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咬你
陸宴嶺淡定看她一眼。
半晌后他轉身,不疾不徐走到走廊盡頭,推開了一間房門,抱臂靠在門口,示意她過去參觀。
趙旎歌走過去一看,這哪兒是他的房間呀,根本就是書房嘛。
不過她也不好把意圖表現得太明顯,還是勉為其難地走進去,隨意參觀了一圈。
這間書房,跟她上次在部隊看到那個微型書房比,規模大了很多,四五十平的房間全是書,光是書架就好幾層,都相當一個小型圖書館了。
書籍類型很雜,除了軍事歷史政治類,還有很多英語和法語的原版著作,甚至有市面上見不到的孤本。
對面則是辦公的地方,一張巨大的楠木書案和皮椅,桌上的文件筆墨整整齊齊,一絲不茍。
一看主人就很……嗯,沉穩。
趙旎歌沒甚興趣的收回目光,視線突然一轉,在墻邊一張置物架上看到兩個相框。
她好奇地走過去。
其中一張照片是個上了些年紀眼神凌厲的軍人,眉眼間和陸宴嶺有些像,穿著老式的陸軍軍裝,胸前別了四五排能閃瞎人眼的勛章 以及杠星,即便只是照片也透著股肅殺之氣。
不難猜這位的身份,應該就是陸宴嶺那位當過老司令的退將爺爺了。
趙旎歌剛想問他,余光突然掃到旁邊的相框,一頓。
這張照片里的人……
也穿著軍裝,不過不是正規軍裝,而像是軍校那種制服,筆挺,帥氣。但看著只有二十來歲的樣子,那時的他居然還有點唇紅齒白的清俊感,只是一雙眼睛黑亮又堅定,站在莊嚴的紅旗下,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趙旎歌拿起相框,笑了:“這是你什么時候照的?”
陸宴嶺仍舊是那副閑散姿態,長腿疊靠在書架旁:“剛進軍校時。”
“難怪,看起來這么青澀。”
趙旎歌看著照片里的人,又仔細對比站在面前的陸宴嶺。
不知想到什么,低低一笑。
陸宴嶺自知這八九年他的變化很明顯,照片里二十來歲的青澀少年氣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內斂冷肅。
聽到她低笑,陸宴嶺伸手過去,抽出她手中的相框,放回去,不讓她再看了:“以前的照片,有什么好看的。”
趙旎歌還是笑個不停,促狹地問:“你那個時候在軍校,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子暗戀你呀?”
陸宴嶺淡淡瞥她一眼:“你都說暗戀了,我怎么知道。”
趙旎歌‘嘁’一聲,懶懶抵著書墻,抬眼睇他:“意思是……倘若一個女孩喜歡你,要表現得很主動你才感覺得到咯?”
陸宴嶺不說話了。
趙旎歌似嗔非嗔看著他,語氣帶著股莫名的幽怨:“可我看你根本就是根木頭,人家喜歡都你都表現得那么明顯了,你也一點沒感覺呢。”
陸宴嶺下頜一抿,轉頭看著她,半晌沒說話。
趙旎歌見他不說話,又哼一聲。
站直了身,問他:“不是要帶我參觀你房間嗎,帶我到書房來干什么?”
陸宴嶺比她高大半個頭,就這么垂頭一動不動看著她。
即便休閑衣褲削減了軍裝在身的那股冷峻威儀感,但他此時的眼神仍舊還是帶著股迫人的氣勢:“你一個女孩子,動不動就說要去男人房間,知不知道什么叫矜持?”
趙旎歌才不怕他呢。
她上前一步,與他四目相對。
眼睛里晶瑩的得意像蹁躚的蝴蝶一般飛出來:“你一個男人,就這么把女孩子帶到家里來,懂不懂什么叫穩重?”
陸宴嶺:“……”
兩人面龐隔著不到十公分距離,她甚至還為了顯得自己氣勢不比他弱,特意掂了腳尖。
巴掌大的小臉,滿是野性難馴的氣焰。
陸宴嶺睇她半晌,突然扯唇一笑,伸手把貓從她懷里抱了過來。
“我接的是小可愛。作為代養人,你只是順帶。”
趙旎歌:“……”
偏偏小貓被他抱進懷里后,還特別親昵地用腦袋拱了拱他的掌心,一副不值錢的樣子。
趙旎歌好氣。
氣死她了,她辛辛苦苦養了這么多天,男人一回來這小東西就跑去跟他親了。
“行!你們的親子時間,我是多余的,我走,行了吧!!!”
*
趙旎歌氣呼呼地下了樓。
她走到花園去,看見在剪樹枝和澆花的鐘叔鐘嬸,委屈巴拉地喊了聲,就坐在遮陽亭下不說話了。
鐘嬸見狀,連忙放下手里的活:“趙小姐,您要不要吃茶點呀,我去給您拿。”
趙旎歌撐著雙頰:“不吃,我已經氣飽了。”
鐘嬸和鐘管家對視一眼,有點納悶,怎么回事,剛才上樓時倆人還好好的呢。
怎么這會兒趙小姐下來就生氣了。
該不會大少欺負人家了吧……
作為從小看著大少長大的鐘管家想了想,覺得有必要上前替自家大少解釋幾句,他性格一直就那樣,從來就不懂怎么討女孩子歡心,萬一說了不中聽的話,希望趙小姐能多擔待。
“趙小姐,大少他其實……”
這邊鐘管家正要開口呢,那邊陸宴嶺就下樓來了。
趙旎歌見到他下來,立馬大聲對鐘管家說:“鐘叔,我先走了!”
“哎別啊,趙小姐?”
鐘管家站在那兒,都迷糊了,現在這到底是什么情況呢?
陸宴嶺抱著貓走過來,提著眉梢看她一眼:“生氣了?”
趙旎歌沒好氣地哼一身,轉過了身去,看也不看他。
陸宴嶺大步進了涼亭坐下,看著對面氣成一只河豚的女人,頓了頓,對鐘管家道:“鐘叔,幫我把之前買的逗貓玩具拿過來。”
“曖,好勒。”
鐘嬸應道,伸手扯扯丈夫的袖子,趕緊拽著他離開了花園。
進了里頭客廳,鐘管家才道:“你拽我干什么?”
“你跟個電線桿似的杵那兒干啥呢?沒明白趙小姐說的都是反話啊,她那是想讓大少出言挽留她呢。”鐘嬸下巴一抬,指著花園外說,“你杵那兒,讓大少怎么開口?”
鐘管家恍然大悟:“哦,對啊!我糊涂了,差點沒反應過來。”
聽到陸宴嶺讓鐘管家去拿逗貓玩具,趙旎歌反應了一會兒,不可置信地扭頭看他:“原來你早有準備啊?”
連這些東西都有,還說什么不會養貓,不是在故意耍她的嗎?
陸宴嶺摸著懷里小貓的腦袋,挑眉瞟她:“怎么,作為主人,我接它回家,給它買點玩具,有什么問題?”
趙旎歌更氣了。
那頭鐘嬸很快便抱著一個箱子過來,里面全是貓玩具。
把東西放在涼亭石桌上后,還貼心地對趙旎歌說了句:“趙小姐,知道您要來,這些東西都是大少今早才吩咐我們準備的。”
趙旎歌:“……”
陸宴嶺在箱子里挑挑揀揀,拿了一根逗貓棒出來。
他把貓放在地上,用逗貓棒逗著它玩兒。
被趙旎歌悉心養了一個多星期,這只小貓已經完全沒有剛在靈光寺撿到時的那么瘦了,洗了澡修了毛,就變得憨態可掬起來,性格也從最開始的怯生生變成了現在的活潑好動。
在陸宴嶺手中逗貓棒的逗弄下,它一下又一下地跳起來,兩只爪子作揖似的抱在一起去捉那根軟棒上的彩色羽毛。
偏偏陸宴嶺壞,不讓它得逞,樂此不疲地逗著小貓暈頭轉腦地圍著他蹦跶。
趙旎歌看不下去了,蹲下身,沖小貓拍著手心,柔聲說:“小可愛,過來麻咪這里!”
但它被那根逗貓棒吸引,正原地打滾兒玩得不亦樂乎,哪兒有空去回應趙旎歌的召喚。
趙旎歌被自己養的崽忽視了,生悶氣。
陸宴嶺瞥她一眼,逗著小貓說:“嗯,小可愛真乖。以后也要乖點,別跑去跟外面那些阿貓阿狗玩,女孩子就要矜持。”
趙旎歌:“……”
點她呢?
趙旎歌皮笑肉不笑:“陸大少,您可真是有爹味呢。”
陸宴嶺垂眸睥蹲在地上的她,漫不經心用逗貓棒點了一下她的鼻尖:“說什么呢?”
趙旎歌皺了皺鼻子,氣得齜牙:“信不信我咬你?”
陸宴嶺一揚眉:“你來。”
趙旎歌抓住他搭在膝蓋上的手就要咬,可陸宴嶺的動作比她更快一步。
他站起身,借著身高優勢將手臂一t?舉,趙旎歌就夠不著他了。
趙旎歌努力地墊著腳尖跳起來,去抓他手里拿著的逗貓棒。
但陸宴嶺將手臂抬起,等她扒著他肩膀蹦起來快要夠著時,又故意往上一舉。
趙旎歌這么夠了幾次都沒夠到,氣得跺腳:“陸宴嶺,你這個大壞蛋!!”
她扒拉著他襯衣衣襟,跳起來雙手去搶那根逗貓棒,卻怎么也抓不到:“你討厭死了,還給我!”
陸宴嶺悶聲輕笑,又用逗貓棒點了一下她的鼻子,說:“不是要咬我嗎?”
“啊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
廚房正對花園的一扇采光窗戶后,鐘管家和鐘嬸扒著玻璃,目瞪口呆地看著大少將趙小姐逗得一會兒笑,一會兒鬧,一會兒又跺腳生氣的。
兩個人甚至在花園里頭打鬧追逐起來。
后面還有一只懵懂的小橘貓,以為倆人是在逗它玩兒,也跟著在后頭一蹦一跳喵喵地叫著。
這種驚奇又歡快的畫面,在家風一向嚴肅的陸家大宅里,是從未見過的。
鐘管家人都看傻了:“原來大少也有這一面呢……”
從陸宴嶺幾歲的時候,鐘管家夫婦就來陸家做事了,可以說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
在鐘管家的印象中,大少爺聰明早慧,從小就表現出異于常人的天賦和品質,又是老司令親手教導出來的,是以養成了少年老成的性格。
比同齡人更優秀的代價就是,當其他人都在玩樂的時候,大少永遠正襟危坐在書房里看書、做功課。
當別的同齡人成年后開始交女朋友處對象,他家大少卻完全沒有表現出一點興趣。
尤其是在進部隊深造后,鐘管家的印象里,大少身邊就沒有出現過什么異性。
早幾年前大少在軍校念書時,還曾有不少女孩子托各種關系打聽到家里來。后來大少軍銜越升越高,整個人越發冷峻沉穩,氣勢與老司令當年越來越像,那些喜歡大少的女孩也不敢靠近了。
即便是在家里,也只有老夫人敢偶爾催一催,讓他別光顧著忙事業,老大不小了,也該找個對象了。
不過鐘管家知道,那些話,大少從來都是聽聽而已,沒當回事的。
鐘管家看著花園外那一幕像做夢般的場景,不由自主感嘆:“這位趙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趴在旁邊的鐘嬸也是一副姨母笑:“趙小姐人長得漂亮,又有禮貌,年歲也正合適。最關鍵的是,大少他自己喜歡!這要是老夫人知道了,還不得嘴咧到耳根子后頭去。”
*
一高興,鐘管家兩口子就多做了幾道菜。
尤其是想到早上大少說趙小姐喜歡吃辣,這一桌子菜全都是川味的。
趙旎歌在花園里追著陸宴嶺打了一陣,給她跑累了,肚子正好也餓了。
她回到客廳洗了手,來到飯廳,看到滿滿一桌的豐盛佳肴,頓時雙眼放光,開心地驚呼:“哇,這么多好吃的呢!”
鐘嬸是主廚,聞言抹著圍裙笑道:“隨便做了點,也不知道符不符合趙小姐您的口味,您嘗嘗看?”
