硬把人扯回來,肯定會扯傷內臟。
燕寧臉上還有殘余的驚恐,他慢慢呼出一口氣,搖搖頭,“沒事,它勒得不是很緊,就是……”
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燕寧懊惱,“衣服打濕了!
那海族渾身濕漉漉的,觸手沾到衣服上,打濕一片。
“而且先生給我買的甜果也掉了……”燕寧目光落在滾落在船板上的蕭山紅甜果上。
那果子燕寧捧了一路,拿著吸管慢慢喝果汁,掉在地上前,里頭果汁還剩下一大半。
太可惜了。
左云樓眸子微動,“甜果沒什么可惜的,下船后再給你買。”
并不放心,左云樓將人攬到自己面前,認真摸了摸燕寧的腰腹位置,“真沒事?”
那條觸手比燕寧大腿還要粗,左云樓擔心藏了暗傷。
一旁的水族導游在左云樓拿出光刃的時候心里就咯噔了下,又見左云樓出手利落,顯然就是練家子,心里更慌。
聯邦對武器管控得非常嚴格,像機甲、光刃,UI粒子炮這一類,一旦發現私人持有,輕的罰巨款沒收武器,重的直接關進牢子里。
至于知情卻不舉報者,同樣需要罰錢。
有點連坐的意思。
“這、這……”水族導游結巴。
敖桁看過去,“不該管的,別管!
對上那雙蒼綠的冷寂眸子,水族導游噓聲了,但看著看看,他覺得
這人有點眼熟?
好像在哪里見過……
再看。
水族導游瞳仁猛地一縮。
將軍閣下!
敖桁作為聯邦“定海神針”存在的戰神,每次聯邦對外有戰役時,總會將敖桁拉出來鼓舞人心。
“將軍閣下,我一直都很崇拜您……”
“我跟他在前面一個定點下船。”左云樓不耐煩地打斷水族導游的話。
燕寧的衣服濕了,一直穿著不好,左云樓打算提前下船給他換身衣服。
職業素養讓水族導游冷靜了下來,“可是按規定……”
敖經綸皺眉,“你這人怎么這么死板,現在是提前下船,又不是要延長游舟時間,得益的是你們公司好么!”
水族導游目光飄向沒說話的敖桁,糾結了下,到底是特殊情況特殊應對。
水族導游尷尬,“盡量別站太出去,天海三城的水道都是連通海底的,偶爾會有未開化的海族到上層來。”
說是這么說,但他心里卻在嘀咕:真是反常,他在水道上走了那么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有水族襲擊游客。
這一遭后,燕寧再也不敢坐在船尾沒欄桿的位置。
左云樓也不讓他到處走。
哪兒也不許去,就乖乖在旁邊坐著。
船只很快停下。
敖經綸完全沒聽出左云樓之前那句話里“我跟他”這個詞的意思,他還想跟著兩人下船。
左云樓腳步停下,站的位置剛好是下船口。
他站那兒堵著,跟在他后面的敖經綸就下不來。
戴著銀色半框眼鏡的男人回頭淺笑,臉上笑容溫和,唯獨眼里鋒芒像融雪后的堅石一角,越發明顯,“我們六點半在天海美食館匯合!
這意思很明顯:別跟著。
敖經綸愣住。
左云樓轉身帶著燕寧離開。
等左云樓與燕寧走遠后,水族導游忽然想到
要是人真的在他船上出了事,他們公司肯定不只是賠大一筆錢那么簡單。
說不定他也不僅僅是丟掉工作。
畢竟能跟將軍一起出行,哪里會是普通人,說不定是哪個權貴……
后知后覺的水族導游出了一身的冷汗。
說實話,晚上的行程很棒,天海美食館無論是設計還是食物,都非常上佳。
但燕寧生不出欣賞的心情。
焉噠噠的。
他對外星種族好奇是好奇,但實打實接觸過、尤其是還差點被擄走的經歷,那可一點都不美妙。
吃過飯后,天空已經完全暗下來,黑沉沉一片,潑墨似的陰沉。
風漸漸大了,水汽攜風來,涼颼颼的。
燕寧抬頭看天,想起那個水族導游曾說過每到夜晚,亞爾圖港總會有颶風侵襲。
暴風雨該不會要來吧?
“先生,好像準備要下雨了。”燕寧抬頭看著天。
左云樓看向敖桁,“你們要回酒店嗎?”
敖桁知道左云樓的意思。
回就一起回。
要是他們不回,那現在就分道揚鑣。
敖桁:“回。”
有些事,他得捋捋頭緒。
晚上十點半。
大雨傾盆而至,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的打在空中花園的植物葉子上,將那形狀好看的嬌艷花骨朵摧殘得七零八落,好不楚楚可憐。
燕寧站在屋內的玻璃門前,看著終于來臨的狂風暴雨,心里的恐慌,慢慢地隨著這場大雨一點一點被沖刷干凈。
“先生,外面的雨下得好大!毖鄬幣ゎ^對屋里的左云樓說。
左云樓聽他語氣,就知道燕寧自個緩過來了。
他走上前與燕寧一同站在玻璃門后,“今天晚飯的時候見你沒吃多少,要不要給你叫個宵夜?”
燕寧遲疑了一下,就是那么一會兒的時間,旁邊男人就伸手過來摸摸他的小肚子。
動作十分自然,像是以前做過千百遍一樣。
實際上,左云樓以前確實也沒少這么做。
“先生……”燕寧小聲地抗議。
左云樓轉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怎么,我還動不得你這個嬌氣包了?”
如果方才燕寧只是有點小小的不好意思,那么現在他是整個人都臊了,“我才不是嬌氣包。”
左云樓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喜歡喝木荷奶,偶爾也喝嬰兒類型營養劑換換口味。
住的地方必須有過濾輻射的保護層,連上街時都要仔細看著,別讓別人磕著碰著。
如果這都不算嬌氣包,那怎么樣才算?
燕寧默默地扭開頭,不再與左云樓對視。
就當左云樓以為燕寧已經無力反駁時,他聽到一句小聲的嘟囔。
“是因為先生對我好,我才會嬌氣啊……”
也是所謂的,沒有傘的孩子只能拼命奔跑。寄人籬下過幾年的燕寧很明白。
左云樓稍愣了一下,眼里的笑意變得柔軟了些。
有些人越是相處,就越感到舒服,也越讓人喜歡。
左云樓再一次覺得,在拍賣場花50萬把這只小琉璃買回來,實在是血賺。
“啊~先生,外面的雨停了!”燕寧手撐在玻璃門上。
左云樓握著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拉下來,“門上涼,別隨便挨著。要是再生病了,我肯定讓護士給你打針。”
一擊命中燕寧要害。
燕寧抿了抿唇,心不甘情不愿地將手放下。
左云樓見狀笑了,“這不高興的,待會兒讓你出去看看行了吧。”
“能出去?”燕寧驚訝。
左云樓屈起手指,彈了彈他的額頭,“你難道忘了那個導游曾經說過,每到晚上十一點,整座天海三城就會沉到海里去。將城池沉入海中,如果不打開隔水保護膜,那么整座城市都會被淹沒!
燕寧也想起來了,“所以說,不久之后就會停雨!”
其實也不算是嚴格的停雨,是天海三城的隔水保護膜展開,將整座城市包裹起來。
雨水這才落不到地上。
就在兩人說話時,外面的雨已經停了。
燕寧迫不及待地將玻璃門推開。
左云樓目光掃過他的腳,皺眉,“寧寧,回來先把襪子穿上。”
燕寧像只剛出籠的小鳥兒想往外跑,“先生,我就去看一下下,很快回來的。”
所以襪子就不用了。
左云樓知道他喜歡植物,哪里會信燕寧說的,手臂一伸,就將準備跑出去的燕寧抱回來。
“不乖的小孩兒會被關起來打針!弊笤茦潜е送刈。
燕寧的手攀在左云樓的肩膀上,細白的手指偷偷在對方襯衫上抓出幾道小皺褶,過了一會兒又將之撫平,“先生總是威脅我。”
左云樓把人放在沙發上,給燕寧穿了襪子,“生過病的小孩沒有話語權!
燕寧站起身,黑葡萄似的眼少見的帶著些執拗,“先生,我已經成年了!”
已經不是小孩兒。
燕寧的本意是告訴左云樓自己是個成年人。
成熟穩重的成年人。
但他不知道,這話在左云樓聽來卻讓他多想了許多。
心思轉了又轉。
轉到某個不可告人的地方。
那雙深如古潭的眼,眼底似有波濤起伏,也似有興風作浪的巨獸將鋒利的魚鰭一角露出水面。
但這也僅僅是瞬息之間,瞬息之后風浪重歸平靜。
其實應該說,所有的詭秘心思都被藏在了更深的地方。
左云樓很清楚,燕寧跟他說這話真沒別的意思。
再等等。
見左云樓不說話,燕寧以為他被自己說服,對著左云樓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后,他嗒嗒嗒的往花園那邊跑。
花園里剛下過雨,水氣清新,有種心曠神怡的清爽舒暢,但此刻燕寧卻沒空欣賞這份清爽。
地面在震動。
“轟隆隆!
振幅感強烈,燕寧甚至看到花園里一些小石頭被震得微微跳起。
他驚了下,抬頭看,發現頭頂上此刻已經籠罩了一層閃爍著淡色光芒的保護光罩。
光芒細碎,宛若是九天玄女遺落的漂亮薄紗,也像是染了極光的蒼穹。
地面的振幅感依舊在,燕寧似想到什么,眸子一亮,往空中花園的邊緣跑去。
沒想到有人比他來得更早,敖經綸已經在那里了。
第33章 第33根鐵柱
“啊~燕崽,你也出來看城市沉海!快過來,這位置特別好!”敖經綸看到燕寧過來,激動得連連招手。
“綸哥,你什么時候來的?”燕寧跑過去,站在敖經綸旁邊的位置。
敖經綸:“嗐,就剛剛而已。哇,快看那里,來了!”
燕寧低頭往下一看,不由跟著溢出一聲驚呼。
鮫人宮的地勢本來就在天海三城較高的地方,而連帶豪華包廂的空中花園又是整個鮫人宮的最高點。
從這里看下去,基本上能將天海三城收入眼中。
而此刻,天海三城這座龐然大物正在慢慢下沉,被保護光膜隔絕在外的海水如同被激怒的巨獸般,不斷兇悍拍擊著這個不識相的入侵者。
但可惜入侵者更為強悍,分毫不退讓,我行我素地繼續往下進攻。
“街道上的水道是不是被抽空了?”距離有些遠,燕寧不太確定。
敖經綸定睛一看,“還真是哦,應該是先排空了水,強制將未開化的海族驅趕出去,免得它們出不去,上岸來鬧。”
“轟隆。。 蓖饷骐姽忾W爍,雷鳴作響。
眺望遠方,在蒼穹一角位置已經凝出了巨大的風眼,由一個風眼怪誕地生出無數威力恐怖的颶風。
颶風咆哮,掀起海浪千層。
“我在首都星還沒見過這樣的天氣,果然還是要多出來看看世界!卑浇浘]喃喃道。
天海三城一旦開始下沉,下沉速度就越來越快,不過是十分鐘的時間,大半座天海三城就沉到海底。
又是十分鐘
海水已經浸到燕寧所在的空中花園的位置。
天海三城的保護光膜并不是圓形的,它會根據城市的棱角自動凹顯造型。
鮫人宮的空中花園四周無其他建筑,這自然的,保護光膜到這里時收合了許多。
燕寧站的這個位置,距離保護光膜不過是四米左右。
“我之前聽說亞爾圖港有一種名為’浮光大艮’的海族,它們的體積非常龐大,最大的甚至能長達數十千米。”敖經綸有些期待。
燕寧驚訝,“數十千米?”
敖經綸點頭,“對,就是數十千米。浮光大艮也是至今為止發現的體型最大的海洋生物!
之所以說“至今為止”,完全是宇宙實在太大了,聯邦地盤有限。
天海三城此時已經完成了下沉。
在完全下沉后,保護光罩立馬暗了一層,存在感幾乎降到零點。
“太神奇了!毖鄬巼@道。
如果未曾來到這里,他不會知道原來城池還可以沉入海中。
左云樓將訂好的宵夜拿入房中后,就到花園里去找人了。
花園不小,植物枝繁葉茂,有不少形成了一副屏障,隔開視線,以至于左云樓一開始還真沒找到人。
“寧寧?”
想了想,左云樓往邊角位置去。
這時他想,幸好出來前讓那小家伙把襪子給穿上。
還只去看一下下,很快回來?
嘖,瞧那話說的。
邊緣地帶。
敖經綸還拉著燕寧跟他叭叭叭,“燕崽,光網上有一種說法,說如果情侶能一起看到浮光大艮,那么他們會恩愛到老,我覺得這純粹是扯淡……臥槽。
“燕崽,你、你快看那里!我的天,我沒看錯吧?”敖經綸激動得說話都不利索了。
燕寧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城市沉入海底后,水聲變得不再清晰,四周也黑暗。但如果仔細看,還是能看到周圍情況的。
大體都是魚蝦成群,偶爾有捕食者追著魚蝦游過。
而現在
側下方出現了一個光團,那橙黃的光團像一個燈泡,在漆黑的深海里分外顯眼。
“。磕莻就是浮光大艮?”燕寧十分錯愕。
敖經綸知道燕寧在想什么,嗐的說了聲,“你別看它現在像個燈泡,那是因為它還沒游過來,等距離拉近了,就不會是這樣。”
親眼看著一個小燈泡放大千倍萬倍、甚至是億倍是什么感覺?
大抵像月亮墜落。
從小圓盤開始,最后占滿視線,再也容不下一絲一毫的其他什么。
當然,這個比喻可能夸張點,但燕寧感覺如今差不多就是這樣。
從遠及近,光團一直都被放大,最后燕寧終于看清楚了。
那頭被稱之為“浮光大艮”的海洋生物尤為龐大,體積幾乎就是小半個天海三城。
它的模樣有點像座頭鯨,卻比座頭鯨多出幾十副魚鰭,一張大嘴張得極開,像是網兜一樣將所有在它面前路過的游魚吞入口中。
應該是為了防止入口的食物逃出來,每隔大概兩三秒,浮光大艮嘴里就會出現膜狀的“隔板”,將方才吞進去的游魚徹底送入腹中。
“它為什么會發光,發光豈不是會暴露自己的位置,不怕其他魚兒看到它就跑嗎?”燕寧好奇。
據燕寧所知很多捕食者都會偽裝,以此在不經意間給獵物致命一擊。
像這種大張旗鼓的,擺明了“我現在就要過來開餐”的獵手,燕寧還是第一次看到。
敖經綸樂得解釋,“浮光大艮的光因子里含有一種特殊成分,這種特殊成分對許多游魚都具有強大的吸引力。加上這家伙雖然體積大,但前進速度是真的快,所以有些被蠱惑的倒霉魚在清醒前已經逃不掉了!
燕寧想了想,覺得有點像以前市場上賣的,利用光源來滅蚊子的殺蚊器。
“燕崽,我跟你一起看到了浮光大艮,嘿嘿嘿,你說咱倆是不是有姻緣。俊卑浇浘]摸了摸下巴。
燕寧:“……”
你都叫我崽了,再說這話不合適吧。
“寧寧!
燕寧回過頭去,在光與暗的交界里,他看到了一抹頎長的身影。
玉樹蘭芝,溫文爾雅,光影落在他的眼睫上,映出玉似的清雅。
燕寧稍愣,“先生……”
左云樓正要上前,忽而腳步一頓,扭頭看向側方暗處的陰影,“敖桁,小朋友的墻角好聽嗎?”
藤枝被踩踏的聲音響起,那邊陰暗處走出一道偉岸身影。
敖經綸傻眼了。
他哥什么時候來的,他怎么不知道?
敖桁掃了眼敖經綸,眼角余光拂過敖經綸旁邊的燕寧。
其實他早就來了,比誰都早。
在敖經綸來后,敖桁本想離開,但剛這么想時,他看到左云樓那個小情人也跑了過來。
或許是存了一份好奇,也或許是其他,總之敖桁留了下來。
燕寧現在已經知道敖桁只是長得兇,但他人其實并不像表面的那樣難相處,不然當初也不會伸手拉自己一把。
所以這會兒燕寧看到敖桁,也不再像初見時目光躲閃,不敢與之對視。
敖桁只是看向敖經綸,“明天有行程安排,早點睡。”
看模樣,他只是把弟弟喊回來。
敖經綸:“啊~哦,哥,我們明天去哪里玩?”
“明天自然會告訴你!卑借燹D身回房。
左云樓看著敖桁的背影,眉頭微微皺起,若有所思。
“先生?”
“走吧,回去了!
從某個角度來說,左云樓是個很細心的人。
燕寧因為游舟時的那場遭遇,晚上那頓沒吃多少,左云樓算著時間給他喊了份宵夜。
本來左云樓還想著吃宵夜的時候再安撫一下人,結果
得,去了一趟花園、看了大魚之后,小孩兒的精神氣回來了。
“先生,剛剛那條浮光大艮真的好大!要是我以前那個有深?謶职Y的上鋪在這里,他肯定會嚇得腿軟!毖鄬庍陷在看到浮光大艮的興奮里。
比座頭鯨要大上百倍有余,光是一個眼珠子都比高樓大廈來得要龐大,直擊人心的震撼。
左云樓解開袖扣的動作一頓,“寧寧以前上過學校?”
在確認燕寧古藍水星人的身份后,左云樓就著手做了一番調查。
但任他怎么查,得到的消息均是
古藍水星早已不復存在。
這顆古老的、曾經孕育過極具魅力文明的星球,已被黑洞吞噬,不可尋跡。
左云樓也曾經沿著拍賣場這條線查過,查到將燕寧賣到拍賣場的那群人的頭上。
然而結果卻是
燕寧是他們撿來的。
在去拍賣場賣貨的路上撿來。
那些人見燕寧長得好、皮膚特別白,以為是某個新種的寵物,于是歪心思一動,順便就把當時還昏迷不醒的燕寧捎上。
那些人有沒有說謊、敢不敢說謊,左云樓不會看不出來。
所以時至今日,他都沒弄清楚燕寧怎么會出現在邊陲明珠。
燕寧腮幫子被無花子燒餅鼓起一塊,“先生,我看起來很沒文化嗎?”
居然問他有沒有上過學?
他在班里可是拿獎學金的!
左云樓很少見他露出這種不服輸的表情,忍不住逗人,“沒想到寧寧還是個優等生,那我拿一套初中考試題給你,要是能達到A,寧寧可以隨意提一個要求!
燕寧以前也跟同學賭過成績,十賭十贏,從無敗績。
所以下意識就一個“好”字脫口而出,但燕寧反應也快,后面連忙搖頭,“不不不,我不能答應先生。”
初中考試題聽起來沒什么難度,然而在文明差異巨大的前提下,這份初中試題燕寧啃不下。
他一題都不會。
“為什么不能答應?在我認知里,寧寧無所不能。”左云樓笑問。
燕寧盯著左云樓看,觸及到對方眼中過分濃郁的笑意時,立馬反應過來左云樓在調侃他,“先生盡在胡說八道!
說完也不看左云樓了,一口一口的繼續啃手上的無花子燒餅。
擺明是,我現在不想你說話。
左云樓卻仿佛沒察覺到燕寧那一點點的不滿,“寧寧以為我在逗你玩?”
燕寧目光往那邊飄:難道不是嗎?
沒得到回應左云樓也不在乎,他徑自道:“就拿書法與作畫這兩類來說,我確實覺得沒誰比你更出色。”
燕寧轉過去,一點都不傻,“那先生還說要我做題?”
這書法與作畫,跟正規的考試卷子是同一回事么?
左云樓坦言,“寧寧之前跟我說你是地球人,我挺好奇你們那里的知識水平!
實話讓人找不出漏洞。
而真誠的實話,則讓人打心里放下戒備。
“知識水平遠不及這里,不過先生再好奇也看不到了,因為……”燕寧嘟囔。
他記得,當初作者設計世界大觀的時候,為了從側面表示時間已經過去相當漫長的一段,特地將地球這個存在給抹去了。
地球不復存在。
他的故鄉也已成為文字里的歷史。
燕寧最后那句說得很小聲,幾乎化在喉間,但左云樓還是聽到了。
他說,因為地球已經消失了。
左云樓眸色驟深,眼底的晦暗如同退潮時慢慢褪去,露出了藏在深處的心思半縷。
地球沒了,他的小琉璃再也回不去。
以后只能待在他身邊。
關于古藍水星的話題到這里為止,左云樓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于是換了個輕松的話題。
又講回剛剛那條大魚。
左云樓雖然不懂書畫,但其他知識面還是很廣博的。
就拿那條浮光大艮來說,敖經綸只知道它的體積以及發光原因,但到左云樓這兒,他能詳細講出浮光大艮的進化史。
燕寧聽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手上一個無花子燒餅就啃完了。
平時到點了,燕寧都會乖乖洗漱完上床。
但今天刷完牙后,燕寧遲疑了下,然后往沙發那邊去。
坐下,拿出終端玩。
左云樓洗完澡出來,見平時應該窩在床上的燕寧,這會兒居然在玩終端,而且還是坐在挺遠的沙發上玩。
一開始左云樓并沒有在意,以為燕寧只是像許多青少年一樣沉迷游戲,玩到忘了睡覺時間。
于是左云樓提醒,“寧寧,到點睡覺了。”
燕寧含糊的應了聲,“先生先睡,我等下就來。”
左云樓睡前有閱讀的習慣。
星際發展到如今,電子閱讀已十分普及,不過左云樓還是喜歡紙質的書。
拿在手里,質感厚實。
四十分鐘后
靠在床頭的左云樓將書本合上,“寧寧,該睡覺了。”
“……先生先睡,我很快就來!边是這句。
只不過沒有方才那么理直氣壯。
左云樓眉頭微皺,掀開被子下床,等他走到燕寧身邊一看
好嘛,一個單機的連連看玩了四十分鐘。
要是左云樓這時候還看不出燕寧藏著事,他就白活這么多年了。
直接伸手將燕寧手上的終端拿走,左云樓把終端關了,然后又將沙發上的燕寧拉起來,牽著人往大床那邊去。
“先生……”燕寧最先沉不住氣。
說話的同時,他被左云樓握在掌中的細白指尖動了動,想要從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掌里溜出來。
左云樓并不松手,他一言不發地把人帶到床邊,將人塞進被子里。
燕寧覺得左云樓是個十分溫和的人。
其實應該說,左云樓對燕寧展現的一面向來都是溫柔的。
也正因如此,所以當對方始終保持沉默時,之前打好小算盤的燕寧反而亂了陣腳。
“先生……”
他小聲地喊,被子遮住了他的下半張臉,只露出兩只黑葡萄似的眼睛。
奶白的膚,點漆似的眼,眼里干干凈凈的,有水光瀲滟的純,也有少許不自知的驚慌。
左云樓心道,現在倒是知道害怕了?
繞到另一邊上了床后,左云樓將蜷縮在被子里的燕寧攬過,將人擺正了,讓他跟自己面對面。
“寧寧為什么不上床睡覺?”左云樓沉聲問,在燕寧開口前,他又補上一句,“別拿要玩游戲來忽悠我,前些日子都沒見你睡前有這糟糕習慣!
燕寧目光躲閃,“就是、就是……”
他本就不擅長說謊,結結巴巴地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理由來。
左云樓也不急,就慢慢等著。
燕寧努力想了半天,理由實在編不出來,只能也沉默了。
沉默在房間蔓延開,足持續了兩分鐘。
兩分鐘后,左云樓才開口,“寧寧很討厭我?”
語氣不咸不淡,聽不出情緒。
“沒有!”燕寧回答得迅速。
他怎么可能討厭先生,要是沒有先生把他從拍賣場上買回來,說不定他早就死了。
燕寧并沒有忘記,當初在拍賣臺上時,下面那些奇形怪狀的外星物種對他露出的惡心目光。
“既然寧寧不討厭我,那躲那么遠做什么?”左云樓的語氣比平時要淡一些。
卻依舊讓人摸不準。
燕寧在被子里攪了攪手指,還在糾結。
“寧寧,我以為你不會有事瞞著我!弊笤茦俏@。
燕寧咬了咬唇,到底沒繞圈子,再一次坦白,“我覺得我不應該跟先生睡在同一張床上,這感覺怪怪的!
其實燕寧更想說,這是戀人之間才會做的事。
也是今天敖經綸問起兩人關系,燕寧才后知后覺有不妥之處。
左云樓輕笑了聲,笑聲里有一種大概是“我還以為是什么事讓你這么別扭”的不在意,“哪里怪?我覺得這樣挺不錯。”
說著左云樓伸手過去,將床邊燈盞的亮度調暗了許多。
看起來是要結束這場談話了。
燕寧在左云樓微微側身的時候,不由伸手按了一下他的手臂。
他有些著急,并不想輕易結束這場難得的商討。
“先生,你以前也會跟其他人這樣嗎?”燕寧的聲音放得很輕。
左云樓去關燈的動作一頓,他忽然意識到這個話題不能結束。
起碼現在不是結束的時候。
“不會。”左云樓重新轉回來,“只有寧寧一個,這是你的位置。”
燕寧拉長的哦了一聲,他眨眨眼睛。
眼里有疑惑。
既然只有一個,那為什么先生還感覺平常?
那些很純粹的人,在某個時候總是能“直擊要害”。
左云樓與燕寧對視。
到點睡覺的緣故,左云樓并沒有戴眼鏡,那雙狹長的深邃眼眸沒了遮擋后,氣場強勁,連帶著那股溫雅的氣質也被削弱了許多。
沉默片刻,左云樓微嘆,如實說,“寧寧,我需要你。”
是,他的小琉璃是單純,單純到他有信心將人忽悠過去。
但后面呢?
一旦這個頭沒起好,又或者說了太離譜的謊話,后面想圓回來,想與他的小琉璃增進感情,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左云樓現在想的,從來都不是一朝一夕。
所以各種念頭在腦子里急速的掠過后,左云樓到底是選擇了最保險的、同時也是最真誠的一個。
實話實話。
嗯,說一半的實話。
“需要?”燕寧覺得問題出在這里。
左云樓躺回床上,不再看燕寧,“受一種特殊物質影響,我跟別人有很大的不同。我的精神力、我的體格,都比一般人要強上許多倍。毫不夸張的說,哪怕現在有一支軍隊在我面前,都拿我沒辦法。而像我這一類人,世人稱為’神造者’!
燕寧愣住。
那本科幻書是多主角模式,英雄林立,營造的是星際大時代的恢弘壯闊。
人物太多寫不來怎么辦?
簡單,寫死就好了。
寫死要理由吧,要是邏輯不通,讀者炸毛怎么辦?
那個作者腦回路清奇,也懶得出奇。
理由是吧?
那就統一安排個曙光副作用,三十就GG。
有理有據,還省事。
但知道曙光是一回事,能想到曙光與自己有聯系又是一回事。
此前燕寧從未想過,自己一個沒有名字的小人物,能與書里堪稱“死亡收割機”的曙光聯系起來。
并不知道燕寧心里所想,左云樓繼續道:“我生在左家,權貴家族真心少,多事端。從我被判定為‘神造者’那刻,左家就將我視為踏板!