陸宴嶺也洗完手過來了,他把貓放在院子里讓它自己玩兒。
他進洗手間后,洗完手一抬頭,才看到鏡子里自己身上的襯衣都被女人抓皺了,整理了好幾下才出來。
看到趙旎歌已經在餐桌前坐好,乖巧等著開飯的樣子,他莫名就想到了剛才小貓眼巴巴望著他時的模樣。
陸宴嶺收回視線,挽著袖子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
陸家的餐桌是傳統的中式圓木桌,很大,菜都快擺不下了,那邊鐘管家又端了最后一鍋湯上來,笑呵呵道:“好了,菜總算齊了。”
陸宴嶺說:“鐘叔鐘嬸,別忙了,也過來吃吧。”
趙旎歌看著鐘叔和鐘嬸也坐了下來,且完全沒有拘謹的樣子,笑了下。
這說明,就算今天沒有她這個客人,陸宴嶺他們家平時也是和鐘叔鐘嬸他們一同吃飯的。
這個細節讓趙旎歌覺得,陸家的家風應該挺正的。
畢竟,在京市這種地方,很多請得起傭人的主顧是不樂意幫傭一起同桌吃飯的。
就比如陶榮,平時她和家里的保姆阿姨也一起聊天看電視,但上桌吃飯的時候,她可是分得很清的。
鐘管家說:“趙小姐,不知道您具體的口味,大少說您喜吃辣,我們就按照老司令喜歡的口味做的。老司令以前是蜀城人,平時飲食也是無辣不歡的!”
趙旎歌意外:“呀,原來陸老司令也是蜀城人呢?我也是呢!”
她看了眼陸宴嶺,明明他一直都知道她是從蜀城來的,竟然都沒跟她說,原來他家祖籍也是蜀城的。
“哎呀,那可真是太巧了!”
鐘管家和鐘嬸對視一眼,都覺得很驚喜。
“老爺和夫人這兩個月回蜀城去了,要是等他們回來知道……”
“鐘叔。”陸宴嶺淡淡打斷他,“吃飯。”
鐘叔閉了嘴,咳一聲:“是是是,吃飯。趙小姐,您多吃點。”
趙旎歌這頓飯吃得很開心。
桌上的每道菜都符合她的口味,她一饞嘴就允許自己多吃了半碗米飯。
但想到那次在陸宴嶺面前打欠嗝的糗事,她在八分飽的時候就克制地放下了筷子。
陸宴嶺看她一眼,今天她穿了件毛茸茸的寬松毛衣,也看不見腰腹平坦不平坦,但昨晚他手掌攏在那上面時,纖細的尺度記憶猶新,細得一折就斷似的。
他夾了塊排骨到她碗里:“這是鐘嬸的拿手菜,嘗嘗。”
看到大少竟然主動給趙小姐夾菜,鐘管家眼神又是一亮,嘿嘿笑了兩聲:“是啊,這香煎排骨大少小時候也最愛吃了,我記得有一次,大少唯一一回惹了老司令發脾氣,老司令就讓大少……”
陸宴嶺睥一眼過去,神色無奈:“吃飯就吃飯,說這些做什么。”
鐘嬸也在桌子底下踢了鐘管家一腳。
鐘管家“……”
他干脆閉上嘴,再也不開口了。
趙旎歌笑瞇瞇夾起那塊排骨咬了一口,看陸宴嶺一眼:“原來這是你最愛吃的菜啊,我還以為,你最愛吃的,是羊肉涮鍋呢?”
鐘管家欲言又止,要不是鐘嬸在下面瘋狂擰他大腿,他真想一股腦將大少的喜好禁忌全部都告訴趙小姐!
陸宴嶺淡定地夾菜,睇她:“愛吃涮鍋的人不是你嗎?都吃到打嗝了。”
趙旎歌:“……”
就知道他會拿這件事來取笑她。@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怎么就留了那么一個黑歷史給他呢。
悔恨啊!!!
*
下午的時候,出來了點陽光,曬得人暖洋洋的。
趙旎歌去花園里逗貓。
她看見在客廳里的陸宴嶺接了個電話,可能有什么正事,說了好幾分鐘。
趙旎歌百無聊賴,便把耳機拿出來戴上,坐在躺椅,拿起那根逗貓棒,有一下沒一下地逗著小可愛。
過了會兒,陸宴嶺抄了件外套出來,道:“我有事出去一趟。”
話說完,見她沒反應,便俯身摘了她的耳機。
趙旎歌摸著耳朵抬頭,疑惑地抬頭看他:“干嘛?”
“有點事出去。”他說。
趙旎歌一下子就坐了起來:“那我……”
陸宴嶺把耳機還給她:“自己玩兒,一會兒回來送你回家。”
說完便轉身,大步走了。
趙旎歌:“……”
可惡,就這么把她扔在這里不管啦?!
陸宴嶺出去了兩個多小時才回來。
這兩個小時,趙旎歌就躺在花園里曬著太陽午睡。
鐘嬸過來請她去客房睡,但趙旎歌說不用,便只好給她拿了條薄毯來。
陸宴嶺回來時,趙旎歌的午覺正好也睡醒,看看時間,下午三點半了。
戴著耳機聽了半天歌,手機電量已經不多,趙旎歌拔了耳機正要收起來,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她看了眼來電顯示,那邊回來的陸宴嶺正從鐵柵欄大門進來,往花園這邊走。
趙旎歌朝他揮了下手,一邊接起電話:“喂,哪位?”
“小美?我是小帥啊!!你還記得我嗎?”
趙旎歌:“……”
趙旎歌拿過手機看了眼:“你怎么會有我電話的??”
她這邊正接著電話呢,那邊陸宴嶺已經走到了她面前,看她在接電話,腳步頓了頓。
趙旎歌沒有開外放,電話里頭是什么人說了什么不知道,但卻能聽到她的回復——
“……呵,你還挺有心啊。”
“收到了,不過麻煩你以后別再送了。”
“吃飯?我沒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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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的事下t?周再說!”
“怎么你還委屈上了?”
陸宴嶺面無表情磨了下牙關,涼涼看她一眼,轉身走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趙旎歌見他走了,連忙對電話那頭的人說:“好了好了,我不跟你扯了。以后別再送花到文工團來了,信不信我給你扔垃圾桶!”
“還有,我嚴肅地告訴你,我不叫小美。”
說完,她也不管那家伙還想說什么,徑直掛了電話,三兩步朝陸宴嶺追過去。
“陸宴嶺!”
陸宴嶺大步往前走,沒應她。
“陸宴嶺,我叫你呢!你沒聽見嗎?”
趙旎歌叫了幾聲他沒反應,也惱了:“不是說送我回家,你又去哪兒啊?”
陸宴嶺腳步一頓,轉身看她,目光一寸寸在她臉上掃著。
不知為何,趙旎歌覺得他的眼神有點懾人。
*
上了車,一路上,陸宴嶺都沒怎么說話。
趙旎歌沒話找話說了兩句,見他不搭理,便也沒趣地閉嘴了。
她摸著懷里的貓,今天它大概也有點玩累了,這陣溫馴地窩在她懷里半瞇著眼打盹兒,肚子被她揉得很舒服,喉嚨里發出懶洋洋咕嚕咕嚕的聲音。
車開到趙家小區大門前。
陸宴嶺停了車,一只胳膊抵在半開的車窗上,也沒轉頭看她。
趙旎歌:“那我回去了?”
等了一會兒,她只聽他神色淡淡‘嗯’了聲,除此之外什么也沒說。
趙旎歌便解了安全帶,抱著小可愛下車。
她下車后沒急著關門,站在車外猶豫了會兒,覺得就這么走了有點可惜。
直覺告訴趙旎歌,她應該再說點什么。
可她這陣腦子有點遲鈍,沒有平時轉得那么快,那些騷話情話也一時想不起來有什么適合在這個氣氛下說的。
她彎腰看他一眼:“我真走了?”
陸宴嶺這時候才側過頭來,瞥她一眼:“明天十點,我來接貓。”
趙旎歌瞬間就笑盈盈:“明天還來接呀?”
陸宴嶺收了抵在車窗的手肘,眼神意味不明睇她:“它太野了,我得多養養,免得它被別的野貓拐跑。”
第32章 腿咚
趙旎歌回到家時,太陽剛落山。
晚霞被西斜的落日照成橘紅色,層層疊疊浮在天際。都說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明天應該也是個好天氣。
陶榮她們去吃席還沒回來,家里就保姆一個人。
見到她抱著貓從外面回來,保姆有點詫異:“小姐,你沒跟太太她們一起呀?”
“沒呢。”
趙旎歌說著,往樓上走,對阿姨說:“晚上不用做我的飯了,我不吃。”
中午在陸家吃的有點撐,趙旎歌感覺這陣都還沒消化呢,為了保持身材,她打算今晚空腹入睡。
晚上大概七八點的時候,趙光輝他們回來了。
見樓下沒人,陶榮便問保姆:“小姐呢?”
“小姐在樓上呢,晚飯也不吃,不知道怎么了。”
“她今天一天都在家?”
“沒呢,小姐抱著貓出去玩了一天,傍晚才回來的。”
陶榮便上了樓,去敲趙旎歌的門:“旎歌?你睡了嗎?”
趙旎歌正壓著腿一邊拉伸,一邊在床上敷面膜看書呢,聞言隨口應了聲:“我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
門外靜了會兒,便沒有聲音了,人應該是走了。
趙旎歌放下書,拿起在床頭充電的手機,點進信息箱。她和陸宴嶺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上周。
她給他發了收到的送玫瑰花照片,他回了句“很好”,然后就沒了。
此時,趙旎歌盯著他那句‘很好’看了會兒,突然間品味出幾分別有深意來。
雖然陸宴嶺很少會這么陰陽怪氣說話,軍隊作風讓他說話一向是帶著令行禁止的冷峻感。
但趙旎歌又突然想起傍晚下車時,他突然來的那么一句,兩相一結合,她就品出點別的意思來。
“哈哈!”
趙旎歌抱著手機偷笑,心想,媽呀……他該不會是真的吃醋了吧?
她臉上還頂著濕噠噠的面膜,將長腿一收,盤坐在床上,給陸宴嶺發信息:
“陸宴嶺,今天下午你那句話是什么意思啊?”
這次他回得倒挺快的,就像手機剛好就在手邊似的:“沒什么意思。”
趙旎歌開始胡攪蠻纏:“沒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啊?”
快!快承認!
承認你看到別的男人給我送花約我吃飯,你!吃!醋!了!
過了半晌,陸宴嶺發過來一句:“你很閑?”
“撲哧……”趙旎歌倒在床上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
瞧瞧,開始轉移話題了,顧左右言他了。
這么心虛,是被她看破了心思吧。
她傲嬌地打字回復:“哼,我忙著呢,你以為就你一個人才忙啊。”
陸宴嶺:“是嗎,你忙什么。”
趙旎歌退出短信框,把照相機打開,對著自己敷著面膜的臉拍了一張,又拍了一張剛才看到一半的書,最后再將腿筆直往前一伸,繃著足尖做了個一字馬姿勢拍了張照片。
她把三張照片一起發給他,然后打字:“我同時做三件事呢,你說我忙不忙?”
*
陸家大宅,二樓書房的燈一直亮著。
陸宴嶺從下午回來,就一直在處理剛接到的公務,手提電腦前,修長的手指在上面敲擊著,不時又停下思考。
面前擺著一份部隊的紅頭文件,他拿起鋼筆在其中幾行勾出重點。
放在書案上的手機卻‘嗡嗡’震動個不停,一直響著信息的提示。
他停下動作,捏了捏眉心,拿起手機看了眼。
短信里傳過來三張照片。
一張是她做著可愛鬼臉的自拍,一張是本翻到一半的小說,第三張……
陸宴嶺手指一頓,點開第三張,放大。
月白色的絲質睡裙從膝蓋上滑上去,女人的腿纖細修長,露出的小腿線條漂亮,足尖在床尾繃成一條優雅的弧度。
瑩亮的燈光下,膚如凝玉。
陸宴嶺只看了一眼,就退了出去。
他的喉結微微動了動,半晌,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
再看向電腦時,剛才印入眼前的畫面卻像被刻在屏幕上一樣,久久不散。
陸宴嶺不由再次揉了揉眉骨,又喝了口水,拿起手機給她回:“沒事早點睡。”
……
趙旎歌等了半天,就等到這么一句回復,不由腹誹了句沒趣。
每次都是這樣,她在這邊撩得熱火朝天,他在那邊不動如山。
她丟開手機,起身去洗臉。
洗完臉回來躺在床上,趙旎歌打算再進系統面板里看看,可她剛這一么想,就自己打消了念頭。
算了,晦氣。
那玩意兒就跟看股票和體檢報告似的,不看還好,越看越糟心。
反正任務目標不就是攻略陸宴嶺嘛!