反正你最多活到三十,那就多為家族發光發熱,多給家族里的人鋪鋪路,才不算“浪費”。
這點,左家任何人都心照不宣。
左云樓心里也門清。
他奮力往上爬,拼命抓住權力,不計一切手段充實自己的財富,說到底是不甘心。
只能活到三十又怎么樣,你們還不是都要看一個短命鬼的臉色?
但在二十九歲這年,忽然出現一個能緩解曙光副作用的燕寧。
這其中代表著什么,大概沒有誰會比左云樓體會得更深刻。
那是光,更是必須抓住的希望!
燕寧靜靜聽著,看書的時候作者并沒有用任何筆墨描寫每個“英雄”的心路歷程。
這難免單薄些。
而現在,紙片人被賦予了血肉,時光實打實的從他身上走過。
聽著左云樓放低了的聲音,燕寧思緒漸漸變得清晰,同時也對后面發生的做了猜測。
“所以說,先生是發現我能幫你。唔,就像游戲里的HP補血劑一樣!毖鄬庬樦f。
第34章 第34根鐵柱
左云樓不懂“HP”是什么,但后面“補血劑”的意思很明白了。
心思轉了轉,最后左云樓到底是微嘆了聲,“要是寧寧想這么理解,也可以!
燕寧眨了眨眼睛,再次將被子拉高了些,只剩下一雙烏黑水潤的眸子露在外面。
左云樓知道這時候要給燕寧些獨自思考的時間,而他也做好了燕寧待會兒會傷心,甚至鬧脾氣。
畢竟一開始,他的目的很純粹。
那就是利用燕寧延長壽命。
純粹的利用。
所有的討好,所有的寵溺,以及故意定下規矩,都是有預謀、有目的的。
只不過后面發生的變化,連左云樓自己也始料未及。
當然,現在不提那些也罷,左云樓如今想的是等下怎么安慰人。
“其實能幫到先生,我很開心……”燕寧將被子拉下,露出彎起的嘴角。
他濃密如扇的眼睫撲閃兩下,“我很感激先生能在拍賣場把我救下來!
也很感激在最初穿書的那段時間里,左云樓讓他過了一段相當安穩的日子。
以燕寧的性子,如果沒有最初那段過渡,他肯定會嚇得崩潰。
燕寧也知道自己皮脆,很多東西都不能吃,在心理崩潰下,除了把自己折騰死沒有其他路能走。
“我之前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米蟲,覺得自己白吃糧食,現在不啦,我也是有能幫到先生的地方。”燕寧看得很透徹。
說完后,他又很小聲地補了句,“之前照顧茶茶什么的,不能算的!
在爺爺去世后,燕寧曾到小叔家住過一段日子。
但那個與爺爺關系不好的小叔顯然不喜歡燕寧,哪怕他包攬所有家務,又特地抽出時間輔導堂弟堂妹功課,嬸嬸依舊覺得他白吃米飯。
后來,燕寧住到了學校里,周末的時候就去以前那個很和善的鄰居阿姨的蛋糕店里打工。
阿姨家有兩個孩子,哪怕以前兩家關系好,也不可能特別照顧他。
但燕寧卻很滿足了。
爺爺說過,人活著不能做對不起良心的事,也不能理所當然的享受別人的恩惠。
現在發現自己能幫到曾經救過他的左云樓,燕寧很快樂。
床邊燈盞的光線被調得昏暗,光芒柔和,落于那雙黑瑪瑙似的眼中,映出眼瞳里真心實意的高興。
這一刻左云樓很想將人抱到懷里來。
實際上
他也那么做了。
不過左云樓先前沒蓋被子,這伸手過去時,是連同燕寧身上的被子一同撈過來的。
捕獲一只小花卷。
“?”燕寧驚了下,他想伸出手來,奈何手在被子里,只能悶悶道:“先生這是要做什么?”
左云樓將下顎擱在燕寧的發頂上,嘆道,“吸一口我的小血包,好續一下命!
燕寧一張臉爆紅。
左云樓伸手探了探燕寧的臉,“溫度高得都可以當暖爐了,寧寧這是臉紅了?”
燕寧努力伸出手,將左云樓那只手拉下來,同時往旁邊挪,“到點睡覺,先生不要再說話了。”
左云樓輕笑了聲,沒再繼續逗人。
夜涼如水,在準備入睡時,左云樓忽然想起一件事
燕寧跟他同床已久,按理說要覺得不對,早就覺得了。
怎么直到今天才提出這個問題?
這小孩兒該不會是在光網上看了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吧?
這么想,左云樓就套話了。
燕寧這時已經處在半醒半睡的狀態,這個狀態最好問,問啥都如實說。
燕寧迷迷糊糊說,“才不是光網……”
左云樓循循誘導,“那是哪里?”
然而不巧,燕寧已經睡著了,左云樓并沒有得到答案。
沒問到答案也沒關系,左云樓可以用排除法。
燕寧交際圈小,碰過面,叫得出對方名字的,也就那么幾個人。
不是光網,最近才提起這個問題。
左云樓覺得比較可能的人,就那么一個。
敖經綸。
看了眼懷里已經睡著的人,左云樓眸色深了深。
他之前說的話是真的,卻也不全面。
他并沒有告訴他的小琉璃,他的情緒對他有很大影響。
影響深遠到會阻礙他的日常生活。
左云樓深知,將這個重要信息隱藏,只憑著自己從拍賣場將人買下來這點,燕寧就會對他很有好感。
主動權還在他手里,他站在的是恩人的位置。
但如果說了,有可能情況依舊不變,也有可能……位置徹底反轉。
人心是貪婪的,欲。望也是無窮無盡的,這點左云樓從小時候就知道。
他不想因為這份巨大的物。欲,而毀了一顆水晶一樣的心。
湊近,左云樓在呼吸淺淺的燕寧額上輕輕落下一吻。
“現在這樣就很好……”
深夜的呢喃,沒有第二個人聽見。
旅游是一種享受,那種早上六點半起來,然后拼死拼活趕行程的情況,在左云樓這里不存在。
燕寧一向都是九點后才起床。
跟以往一樣,他醒來時左云樓早就起床,等燕寧磨磨蹭蹭地洗漱好,時間已經慢慢走到九點半。
先生不在呢,可能是晨練去了。燕寧心想。
窗外陽光正好,天空碧藍如洗,絲毫看不出昨夜天上曾凝出過一個巨大風眼,也絲毫看不出天上曾經有一群長龍似的颶風肆虐過。
燕寧推開門,走進這座植被繁美的空中花園。
清風拂過,清爽宜人,溫度正好。
小石道上,昨夜下雨帶出的水跡如今已經干涸,藤枝也清爽得緊。
“燕崽,看過來!”
燕寧下意識遁著聲音看去。
“咔嚓!”十分囂張的外放聲。
拍到照片的敖經綸嘿嘿的笑了下,然后招手讓燕寧過去,“燕崽,你來看看,我拍的這張超好看的!”
燕寧走過去,“綸哥早上好!
敖經綸回了一句,然后迫不及待地炫耀自己的拍照技術,“看吧,是不是很好看!我感覺我都超常發揮我的拍照技術了。”
燕寧接過一看,他愣住。
照片里的自己明明每天早上都會在鏡子里看到,但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加了花園的背景,燕寧覺得
他好像也挺帥的。
摸摸臉頰,燕寧把自己自戀笑了。
“燕崽,我跟你說哈,你既然直播,星博就得好好營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粉絲都跑光了!卑浇浘]一副過來人的語氣。
“現在這個時代的直播行業發展得太快了,每天都有不計其數的新人播主出世,只要懶一點,很快就會被刷下去。”
敖經綸說,燕寧就點頭。
特別認真。
敖經綸最喜歡這種聽眾,于是叭叭叭的又說了一堆,說完還十分順手的把燕寧攬過來,兩人幾乎腦袋挨著腦袋的拍了張照片。
敖經綸:“燕崽,你轉一下!
燕寧沒干過這事,“我要說些什么?”
敖經綸想也沒想,“這是我爸爸跟我!
燕寧:“……”
我覺得這不合適。
敖經綸動作快,兩三下就將星博編輯好,然后發送。
【滿腹經綸應如是:今天又是元氣滿滿的一天鴨,這個旅游勝地超漂亮的,我旁邊的崽崽也超好看的。是什么讓我成為了曬崽狂魔?答曰:是那深沉的父愛(狗頭。[圖片.jpg][圖片.jpg]燕歸樓】
那邊燕寧也回復了。
【燕歸樓:綸哥真幽默(偷笑滿腹經綸應如是】
現在時間算不上早,因為都早上九點多了,一大批工作黨這時候已經上班就位,正值準備開始一天的忙碌前,那一小段可以摸魚的時間。
“寧寧,回來吃早餐。”
燕寧聽到了左云樓的聲音。
“啊,來了!”燕寧先是應了聲,把終端關上的同時,對敖經綸說,“綸哥,我先去吃個早餐!
敖經綸沒想到燕寧還沒吃早餐,“嗐~你怎么不吃早餐就跑出來,趕緊去吧,我再在這里刷一下評論!
燕寧點頭離開。
敖經綸還坐在藤枝吊椅里抱著終端刷留言。
說實話,他的星博之前雖然也有幾萬的粉絲,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都搞古文化研究的緣故,粉絲都很高冷。
敖經綸以前發星博,得到的回復大多都是:
已閱。
又或許是:經綸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
敖經綸:“……”
講真,能不能來一些啊啊啊的留言,你們這樣讓我很沒勁。
而現在,他這個夢想在燕寧的幫助下已經實現了。
看著那批瘋狂涌進來的留言,敖經綸嘴角勾起了歡快的小弧度。
“啊啊啊啊,我從來沒有那么愛過我綸哥,球球綸哥再多發一些我崽的照片,他真的是太好看辣(小聲逼逼:當然綸哥今天也很帥氣”
“怎么肥肆,這大早上的怎么在一起?難道是住同一家酒店(檸檬落淚”
“不知道為啥,我從我燕燕的一聲‘綸哥’里讀出了無奈。大概是:我拿你當兄弟,你卻拿我當兒子(狗頭”
“這個空中花園好眼熟啊,有點像是亞爾圖港鮫人宮里的,我記得當初他們家宣傳豪華大包廂的時候,主打的就是這個空中花園(推眼鏡”
“哇,亞爾圖港鮫人宮?那里的消費超高的,就算是一間普通的標間,一晚上也得兩千多[流下了貧窮的淚水.gif]”
“……”
敖經綸看到有很多粉絲在問他是不是在亞爾圖港。
他被粉絲們的彩虹屁吹得飄飄然,最后沒忍住,在星博上發了個定位。
后來的事實證明,定位真的不要隨便亂發。
可惜現在的敖經綸不知道。
用過早餐,燕寧得知了整天的行程,他先是高興,然后又是擔心,“先生,我們真的要去潛水嗎,其實我不會……”
燕寧是南方人沒錯,但他最多只會游泳。
潛水什么的,以前根本沒條件。
左云樓牽著他往外走,“沒關系,到時候我教你。”
應該是商量好了,左云樓與燕寧出來后,他們在升降梯口遇到了敖氏兄弟。
“早。”
讓燕寧出乎意料的是,被他以為是“外冷內熱”的將軍,居然是主動打招呼的那個。
更加驚訝的還在后面,那雙蒼綠色的眸子看的是他。
這是跟他在打招呼?
燕寧忙回道:“早上好!
敖經綸奇怪地看了他哥一眼,不過在眼角余光掃到站在燕寧旁邊的左云樓時,忽然感覺這是常規操作。
他哥跟左家那位都是神造者,一個在軍,一個在政,見了面打個招呼正常啊。
敖經綸向來心大,很多細節都沒仔細想,見了燕寧就迫不及待地湊上前去,“燕崽,我們去北索大海灘,爸……咳,綸哥帶你飛!”
海灘邊上有許多水上娛樂措施,在高中畢業游時到海邊玩過一次的敖經綸對此念念不忘。
說起水上娛樂項目,燕寧也很感興趣。于是從鮫人宮到北索大海灘這一路,兩人都在討論。
當然,大部分都是敖經綸在說,燕寧在捧場。
敖經綸:“那個空中飛人的項目特別好玩,就是需要些平衡力,我踩上懸浮板后,感覺自己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燕寧:“綸哥真厲害!
敖經綸:“嗐~好說,除去這個空中飛人,還有一個特別刺激的,叫飛躍海岸線!
燕寧:“這個名字聽起來真酷!”
敖經綸:“我也覺得,另外啊……”
叭叭叭。
是真的一路都沒停過。
左云樓看了敖經綸幾次,目光里藏著隱隱的不滿,可惜敖經綸這會兒已經激動得上頭了,對危險一無所覺。
左云樓看向敖桁,“你這弟弟挺活潑的。”
活潑到讓人厭煩。
敖桁哪里聽不出左云樓的言外之意。
雖然很多時候敖桁自己也覺得他這個弟弟二缺得幾乎有點傻逼,但自家人總要維護,“還行,年輕人都這樣!