她憑著自己直覺去做就行了,系統那個心動值起起伏伏的,一會兒高一會兒低,壓根沒個準頭。
她不想再看了,免得壞了自己的好心情。
并且趙旎歌決定,在她的新戰術收到明顯效果之前,都不看這糟心玩意兒了。
*
第二天一大早,趙旎歌伸著懶腰從床上起來。
她一邊揉著頭發,一邊在衣柜前挑挑選選。
趙旎歌覺得,昨天她刻意營造的慵懶隨意穿搭,好像對陸宴嶺沒起什么作用,因為他根本沒往她露出的肌膚多看一眼。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再費勁巴拉搞什么松弛穿搭了,還是穿回自己的風格吧。
梳妝打扮好后,趙旎歌下樓。
趙蘭心一看到她,眼睛里的嫉妒就要關不住了。
陶榮端著早茶從西圖瀾婭餐廳過來,看到趙旎歌時也是一愣,問:“旎歌,你要出去啊?”
其實她更想問,打扮得這么漂亮,是要出去約會嗎?
“嗯。”趙旎歌應了聲,將小貓喚過來抱在懷里摸了摸,說:“我今天要去陸家。”@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陸家?”陶榮瞪大眼,“哪個陸家?”
趙旎歌瞥她一眼:“還有哪個陸家?”
陶榮:“……”
反應了會兒,陶榮的表情變得隱隱興奮起來:“是陸家少爺邀請你去的?”
趙旎歌覺得她這是在說廢話:“不然呢,我自己怎么去。”
“哎呀。”陶榮欣慰地盯著趙旎歌看了好一會兒,自言自語般道,“我就說嘛,我女兒長得這么漂亮,那個陸家少爺怎么可能會不心動呢……”
因為趙旎歌抱著貓,那邊趙蘭心不太敢靠得她太近,站在隔了半個客廳的距離神色復雜打量她:“真是陸少禹邀請你的?”
‘陸少禹’三個字說得快了,聽起來就像是在說‘陸少爺’,發音幾乎一模一樣。
所以趙旎歌對趙蘭心說的這個名字,不僅沒有半點反應,甚至還抬眉瞟她一眼,故意毒舌噎她:“怎么,t?你嫉妒啊?”
趙蘭心:“……”
趙蘭心不知想到什么,反而松了口氣,并不真心地笑道:“厲害啊,這么快就將陸家小少爺拿下了,都要進陸家家門了,那是不是好事也將近了?”
趙旎歌懶懶乜她一眼:“皇帝不急太監急。”
趙蘭心:“……”
那邊陶榮忙說:“好了好了,旎歌,既然你今天要去陸家,那媽給你準備點禮物帶去吧。就這么空手去有失禮數,雖說咱家和陸家門庭有差距,但你第一次登門,該盡的禮數咱們還是要盡的。”
趙旎歌淡淡道:“不用了,我只是帶貓到他家去玩。這只貓就是他的,只是暫時放在我這里寄養而已。”
陶榮:“……啊?”
這么一說,陶榮再看趙旎歌懷里那只貓時,眼神頓時就不一樣了。
這哪兒是流浪貓啊,明明就是招財貓好嗎!
*
十點鐘的時候,陸宴嶺的電話再次準時打來。
趙旎歌一邊接起電話,一邊往大門外走,對陶榮說:“走了,中午不回來吃飯。”
門一關,陶榮就趕緊在后面輕手輕腳跟了上去。
如同上次一樣,她貓腰躲在門外綠植后頭偷看,看到趙旎歌出了大門后,果然上了一輛黑色轎車。
而那輛豪車,正是上次看到過的那輛車牌號0000開頭的梅賽德斯。
陶榮臉都快笑爛了:“這丫頭,合著一直就是在跟陸家少爺約會呢,竟然也不跟我們透個口風。”
趙蘭心站在她后面,也若有所思盯著那輛豪車將趙旎歌接走。
半晌,輕蔑一笑。
只要不是那位陸大旅長就行。
陸少禹而已,一個花花公子,不過圖她年輕漂亮,玩玩罷了,后面有她苦頭吃。
……
趙旎歌剛一坐上車,就發現陸宴嶺在看她。
“看什么?”她眨眨眼。
今天趙旎歌畫了個全妝,涂了玫瑰色的口紅。
黑色大衣里面是一件梅子紅的緊身細線衫,下身穿了條黑色鉛筆褲,一雙及膝長筒靴緊緊束著小腿,顯得整個人雙腿修長,曲線畢露。
車上開了空調,所以一上車,她就把外套給脫了。
陸宴嶺收回目光,啟動引擎。
趙旎歌看見他左臂一動,似乎抬手要去降車窗,想到那天在車上被冷風吹臉的經歷,忙道:“不要開窗,我很冷!”
陸宴嶺側首,漫不經心瞥她:“冷你還脫外套?”
趙旎歌:“……”
她抿抿唇,理直氣壯:“現在這樣剛剛好,你開窗我就冷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
這回再來到陸家大宅,趙旎歌也算是熟門熟路了。
見到鐘管家和鐘嬸,他們還沒招呼她呢,她就先甜甜地喊上人了。
鐘管家笑得合不攏嘴,連聲應著:“曖,趙小姐您來啦!”
鐘嬸也連忙準備好茶點端上來:“趙小姐,您請用。”
陸宴嶺在后面進了大廳,抬步就往樓上書房走,對她說:“你先帶它玩兒,我還有點事處理。”
趙旎歌眼睜睜看著他上了樓去,就這么對她不聞不問,有點不高興了。
大周末的,又不上班,有什么重要事情非得要現在處理啊?
專程把她接過來,就讓她在這兒干坐著?
鐘管家在一旁道:“趙小姐,您先坐會兒,大少他應該是有軍務處理,昨晚上就在書房忙到大半夜。”
趙旎歌撅了噘嘴。
好吧,她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
她抱著貓,自己去了花園玩兒。
都說寵物隨主人,小貓咪跟著趙旎歌,漸漸也有了她性格里可愛調皮的一面,給點燦爛就撒歡兒。
它第二次來陸宴嶺家,已經完全把這里當成了自己的游樂園,追著一個毛線球在花園里盡情的玩耍。
趙旎歌蹲在草坪上,壞心眼地跟它搶那個毛線球,搶到后又再次扔出去,讓它跑過去抓。
看見憨萌的小貓被她逗得暈頭轉向,趙旎歌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笑聲清靈歡快,傳到了二樓的書房。
陸宴嶺正站在傳真機前等一份文件,聽到女人的笑聲,轉身走到陽臺,倚著欄桿往下看了一眼。
午前的陽光溫和明煦,綠茵茵的草坪上,女人身姿輕盈地跑動,長發在身后拂起,她拿著一顆毛線球輕輕一拋丟出去,對面的小橘貓便屁顛屁顛地追了過去。
她笑得花枝亂顫,一回頭,發現陸宴嶺站在陽臺上。
趙旎歌用手擋住頭頂的陽光,歪頭,眉眼彎彎看他:“忙完了嗎?”
陸宴嶺揚聲說:“還沒。”
她便不樂意地撅了撅嘴,瞪他一眼,轉身繼續去逗小貓玩了。
陸宴嶺看了她身影一會兒,垂眸輕笑,轉身回了書房。
*
傳真機滋滋作響,十幾張A4紙文件陸續傳了過來。
陸宴嶺把文件疊起來,用訂書機合到一起,剛要往書案那邊走,一抬頭,驀地頓了頓。
趙旎歌不知道什么時候抱著貓上了樓來,站在書房門口。
“上來干什么?”
他看她一眼,這才不疾不徐朝書案走過去。
她眼珠子亂轉,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上來陪你呀。”
陸宴嶺到書桌前坐下,警告她一眼:“自己玩兒,別亂翻。”
趙旎歌‘嘁’地白他一眼:“有什么秘密不讓看啊?”
陸宴嶺疊了疊那一摞文件,眼神嚴肅睨她:“軍務機密,你說什么。”
趙旎歌:“……”
她心里面悄悄腹誹,機密了不起哦。
不過她也只敢在心里吐槽幾句,還是沒去他工作的書案那打擾他,抱著貓去了陽臺。
她剛剛在花園下面看他站在那兒,視野好像很好的樣子,也想上來看看。
趙旎歌把貓放到地上,讓它自己玩兒去,轉身趴在陽臺上往下看,視野確實絕佳。
尤其陸家大宅的位置好,放眼望去,除了面前的綠茵草地和花園,遠處還有一個人工湖泊,陽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還有幾只天鵝在里面戲水。
“喵嗚。”
小橘貓從陽臺上跑進書房,來到陸宴嶺書桌下,腦袋蹭他的褲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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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宴嶺低頭看了眼,抬頭時,視線在盡頭那端的陽臺一凝。
逆著光,陽臺的落地窗大開,白色紗窗輕拂,雕花柵欄前,女人撐臂俯身趴在欄桿上,腰肢往下凹陷,一雙纖細長腿交叉疊著,臀部顯得渾圓挺翹。
她懶散隨意地抬手,撥了撥耳邊被風吹亂的長發。
似乎是感知到什么,她突然肩膀一扭,就要轉過身來。
陸宴嶺眉心一跳,借著端杯喝水的動作垂下了眼皮。
趙旎歌轉身看了一眼,見書房里男人正襟危坐,眉峰沉沉壓著,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事情,便又意興闌珊地扭過頭去。
陸宴嶺按了按眉骨,緩緩放下杯子。
他看了眼面前還未處理完的文件,又看了眼靠在陽臺上的女人,覺得今天把她帶過來,實在是個不明智的決定。
*
等陸宴嶺處理完手頭工作,看看腕表,已經快中午十二點了。
他再抬起頭時,陽臺上沒了女人的身影,小貓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陸宴嶺起身,走到陽臺一看,趙旎歌坐在椅子里閉著雙眼,小貓蜷縮在她腳下,像是睡著了。
陸宴嶺就那么俯著視線,靜默無聲看了她一會兒,目光從她微垂的鴉色睫羽,掃過她鼻尖,然后落到那嬌妍飽滿的唇瓣上,停住。
那里,有一縷碎發被風拂在她唇上,涂了口紅的唇瓣帶著濡濕,將那縷發絲沾在了上面。
陸宴嶺的手指動了動。
垂在身側的手掌摩挲頃刻,終于抬起,緩緩朝她伸過去。
骨節修長的手指離她唇瓣不到兩公分時,趙旎歌突然睜開了雙眼,靜靜看著他。
陸宴嶺動作一頓。
兩秒后,他若無其事,繼續伸過去,把那縷礙眼的頭發給撥開了。
但收回手時,卻被趙旎歌一把捉住了手腕。
他垂下視線,就看到她眼里有股光亮驟然閃爍起來,晶晶瑩瑩的,直勾勾盯著他問:“陸宴嶺,你剛剛是不是在偷看我?”
看著她一副‘你總算被我捉到了吧’的得意表情,陸宴嶺漫不經心提眉梢:“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趙旎歌笑的得意:“哼,偷看就偷看嘛,敢看還不敢承認哦?”
陸宴嶺抽手,趙旎歌纏著他不放。
他也沒有用太大的力氣,拖扯半天,反而被她雙手抱住了胳膊。
陸宴嶺看她一眼,避開她神氣活現的臉,抿唇道:“行了,別胡攪蠻纏。”
他撤出手,轉身就要往書房里走,可趙旎歌見他要走,也反應很快地站起身,快走幾步擋住他身前。
眼見他就要邁進落地窗里,就要錯失一個挑逗t?他的好機會了,那一瞬,趙旎歌也不知道腦子里哪根筋搭錯了。
竟然來了個一字馬抬腿,就這么把陸宴嶺壓在了窗框與她的長腿間。
陸宴嶺:“……”
他垂眸,看了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女人的腳踝,然后隨著她的腿往下一掃,又一寸寸往上掃到她的臉上,目光慢慢變得深沉危險起來。
“想干什么?”他問。
趙旎歌囂張的氣焰在他莫名危險的視線中緩緩慫了下來,但還是不肯輸了氣勢,揚著下巴說:“不干什么,壓腿啊,不知道我們舞蹈演員每天都要壓腿的嗎?”
陸宴嶺盯著她看了會兒。
一秒,兩秒,三秒……五秒過去。
就這么眼神黑沉深邃看著她,看得趙旎歌都弄不準他這個反應到底是幾個意思時,他抬手握住了她的腳踝。
大掌寬闊,握住她腳踝后,拇指間甚至還有多余的位置。
他的另一只手卻捏住她的下巴,讓她整個身體貼近他,垂頭俯視她的眼睛,面無表情盯著她因緊張微闔的唇瓣,聲音低啞:“你每天就是這么壓腿的?…嗯?”
趙旎歌從剛才的進攻方頃刻變為了受制于人的那個,腳踝和下巴都被他捏在手里,不由得瑟縮了下。
她開始在心里大呼后悔,她早就知道的,敢壁咚他,是會被他過肩摔的!!!
既然如此,與其被過肩摔。
趙旎歌心一橫,眼一閉,咚都咚了,搏一搏吧,興許還能單車變摩托。
她猛地閉上眼,踮起腳尖,揪住他衣領朝他親過去——
第33章 強吻
“叩叩。”
就在這時,書房門外響起敲門聲。
鐘管家恭敬的聲音在門外傳來:“大少,趙小姐,用飯了。”
趙旎歌僵在那兒,不動了。
她已經離陸宴嶺的臉龐很近了,近到她能透過他的瞳孔反光看清自己的表情。
她撅著嘴唇,湊到陸宴嶺面前,就這么維持著一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尷尬動作。
趙旎歌:“……”
尷尬,真是太尷尬了。
找個地縫,讓她鉆進去吧。
可在她這么尷尬的時刻,映著她僵硬表情的那雙瞳孔卻慢慢溢出幾縷笑意。
強吻失敗,趙旎歌本就尷尬得要死,陸宴嶺這一笑,她更是整張臉都燒了起來。
啊啊啊救命啊……
系統大神,快來將她打包送到下一個世界去吧!
這破世界她是再也不想待了!
她臉越紅,他眸底笑意越甚。
趙旎歌一咬牙一跺腳。
不管了,破罐子破摔吧!
今天她還就非要親到他不可!!
可就在她在心里給自己握拳打氣重塑心態,打算本著越挫越勇的作風,繼續完成她的強吻大計時。
陸宴嶺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了她額頭上。
他就這么居高臨下地,用手指戳著她腦袋,好整以暇將她的臉推開:“怎么,還想耍流氓?”
趙旎歌:“……”
她惱羞成怒了,把腿一收,狠狠瞪他一眼,轉身就走。
她怕她再不走,會忍不住掐死他。
*
陸宅西圖瀾婭餐廳,仍是四個人坐在偌大的圓木餐桌前用飯。
今天鐘嬸也做了很多好吃的,擺了滿滿一桌。
可趙旎歌再也沒有了昨日那般的胃口,她連話也不怎么說了,只顧低頭埋著,動作重復地扒拉碗里那幾粒米飯。
鐘管家他們不知道趙旎歌怎么了,還以為是今天的飯菜不合她胃口。
“趙小姐,您怎么不吃啊?是不是今天的菜不合您胃口?”
那頭陸宴嶺慢條斯理夾著菜,瞟了一眼女人低垂著的酡紅臉頰,無聲勾了勾嘴角,對鐘管家說:“她有點不舒服,不用管她。”
趙旎歌:“……”
她實在忍無可忍,在飯桌底下狠狠踩了他一腳。
陸宴嶺不動聲色挑眉,夾了塊排骨到她碗里:“不是喜歡吃排骨嗎。”
趙旎歌飛快地抬頭,瞪了他一眼,把碗里那塊排骨撥回他碗里,氣哼哼道:“我自己沒長手嗎,要你給我夾!”
鐘管家和鐘嬸在對面愣了愣。
若是換作尋常,有人敢這么蠻橫無理的跟大少說話,大少早就一個眼鋒冷冷乜過去,直到對方再不敢造次。
可現在他們訝然地發現,大少竟然一點兒也沒有生氣,甚至還用帶著點哄人的語氣無奈地說:“行,那你自己夾吧。”
趙旎歌從盤子里撈起一塊排骨,惡狠狠地啃了一口,仿佛那啃的不是排骨,而是陸宴嶺的脖子。
*
其實趙旎歌本來是連飯都不打算留下來吃的。
只是她覺得這么做,浪費了鐘管家和鐘嬸專程給她做好吃的一片心意,便硬著頭皮坐下來吃了。
但飯一吃完,她就打算片刻不留地走了。
她將包一拎,抄起外套,笑著頷首:“鐘叔鐘嬸,謝謝你們的款待,我就先告辭了。”
說完,她面無表情瞥某人一眼:“一會兒把貓給我送回來。”
陸宴嶺看著她從自己面前走出去,干脆果決,頭也不回。
旁邊鐘管家和鐘嬸都急了,看向陸宴嶺:“這……大少,旎歌小姐她是不是生氣了呀?怎么這就走了?”
陸宴嶺頭痛地摁了摁太陽穴,看著女人越走越遠的身影,在她已經快走到花園大門時,終于抬步跟了上去。
趙旎歌聽到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的,于是腳下走得更快了。
“趙旎歌。”
他不喊她還好,他一喊,趙旎歌拔腿就開始跑了起來。
可惜她這點速度,在男人面前根本就不夠看的,沒幾下就被他攥住了手腕。
她掙扎間,被陸宴嶺按到了花園旁邊的鐵柵欄上。
陸宴嶺高大挺拔的身型壓過來,光線被擋住了大半,就這么低頭睥著她,逼得趙旎歌躲無可躲。
“你跑什么?”
趙旎歌把臉一別,悶悶地不說話。
“有事?”他淡淡問。
趙旎歌瞪他一眼:“你管我?”
陸宴嶺:“沒事就一會兒送你回去。”
“我才不要你送。”趙旎歌賭氣地說。
“是嗎。”陸宴嶺覷她表情一會兒,不慌不忙地道,“這里可不好打車,得往外走兩公里才能到大馬路上,不熟悉的還會迷路,走到后面湖泊去了。”
趙旎歌磨了磨牙。
哼,以為這就把她嚇到啦?!
她可不是被嚇大的。
她氣哼哼瞪他一眼,從包里掏出手機,當著他的面按了幾下,然后把手機放到耳邊說:“喂,是小帥嗎?”
“你能來接一下我嗎?”
“啊你問我在哪兒啊,我就在這個端華路……”
手機倏地被人奪走。
陸宴嶺冷冷瞥一眼她的手機,卻只看到屏保上女人嬌俏嫵媚的照片,卻哪里有什么通話。
陸宴嶺:“……”
他掀起眼皮,便看見趙旎歌沒忍住翹起的嘴角,得意洋洋瞧著他,一臉小把戲得逞后的狡黠。
“說了一會兒送你,急什么。”
趙旎歌哼哼兩聲,還是不買賬:“陸大少高興就送,不高興就不送,我哪兒敢麻煩你呀。”
陸宴嶺無奈地看著她:“那你想怎么樣?”
趙旎歌眼珠子一轉,掃過他家停在花園外車庫的幾臺車,突然有了個主意。
“我要自己學開車,你教我!”
陸宴嶺提眉看她一會兒:“想學車?”
趙旎歌揚起下巴說:“對啊,自己學會了,就不用麻煩別人送啦。”
陸宴嶺想了下,點頭:“行,過來吧。”
他手抄著褲袋轉身,另一手往后一拋,把手機還給了她。
*
趙旎歌是確實想學開車,她上輩子的時候就想學了。
不過那時候她不是在演出的臺上,就是在飛往演出的路上,根本沒那個空閑時間抽幾個月去考駕照。
況且她有專業的經紀團隊和助理后,出門都有助理和司機陪同,也用不著她自己開車。
如今好了,她有空閑,有時間,還有一個現成的教官。
讓陸宴嶺教她開車,既可以完成一件她一直就想做的事,又可以多制造一些和他相處的機會。
一箭雙雕,簡直完美!
趙旎歌覺得,世界上怎么會有她這么聰明美麗善良可愛的女孩子!
陸宴嶺這個木頭,竟然還不對她動心,是不是眼瞎啦!!!
花園外的空地上,有一片三米多寬的綠化碎石板路,一直沿著陸家大宅和對面的湖泊繞了一圈。
現在,他們就在這條石板小徑上練車。
陸宴嶺讓她坐在駕駛位上,幫她調整好了座位,然后繞到另一邊的副駕駛上了車。
“看好了,我先給你演示一遍。”
他覆身過t?來,在趙旎歌面前將車上那些按鍵挨個按了一遍演示用法,然后拿著她的手放在方向盤上:“手放在這上面握著,左轉就往左打,右轉就往右打……右腳踩在下面,油門,剎車,對就是那兒。”
陸宴嶺教習起來很認真,一絲不茍的,真就像軍隊的教官一樣,一副嚴肅的態度。
搞得趙旎歌也很緊張。
“都記住了嗎?”講完后,他問她。
趙旎歌:“……”
她弱弱地說:“呃,要不……你再講一遍?”
陸宴嶺瞥她一眼,又講了一遍,然后說:“好了,現在試著往前開吧。”
趙旎歌的脊背一下子就繃直了,聲音都有點抖:“啊啊?可我有點緊張啊。”
陸宴嶺聞言,抬著眉梢睇她一眼,說:“平時見你膽子那么大,怎么這時候膽子這么小了?”
趙旎歌雙雙緊緊抓著方向盤,眼睛連眨都不眨:“啊?我現在該干什么啊?我哪兒膽子大了,我膽子一直都很小的好嗎!”
陸宴嶺幫她把手剎一松,她踩著油門車就開了出去。
耳邊頓時響起女人緊張顫抖的嗓音:“啊啊啊啊!陸宴嶺,你干什么啊,快讓我停下來!”
“啊啊啊我好害怕!我的方向是正確的嗎?我不會把車開到湖里面去了吧??”
“陸宴嶺,你快幫幫我!”
難得看到她這一面,陸宴嶺沒忍住低笑了兩聲。
“放心大膽開,有我在,不用怕。”
*
在趙旎歌的高度緊張中,陸宴嶺耐著性子教了她一下午,她還是沒有學得會。
讓她往左打方向盤,她稀里糊涂往右打,讓她踩剎車,她一緊張踩成油門。
中途開著開著,還差點撞到一棵樹上去。
幸好陸宴嶺反應快,及時打了方向盤調轉過去,才避免了被撞。
“……”
陸宴嶺捏著眉骨嘆氣:“你真是我教過最笨的一個學生了。”
趙旎歌卻理直氣壯:“明明是你教不好,還怪我。”
陸宴嶺被她氣得頭疼:“你說什么?”
她摳著方向盤嘟囔:“哪有一來就讓人家上路的呀?學開車不都是先學理論知識嗎,人家考駕照還得有個科目一,科目二呢。你這是拔苗助長,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陸宴嶺:“……”
“行。”
他看她一眼,抬起腕表看了看時間,也不早了,“以后慢慢學吧,我也沒指望你能在半天之內就學會。”
“你看看你。”趙旎歌還挺委屈呢,“我不過就是犯了每一個初學開車者都會犯的錯誤嘛,你就說我笨,打擊我的自信心,哼。”
陸宴嶺說不過她。
在胡攪蠻纏這件事上,她天生就占優勢。@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小嘴一噘,小臉一垮,再理虧的事情也能被她說得好像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再說下去,他就要成大惡人了。
“行了。”陸宴嶺打開車門大步下去,“今天就到這兒吧。”
頓了頓,他看一眼她還氣鼓鼓的臉,無奈補充:“下周有空再教你。”
一聽他這么說,趙旎歌瞬間眉開眼笑起來。
因為她的目的達到了。
“那你可要負責把我教會為止哦!”
至于什么時候能學會,學得快還是學得慢嘛,這個進度不還是由她自己控制咯。
趙旎歌心下得意,真以為她有這么笨呢?
*
傍晚。
陸宴嶺開車把她和貓送回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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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趙家時已經快六點了,陶榮趙光輝他們還以為趙旎歌要晚上才回來,已經在屋子里準備吃晚飯了。
聽到門外頭汽車響聲,端著菜出來的陶榮偏頭一聽,對坐在客廳看報紙的趙光輝說:“是不是旎歌回來了,可能是陸少爺送她回來的,你快去打個招呼!”
趙光輝放下報紙走了出去,人才剛走出入戶花園,就見到趙旎歌已經抱著貓下了車,在跟車里的人揮手,那輛連號車牌的梅賽德斯緩緩開走了。
趙光輝沒能見到人,只看到一個車影。
他走過去,對趙旎歌說:“人家陸少爺送你回來,你怎么也不請他進來喝杯茶。”
趙旎歌還不知道趙光輝在打什么主意嗎,似笑非笑撇他一眼:“人家家里沒茶喝嗎?”