說著,敖桁往那邊掃了眼。
四人如今在空間車里,位置繞成一個圓形,這種旅游空間車如此設計也是方便交談。
從敖桁這里看過去,能看到他弟倒豆子似的叭叭叭,也能看到那白膚細腰的少年笑容晏晏。
對方似乎有所覺,忽然看了過來。
實際上,燕寧確實是察覺到了敖桁的目光。
其他人什么感覺燕寧不知道,他只覺得敖桁那雙眼始終都是冷靜的。
不同于普通人的冷靜,是那種在戰場上運籌帷幄之中、決戰千里之外的自信。
在知道敖桁只是面相兇后,燕寧就不怕他了。
這會兒見他目光掃過來,大大方方地給了一個微笑。
陽光從車窗外灑落,落在他透徹晶亮的眼中,黑的瞳仁極黑,白的卻又極白,是最為分明、也是最為干凈的色彩。
敖桁忽然有些明白,為什么左云樓會這么寵著他。
大概是,有些人光是看著,就會讓人高興。
北索大海灘并不在天海三城,而是在另一座專門供游客游玩的海島上。
一城一島之間,橫著一大片海洋。
不過空間車的速度很快,從鮫人宮到北索大海灘,用時十五分鐘多一點。
“謝謝乘坐,歡迎再次光臨。”空間車停下,車門打開。
“哇,北索大海灘果然名不虛傳,太太太太好看了!”敖經綸在車門剛打開時就跳下車。
啥事也不干,先叉個腰。
陽光燦爛,大海碧綠如翡翠,海浪被微風輕輕一推,層層疊疊的往前,最后拍在那沙子軟白的沙灘上,幾息過后,繾綣退去。
那一眼看過去望不到盡頭的沙灘如同一條白綢緞,迎著風緩緩鋪開,風光毓秀。
到海邊玩,最難受的就是遇上暴風雨,其次則是
人擠人,一群人下餃子。
那種情況也不知道是去看海,還是去看人。
但北索大海灘不存在這種情況,因為這里并不是免費開放。
光是登陸這個海島,每個人就需要交納一筆不菲的登島費。
一個人五萬星幣,小孩七折,組團沒優惠。
斂財斂得非常喪心病狂。
雖說如此,但還是有游客愿意來。這里的海上項目種類繁多,每一樣都走在星際的前端。
別人海灘上那些項目,都是北索大海灘玩剩的。
除去領先水平的海上項目外,北索大海灘還有一個別人沒有的、也永遠模仿不來的優勢。
在距離北索大海灘不遠處的海域里,有一個天然的淺海珍寶巢。
大概是獨特的地理位置,使得大量的礦元素與色素在一個凹槽處堆積,于是形成了一個奇特的聚寶盤。
來北索大海灘游玩的,每個游客都可以帶不超過三斤的天然礦寶回去。
燕寧這一行來到時是早上十點,沙灘上有穿著泳裝的游客在嬉戲。
“燕崽,我們去換個泳裝!”敖經綸已經迫不及待了。
燕寧看向左云樓,“先生要一起去嗎?”
更衣室分了格子,四人每人一個。
敖經綸是最快的那個。
這家伙在出來之前就穿了泳褲,也就是一共穿了三條褲子,進了格子將其他衣服一脫,立馬就出來了。
“燕崽,你好了沒有?”敖經綸在外頭嚷嚷。
燕寧沒出來,敖經綸倒把他哥給喊出來了。
敖桁在軍隊待慣了,做事跟拖拉扯不上關系。
在敖桁出來后,左云樓也跟著出來。
去海邊沙灘,男士一條泳褲,女士一套比基尼是標配,當然可能再穿著西褲與襯衫。
看到左云樓時,敖經綸愣了愣。
左云樓那副銀色半框眼鏡摘了下來,全部頭發往腦后捋,露出了光潔的額頭。
整個人的氣場隨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什么溫柔啊,什么清雅啊,通通都隨著襯衫與眼鏡一同被摘下。
就像脫下了一層斯文皮。
敖經綸一直都覺得,雖然左家那位大少也是神造者,但看平時作風,應該不怎么鍛煉。
現在
看著那整齊的八塊腹肌,敖經綸酸了。
燕寧是最后一個出來的,跟三人一樣,出來的時候就穿著一條泳褲。
但他這一出來,幾人的目光都多少有些變化。
敖經綸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臥槽,燕崽你這么奶的嗎?”
哎呦喂~這腰這腿,他可以!
啊呸,他怎么能對自己崽崽有那種想法?罪過罪過。
燕寧的皮膚很白,是那種羊脂玉似的白,水鄉養人,既白又細膩。
他身高比不上在場的任何一個,但卻因為身段比例好,肌理線條流暢,每一處都顯得特別漂亮,有種冰雕玉砌后的精巧美感。
而在那片山巔初雪的白上,桃花兩簇始盛開,可愛玉白映粉紅。
好看的條線到腰間處利落一收,然后又似山巒一樣起伏。
左云樓眸色一下子就深了,在燕寧走過來之前,長腿一邁先過去,把剛出來的燕寧塞回格子間里。
“先生?”燕寧不明所以。
每個格子間內的空間算不上很大,一個成年人綽綽有余,但如果是兩個,就會顯得有些擠。
左云樓手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個小瓶子,“寧寧把防曬擦了再出去!
燕寧瞅了眼左云樓手里的小瓶子,小聲地抗議道:“先生,女孩子才涂防曬,我是男孩子,我不用!
燕寧長那么大,還真從未防曬過。
但涂不涂,輪不到他做主。
左云樓已經將小瓶子的瓶蓋擰開了,“寧寧轉過去!
語氣輕緩,卻不容置疑。
燕寧扁扁嘴,還是慢吞吞地轉過了身,“那先生涂淺淺一層就夠了,我是男孩子,不要多涂的!
左云樓從喉間發出一聲低沉的應聲,莫名有些性。感。
轉過去后,燕寧看不見左云樓,卻能感覺到對方掌心帶著一層薄繭。
拂過時,有點粗糙,也有點癢癢的。
燕寧沒有看見,站在他身后的男人眸色越來越深。
一直深藏在那片無垠黑海里的巨大海獸終于上浮,毫不掩飾地展現出自己鋒利的魚鰭。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空間太狹小,燕寧覺得有些不自在。
他皮膚薄,在血流加快之下,那片白如奶脂的皮膚浮出一層明艷的緋紅。
艷若桃李。
“先生……”
“轉過來吧!
燕寧聽聞轉身,他見過左云樓沒戴眼鏡的模樣。
但那時候對方大多是剛洗完澡,哪怕眼鏡摘了,身上還有白色的浴袍。
像如今這種的,幾乎不著一物的,燕寧還真沒見過。
這一眼,他跟敖經綸想的大同小異。
先生的身材居然那么好!
有點小小的羨慕。
嗯,決定了,以后他要跟著先生一起去健身!
“剩下的自己擦。”左云樓將小瓶子遞過去。
在燕寧接過后,左云樓也不出去,就站在隔間里,“我在這里看著,寧寧別偷懶。”
燕寧其實心里還是有小小的抵觸,但左云樓看著,他想敷衍了事也沒辦法。
在手抹過胸前時,燕寧好像察覺有異。
他抬頭看,見左云樓神色如常,抿了抿唇,燕寧覺得自己這抬頭抬得挺奇怪的。
繼續擦防曬霜。
等燕寧磨磨蹭蹭的弄好了,正想跟左云樓說話,頭頂上就被罩了一件白色的短袖。
正是他方才脫下來的那一件。
“唔,先生……”
左云樓幫他把短袖整理好,“外面的陽光對于你來說過于猛烈,除了涂防曬之外,寧寧還是穿件短袖!
這話有一半水分。
北索大海灘上空罩著一個透明的過濾層,能將陽光保持在某個適合在海灘上玩的區間值。
對于其他人來說,陽光強烈得能將他們曬出一身小麥色皮膚。
而于燕寧,確實太猛烈了。
防曬霜是得涂,但那件短袖真沒必要。
燕寧對此一無所知。
他聽了左云樓的話,乖乖不動,讓對方給自己整理好衣服。
于是等燕寧再出來,上身就多了一件短袖,敖經綸看得眼角直抽。
成唄,寶貝成那樣。
第35章 第35根鐵柱
沙灘邊上被架起一把把大大的太陽傘,太陽傘下設了躺椅與桌子,供那些在海上項目上玩累的游客稍作休息,也能讓旅客們放置一些不方便帶上水上項目的行李。
“嘿~帥哥,一起打排球怎么樣?”穿著比基尼的女人對著這邊大聲喊。
敖經綸喜歡任何的球類運動,看到有美女邀請,立馬屁顛屁顛地過去。
不過在過去前,敖經綸問燕寧,“燕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打排球,我們倆一隊。”
燕寧搖頭,“不了,我不會,綸哥你去吧。”
敖經綸思索了下,沒強求。
打排球并不是兩個人一支隊伍,如果真不會,隊里的其他隊員肯定會對燕崽有意見。
“那你先坐會兒,待會兒我們一起去玩水上項目。”留下一句,敖經綸撒丫子往那邊跑。
那比基尼美女見過來的只有敖經綸一個,又喊了聲,“帥哥,把你其他朋友也一起帶過來唄,人多才好玩!”
能來北索大海灘的,家境都不會很差。
大概是出于一種莫名的優越感,這里的人更容易玩到一塊兒。
甚至有些看對眼的,會迅速匹配成臨時情侶。
只在北索大海灘,又或者是亞爾圖港內當情侶,離開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那比基尼美女顯然很懂行,更覺得
哇,一水兒極品!
各種類型都有,簡直太少見了!
小心思動起來。
但可惜
敖經綸一口回絕,“他們不來,不用等!
比基尼美女聳聳肩,也不強求了。
那邊,燕寧看著忽然從海面上破水而從出、模樣像是摩托車的機械,眼睛亮了亮,“先生,那是什么?”
左云樓看了眼,“海陸摩托!
燕寧欲欲躍試。
海陸摩托?
需要強大身體機能配合的項目玩不了,但這種可以。
“先生,要不我們去玩海陸摩托吧?”燕寧眼睛里亮亮的,那抹光藏不住。
左云樓失笑,“好。”
燕寧覺得既然是三人,不好把敖桁一個扔在這里,于是問敖桁,“將軍一起去嗎?”
敖桁想了想,點頭。
可憐的敖經綸不知道,在他去跟美女打排球的時候,他就被團隊拋下了。
燕寧走近了發現,這海陸摩托跟他以前見過的重型機車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海陸摩托前后都沒有車輪子。
像閃電一樣的流線型海陸摩托造型非?,有重機車的穩重囂張,也有先進設備的傲氣。
大概沒有男孩子不喜歡這類機械,燕寧眼里的興奮更甚。
“幾位在使用海陸摩托時請注意安全,遇到緊急情況可按紅色按鈕!惫ぷ魅藛T叮囑道。
而說著,工作人員將三輛停滯在卡槽里的海陸摩托放出。
左云樓:“不用三架,他跟我一起!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燕寧。
工作人員愣了愣。
他看看燕寧,又看看左云樓,眼里出現某種恍然大悟,“可以的!”
燕寧沒注意到工作人員的目光。
他看海陸摩托去了。
至于左云樓的話,于他來說更是尋常。
他確實不怎么會使用這些高科技。
敖桁剛開始就很沉默。
他的目光落在翡翠似的大海上,看著海面波浪起伏。
在左云樓與那工作人員攀談時,他慢慢朝海里走去。
一步一步的。
海水浸沒過敖桁的膝蓋。
身形偉岸的男人緩緩將眼睛閉上,任風將海浪推來。
確實是。
那種難熬的痛楚,確實比前段時間減輕了。
減輕的程度還不止一點。
這對敖桁來說簡直不可思議。
體質與價值使然,每個神造者手里總會有或多或少的權利。
沒有人想死。
他們用這份權利去尋找能緩解曙光副作用的藥劑,亦或者是延長壽命的方法。
但這結局,總讓人失望。
過往千年皆如此。
然而現在,敖桁卻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拐點。
難道真像左云樓說的
在充滿水的大環境里,被特殊藥劑處理過的云白石,會緩慢地發揮它的神奇作用?
緩慢到,哪怕偶爾不將云白石帶在身上,依舊沒影響。
敖桁瞇了瞇眼睛。
每一樣條件都對得上,這療效也確實好。
但敖桁就是覺得,這事還有隱情。
可那到底是什么?
那邊。
燕寧與左云樓已經坐上了海陸摩托,燕寧坐在前面,左云樓貼著他坐在后頭。
燕寧上身就穿了件短袖,短袖單薄,他緊貼在左云樓胸膛前,能清晰感覺到對方源源不斷傳過來的熱氣。
火熱的,結實的。
也帶著成熟男性的荷爾蒙。
莫名有些不自在,燕寧往前面坐了些。
但還沒挪穩,他就被左云樓掐著腰給按了回來,“乖一點,別亂動!
燕寧小聲說了句,“先生,你往后一點坐,我熱。”
這話也不算完全是借口。
左云樓身上的火力確實比燕寧的要旺很多。
左云樓眉梢微挑,“忍一忍。”
下一刻,海陸摩托被啟動,大概是為了酷炫,引擎聲不小,嗚嗚的像是巨獸出籠前的咆哮。
燕寧立馬不動了。
懸浮板亮起,一個角度調整后,整架海陸摩托猛地鉆進了海里。
敖桁看著泛起水花的海面,尋思了一會兒后,也朝工作人員那邊走去。
同樣乘上了海陸摩托。
于是等敖經綸打完一局排球回頭,原來那地方哪里還有人。
敖經綸:???
敖經綸連忙環顧一周,然而目光所及之處,依舊沒有他想要找的人。
敖經綸猜三人可能去玩水上項目去了,“不是吧燕崽,你居然為了其他男人拋下爸爸走了?”
敖經綸只能守在海邊。
十五分鐘后
“嘩啦啦!!”兩架海陸摩托一前一后的破水而出。
燕寧將面上的氧氣罩摘下,臉也顧不上抹,憋了一肚子的話,這會兒終于能說了,“先生,剛剛那條魚好長,我猜它足有三米!”