一回到家,陶榮就開始圍著她問這問那,全是打聽陸家的事兒。
趙旎歌被問得不耐煩了。
懟了她一句:“要不下次我帶上你一塊兒?”
陶榮一愣,連忙點頭:“好啊好啊,媽早就想去陸家拜訪拜訪了,若是不唐突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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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旎歌冷淡打斷她:“你還知道唐突啊。”
陶榮:“……”
一家人面和心不和地吃著飯。
就在這時,趙家大門外又響起一陣引擎聲。
趙光輝和陶榮,還有趙蘭心,都紛紛停下吃飯動作,轉頭看向窗外。
門鈴聲響起。
趙光輝起身過去開門,見到一個穿著西裝的陌生男子站在門外,詫異地問:“你找誰啊?”
西裝男子微笑:“您好,請問趙旎歌小姐在嗎?”
趙旎歌也愣了,她根本不認識這人,怎么會是來找她的。
但她還是起身,走到門口,道:“我就是,找我有什么事嗎?”
那西裝男子從口袋里掏出一把車鑰匙,雙手遞上,恭敬地說:“是陸先生吩咐我把車開過來的,這是鑰匙,給您的。陸先生說,這輛車就留在這里,給您練車用。”
說完他鞠了個躬,就走了。
等這人一走,擋住門口的視線空出來,趙旎歌才看到,柔和的夜幕路燈下,那輛黑色的梅賽德斯去而復返,被剛剛那個代駕重新開到了趙家門前停放著。
趙光輝倒吸了一口氣。
而屋里頭,陶榮和趙蘭心也跑出來擠在門口,看到停在門前的那輛連號豪車,緩緩瞪大了眼,露出不可置信來。
趙旎歌低頭看了眼手里的車鑰匙,笑了。
第34章 挑逗
第二天周一,趙旎歌神清氣爽來到文工團上班。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的趙旎歌,連走路都是帶風的。
那眼角眉梢的輕愉就像天然的香氛,讓經過她身邊的人都不由自主被吸引,紛紛駐足回頭,呆望一陣她的背影。
進了練舞室,趙旎歌提前約余倩:“待會兒下班后陪我去逛商場吧,我要買幾身新衣裳。”
余倩說:“周末你怎么不買呀,非趕到今天。”
趙旎歌拿下手腕上的橡皮筋,把一頭長發扎起來,對著鏡子整理儀容,聞言瞟她一眼:“周末我沒時間啊。”
“周末怎么會沒時間?”話一說完,余倩反應過來,打趣道,“……該不會是這兩天都在和你男朋友膩歪呢吧?”
趙旎歌嘴角翹起:“嗯哼。”
“呀!”余倩湊過來,笑嘻嘻地問:“快說說,你們倆都進展到什么程度啦?”
趙旎歌扎好頭發,挑著眼尾睇她一眼:“不告訴你。”
“哎呀好旎歌,就說說嘛!”余倩八卦地拉著她不放,還撓她咯吱窩,“快說快說。”
“好了好了!”
趙旎歌跟她鬧一陣,把周末帶貓去他家玩,他教她開車,還把車放她家給她練車的事,三言幾語講了講。
余倩聽完,捂嘴羨慕:“天吶!旎歌,你男朋友好會啊!”
竟然以這樣的理由送車給女朋友,誰聽了不得感嘆一句‘這樣的男朋友給我也來一打!’
趙旎歌自己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從昨晚睡覺到今早起來,整個人都像飄在云朵上一樣。
不過她沒把她試圖強吻他,卻失敗,還反被他嘲笑她想耍流氓的事跟余倩講,因為那實在是太太太丟人了,趙旎歌講不出口。
就讓她將那件事徹底忘記吧,當做沒有那段記憶好了。
昨晚臨睡前,趙旎歌給他發了條信息。
她問他:“你就這么把車丟給我,不怕我給你撞壞啦?”
陸宴嶺只回了句:“車撞壞沒事,人別撞壞就行。”
余倩聽了,直接嗷嗚一聲,怒道:“我要把這事講給衛恒聽,讓他也多學學!”
*
與此同時,京郊某地的特種陸戰旅部隊基地。
楊參謀拿著一份檔案從外面進了行政樓,一眼就看到正對下面特戰連連長交代事情的陸大旅長。
他站在會議桌后,身型筆挺間帶著一股難得的放松,說話的語氣也沒有平時那么嚴肅不茍。
說完后,他還拍了拍特戰連長肩膀,一抬下巴:“去吧。”
特戰連長轉身,看見門口進來的楊參謀,立正敬了個禮:“楊參謀。”
楊參謀應聲,t?笑吟吟點了點頭。
等進了會議室,楊參謀才摸著下巴打量幾眼陸宴嶺,半開玩笑半調侃地道:“喲,咱們陸大旅長,今天心情不錯呀?”
還記得上周那幾天,這位臉上一直冷沉肅斂,氣場低壓,弄得誰跟他說話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撞到陸大旅長的槍口上。
這才不過休息了個周末,陸大旅長再回來,整個人就變得和顏悅色平易近人起來了。
這里面肯定有事兒。
出于思想工作輔導員的職業嗅覺,楊參謀敏銳地嗅到了不同尋常。
他剛要過去八卦八卦,那邊陸宴嶺就轉身瞥他一眼:“楊參謀,你要是很閑的話,我這里還有幾分報告,你就負責整理出來吧。我先忙別的了。”
楊參謀不僅沒有打聽到八卦,還反被安排了一堆工作,頓時老臉一苦:“我昨兒剛熬了一個晚上,你就不能讓我歇息歇息?”
陸宴嶺已經起身,徑直往門外走了。
“哎!你干嘛去呀?”楊參謀忙叫他。
陸宴嶺回頭,睥他一眼:“視察工作。”
他說完轉身,剛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又轉身對楊參謀說:“對了,記得把上次國慶匯演的光盤給我考一份。”
楊參謀:“……”
哈哈,我就說這里面有事兒吧!
一個從來不看文藝匯演的人,突然要考光盤,還能是因為什么?@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文工團的女朋友唄。
*
特戰旅槍械訓練基地。
遠處的實彈射擊訓練場上,放眼望去,穿著迷彩服的士兵們一排排俯臥在草地上,認真端著槍,瞄準對面的靶子。
隨著長官一聲令下,‘砰砰砰’響起一連串的射擊打靶聲。
緊接著,那邊傳回來報靶數的反饋。
這群分配過來不到兩個月的特戰連新兵,在聽到自己的射擊成績時,有的興奮,有的懊惱,有的遺憾。
然而,陸宴嶺站在高臺上看了會兒,鋒利的眉峰漸漸皺起。
旁邊陪同他一塊兒觀看戰士實彈訓練的武連長出了一身的汗,緊張地措詞解釋道:“旅長,他們才剛來,摸槍沒多久,可能還不太……”
陸宴嶺一個眼風乜過來。
武連長就閉嘴,低頭再不敢說話了。
陸宴嶺起身,走下臺,大步朝對面的打靶場走去。
后頭武連長見狀,也連忙跟了上去。
剛打完實彈射擊的一排特戰連新兵里,就有陸少禹。
他聽到那頭報靶員報出的成績,不由表情一皺,懊惱地捶了捶頭,可惡,一定是剛才風太大了,害得他沒瞄準!
“陸少禹。”
聽到有人在身后喊他名字,而且那聲音還怎么聽怎么像他那個活閻王小叔,陸少禹不由雙股一夾,整個人緊繃起來。
“到!”
陸宴嶺淡淡瞥著他:“出列。”
陸少禹:“……”
旁邊的幾名士兵都向他投來同情的目光。
陸少禹只得硬著頭皮,從隊伍中出列,不情不愿走到小叔面前,昂著腦袋:“報告旅長,您叫我啊?”
陸宴嶺看著他這副樣子,眉頭皺得更緊了,冷聲道:“成績。”
陸少禹:“……”
這跟讓他當眾社死有什么區別……
他死也不張口,陸宴嶺便看向旁邊的副連長:“報靶。”
副連長出列:“洪斌四十七環,李小波四十三環,康勇三十九環……陸少禹十五環。”
陸少禹:“……”
啊啊啊陸宴嶺我恨你!!!
我要恨你一輩子!
陸宴嶺表情也沒好到哪兒去,瞥了眼自家大侄子那張幽怨的缞臉,冷冷朝他伸手:“槍。”
陸少禹默默把槍遞給他。
在眾連隊士兵的齊齊注目下,就見他們的陸旅長拿著槍,走到射擊臺。
一個利落凌厲的姿勢扣彈上膛,高大身體矯健側倒,完全沒用瞄準的時間,堅毅冷靜的黑眸盯著前方,放在扳機上手指連續不停扣動。
幾聲子彈射出的聲音‘砰砰砰’在場地上空回蕩。
三秒鐘時間,五發實彈射擊出去。
陸宴嶺起身,把槍扔給了旁邊的武連長。
武連長接住槍的時候,那頭報靶員洪亮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報告,五發五十環!”
陸宴嶺轉身,眼神漠然睥了眼陸少禹。
陸少禹:“……”
魔鬼,你簡直就是魔鬼!!!
等他無聲咆哮完,余光卻瞟見武連長和副連長擁簇著那個魔鬼轉身走了。
魔鬼只留下一句冷冷的話:“特戰一連,負重操練再加一倍。”
陸少禹:“……”
啊啊啊,陸宴嶺你還是人嗎!
嗚嗚嗚我要去跟爺爺告狀,說你虐待我!!!
*
晚上七八點的時候,趙旎歌才提著幾個購物袋回了家。
今天下班,她和余倩一起去市中心百貨商場買買買,把身上的錢都花得差不多了才停下來。
最后倆人找了家小店,吃了碗餛飩,然后才心滿意足地回家。
自從那輛豪車停在趙家門前后,趙光輝和陶榮就再也不過問趙旎歌每天去哪兒幾點回來和誰出去了。
在他們眼里,趙旎歌現在就跟那祖宗一樣,只能好吃好喝供著,絕不能拂逆她的任何意思。
這讓趙旎歌在趙家的日子滋潤不少。
就比如今天,見到她拎那么多購物袋回來,趙光輝竟然主動給了她一張卡,說:“拿著,自己買點衣服,女孩子就是要多打扮。”
趙旎歌詫異。
不過仔細一想,她就明白趙光輝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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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暗示她打扮漂亮點,好把陸大少爺籠絡住呢,免得到時候到手的鴨子飛了。
趙旎歌心下諷刺,能從趙光輝這種人手里摳點錢出來,可真不容易。
這錢她不花白不花!
就當是替原主受用了。
趙旎歌指尖一夾接過來,不僅毫無心理負擔,甚至還得意地朝那邊的趙蘭心晃了晃,這才轉身上樓去。
等趙旎歌洗完澡洗完頭發,從衛生間出來時,已經晚上九點了。
她擦著濕發坐在床邊,拿起手機看了眼。
今天一天,她都沒給陸宴嶺發過信息,也不知道他這陣在干嘛,忙不忙……
這么想著,她便點開了短信框,打字輸入:“陸宴嶺,休息了沒有呀?”
……
部隊基地,行政樓宿舍。
陸宴嶺坐在書案前,翻著一份匯報。
手機就放在右手邊,他的目光一目十行掃過文件上的內容,偶爾會移開,落到手機上瞟一眼。
從八點鐘過后,他回到宿舍,就坐在書案前維持著這個動作。
手機一直安安靜靜的,沒有響動。
最后看了眼手機,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正當他準備收起報告起身盥洗時,手機終于震動了一下。
陸宴嶺站在那里,垂眸看著‘嗡嗡’輕震的手機。
他搭在桌邊的右手指節漫不經心叩了叩,眼神盯著虛空某處,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手機停止震動,他才拿起來看了眼。
看完信息,他慢條斯理回復:“沒。”
短信箱里的提示來得很快,不到半分鐘就彈出她的新消息——
“這么晚還沒睡呀,該不會是在等我的晚安信息吧?”
陸宴嶺扯唇一笑。
食指無意識在手機金屬硬蓋上點了點,他盯著那句話看了會兒,沒回應,慢條斯理打了幾個字:“這么精神,今天練車了嗎?”
……
那一頭的趙旎歌在看到他問她練沒練車時,臉上的笑容僵了僵。
她還真沒練。
她逛街逛到八點鐘才回家,哪有功夫練車哦。
她趴在床上,晃著雙腿打字:
“沒呢,我才回家。”
“明天我一定練!”
“不過那個師傅把車橫著停在我家門口,我得自己原地調個頭才行,我這技術我有點害怕呀!”
陸宴嶺:“才回?”
不知道為什么,她打了那么多字,他就抓住了這一個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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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旎歌頓了頓,打字:“嗯啊,我回家時就已經八點多了。”
她發完這條信息,那邊久久沒回復。
趙旎歌盯著手機屏幕,有點著急。
至少換成網絡更發達時期的微信,她還能看到他是否正在輸入中,現在這樣,一片沉默,她都不知道他是什么個反應。
又等了會兒。
他那邊還是沒有動靜。
趙旎歌猶豫了下,繼續打字:“我今天下班和余倩逛街去了,怎么了?我沒有好好練車你生氣呀?”
這條信息發過去,那邊才終于給了回復——
“讓你爸幫你挪一下車。”
趙旎歌撇了撇嘴,這么趴在床上趴累了,她又轉身躺在床上,換了個更舒服的姿t?勢繼續打字。
“不要。”
“我的東西不喜歡別人碰。”
陸宴嶺:“你還真不客氣,什么時候成你的東西了?”
趙旎歌看著他這句有點高冷的回復,仗著看不見人,想撩他的心思又蠢蠢欲動起來。
那些騷話又開始在她腦子里蹭蹭冒出來。
她一臉壞笑,手指飛快地輸入:“東西不是我的,但人是我的呀!”
她這條信息發過去后,那邊直接不回了。
趙旎歌偷笑了下。
繼續挑逗他:“陸宴嶺,我還沒跟你說晚安,你就要睡了嗎?”
“呀,真睡啦?”
“好吧,晚安~”
“做夢要夢到我噢!”
第35章 你賠
接下來幾天,趙旎歌都過得比較規律。
早上九點去文工團練舞,下午五點半下班回家。
古典舞的編排已經初具雛形,趙旎歌是絕對的領銜領舞。
整首舞蹈圍繞《絲路》的主題創作,中間有一段需要她在一方三米寬的綢緞上凌空飛躍,不僅如此,在結尾時,她還要單手懸在一條綢帶上從高處盤旋飛舞下來,完成難度非常大。需要無數遍的練習,才能達到在臺上萬無一失。
既然白天練舞已經筋疲力盡了。
趙旎歌自然也就沒力氣回家再練車。
這個進度,她還是打算留著,等陸宴嶺周末回來再慢慢教她。
陸宴嶺大抵也看穿了她在耍懶,問過兩次后,也就不再問了。
轉眼到了周五。
一放周末,大家都有各自的安排,趙旎歌也給陸宴嶺發信息:“陸教官,什么時候繼續教我開車呀?”
她一邊發著信息,一邊往文工團大樓外走。
幾個同事說笑著經過,跟趙旎歌揮了揮手,趙旎歌笑著回應,察覺手機震動了,連忙低頭一看。
“明天再說。”
趙旎歌:“……”
她輕哼一聲,走到路邊,招了一輛出租車。
她想想覺得有點不爽,坐上車后,又拿出手機繼續問他:“怎么?你很忙呀?”
就算今天下班已經晚了,但吃個飯什么的,還是可以的吧。
明天再說。
什么叫明天再說?
過了幾分鐘,陸宴嶺才回復她:“開會。”
好吧……
趙旎歌也不是個不講理的人,既然他是在忙正事,也就不去打擾他了。
趙旎歌坐車回了家。
吃完晚飯后,看著在大門前停了好幾天的車,她心想,你沒空教我算了,真當我不能自己學嗎?
這么想著,趙旎歌已經拿著車鑰匙走了過去。
她坐上車,把車啟動,調整好后視鏡的位置,準備先給它調個頭。
她打了兩下方向盤,本來以為自己看準了方向的,誰知油門一踩,突然聽到‘嚓’的一聲。車屁股不知道怎么就刮在了大門口的石墩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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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旎歌趕緊跳下車,看了眼車尾被刮出的手臂那么長一條白色劃痕,還有個明顯的凹痕。
心想完了:“……”
完了完了。
這車應該挺貴的吧。
也不知道修這么一道刮痕要多少錢?
趙旎歌忐忑地拿出手機,給陸宴嶺發信息。
她小心翼翼地措詞打字:“呃,如果,我只是說如果哈!車真被我撞壞了怎么辦呀?(〃‘▽’〃)”
過了半晌,對面陸宴嶺回復:“那你賠。”
趙旎歌:“……”
她咬著手指頭打字:“賠多少呀?我沒錢,我好窮的,我以身相許行不行呀嚶嚶嚶QAQ”
*
某特戰旅高層軍官會議室。
前來開會的指揮官們陸續步入會廳,坐在上首的陸宴嶺看完信息,面不改色將手機熄屏,而后關機揣入口袋。
長桌左側的楊參謀見人已來齊,示意會議開始。
兩個小時后,這場高層軍官會議才結束。
大家陸續走出會議室時,夜色已深。
在部隊,像這種臨時接到突發任務召開會議實屬正常,執行任務忙起來的時候,兩三個月都沒有休息時間也有過。
一般這種時候,大多數軍官都會索性就留在部隊不回去了。
有些外省籍軍官,更是常年就住在部隊分配的家屬大院里。就比如楊參謀,他妻子是外地的,結婚后就直接把家安置在了部隊,得空才會回一趟市里。
今天開完會已經很晚了,晚上十點多鐘,楊參謀本來以為陸宴嶺也會在部隊宿舍將就一晚。
可看到他拿著車鑰匙往車場走時,詫異:“這么晚了還回去?”
陸宴嶺徑直走到車前:“車被撞了,回去處理。”
楊參謀更詫異了:“很嚴重?人出事了?”
如果不是很嚴重,關系到生命安全,犯得著驚動陸大旅長三更半夜親自開回市區去處理嗎?
陸宴嶺冷冷瞥他一眼:“不會說話就少說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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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參謀:“……”
他啞然的當口,那邊陸宴嶺已經上車疾馳而去,消失在寒風深重的夜色中了。
*
趙旎歌的試探信息發出去后,卻沒有得到陸宴嶺的回復。
她等了半天,也不敢再亂動了,怕待會兒又給弄出什么意外來。
陸宴嶺要是真讓她賠,這幾百萬的豪車,她可賠不起。
她就把車扔在那兒不管了,反正這是趙家自己門前的入戶花園,除了擋到他們一家人的進出路口,又不妨礙別人。
是不妨礙別人,但是她這么把車橫在大門口,刺到趙蘭心的眼。
趙蘭心今天下班和兩個死黨約飯,晚上一回來,就看到那輛晃眼睛的豪車囂張地擺在大門口的石墩子前。
她一進門,就沖趙旎歌道:“你有毛病吧?故意把車橫在那里,顯擺什么?是生怕人家不知道陸大少爺送了一輛車給你是嗎!”
趙旎歌:“?”
趙旎歌懶得跟她掰扯,直接嗆道:“是啊,我就是故意橫在那里的,怎么,你看不慣啊?有本事也讓人送你一輛啊。”
趙蘭心:“……”
趙蘭心冷笑:“得意什么?像那種大少爺不過就是圖個新鮮罷了,等膩了厭了,有你哭的時候!”
“嘖嘖。”
趙旎歌覷她兩眼,“你還挺會替人著想呢?那你最近老往王太太圈子里擠什么呢?是不是想找個圖你新鮮的男人啊?怎么,沒找到哇?”
趙蘭心:“……”
趙蘭心恨恨瞪她一眼,轉身走了。
趙旎歌切一聲,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好幾天沒教訓她,竟敢跑來挑釁。正愁今天煩著呢,就撞到她機關槍上了。
小樣兒,還收拾不了你。
*
第二天早上,趙旎歌一覺睡醒。
懶洋洋摸過床頭的手機,這才看到,昨天晚上差不多十二點鐘的時候,陸宴嶺給她回了一條信息。
陸宴嶺:“明天上午十點,學車。”
趙旎歌看到這里,一個激靈就坐了起來。
她看看時間,媽呀,已經九點十幾分了!
來不及了,她趕緊掀開被子沖下床,以最快的速度洗臉刷牙梳頭發,然后又換衣服化妝。
一頓行云流水操作下來,陸宴嶺的電話在十點鐘準時打進來時,她剛好對著梳妝鏡把口紅涂好。
“喂~”
她嗓音嬌嬌甜甜地應了聲。
那頭好似頓了頓,才低沉開口:“收拾好了?”
趙旎歌又看了眼鏡子里美美噠的自己,嗲聲道:“對啊,人家已經收拾好半天了,就等你的電話呢。”
“感冒了?”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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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旎歌愣了下:“沒有啊。”
陸宴嶺:“那說話聲音怎么這樣。”
趙旎歌:“……陸宴嶺你煩不煩?!”
陸宴嶺低聲笑了下:“行了,下來吧。我到你家樓下了。”
趙旎歌輕快地拎著包下了樓,經過客廳時,看見趙蘭心也正拿著個化妝包坐在沙發上化妝,估計是待會兒也要出去。
趙旎歌沒搭理她,換上鞋子就出了門。
趙蘭心見她這副裝扮,一看就是出去約會的,畫著眼線的動作一頓,想了想,放下東西起身走到窗前往外望了一眼。
只見昨天晚上橫放在大門前那輛梅賽德斯豪車還原位不動,這陣大門路前一側,卻又停了另一輛黑色的軍用越野。
趙旎歌徑直走到那輛軍用越野前,拉開車門,熟門熟路地上了車。
趙蘭心:“……”
她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看了會兒。
這次那輛車并沒有第一時間開走,趙蘭心反應很快,立馬跑出門,鬼鬼祟祟閃到一株矮樹叢后,借著綠植的遮擋尖著眼睛往那輛車里瞧。
這一次,讓她看t?清了車里男人模糊不清的側臉。
雖然那只是一個側臉,但趙蘭心對那個男人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
她是絕對不會看錯的!
就是他!陸宴嶺。
陸少禹那個常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小叔,現任陸軍特種旅的旅長。
他怎么會來接趙旎歌???
莫非……
趙蘭心心頭冒出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測——趙旎歌周旋在陸家叔侄倆之間,兩邊下注???
靠,趙旎歌那個小賤人,這么有手段的嗎。
*
“那什么……”
趙旎歌坐上車后,就像個犯錯的小學生一樣戳著手指道:“你的車被我不小心蹭了一個刮痕,唔,也不算很明顯啦,最多也就這……這么長。”
她兩根手指比劃了一個距離,眨著眼睛道:“一丟丟而已啦!”
說完,她眼巴巴地望著陸宴嶺:“你不會讓真的讓我賠吧?”
陸宴嶺肘撐著方向盤,側過頭,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演戲。
“我沒錢的。”
趙旎歌見他瞧著自己也不說話,趕緊可憐兮兮地補充,“我真的很窮!上周我剛買了幾件新衣服,把工資都花掉啦!身上一分錢也沒有了!”
她委屈地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專賣店新款裙子:“就是這件,你看嘛!五百多塊呢……我特地為了在和你約會時穿專門買的……”
“約、會?”
他倏然打斷她。
趙旎歌被他一打斷,也卡了下殼。
瞧著他的眼珠子飛快亂瞟,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圓過去,無意識應了句:“啊……”
陸宴嶺提眉梢:“我什么時候和你約會了?”
趙旎歌臉頰慢慢爬上一縷紅暈,她咬著唇,反問他:“沒…沒約嗎?”
陸宴嶺沒說話,只用一雙幽深的眸子看著她。
趙旎歌被他這樣看著,感覺自己整個人就像被他的視線剝掉一層衣裳似的,她的一切不良動機都在他眼皮底下無所遁形。
她垂下了頭,避開他審視的目光。
空氣一下子變得凝固,粘稠,悶熱,還有幾分令人喘不過氣。
或許是被他盯得有點惱了。
趙旎歌紅著臉,將安全帶一解,賭氣地道:“那我走了!”
一轉身,手腕被人攥住。
趙旎歌不動,等他先開口。
幾秒后,陸宴嶺說:“我車被撞了還沒生氣,你倒先氣上了?”
趙旎歌抿著唇,還是扭著身子不說話,也不理他。
就這么僵持。
“行了。”
他松開她的手,有點無奈地說:“別耍小孩子脾氣了。車我已經打電話叫人來處理了,安全帶系好,走了。”
趙旎歌這才偷偷彎了下嘴角,傲嬌哼一聲,重新把安全帶系上。
*
陸宴嶺把車開到一片老城區。
這里的房子黛瓦灰磚,胡同和巷子交錯纖陌連在一起,老人坐在屋檐下曬太陽,幾個小孩在巷子里踢毽子。
寧靜,和諧,充滿了生活氣息。
趙旎歌探出腦袋打量,問他:“這是哪兒啊?”