左云樓低眸看著他。
面前少年濃密如扇的睫羽上掛著晶瑩的水珠,像是哭過一場,但一雙眼卻很清亮。
雀躍的,高興的,快樂毫不掩飾。
左云樓低聲笑了下。
只覺得這雙眼在某個時候哭出來一定會很好看。
燕寧對眼前人陰暗的心思一無所知,他只以為左云樓同意他說的,于是就更高興了。
“還有那個圓滾滾的,是不是叫熊貓魚啊?”燕寧想到那條魚上的兩個黑眼圈就不住笑了。
左云樓驚訝挑眉,“寧寧怎么知道它叫熊貓魚?”
“啊?真的叫熊貓魚!在我的家鄉,熊……”
“寧寧,有人找你!弊笤茦呛鋈淮驍嘌鄬幍脑挕
“燕崽。
敖經綸撒丫子往這邊跑,“你居然拋棄我,太過分了吧!”
燕寧稍愣,然后扭頭看過去。
他見敖經綸飛奔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說好一起的,他好像把綸哥給漏下了。
注意力停留在敖經綸身上的燕寧沒有注意,一直站在他旁邊的敖桁目光掃過他與左云樓。
至于那個狂奔過來的親弟弟,敖桁沒多看一眼。
左云樓轉眸,與敖桁對視。
兩雙眼睛同樣的深不見底,雙方都在試探著對方,卻又心照不宣。
左云樓回以一笑,神色如常的移開眼。
敖桁皺了皺眉頭。
心里那股古怪感更重。
在成為神造者之前,敖桁就上了戰場。戰場上除去個人本事,直覺更多時候也相當重要。
往往,直覺能救命。
現在敖桁的直覺告訴他,方才左云樓是故意打斷燕寧的話。
可是,到底有哪些地方不對?
一行人的安排是這樣的:
早上主要是玩各類海上項目,中午在北索大海灘上的星級飯店吃個飯。
吃完飯在海島上逛逛,等差不多時間了,就去天然礦寶巢里潛水。
北索大海灘的餐廳被建成一個海螺的形狀,坐落在海島的邊緣。
當海風達到一定強度時,這座海上餐廳就會響起由大自然演奏的音樂旋律。
所謂“靠海吃!,餐廳里頭的菜色百分之的九十五都是各種海鮮。
午餐是海鮮自助。
能吃多少就拿多少。
現在是飯點,餐廳里的人比平時要多,有的旅人穿著沙灘褲,拖著自己的蛇尾巴就進來了。
燕寧逛了一圈后,端著杯子去了飲品區。
站在飲品區前,燕寧犯了選擇困難癥。
唔,很多品種的飲料,就是顏色都挺奇怪,紅紅綠綠的,還有的會變色。
糾結了半晌,最后燕寧決定嘗嘗某種漸變色的飲品。
要是不好喝,等下再回來換別的。
等燕寧取了飲料,往回走時,忽然看到一個身形高挑的青年往他們那桌走去。
而他們桌子那邊,此刻只坐著先一步取完食物的左云樓。
燕寧開始時以為是左云樓遇到了熟人,但隨著走近,卻發現不是那一回事。
“哥,一起吃個飯怎么樣?”
從燕寧這個角度,只能看見那青年的側臉,臉龐干凈,線條流暢,光是一個側臉看著就很俊朗,正臉想來也不多讓。
左云樓心知北索大海灘盛行臨時情侶,遇到合眼緣的就會上去搭訕。
對于這項不成文的風俗,左云樓一點興趣都沒有。
不干凈。
“別亂認親戚,我弟得了絕癥,很快人就沒了!弊笤茦茄燮ぷ右膊惶б幌。
青年一噎,尷尬笑道:“你真幽默。”
左云樓懶得跟他多說,直言,“我有伴了!
轉眸,他看向不遠處慢慢吞吞、幾乎是用龜速往這邊來的燕寧,“寧寧,過來!
被拒絕的青年并沒有立馬離開,他遁著左云樓的目光看去,看到燕寧時眉梢高高揚起,“不是吧,你喜歡那么小的?”
燕寧過來時,剛好就聽到青年對左云樓說,“你這個年紀,應該配我這種,老牛吃嫩草不好啊!
第36章 第36根鐵柱
那個來搭訕不成的青年說完就走,而且還走得飛快。
最后那句“老牛吃嫩草”,怎么聽都有種被拒絕后的惱羞成怒在里頭。
燕寧覺得尷尬,一言不發地捧著自己的飲品入座,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這也太扯了吧,他跟先生又不是那種關系。哎,不過幫幫先生擋槍也沒什么。
就是……
偷偷抬頭看一眼,燕寧心想,先生看起來好像也就二十八左右。
對面戴著銀色半框眼鏡的男人忽然抬眸,將偷偷打量的燕寧逮個正著。
燕寧驚了一下,偷看被抓包,正想移開眼。
“寧寧也覺得我老?”左云樓淡淡道。
雖然語氣平淡,但燕寧覺得左云樓這會兒有些不高興。
女性介意年齡是常態,但沒聽說過男性也介意啊。
而這時候燕寧已經忘記了,他也曾經幾次強調自己不是小孩兒。
不過忘了也沒關系,這不妨礙他立馬搖頭,彩虹屁吹起來,“不,先生不老,年輕力壯,正值壯年。而且時間能將閱歷沉淀下來,最后讓自己成為一個睿智的人!
雖說是彩虹屁,但這也是燕寧真切覺得的。
看過山河百川、經歷過世事無常的人,他的眼界與見識,絕對會比初出茅廬的少年小子來得開闊。
所以從某個方面來說,燕寧對左云樓除了感激,還有一種不太明顯的、類似于崇拜的心理。
左云樓無疑是個聰明人,聽到后面一句時,就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里。
然而明明心知,卻還是忍不住問,“寧寧覺得我看起來像幾歲?”
燕寧歪了歪腦袋,本來想說“二十八”,但話到嘴邊時又見左云樓神色似有不虞,于是硬是給減一,“二十七!
左云樓笑了,這笑容怎么看都十分滿意燕寧的回答。
嗯,二十七挺好。
熱乎乎的陽光灑落在海面上,像個大烤爐一樣加熱著下方的湛藍大海。
一艘快艇在海岸邊駛向海洋深處。
船上穿著沙灘褲的工作人員給幾人整理腳下的蛙鞋,同時交代,“這一片海域都經過維護,不會出現大型捕獵者。但為了保險起見,請貴賓們帶上這枚防護戒指,若遇到緊急情況,請按上面的紅色按鈕!
北索大海灘的防護工作是出了名的好。
不過也是,先不說游客們花了一筆價值不菲的錢才獲得登島資格。
而且能來這里的人非富即貴,要是真發生事故,北索大海灘也會很麻煩。
敖經綸已經等不及了,一穿好蛙鞋他就迫不及待地將微型氧氣按鈕往鼻下一貼。
連潛水鏡也不戴了,他一個翻身就從快艇上栽進水里。
顯然他是會潛水的,而且水性非常棒,幾個沉浮之后,敖經綸歡快地從水面露出個腦袋,對著燕寧揮手。
燕寧把潛水鏡戴好,跟著左云樓一起翻進了水里。
下午一點多是個相當適合潛水的時間,上層的海水經過加熱暖洋洋的,并不會讓潛水者有那種忽然掉進冰水里的難受感。
燕寧以前沒潛過水,下水后兩條腿隨意撲騰下。
沒想到這蛙鞋作用大得很,嘩一下地就讓他滑開一段距離。
剛好敖桁就在那個方位,燕寧呼啦的過來,撞在了敖桁身上。
敖桁下意識伸手將人扶好,燕寧想道歉,但在水下沒辦法說話,只能對著他歉意一笑。
看著面前眉眼彎起的黑發少年,敖桁眸子一動。
之前那種奇怪感覺現在又來了,不太明顯的,卻讓人感到舒適。
像春日里的和風,也像深夜里的細雨,幾乎是悄無聲息。
燕寧剛轉身,就看到了距離他不過四五米的左云樓。
左云樓打了一個向下的手勢,意思是到下面去看一看。
而這手勢打完,便游過來拉過燕寧的手腕,帶著他一同往下潛。
敖桁穩在原來的位置,他沒有戴護目鏡,一雙蒼綠色的眼睛在水下宛若翡翠生輝,又因為本身的冷,而有一種高攀不得的矜貴。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兩人的背影,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中途的時候,左云樓停下來,回頭看了眼,有點“怎么不跟上來”的意思。
結合這一記回頭,方才把燕寧拉走的舉動,再正常不過。
一個不會潛水的人,不帶著他還能怎么樣?
敖桁眉頭松開。
隨著漸漸往下深潛,海水的溫度也慢慢降低,大抵是從溫暖變成了涼爽。
這片海域比較淺,從海面到長滿珊瑚叢的海底,期間不過七十米。
陽光從上面透入,將大海照得蔚藍如水晶。海底處有水生的藤枝一路往上,游魚成群,穿梭在其中,靈動的、生機勃勃的,如同一個夢幻的世界。
游到藤枝旁時,燕寧伸手碰了碰那像是纖繩一樣的藤枝。
沒想到這一碰之下,藤枝上竟慢慢綻放出一朵粉色的小花兒。
更讓燕寧驚訝的還在后面,這仿佛是一個機關,整根藤枝被激活,然后相繼影響其他的、相隔不遠的藤枝。
不同顏色的花兒爭相怒放,宛若一位位等待著起舞的嬌小姐,也有種與火樹銀花相似的燦爛,是獨屬于海植物的嬌美。
燕寧黑潤的眼里滿是驚嘆。
左云樓等他看夠了,這才拉著人繼續往深潛。
天然礦寶巢并非浪得虛名,還沒到海底,都能看見礦寶的細碎光芒了。
星星點點的閃,像從天上墜下的萬千星辰。
待游近了,能發現巨大凹槽的中心位置有個大洞穴,探頭往里一看。
也全是不同顏色的寶石。
有的在地上,紅的像石榴石,有的在挨著藤枝,綠得像極品翡翠,有的大半截生于海石縫隙中,紫的像水晶。
每個游客能免費帶三斤礦寶離開,敖經綸來了之后就跟一尾歡快的小魚似的,這里看看,那里瞧瞧。
燕寧也有很興趣,不過他感興趣的是寶石形成的色彩沖撞。
美得像一幅畫,在畫家眼里魅力十足。
到海底后,左云樓就松開了燕寧,讓他自個去瞧瞧。
燕寧轉了一小圈,最后在珊瑚叢里撿起一枚圓潤的大珍珠。
珍珠圓潤光亮,最是貴婦人的鐘愛。
燕寧將珍珠放在手心把玩一會兒后,正想放回原處。
這時,一只面上帶著疤痕的、卻絲毫不影響其力量感的手掌伸了過來。
手掌面上,赫然放著一枚足有龍眼般大小的黑珍珠。
天然的黑珍珠十分昂貴,故有“珍珠皇后”一稱,除此之外還配有美麗傳說,這價格一直以來就沒低過。
燕寧一愣,扭頭看向旁邊。
只見敖桁不知道什么時候游了過來,對方見他看過來,又將呈著黑珍珠的手往他這邊伸了伸。
燕寧沒好意思拿。
雖然知道對方只是長得兇,但畢竟不熟悉,哪怕那顆黑珍珠再漂亮,燕寧也不好意思要。
敖桁眸子微動,不再等,而是直接將黑珍珠放在燕寧的手里。
燕寧掌心收攏,握了握手里的黑珍珠,想道謝,又說不了話,也是剛好,眼角余光掃到旁邊一抹晶瑩的綠芒。
燕寧下意識看過去,隨即眸子一亮。
那是一塊水種看起來非常漂亮的綠色礦寶,哪怕是在海洋中,哪怕整塊被海水浸沒,卻依舊能看出面上一層銀輝。
燕寧有些吃力地走出去,拿起那塊嬰兒拳頭般的礦寶。
將其遞到敖桁面前。
你送過我禮物,現在輪到我回禮。
這回禮還不是隨便挑的,燕寧覺得這塊礦寶的顏色很像
敖桁的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像。
敖桁過了兩三秒才將綠色礦寶接過。
燕寧還了人情后,就不管了,繼續享受這種天然的色彩沖撞。
在這里,他獲得了新的靈感。很想畫一幅畫,可惜沒工具。
左云樓一直在不遠處,他將燕寧與敖桁的互動看在眼中。
身形頎長的男人緩緩垂眸,遮住眼底鋒利的暗芒。
敖桁起疑了。
如果沒有起疑,以那人這么冷的性子,絕對不會無緣無故靠近他的小琉璃。
但他現在不能過去。
對方既然起疑,肯定會注意他的動向。
一次打斷是偶然,兩次是意外。
那三次呢?
偶然太多,就成了人為。
小不忍則亂大謀。
左云樓只覺心里有團不旺盛的暗火在燒。
漸漸地蠶食著他的理智。
忽兒,左云樓看到那白膚細腰的少年逗完一條湊到他跟前的小魚兒后,左右看了看,直至目光落在他這邊時,這才停止了張望。
然后慢吞吞地、不甚熟練地,那人踩著自己的蛙鞋朝他這邊走來。
那一刻,左云樓心里那團火就沒了,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是什么感覺。
只覺得,很好。
燕寧走到左云樓面前,對他指了指那個巖洞似的洞穴。
想過去看看,但又怕里頭有大魚,所以燕寧左想右想,決定讓先生跟他一起去。
好有個伴兒。
左云樓點頭,伸手將人牽過,然后帶著燕寧朝那邊寶洞里游去。
敖桁依舊是站在原地看著兩人的背影。
男人眉骨深邃,棱角分明的臉龐鋒利如刀刃,有種不近人情的冷漠。
直到兩人背影消失不見,敖桁才將目光移到手上的綠色礦寶上。
難道,真是他想多了?