“城西四方街。”陸宴嶺下了車。
趙旎歌也下車,站在老城區前一打量,發現巷子里竟然有好幾家賣小吃的攤店,此時正臨近中午,那些小吃攤門口冒著熱騰騰的白氣出來。
空氣里飄過一陣陣食物的香味。
“想吃什么?”
陸宴嶺往前走,問她。
原來是帶她來這里吃飯啊。
趙旎歌其實還喜歡這種有煙火氣的小店。
她的長相氣質,雖說一看就跟那種優雅的法式西圖瀾婭餐廳和小提琴非常適配,但她確確實實是出自蜀城。在蜀城,這種街頭巷尾的小飯館隨處可見,趙旎歌小時候,就是在那樣的環境長大的。
她四下望了會兒,瞧見前頭有一家掛‘雜醬面’招牌的店。
“雜醬面吧。”
趙旎歌笑著說,“聽說京市雜醬面有名,我來了這么久,還沒吃過呢。”
陸宴嶺看她一眼。
這會兒嘴倒是不挑了。
他帶著她進了面館,要了兩碗面。
趙旎歌拿起筷子,大快朵頤,呼嚕嚕吸著面條,吃得很香。
對面陸宴嶺不由看了她兩眼。
“看我干什么?”趙旎歌挑著面條眨眼,“你吃啊。”
陸宴嶺目光落在她唇瓣上看了會兒。
有一滴醬汁沾在她嘴角,她卻恍若未覺,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陸宴嶺突然感覺指腹有點癢。
他斂下眸光,從旁邊的紙巾盒抽出一張紙,遞給她:“嘴角沾到了。”
“哦……”
趙旎歌看他一眼,接過紙巾,正準備自己擦的時候,動作突然一頓。
又把紙巾遞還給了他。
她一手撐在桌上,捧著臉頰往前傾,沖他盈盈眨眼:“我看不見,要不你幫我?”
陸宴嶺:“……”
他眼皮緩緩掀起來,上下看她一會兒,輕易便在她眼里捕捉到一些意圖。
陸宴嶺心底輕哂。
他垂眸,指腹一動,抬手的同時,掰過她下巴。
拇指撫過那嬌妍紅潤的唇瓣,故意往下按了按。
薄繭指腹劃過趙旎歌唇瓣時,一陣酥癢拂過,她無意識抿了抿唇,就好像含著他手指吮了一下似的。
陸宴嶺卻神色淡然,手指擦去她唇角醬汁,若無其事收回了手。
第36章 定格
溫熱手指撫過她唇瓣時,趙旎歌愣了下。
隨即一股電流般酥麻的癢意拂過,她忍不住舔了下唇。
她的唇瓣飽滿而有彈性,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一摁就陷了下去,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時,那手指就一觸即離,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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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旎歌:“……”
若不是那股觸電感還在,她都要懷疑剛剛是自己的錯覺了。
趙旎歌反應有些遲鈍地眨了眨眼。
如果她沒會錯意的話……
她剛剛,是想撩他,結果反被他撩了??
可她仔細去看對面陸宴嶺的表情時,卻發現他一副神色如常的模樣,沒有任何異樣。
他甚至還看她一眼,問:“怎么不吃了?”
趙旎歌:“……”
她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想問他,剛才那舉動什么意思,但又下意識覺得,以他的行事作風,肯定會似笑非笑反問她,趙小姐想多了吧?
反顯得她自作多情似的。
趙旎歌忍住了。
也裝作沒事兒人一般,笑著問他:“擦干凈了嗎?”
陸宴嶺視線掃過她的臉,手指間濡濕的觸感還未散去,平靜道:“沒了。”
……
吃完東西,從面館離開。
陸宴嶺帶著她上車,開到了一個廢棄的空地。
他們車開過去后,便有個物管老伯過來,手里拿著一大串鑰匙,見著陸宴嶺立馬笑得一臉皺紋:“您來啦!”
說著把那個廢棄空地圍著的鐵網門打開,讓陸宴嶺的車進去。
趙旎歌好奇打量四周:“這又是哪兒?”
陸宴嶺打了個方向盤,把車開進去。
等車停穩,他才回答她的問題:“這里以前是個學校,后來小學搬去城區,這里就廢棄了。”
趙旎歌下了車,看到偌大的場地枯葉飄飛,已經有些脫色地上隱約還能看出球場的劃線,對面是一幢矮矮的教學樓。
她問:“我們來這兒干什么?”
陸宴嶺挑眉覷她:“三米多寬的綠化道你擺不開,不得給你找個寬敞的操場練練?”
趙旎歌:“……”
她嗔他:“你說話就說話,干嘛損人!”
陸宴嶺輕笑,走到副駕駛那邊去:“行了,坐上去吧。”
*
地方變寬敞后,車開起來的感覺是不一樣。
趙旎歌握著方向盤,再也沒有了在綠化道上開車時那種小心翼翼的緊張,想往哪邊拐彎就往哪邊拐彎,就算橫沖直撞也不用擔心撞到樹或行人。
她很快愛上了這種自由馳騁的感覺。
在寬闊的廢棄操場上開了兩個小時后,她就覺得自己可以了!
甚至有了種自己已經是個老司機的錯覺。
她得意地對陸宴嶺說:“你說以我現在的水平,去考駕照是不是能一把過?”
陸宴嶺瞥她一眼:“知道駕照都考什么項目嗎?”
趙旎歌已經飄了,享受著掌控方向的感覺:“不就是筆試和路考嘛,都很簡單啊!”
陸宴嶺便叩叩手指:“那你在前面停車。”
趙旎歌依言停下,疑惑地看他一眼,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陸宴嶺下車后,走到操場路邊,撿起一塊石子,在靠鐵網的側邊畫了兩下。
就在趙旎歌看著他動作不明所以的時候,他又在那兩條豎線兩頭橫劃一道,形成了個大約2.5x5米的豎方框。
陸宴嶺扔掉石子,拍拍手上灰塵。
轉身看著車里的趙旎歌,好整以暇說:“把車停進這個框里來。”
趙旎歌t?:“……”
她把身子探出去沖他道:“你把框畫那么小,你這車這么大,我怎么開得進去啊?”
陸宴嶺看她一會兒:“下來。”
趙旎歌哼一聲,不情不愿下了車,覺得他就是在成心為難她。
陸宴嶺等她下車后,長腿跨進駕駛座,把開往前開了點,方向盤迅速反向一打,體型霸氣威猛的越野車就那么絲滑地側倒進了那個方框里。
正正好好,不多不少。
甚至連輪胎都沒有壓到一點線。
趙旎歌:“……”
陸宴嶺下車,看著她問:“學會了嗎?”
趙旎歌笑得心虛:“學廢了。”
陸宴嶺:……
陸宴嶺看她一會兒,捏了捏眉心:“不會就練。”
*
一整個下午。
趙旎歌就跟那個方框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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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咬牙練習倒車入庫,一邊在心里暗罵陸宴嶺!
她找他教車是為了制造約會,不是真要給自己找一個嚴苛教官!!
此時此刻,陸宴嶺站在下面,一臉沉肅地看著她越開越歪,起先囫圇個車身還能開進去,現在是連個車身都擠不進去了,不由眉頭緊皺,指揮起來:“先打右邊,再往左打一圈,進去的時候往左。”
趙旎歌:“……”
趙旎歌不干了!
她把剎車一踩,從車上跳下來,大步走到他面前,幽怨瞪著他:“陸大教官,不好意思,我累了我不練了我要休息了!”
陸宴嶺:“……”
他抬起腕表看了眼,又看了眼她鼓起的臉頰,心頭一嘆:“好吧,今天就到這兒。”
*
越野車行駛在蜿蜒的公路上。
車內安安靜靜的,身邊的女人大抵是真累了,腦袋靠著車窗,難得安分下來,一句話也沒有說。
陸宴嶺好笑地睨了她一眼。
倒是沒睡著,只不過有氣無力地耷拉著,手指撒氣似的摳著安全帶,只拿一個后腦勺對著他。
趙旎歌確實挺氣惱的。
好好的一個周六,她就擱這廢棄操場打了一下午方向盤,手指頭都快打出火星子了。
這也就算了。
學車本來也是她自己主動要學的。
可這時候,他不是應該過來握著她的雙手,溫柔低沉地說:“沒關系,慢慢來,我教你。”
然后倆人開始在車上順理成章 來一點肢體接觸,眼神曖昧,再然后進一步……
不!
這一切美好畫面都只是她自己的想象罷了。
現實是,
他就擺著那副‘你是我教過最笨的學生’表情,無動于衷,不近人情。
讓她練了整整三十遍倒車入庫!
三十遍啊!!!
陸宴嶺,你還是人嗎?!
趙旎歌越想越氣。
直到回城之前,都不想再理他了。
其實,以陸宴嶺的行事作風。
要是趙旎歌在部隊見到過他是怎么訓手底下那些兵的,就會知道,今天的陸大旅長,已經夠溫和夠耐心了。
換作任何一個特戰旅的兵哪怕是楊參謀在現場,見了也會當場驚掉下巴——原來他們以鐵腕作風著稱的陸旅長,還有這么溫柔的一面呢?
可惜這些趙旎歌都不知道。
她沉侵在自己的情緒當中。
……
深秋傍晚,太陽漸漸西斜。
沿途的風景如同一幅流動的畫卷展開,窗外正對著西邊,一輪紅日正好嵌在大片云朵后,映得遠處山巒疊嶂,彩云繚繞,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大自然的恢宏與美麗,在這一刻具象在眼前。
趙旎歌雙眼一亮,瞬間振奮坐直身,指著窗外:“陸宴嶺,你快看!落日晚霞,好美啊!”
陸宴嶺抬頭看了眼,視線移過去瞧她表情。
見她一臉向往,剛才還蔫了吧唧的,這陣就興奮得跟個小孩子似的。
一雙清澈雙眼映著夕陽余暉的碎光,亮晶晶的。
陸宴收回視線,在前方路口轉了個道,將車開到一處野坡前停下。
趙旎歌迫不及待就解了安全帶跑下去。
她跑上野坡,站在上面仰首眺望了會兒霞金落日,回頭對陸宴嶺大聲喊:“陸宴嶺,快過來呀!”
陸宴嶺就站在下面看她。
漫天的橘紅彩云中,她就在他視線盡頭,身影纖細一抹,裙擺被風吹得飛揚,她轉身回頭,笑著喊了他的名字。
胸腔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
耳邊有一瞬寂靜,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只有那抹站在逆光下的身影。
過了兩秒,陸宴嶺才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臟重新跳動起來。
“在那兒愣著做什么?”
趙旎歌沖他招手,“快上來啊,快來幫我拍張照,趁夕陽還沒落下去!”
說完,她自己已經掏出手機,對著遠處的晚霞咔嚓咔嚓拍了幾張。
雖然下午的時候有諸多不爽,但回去的路上能意外看見這么美麗的晚霞,也算是彌補了今天的遺憾。
趙旎歌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已經不跟陸宴嶺計較了。
等陸宴嶺慢吞吞走上坡頂時,她興沖沖跑過去把手機遞給他,還叮囑:“記得要把我拍美一點!”
她跑回去,背對著落日晚霞擺了幾個美美的姿勢。
陸宴嶺垂眸,看著被裝進手機鏡頭里的女人,切了個近景,凝視著她明媚嬌艷的笑容,摁下快門。
‘咔嚓’一聲。
照片里的女人與拿著手機的男人,同時被定格在這一瞬。
*
趙旎歌在那邊接連換了幾個pose,卻見陸宴嶺拿著手機都沒怎么動,問他:“拍了嗎?”
陸宴嶺收起手機,遞給她。
她跑過來:“給我看看。”
從他手里接過手機,點進相冊看了眼,突然對他刮目相看:“呀,拍得可以啊!大師手筆。”
陸宴嶺與她錯身,往前走去,看向天邊晚霞。
趙旎歌滿意地欣賞了會兒自己的美照,不得不說,雖然她自己長得好看是主要因素,但陸宴嶺幫她拍的這兩張照片,無論是從機位取景,給她找的角度,還是光影捕捉,都達到了一個頂級的水平。
要是像素再高清一點,都可以直接拿去當雜志封面了。
趙旎歌忽然抬頭,瞟他一眼,悄悄走到他身后。
“陸宴嶺。”她喊他。
陸宴嶺回頭,正對上她舉起的手機。
趙旎歌抬手對著鏡頭比了個[耶],狡黠地說:“看鏡頭,笑一個!”