燕寧從天然礦寶區離開時,只帶了兩枚珍珠,一黑一白,兩顆都是別人給的。
黑色的是敖桁送的。
白色的是左云樓給的。
對比起燕寧離開時就只帶兩顆珍珠,敖經綸就不一樣了。
這家伙看到什么都喜歡,以至于最后拿了一大堆。
足足有二十斤。
每個游客只能免費帶三斤,超出的重量另外計費。
不過敖家有錢,不在乎那一點。
第37章 第37根鐵柱
從北索大海灘回到鮫人宮時,夕陽的余暉灑滿城鎮,為這座仿佛為水而生的天海三城添上了一層暖融的橙光。
鮫人宮前有水道,跟每日一樣,水道上有乘著小船賣特色水果的商販。
在進鮫人宮前,左云樓注意到燕寧目光往那邊飄了飄。
左云樓順著看過去,發現燕寧偷偷看的是一艘載滿蕭山紅甜果的小木船。
這小孩兒在想什么,太好猜了。
“走吧,去買些蕭山紅甜果!弊笤茦切Φ馈
燕寧跟著左云樓轉身,“原來先生也覺得甜果好吃啊!”
語氣里有種志同道合的開心。
在北索大海灘的自助餐廳里,燕寧嘗了不下七種飲品,最后還是覺得蕭山紅甜果的果汁最好喝。
果然是那句
亞爾圖港的蕭山紅甜果在星際里出了名。
而天海三城的蕭山紅甜果又是亞爾圖港里拔尖的。
左云樓睨了燕寧一眼,“我要不是看到某個小孩兒饞得眼睛都差點轉不回來,我還真沒打算去買果子!
燕寧臉頰一紅。
他自認為剛剛看得很隱蔽,沒想到還是被先生注意到了。
“我真沒饞得眼睛都轉不回來,先生總是夸大其詞……”燕寧小聲反駁。
然而就當左云樓想帶著燕寧往水道那邊去時,鮫人宮里閃電般地沖出了一道身影。
一開始誰也沒有注意這道身影,只以為是某個為趕時間而行跡匆匆的旅客。
直到
“燕燕。≡瓉砟阏娴脑趤啝枅D港,我好喜歡你呀!你看我一眼好不好?我叫康宏,我是你的粉絲!!”
那個男人一股腦沖過來,準備靠近燕寧時還展開了雙手,明顯想要抱人。
人與人之間都是有安全距離的。
與陌生人間的公共距離是三點七米起步。少于這個距離,會讓人從心底里感覺到不適。
在那個男人沖破三點七米這條線時,左云樓就分了一些注意力過去。
等那話喊出來,并且男人與燕寧的距離縮短到一點五米時,左云樓出手了。
他速度快,快到燕寧都沒看清楚怎么回事,那男人就倒在了地上。
對方雙手捂著左腳的膝蓋,疼得齜牙咧嘴,一張臉都皺成一團。
但即便這樣,瘋狂的男人依舊看著燕寧,一雙眼蔓起幾許紅根,宛若一名對某種藥物上癮的亡命之徒。
他的手臂外側、臉頰上都浮現出一根根灰銀色的羽毛,一張嘴也拉長了許多,像鳥類的喙。
“燕燕,我喜歡你,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在知道你來亞爾圖港后,我開心極了!天啊,我居然有機會距離你這么近!”
燕寧不住往后退了些,一雙眼睜得大大的。
敖經綸“嘶”的抽了一口涼氣。
他很多時候是大大咧咧沒錯,但并不是真的傻,聽那男人這么一說,頓時就明白
是他那時發的定位暴露了地址!
這才被瘋狂的粉絲摸了過來。
亞爾圖港就一個鮫人宮,別無分店,想找真的很好找。
剛剛這人是從里頭沖出來的,想來是到了鮫人宮之后,一直在門口守株待兔。
左云樓臉色陰沉,兩三步上前,一腳就將這個剛剛被他踢碎膝蓋骨的男人踹到旁邊的水道里。
天海三城的每一條水道都連通大海,絕不會一兩米就到底。
那男人看起來會水,而且水性還不錯,在水里撲騰了幾下后也沒有沉下去。
只不過因為全力上浮,他顧不上再對著燕寧嚷嚷。
“麻煩敖大少在這里看會兒人,我先將寧寧送回去。”左云樓看向敖桁。
敖桁點頭,目光掃到一旁滿臉自責的敖經綸,眸子微動,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也回去!卑借鞂Π浇浘]道。
敖經綸瞅了眼水里的瘋狂粉絲,有些事不好明說,只能含糊道:“哥,這事有我的責任,千萬別放過他!”
左云樓將燕寧送回房間后,揉揉他的腦袋,“別亂跑,等我回來一起吃晚飯。”
燕寧點頭。
敖經綸站在左云樓的側后面,趁左云樓沒注意的時候,對燕寧擠眉弄眼,然后比了一個花朵的形狀。
燕寧:“好的先生。”
左云樓將房門關上。
敖經綸在對方轉過身前拔腿就跑。
空中花園共享,燕寧剛來不久,那邊的敖經綸就風風火火趕過來了。
“燕崽,這事是我的疏忽,我沒想到居然有人那么瘋狂,我跟你說聲對不起!卑浇浘]懊惱。
然后他就將事情的始末都告訴了燕寧。
“……我現在就去刪了那條星博!卑浇浘]摸出終端。
燕寧很驚訝,“原來是這樣……”
以前燕寧曾經聽班里追星的女生懟過私生粉,說私生粉怎么惡心,那時候燕寧雖然也覺得那些出格的舉動不好,卻遠沒有現在的感受那么深刻。
敖經綸登上了星博。
但在準備刪掉那條回復前,他聽燕寧說,“綸哥,現在刪掉我覺得已經沒多少用,畢竟都那么多人看到了。不如新發一條,就說我們結束了在亞爾圖港的旅程!
敖經綸動作一頓,“哇哦~燕崽你真聰明,不愧是爸爸的崽仔!”
燕寧:“……”
【滿腹經綸應如是:有些私生飯真的神經病,居然找到酒店來,走了走了,不走真的不行。燕歸樓】
燕寧也登陸了自己的星博。
【燕歸樓:亞爾圖港是個好地方,但下一次來我更想自己逛(認真】
像滾雪球一樣每天都有大量新增粉絲的星博賬號,在燕寧這條新的星博出爐后,引起一片嘩然。
“我氣哭惹,要是我老公被嚇得退圈,我豈不是成了寡婦(揪心”
“哦豁,某人什么時候這么紅了,該不會是自炒吧?”
“前面自炒那個是孤兒,殯儀館C位出道!我崽星博粉絲大數據擺在這里,還用得著自炒?水軍做個人吧!”
“啊啊啊,我真想拿著我的砍刀沖到崽崽身邊把SS砍了,說他們是蛆都詆毀蛆了!”
“哥哥請別手軟,一定要把人抓起來,取監控,告他騷擾!”
燕寧回了幾條評論。
但見評論愈演愈烈,依舊還是有很多人擔心,燕寧干脆發一條等下開直播的消息。
另一邊。
黑色的空間車造型普通,是那種大街上最常見的款式。
空間車在鮫人宮前停下,車門打開,兩個面容兇惡的大漢從車上下來。
“左少。”
“左少。”
左云樓示意了下還在水道里撲騰的男人,“把他撈上。”
其中一個男人聞言,本來與正常人無異的手臂立馬變形。
拉伸延長,像植物枝條抽芽一樣,不過比之那脆弱的新芽,壯漢化成章魚觸手的手臂,顯然力量巨大。
一伸一卷。
就將水道里有些力竭的男人撈了上來。
那男人摔在地上,筋疲力竭地喘著氣,明明看起來累極,但一雙眼卻依舊瘋狂。
“燕燕……”
他的精神力不斷溢出,瘋狂地暴動,隱隱有崩潰的跡象。
能看見,旁邊水道上本來算得上平靜的水面,如今微微震動。
震得無數細小的水珠從水面上躍起,然后又墜落,如此不斷反復。
左云樓眸子微瞇。
A等精神力者?
這人幾近瘋魔,看著像是服用了某種強行提高精神力的藥物。
但可惜藥物不合規和,又或者是他本身與藥物相斥,所以導致精神力隱隱有崩潰的預兆。
野狗遁著肉味找到了他的小琉璃……
左云樓面無表情,“帶走!
那男人就被塞進了空間車里。
左云樓看向敖桁,“這邊的事情交給你掃尾!
他并沒有漏掉敖經綸那句“這事有我的責任”。
既然是弟弟惹的禍,那當哥哥的沒理由不管。
敖桁目光掃過已經被塞上車的男人,最后還是點頭,“別太過了!
左云樓笑而不語。
也不知道是答應還是沒答應。
之后左云樓也上了那輛黑色空間車,車輛駛離鮫人宮門前。
在這輛黑色空間車離開大概一分半鐘后,星警的車輛呼啦啦的駛了過來。
“聽到有人報……將軍??”
處理完事情后,敖桁回到房間,在房間坐了會兒,忽然聽到小陽臺那里傳來他弟夸張的笑聲。
跟杠鈴似的。
正好,敖桁想找人問清楚事情的始末。
于是就遁著聲音過去。
“哈哈哈哈,燕崽~你別那么老實,你要不喜歡喝芥米香果汁,就說一般般,干嘛說不好喝。”敖經綸跟燕寧排排坐。
燕寧抿了抿唇。
他是真覺得不好喝,芥末味道的果汁簡直是噩夢。
在北索大海灘餐館里喝過一次后,此生都不想嘗
第二回。
“吖,我也不喜歡喝芥米香果汁,看來我跟我老公口味一樣,不愧是燕太太(叉腰”
“此刻,我想魂穿這個滿腹經綸!!”
“果然,我崽是必須有人帶著才敢開這種直播聊天,之前一直都是畫畫或者寫字,雖然也好好康,但我更希望崽崽能多說說話[阿媽的惆悵.gif]”
“不好意思來遲了,嗚嗚嗚,看到哥哥沒事真好。私生必死!”
“啊,后面好像有人來了!”
“……”
一開始,無論是燕寧還是敖經綸,都沒注意到那條“后面好像有人來了”。
當初考慮到鏡頭要框進兩個人,也考慮到鏡頭懟太近會成為大頭貼。
所以敖經綸特地將鏡頭拉遠。
這拉遠了,觀眾自然能看到更多的畫面。
敖經綸那時想看到就看到吧,反正是酒店的房間,看到也沒關系。
但萬萬沒想到
居然會把他哥框進來。
敖桁入鏡了。
第38章 第38根鐵柱
有著一雙蒼綠色眼睛的男人身形挺拔,他肩背寬闊,脊梁挺直,如同厚重可靠的山岳,能將所有的狂風巨浪都盡數隔絕在外。
大概是在部隊里待了很長一段時間,對方走路姿勢特別利落。
每一步都帶著力量感。
彈幕有一瞬間的空白,緊接著
“臥槽!”
“我滴媽!我沒看錯吧,我居然在我崽的直播里看到了將軍???”
“啊啊啊啊,我居然看到了我男神,我崽崽跟我男神同框了,他們認識(瘋狂嘶吼”
“嗐,我就說怎么這個滿腹經綸老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原來長得像少將,應該是兄弟吧!
“我哥哥跟將軍關系居然好到能一起出來旅游!嗚嗚嗚,以后誰再說我哥哥被人包養,老娘一巴掌把他抽到墻上去!”
燕寧急忙說了聲“再見”后,就將直播關掉了。
敖經綸也知道他哥不小心入鏡,大概是受了燕寧的影響,他也變得拘謹。
于是兩個本來排排坐的人相繼站起來,就像沒寫作業被班主任發現,然后通通去罰站的小學生。
敖桁不是很在意自己入沒入鏡,他壓根沒把小年輕的直播當回事。
“都坐下,說說剛剛怎么回事!卑借斐谅暤。
該弄清楚的還是得弄清楚。
燕寧坐下來后,悄悄地用自己手肘碰了碰旁邊的敖經綸。
意思是:你說。
敖經綸支支吾吾,最后嘆了口氣,從實招來。
“……反正就是這樣,我也沒想到僅僅是一個定位就能惹出這事,都怪我!
敖桁眼里劃過詫異,不由詢問了燕寧的星博粉絲數。
得到答案后,敖桁也沉默了。
確實沒想到。
粉絲值已經破一千五百萬了,聯邦里人多沒有錯,這一千五百萬是九牛一毛,確實不多。
卻也不排除,剛好有一千五百萬分之一,就在亞爾圖港上,也或許剛好在天海三城。
這都來到自家門口了,出來見一見偶像也正常。敖桁如此想。
“那個男人患有精神力暴動癥!卑借鞌偝鲎约旱挠^察。
“?精神力暴動癥?哥你怎么看出來的?”敖經綸覺得那人有精神病,沒想到
還真的有!
“他的精神力處在A等,精神力越高,暴動時越容易失控!卑借炖^續說。
而一旦這種如今被定為“絕癥”的精神疾病徹底爆發,人就跟廢了沒差。
不,也不是沒差。
廢人不會到處搞破壞,但暴動的精神力者會。
等級越高,破壞力就越強。
敖經綸輕嘖了聲,“明知道自己有毛病還不好好在家待著,出來亂跑什么!
燕寧聽著兩人的對話,慢慢生出一份遲來的害怕。
要是那人真的發起瘋來,估計單手就能捏碎他的骨頭。
“哥,那人抓起來了嗎?可以告他騷擾!”敖經綸忙問。
敖桁卻看向燕寧,“左云樓去處理了!
燕寧思緒不由飄遠。
敖經綸抱怨道:“燕崽真夠倒霉的,居然碰上這樣的神經病。不過燕崽你也別慌,這樣的事撐死了就一次,肯定不會有第二次的!”
燕寧聽到最后一句時,不知道就想到一句:
不要隨便立FLAG,不然會打臉的。
不過轉念一想,燕寧剛剛那想法莫名其妙。
今天這事確實是意外,現在離開亞爾圖港的星博都發了。
肯定不會再遇上那種人。
黎明星。
“操哦!這個燕歸樓也太邪門了吧,每次都黑不進!上次明明都爆出有金主了,論壇上居然能硬生生扭成跟金主是CP的局面。能成這樣的,這么多年我就見過他這么一例,絕了!”額上長了一顆大痘痘的青年不由捶了下桌子。
坐在痘痘男旁邊的瘦青年忍不住接話,“對,我也覺得他特別邪門,之前分發給五個工作室的單子,有兩個工作室看了他直播后,莫名說不接了。”
痘痘男眉頭緊皺,“這樣不行啊,要是甲方爸爸看到我們這么不給力,這一貫以來的合作得斷!”
合作斷了,可不僅僅是意味著他們損失一個大客戶。
客戶圈子大抵有交疊,這一傳十,十傳百的,他們工作室損失的是一大批潛在金主。
“老大,我覺得應該再找多幾個同行,一起弄那個燕歸樓,我就不信……”
屋里,一直保持著沉默的男人開口,“燕歸樓這個單子,退了,我們工作室不接。”
“啊?”
“為什么啊老大?甲方給的價格很好啊,要是這單成了,我們能休息很久。”
那男人輕嘖了聲,“別蠢了,沒看到敖桁將軍都入鏡了嗎?軍方的人惹不起!
痘痘男卻不贊同,“不啊老大,燕歸樓跟敖桁在一起,只能說明他們認識,并不能說明燕歸樓也是軍方的人!
瘦青年附和,“對!老大,餓死膽小撐死膽大的,我們必須搞他啊!”
男人沒說話,一臉沉思模樣。
痘痘男覺得自己老大太過謹慎了,“老大,你想啊,整個光網這么大,我們IP千千萬,而且隨時都在變,就算他們知道有水軍在搞他又怎么樣,他們又抓不著我們!
“就是這個理,老大,你得相信我們的技術!”
痘痘男跟瘦青年你一言我一語,倒慢慢讓男人緊皺的眉頭松開。
“好吧,那繼續。不過一有不對勁,立馬得撤!
“好勒!
“那肯定沒問題!
亞爾圖港。
左云樓之前跟燕寧說,讓燕寧等他一起吃晚飯,飯點時左云樓就踩著時間回來了。
跟左云樓一起回來的,還有他手上一袋子的蕭山紅甜果。
燕寧窩在沙發上玩連連看,聽到開門上,將終端放下,穿了鞋子噠噠噠的走過去,“先生回來了啊。”
這大概是燕寧的一個小習慣。
他小時跟爺爺住一起,房子里就爺孫倆,雖然燕爺爺還有個小兒子,但小兒子不孝,并不怎么理會老人家。
所以算起來,燕寧其實是跟爺爺相依為命度過童年的。
家里人少是沒錯,但爺孫倆都會有一些溫馨的小習慣。
比如說,一方回來時,另一方去迎接。
這類小習慣,在燕寧打心底里認為左云樓是值得信賴的人后,就像蝸牛觸角一樣,慢慢展現出來。
而意外的,左云樓很受用。
左云樓抬了抬手上那袋蕭山紅甜果,“之前忘了,現在給你補上!
燕寧將袋子接過,眉眼彎彎,“謝謝先生。”
鮫人宮有個很大的水晶餐廳,餐廳地板以透明的玻璃材質鋪設,下頭養了很多種類不同的小魚兒。
用餐時間小魚兒在音樂的伴奏下歡快游動,也算是賞心悅目。
不過經過傍晚那事之后,左云樓并不想帶燕寧出去用晚飯。
于是喊了訂餐。
晚飯后,左云樓跟燕寧并排坐在沙發上。
在這個飯后的、人因為吃飽喝足,神經會不由放松的時間點,左云樓談起燕寧直播的事情。
“寧寧在光網上有很多粉絲?”左云樓問。
已經大概了解星際人口的燕寧覺得“很多”肯定說不上,“還好,不算特別多!
左云樓語氣平和,“寧寧的終端能給我看下嗎?”
當然是能的。
燕寧把終端遞過去。
在左云樓回來前,燕寧都在打游戲,玩的是單機的連連看。
終端遞過去的時候,還暫停在連連看的頁面。
都到第四十五關了。
左云樓見了不由笑了下。
恒星的直播平臺,以及星博賬號上都可以留言,左云樓相繼登上了這兩個軟件。
左云樓拿著終端在看的時候,燕寧就坐在他旁邊看電視。
星際時代的電視節目那真的是百花齊放,光是一個挑戰類的,就能細分出上百種。
每一種都新穎而刺激。
燕寧拿著遙控,一個一個臺的換,看到喜歡的,就停下來看一會兒,等大概了解這個節目的運行方式后,又把臺換掉。
其實從電視上也能看到很多新奇東西嘛。
把終端給左云樓后,燕寧一門心思看電視去了,所以他并沒有注意到,他旁邊的左云樓一雙眸子慢慢陰沉了下來。
燕寧走紅的速度太快,快到惹人眼紅。在涉及利益時,就特別容易滋生紅眼病。
有不少人暗地里已經開始行動,企圖將這輪幾乎是橫空出世的小太陽射下來。
是,燕寧星博里確實有很多給他吹彩虹屁的,但也有人嘲他的。
雖然嘲他的到不了前排,雖然數量也不算多,卻架不住左云樓一頁一頁的往下翻。
可能是心理素質不過關,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有時候明明好評成群,卻還是會在意那些僅有的、數量稀少的差評。
更別說,左云樓就是特地來看有沒有挑事的。
“我嘔了,一個被包養的居然有那么多人喜歡,這一屆的網友真是三觀不正!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這個燕歸樓老是在艸貴公子人設嗎(思考”
“粉絲還拼命否認,選擇性眼瞎,明明恒星論壇上都石錘了,燕歸樓就是被包養。
寥寥幾條帶著惡意的評論,被左云樓看了好幾遍。
“游戲不能玩太多,寧寧的終端我先沒收了。”左云樓從沙發上起身。
燕寧還坐在沙發上,抱著一個酒店配的大抱枕,那抱枕太大,燕寧一只手還抱不過來。
他仰著頭,那雙睫羽尤為濃密的眼,點入兩抹烏色,黑白分明的漂亮,“先生,連連看也算嗎?”
他看起來有些疑惑。
玩連連看又不會沉迷啊。
左云樓像是知道他想什么,似笑非笑接了句,“也不知道是哪個小孩兒,前些天睡覺前一直在玩游戲,玩到連覺都不想睡了。”
燕寧一言不發地低頭,將臉埋入懷中的大抱枕里。
豪華包廂除了連接空中花園之外,在另一個方向還有小陽臺。
其實說小,也不小。
這個被打造成茶室模樣的觀景臺四周敞亮,供某些喜歡看日出的客人觀賞美景。
走進這個架空的觀景房,確認將門關好后,左云樓才拿出自己的終端。
他將燕寧的終端重新打開,把某些評論截圖下來發到自己終端去,又從自己終端列表上調出一個聯系方式。
“林夜,我待會發給你幾張圖片,你給我去找這后面的工作室。查到之后,找人封了,同時起訴他們損害個人名譽,讓他們傾家蕩產的賠!”
那些養著大量水軍的工作室,干著顛倒黑白的事,歸根到底不過是為了一個“錢”字。
對付這一類人,讓他們傾家蕩產是最好的懲罰。
之后左云樓又調出另一個聯系方式。
一個通話就撥了過去。
“左少!
是先前其中一個從黑色空間車里下來的壯漢的聲音。
第39章 第39根鐵柱
不用左云樓問,那邊先開口,“那個叫做康宏的人,是天海三城的本地戶。我們在他的終端里,發現有過觀看小少爺直播的記錄。而康宏此人是做著販賣虛假信息的勾搭,也有蹲點、向粉絲販賣偶像私。照的習慣!
說白了,這人半只腳踩進了這個圈子里
左云樓一言不發地聽著。
“這一次他結束工作,回家休養,沒想到發現小少爺來了自家門口玩,于是就起了歪心思。”
對方的陳述很客觀,客觀到如果單是這樣來看,并不足以讓他干出如此瘋狂的事。
那癲狂的神情,就跟入魔一樣,活脫脫一個精神病。
“檢查報告上怎么說?”左云樓問。
屬下:“就跟您猜測的一樣,那人有精神力暴動癥,我查過他的病例,發現這家伙也是因為如此,才從工作室里休了長假,返回亞爾圖港尋找治療。”
為了減少人口的流動性,聯邦出臺的政策中,其中就有包括醫保得回當地報銷。
其他發達星球的治療效果確實好,但精神力暴動癥屬于絕癥,花在其中治療的錢一定不會少。
正在那邊匯報的手下滿肚子疑問。
就這些調查出來的東西而言,這人根本就算不上狂熱粉。
怎么會
觸了左少那么大的霉頭?
他不知道,但愿左云樓卻心知肚明。
精神力暴動癥與曙光副作用有那么一點相似,都是與精神力創傷有關。
這一類人見了有治療作用的燕寧,就跟狼遇到了肉一樣。
拿他自己來說,開始時不就是牢牢將人圈在身邊么。
黎明星。
“老大,我剛剛新找了五家工作室,任務已經發下去了,我們現在就等著驗收成果吧!”痘痘男眼里光芒大盛。
要是這一單成了,他們收獲的不僅是一大筆星幣,更是一個響亮名頭。
連有九百萬人在線觀看直播的新星都被弄下來,其他小咖位的就更不用多說。
瘦青年想的明顯跟痘痘男一樣,兩人此刻都守在布滿光屏的工作臺前,一眨不眨地盯著面前的大數據變化。
在某個時間點,評論急速增多,意味著有流量進來。
也從側面看出那些工作室有沒有干活。
“來了!”痘痘男雙眼放光。
他一把抄起面前終端,迫不及待地點刷新,想要目睹又一個新人在他們的打壓下最后退出舞臺。
歐~那是多美妙的感覺,仿佛能操控別人的命運!
實在是,太棒了。
評論出來了。
看著一條條夾槍帶棒的評論,痘痘男臉上咧開一個得意的笑容,面前數面光屏的光芒落在他長了痘痘的臉上,映出一份怪異的猙獰。
而這份笑容在他再次刷新,想再看看更多的評論時,卻猛地凍結。
沒了!
剛剛冒出來的評論,居然全沒了!
“怎么可能……”痘痘男眸子瞪大,瘋狂地點擊著刷新按鈕。
但任他怎么刷,消失的評論都不曾在回來。
不僅是新的那一批,先前那些好不容易有點熱度的,靠得比較前的惡評,也都沒了影兒。
評論區非常和諧。
卻又不是那種無感情的吹彩虹屁、一看就是刷出來的和諧。
粉絲們其樂融融,玩梗的玩梗,逗比的逗比,十分溫馨。
如果是純路人看了,說不定會立馬對這個博主感興趣。
“太奇怪了,該不會是那邊的工作室劃水吧?”痘痘男眉頭緊皺,他連忙打開其他工作室的聯系方式。
必須去問問。
然而未等他輸入,之前新找來的工作室信息跟轟炸似的來。
【火天聯盟工作室:草草草,戰極你們有病嗎?干嘛派這種有背景的單子給我們!你們當圈里不碰這一類人的規定是死的嗎?】
【深海一條魚:戰極我日你全家!我家三萬個號全沒了,我不管,反正你們得賠償損失!】
【花田效率:我的號全被封了,工作臺也全部黑屏!媽的,你派單之前沒去查清楚那個燕歸樓的底嗎?】
【江江一口鍋:戰極你全家都死了!你們要是不賠償我全部損失,別怪我找人做了你。
【水田戰斗隊:戰極你們是不是有病。烤尤慌鲞@種后臺這么硬的人!剛剛我收到律師函了,他讓我賠五千萬!我他娘哪里有錢?!】
痘痘男臉上的血色慢慢褪去,臉色煞白如紙。
滿腦子想的都是
燕歸樓真的有背景,有人出手幫他了。
“老大,有、有件事不是那么妙……”痘痘男將凳子轉過去,面向坐在不遠處的男人。
他吞吞吐吐地說著,還未說完,就看到自家老大的臉色刷地一下全變了。
幾乎是同時,他身后光線忽然一暗。
痘痘男心里咯噔了下。
他僵硬地回頭,在看到本應該亮著的十幾面工作光屏全都黑了之后,面如死灰。
完了。
對方順藤摸瓜查過來了,速度居然還那么快。
就在痘痘男愣愣地看著黑成一片的工作臺時,他忽然被打了一拳。
這拳打在他的臉側,力道大到把他的一顆大牙都給打了出來。
“我之前就說不要去動燕歸樓,媽的,你就是不聽。‖F在好了,我們工作室全毀了!”
亞爾圖港,鮫人宮。
左云樓離開的段時間不長,不過等他回來時,燕寧看的節目已經不是方才那個了。
他在觀看一個歌唱類選拔的綜藝節目。
左云樓在他旁邊坐下,“寧寧喜歡音樂?”
剛好這時輪到一個鮫族女人登臺,懷里抱著大抱枕的燕寧目光還黏在電視上,“嗯,喜歡的。”
說實話,藝術其實是不怎么分家的。不同類別看似相去甚遠,但其實期間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比如說,有的畫家必須在鋼琴聲下才容易找到靈感。
也比如說,有的譜曲者在編曲之前會去一趟畫廊,感受每一幅畫作里的情緒。
當然,要說每一方都完全精通,懂得彼此間的門道,那肯定算不上。不過藝術家會比尋常人的欣賞水平高一些就是了。
“鮫人的歌唱真的像傳說中那么好聽!毖鄬幇严掳蛿R在大抱枕上,濃密的睫羽微垂著,有幾分愜意的慵懶。
左云樓看著他,覺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一只吃飽喝足的小花鼠,舒服得快要打盹了。
不過他后面又聽到燕寧吐槽說,“就是曲子編的不怎么樣!
吐槽還小小聲的,似乎怕被不遠處電視里的鮫人聽到。
左云樓笑了聲,然后伸手將旁邊的燕寧撈過來。
像燕寧抱大抱枕一樣地將人抱在懷里。
“啊?”燕寧嚇了跳,連忙想退開,坐大腿什么的,太羞恥了,“先生這是做什么?”
左云樓面不改色,“我心口不是很舒服!
燕寧動作一頓,連忙緊張追問:“什么時候開始的?”
他沒忘記“曙光”所帶來的影響,先生是不是有發病的預兆?
左云樓:“剛剛!
看評論看得不舒服。
燕寧皺著眉頭,很認真地給建議,“先生,要不我們現在就回首都星吧,去之前你帶我去的那座醫院治療。”
正是因為知道曙光的厲害,燕寧才緊張。
根據那本科幻書的設定,只有首都星的醫院才有條件讓神造者們稍微緩解不適。
左云樓將下顎擱在燕寧的肩膀上,“不了,嬌氣包寧寧給我吸一口,我就會舒服很多。”
燕寧皮膚白,臉紅了特別容易被發現,他支支吾吾的,但最后到底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乖乖被抱著。
左云樓眼里笑意深了深,繼續聊回方才關于音樂的話題。
左云樓與燕寧這邊氣氛祥和。
在相隔不遠的豪華大套間里,敖桁坐在床邊,屋里沒有外放任何的娛樂設備,靜的過分。
床邊燈盞的燈芒落在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容上,將那從尸山血海里帶出來的戾氣柔化了少許。
敖桁掌把玩著兩塊石頭。
一塊是綠色的礦寶,另一個則是白色的云白石。
敖桁將來到亞爾圖港后的情形一遍一遍的梳理,在腦海里慢慢回放每一個場景,企圖找出些不尋常的地方。
但是
一無所獲。
任何地方都沒有異常。
來這里旅游的人,都帶著旅游該有的心情,從眼睛里透出來的快樂是做不了假的。
但敖桁就是奇怪,他感覺自己這具已是強弩之末的身體,惡化狀態被按下了暫停鍵。
真是,不可思議。
難道真的如左云樓說的那樣?難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時間慢慢流過,狂風暴雨來襲,天海三城再次下沉躲入海底。
這天晚上,向來不怎么做夢的敖桁做了一個夢。
夢的內容并不是他熟悉的戰場,也不是與他朝夕相伴的機甲。
而是
左云樓的那個小情人。
夢里時間回流,回到今天下午他們剛乘坐完海陸摩托那時候。
他看到那膚白細腰的少年滿眼高興的說:“……還有那個圓滾滾的,是不是叫熊貓魚?”
他看到左云樓給予了肯定的回復。
那人看起來驚訝極了,“。空娴慕行茇堲~啊!在我的家鄉,熊……”
后面則是他弟敖經綸嚷嚷著跑過來。
第二天醒來后,敖桁并沒有像往常那樣立馬就從床上下來。
男人彎著腰,撐著手坐在床邊,一雙蒼綠色的眼瞳里暗色明滅。
很多人會忘記自己曾經做過的夢。
哪怕是記得,但也是零零碎碎的,不甚清楚。
敖桁其實也是,夢里很多都忘了,唯獨燕寧說的兩句話,他到現在都記得。
而且還……記憶猶新。
熊貓魚?
或許他得去查查熊貓魚的信息。
第40章 第40根鐵柱
亞爾圖港是個好地方,這里繁華而具有風情,宛若一枚熠熠生輝的海上寶石,引得歌者與旅客駐足。
不過亞爾圖港再好,也不可能讓人將所有時間都花在此。
所以在逗留了五天后,左云樓與燕寧選擇前往下一個旅游點。
敖桁這一次是休了假出來的,他在軍部里是頂梁柱,假期有限。
加上軍部里也有要事要他處理,所以在左云樓將要離開亞爾圖港時,就決定與對方分道揚鑣。
敖經綸沒事要忙,并不肯跟敖桁一起回首都星。
“哥,你讓我跟燕崽一道唄,求你了!卑浇浘]一點都不想回去。
開玩笑,好不容易有機會出來玩,當然要玩個夠本啊!
只去一個亞爾圖港算什么好漢?
敖桁凝視著面前滿眼請求的弟弟,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敖經綸緊了緊握住燕寧手臂的手,“燕崽,你幫我說句話。你跟我哥說想跟我一起玩,跟他說我跟你待在一塊會很安全的!”
中午時過來找敖經綸道別、沒想到被逮住說情的燕寧有些尷尬。
人家兄弟的事情,他不好插手。
燕寧目光飄向敖桁,沒想到這時對方也在看他。
四目相對,那雙蒼綠色的眼又深又沉,如古潭也似深海,難以捉摸。
不過幾天下來,與敖桁略微熟悉的燕寧已經不怕他了。
猶豫了下,燕寧到底是幫敖經綸小聲問,“綸哥能跟我一起去玩嗎?”
敖經綸緊張的看著他哥,心里瘋狂叫囂:點頭啊!你這個大魔王快點頭啊啊。!
然后敖桁就真的同意了。
聽到“可以”兩個字時,敖經綸反而有些不真實。
臥槽,他哥真的同意了?
燕崽賽高。
現在的敖桁不會想到,他以后會覺得自己這個派出“探子”決定相當明智。
“先生,我們現在要去哪兒?”燕寧站在光艦的大落地窗邊。
他還是喜歡看星河燦爛,喜歡感受宇宙的磅礴大氣。
左云樓坐在旁邊的沙發上,小矮桌上放著一杯清茶,“曼諾根城!
燕寧好奇,“曼諾根城?”
“。∫惶柼傩堑穆Z根城啊,燕崽這個我知道,一號藤星被譽為空氣質量最好的星球,那里植物系的種族很多,聽說那些人都住在山里,城池也在山上,曼諾根城是一號藤星的主城……”一直都處在亢奮中的敖經綸忙道。
他像倒豆子似的,將自己所知道的說出來。
敖經綸的注意力都在燕寧身上,并沒有察覺到旁邊左云樓去拿茶杯的手微微一頓。
“寧寧,該睡午覺了。”左云樓開口。
語氣溫和。
燕寧有午睡的習慣,在亞爾圖港時,除了第一天去北索大海灘,其他幾天都是午睡起來再出去逛的。
敖經綸其實說的意猶未盡,但聽燕寧到點休息,于是也跟著說:“燕崽你趕緊去睡吧,從亞爾圖港到一號藤星起碼要三個多小時,一覺醒來就差不多了!
燕寧打了個小哈欠,“嗯,那我先去睡一覺。”
這架光艦不是原先那架了,對比起之前那架水性能特別好的,如今這架看起來更偏向于……戰斗系。
不過其實也沒差,光艦的格局布置都差不多,燕寧回了臥室,脫鞋子上床午休。
眼睛剛閉上一會兒,他聽到了微弱的聲響,燕寧睜開眼,發現原來是左云樓進來了,“先生?”
左云樓將袖扣解開,放到床頭那香沉梨木的小盒子里,“我也休息。”
燕寧眨了眨眼,從迷蒙中清醒了些,他往旁邊挪了挪,給左云樓騰出位置。
左云樓站在床邊,看著那團慢慢動著的小團子,眸光深了深。
敖經綸確實沒說錯,這一覺醒來,光艦已經到一號藤星了。
這架私人打造、戰斗力強橫的光艦如同一把鋒利的尖刀,慢慢刺入一號藤星的大氣層。
如果說亞爾圖港是一顆水星,那么一號藤星就是一顆被植被盤踞的綠色星球。
在高空放眼看去,大地一片翠綠,綠得深淺不一,像是地上灑滿了翡翠。
在光艦即將在曼諾根城降落時,左云樓將光艦調成敞篷模式,風呼呼的吹,攜著清新的空氣迎面拂來。
一陣舒暢。
這是一座坐落在山巔的城池,藤蔓爬過青石板,繞過城中。央那樽巨大的、被雕刻成六翼飛蛾模樣的雕像。
曼諾根城的房屋跟別處的不一樣,別人都是建在地上,它則有百分之八十都是依附著挺拔的參天大樹,甚至很多直接建在上頭。
真正坐落在地上的那些,大多都是商鋪。
迎面吹來,清新的,讓人心曠神怡的。燕寧雙手撐在護欄上,不住往前傾,恨不得現在就下去走走。
他喜歡植物,所有植物都喜歡。
而一號藤星明顯就是一個為植物而生的星球。
左云樓將人拉回來,“待會兒有的是時間給你看,注意安全。”
燕寧只是點頭,并沒有看左云樓一眼。
左云樓指尖慢慢地在護欄上輕敲了兩下,心想把一號藤星定為旅游點到底是不是考慮得太不周到。
不過這念頭僅在左云樓腦中一閃而過,就沒了的蹤影。
“燕崽,曼諾根城的珍寶市場很出名,等晚上的時候我們去逛逛,看能不能淘些寶貝回去!卑浇浘]興致很高。
燕寧點頭。
一號藤星這里的植物都巨型得過分,如同根系般的枝干相互交錯,往往在相交點會“結出”一座房子。
亞爾圖港有鮫人宮,曼諾根城有樹精靈。
那座唯一的七星級酒店占地面積大得驚人,一口氣將數十棵伴生的異種大樹掏空個干凈。
旅客站在底下往上看,總有種看到了一架巨大攀云梯的震撼。
左云樓定房間,向來都是訂最好的,這次也不例外。
只不過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您先前訂的兩間豪華大包間,有一間出了故障如今在搶修。要不這樣吧,您把其中一間的包間改成貴賓級,我給您打個八折。”前臺的服務小哥面露難色。
他看起來太難了,連長在頭上的葉子都變了顏色。
左云樓先前訂了兩間房,他跟燕寧一間,敖經綸自己一間。
敖經綸覺得沒所謂,“那成唄,反正我不是很挑。”
樹精靈的豪華大包間在中段而不在頂上,上層枝條較為纖細些,如果遇上刮強風,會有少許振幅。
豪華大包間獨自占據小半層,就當左云樓對接終端信息開門時,不遠處的對面,門開了。
燕寧想起前臺小哥說的,所以以為出來的是電工之類的維修者,卻也想看看一號藤星這里的其他種族。
不由扭頭過去。
身形修長,面容俊朗,一頭金發分外醒目,那人似乎天生愛笑,嘴角微勾著,帶出左邊臉頰上的一個酒窩。
燕寧一愣。
他認出人來了,是那個在邊陲明珠清吧里,說要請他喝紅玫瑰的男人。
季開瀾也是愣了一下,“是你?”
什么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現在季開瀾就是這種感覺。
他一直都在找燕寧。
但聯邦那么多星球,聯邦公民那么多,對方的資料又被保密。
這茫茫人海的,哪怕季開瀾手中自有一套關系網,但他想找到人還是異常的難。
然而沒想到,他居然在曼諾根城這里碰上了!
這一刻季開瀾想,或許這真的是緣分。
“弟弟,這第二次有緣再見,告訴我你的名字怎么樣?”季開瀾大方上前。
剛將房門打開的左云樓聽到聲音轉過身來。
他看到季開瀾時眼里有詫異掠過。
左云樓顯然跟季開瀾想的差不多,但對于這種人海中相遇的緣分,左云樓一點驚喜都沒有。
他沒有忘記,這個男人當初趁著寧寧去洗手間時差點將人帶走。
季開瀾已經走到了燕寧面前,“我是季開瀾,能認識一下嗎?”
燕寧以前沒什么朋友,他當初高中所在的班級,是年級最差的班,里頭大多數都是不認真讀書的同學。
屬于那一種隨便混個高中文憑,或者是已經打定主意高中畢業后去學一門手藝。
對于學習,很大一批人馬馬虎虎應付就了事。
作為里頭與眾不同的、穩坐班級第一,還經常被各科老師表揚的三好學生,燕寧不幸地被班里一群叛逆期的男生集體排擠。
如果一開始只是壞學生對好學生的不屑,那么在后面,在有個漂亮女生給燕寧塞情書后,男生們對燕寧的惡意一下子就漲到了頂點。
他們瘋狂地開始了一系列很幼稚、卻又十分歹毒的惡作劇。
這一切都讓燕寧不知所措。
孤獨的,委屈的,苦悶的,惶恐的。
卻只能默默地將被撕掉的作業本用透明膠沾回來。
燕寧也曾經將這些事告訴叔叔,存著那一份微薄的希翼渴望叔叔為自己出頭。
可惜卻得到了對方的渾不在意:
別人為什么只找你麻煩,你不應該檢討一下自己嗎?
沒空,別拿這些小事煩我。對了,地板有點臟,趕緊把地板拖一拖!
自那以后,燕寧就沒有再向別人求助了。
從高一到高三,熬了三年,忍了三年,終于迎來了黎明。
他是班里唯一一個以絕對的高分考上重點大學的。
過往的傷痛被粉飾,看似已經痊愈,但只有燕寧知道,他還是在意。
還是記得那一張張充滿惡意的嘴臉,還是記得那一句句嘲諷刺耳的話。
他耿耿于懷,難以忘記。
校園暴力帶來的陰影如同烏云般籠罩,讓他無法主動結交新朋友。
他怕的,他怕再遇上那樣的人。
所以燕寧其實特別感激那些主動向他釋放善意的人。
就像左云樓,像敖經綸,也像現在他面前的季開瀾,更像星博上那批可愛的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