趁著陸宴嶺毫無防備,她偷偷拍到了一張倆人的合照。
拍完后,她光明正大當著他點開照片看了眼,眉眼彎彎笑起來:“哎呀,這張抓拍得還不錯呢,我要把它換成我的新屏保!”
她手指飛快點了幾下,把剛和陸宴嶺的那張自拍,換成了手機壁紙。
“這樣,以后只要我一打開手機,就會想起你啦!”
被美景治愈好心情的趙旎歌,想到自己任務,時刻不忘撩撥他一下。
她思及一段曾在某本散文集里看到的小詩,特別適合眼下氣氛。
“我是個俗氣至頂的人,
見山是山,
見海是海,
見花便是花,
唯獨見了你,
云海開始翻涌,江潮開始澎湃,
昆蟲的小觸須撓著全世界的癢。
你無需開口,
我和天地萬物便通通奔向你。”
她笑吟吟對著陸宴嶺,不羞不臊地念了這段肉麻情詩。
這些日子以來,無論是發短信也好,當著面也罷,趙旎歌已經習慣了這么挑逗他,都是她平時的基本操作罷了。
反正他也從來不回應,鍛煉得趙旎歌羞恥度是越來越高。
但這一次。
陸宴嶺看著她把合照設為屏保,又對著他念情詩,既沒阻止,也沒否認。
他就那么看著趙旎歌,漆黑眼睛深邃不見底,里面情緒涌動間,被夕陽映成淺金的琉璃色。
那目光帶著股冷峻深沉的禁欲感,但又充滿了野性的攻擊性,穿過光影直直落在她臉上。
趙旎歌忽然察覺到什么。
她從手機屏幕上抬起眼,撞入他的視線中。
四周的空氣突然變得稀薄。
氣息交纏間,趙旎歌突然有些呼吸不穩。
她這才發現,他站得離她好近,剛才她來到他身后自拍,而這陣他轉過身,就成了這樣一個一低頭就可以俯視她鼻尖的距離。
“誰允許你用我照片了?”他低低開口。
兩人靠得極近,連呼吸都交纏在一起。
趙旎歌撩眼瞧他一眼,小聲嘟囔:“用一下又怎么了嘛……”
他慢條斯理朝她抵近,語氣沒來由有點迫人:“以為我照片是誰都能用的?”
趙旎歌被他逼得往后退了一步,結結巴巴說:“那……那你要怎么樣才肯讓我用嘛?”
陸宴嶺居高臨下看著她,眼見著她眼神躲閃,飛快地游移,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陸宴嶺:“想用我照片,除非——”
“除、除非……什么?”
她睜大雙眼,閃著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望著他。
趙旎歌的眼睛形狀好看,是帶了點丹鳳弧度的扇形雙眼皮,眼尾自然上挑,睫毛卷翹,這么斜飛雙眸看人t?時,天然就有種在勾人的感覺。
“除非。”
陸宴嶺深深看她,剛要開口。
趙旎歌腳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一個趔趄不穩,驚呼一聲往后倒去。@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陸宴嶺迅速上前一步,伸手攬住她的腰。
身后就是個長滿野草十來米高的陡坡,趙旎歌差點掉下去,嚇得小臉都白了,瞪他一眼:“除非讓我摔一跤是吧!!”
陸宴嶺:……
他咽下到了嘴邊的話。
卻想。
這個女人,嘴里到底有過一句真話嗎?
第37章 虛偽
直到回到家,洗完澡躺在床上,趙旎歌敷面膜時,回想今天下午陸宴嶺的反應,才感覺有點怪怪的。
但具體怪在哪里,她又一時半會兒說不出來。
當時——
她緩過神來,意識到他的手就圈在她腰上時,正想做點什么,陸宴嶺神情淡淡看她一眼,便松了手。
等他們回到市區,已是晚上六點多。
陸宴嶺也沒有像上次一樣,把她扔家門口就走了。
倆人還吃了個晚飯,才將她送回家。
吃飯時趙旎歌也沒察覺什么不對的地方,畢竟陸宴嶺那個人一向就冷言寡語。
但這陣回了家,躺下來,思緒慢慢回潮,趙旎歌突然回過味兒來……
她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細節啊?
趙旎歌看了眼手機,摸著下巴琢磨了會兒,打算給陸宴嶺發個信息試探一下。
她打字:“陸宴嶺,你知道我今天念的那首詩叫什么嗎?”
過了很久很久。@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陸宴嶺才回復:“什么。”
趙旎歌抿唇笑了下,既然這種無聊的短信他都會回,看來應該是一切正常的,于是她也樂得順其自然撩他。
趙旎歌:“叫,《愛你就像愛生命》。”
良久后,陸宴嶺回了她三個字:“趙旎歌。”
趙旎歌看著短信框里彈出自己的名字,心口莫名一跳,飛快回應:“怎么啦?”
陸宴嶺:“要是閑得慌,你就早點睡。”
趙旎歌:“……”
她丟開手機,揭了面膜去洗臉。
*
第二天周末。
趙旎歌睡了個懶覺。
今天沒什么安排,她就收拾了下房間,把陽臺的花澆了,把貓砂換了。
等她磨磨蹭蹭下樓吃午飯時,看到陶榮一個人在家。
陶榮一看到她就問:“外頭車怎么不見啦?陸少爺要回去了?”
趙旎歌走到沙發坐下,端起茶:“拿去修了。”
“哦。”陶榮又問,“那你今天怎么沒去和陸少爺約會?”
趙旎歌:“他有事不行啊!”
昨天從老城區回來,陸宴嶺就說他今天有事,等車修好后送回來讓她自己多練。
陶榮就在這兒打聽來打聽去的,真是煩人。
“好好好,媽就是問問罷了。”陶榮見沒什么情況,心里就放心多了。
下午,趙旎歌干脆出門去找了一家駕校。
反正不管到時候陸宴嶺還愿不愿意教她開車,這駕照她都是要拿的。
報完名后,駕校發了本書給她,看完這個再去考試。
趙旎歌從駕校接待處出來,看看時間,還早。
她給余倩打了個電話,準備約她出來吃晚飯。
電話打過去,余倩也在跟她小男友約會,沒空呢。
得知趙旎歌一個人,余倩在電話那頭叫她過去跟他們一起吃,趙旎歌不想當電燈泡,就沒去打擾。
在街上逛了會兒,有點無聊,趙旎歌就打算回家啃書算了。
結果她走到路邊剛要打車,突然一輛拉風的跑車在她面前停下,坐在車里的男人探出頭來:“小美?!”
“太好了,竟然會在這兒遇見你!我是小帥啊!”他拉下鼻梁上的墨鏡,一臉驚喜地看著她。
趙旎歌:“……”
“你要去哪兒?”陸少禹眼睛一瞬不瞬看著她,“上車,我送你!”
坐在陸少禹跑車上的另一個狐朋狗友:“……”
兄弟,這就沒意思了吧。
車上攏共就能坐倆人,她上來了我去哪兒?
果然,陸少禹一說完,轉身就對旁邊的兄弟屁股踹了一腳:“你下去!!”
那人:“……”
趙旎歌頓時覺得有點好笑。
旁邊那人剛要悻悻下車,趙旎歌道:“不用了,我打車。”
“哎別啊!”陸少禹急忙從車上下來,走到趙旎歌跟前,“這陣還早呢,要不一起吃個飯吧?吃完我再送你回去。”
趙旎歌一看這輛騷包的跑車,就知道這家伙是個紈绔公子,不想跟他多糾纏,婉言謝過轉身就走。
陸少禹見她抬步要走,也跟著她邊退邊問:“小美,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啊?”
趙旎歌頓步,面無表情看著他:“首先,我不叫小美,我叫趙旎歌。”
陸少禹一愣:“你也姓趙啊?”
趙旎歌睇他一眼:“其次,我已經有男朋友了。請你不要再來煩我。”
陸少爺臉一垮,跟要哭了似的:“小美,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就給我一個機會吧!”
趙旎歌有點無語,轉身招了輛出租車,坐上走了。
等她走后,陸少禹車上那狐朋狗友才下來,勾搭著他的肩,下巴一抬:“陸少,那妞誰啊?這么拽?嘖,不過長得倒是極品。她男朋友誰?哥們找人收拾一頓丫就老實了!”
陸少禹氣得連踹了他幾腳:“收拾?我看你他媽才是欠收拾!不許侮辱我的神仙姐姐!”
*
第二天到了文工團。
余倩跑來問趙旎歌,昨天什么情況?
趙旎歌擺擺手說沒什么,她正啃書啃得起勁兒呢。
這次,她定要讓陸宴嶺對她刮目相看。
在這一周里,她打算直接把科目一科目二考過,讓他看看,她到底是最笨的那個,還是最聰明的那個。
見她練舞還帶了書來,余倩湊過來一看,驚訝:“你考駕照啦?”
“對啊。”趙旎歌笑,“其實我已經會開了,就差這考試這一關,等我拿了駕照,開車帶你出去玩兒!”
接下來幾天,趙旎歌白天練舞,晚上啃書,時間過得很快。
到了周五那天下午,車終于修好給她送來。
這一次,趙旎歌信心十足,坐上車后,熟練地倒了個車,發現輕而易舉。比起陸宴嶺給他畫的那個嚴苛方框,這樣沒有束縛的原地掉頭簡直不要太簡單!
她在大門的空地前,來回開了幾圈,手感不錯。
晚上她給陸宴嶺發信息:“車修好了,明天陪我去考試吧?”
陸宴嶺:“明天沒時間。”
趙旎歌一看他的回復,就皺起了眉頭。
沒時間沒時間,從那天從郊外練完車回來,他就一直說沒時間。
這幾天趙旎歌也忍住了沒怎么去騷擾他,可明天都周末了,他怎么還沒時間!
該不會是在找借口搪塞她吧?
趙旎歌抱著手機思索了會兒,打字:“行,要是你實在沒空,我找別人陪我去就是了。”
以退為進誰還不會啊。
趙旎歌把信息發過去后,就不再看手機,抱著貓去了陽臺。
她戳著小可愛圓滾滾的腦袋說:“你爸比可真是個鐵石心腸,幾天不見,他竟然都不想我們!”
趙旎歌想著想著,有點狐疑:“你說,他該不會是被別的小妖精給纏住了吧?”
小可愛:“喵喵。”
趙旎歌不可置信:“你也這么覺得是吧?”
就是這時,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嗡嗡’震動兩下。
趙旎歌迅速拿起手機一看,陸宴嶺回復:“我明天要去蜀城,下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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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蜀城?
趙旎歌頓了下,之前鐘叔就說過,陸家老爺子是蜀城人,最近老兩口正在蜀城調養。陸宴嶺這時候去蜀城,應該是去接老爺子回京的吧?
既然如此,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趙旎歌立馬回他:“你要去蜀城啊!那太好了!正好我也小半年也沒回去過了,我能順道跟你一塊兒去嗎?”
陸宴嶺不知道在忙什么,半天沒回復。
趙旎歌等得心急,直接打了電話過去。
電話接起,陸宴嶺的聲音透著沙啞:“干什么。”
趙旎歌被他如此沙啞的聲音驚了一下,下意識問:“你怎么了?生病了嗎?”
陸宴嶺那頭頓了頓,只是道:“什么事?”
趙旎歌幾乎都能想象得出來他一邊捏著緊皺的眉頭,一邊耐著性子跟她說話的神情。
電話里莫名低沉的氣氛讓趙旎歌到嘴邊的話也遲疑了下,半晌她才小聲問:“陸宴嶺,我能不能跟你一塊兒回蜀城啊?”
陸宴嶺嗓音低啞:“我去接我t?父母,帶著你?”
趙旎歌趕緊解釋:“啊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想搭個順風車,正好你也要回蜀城,我也好幾個月沒回去了,就…挺想老家的親戚朋友的。”
陸宴嶺半晌沒應聲。
趙旎歌小心翼翼地問:“行不行呀,陸宴嶺?”
問完這句話,趙旎歌心想,他要是不答應,那她就要使出殺手锏了。
電話那端始終沉默著。
趙旎歌在這種令人心慌意亂的沉默中,慢慢醞釀情緒,嗓音已經帶上了哭腔:“陸宴嶺……”
“行了。”
她聽見陸宴嶺嘆了口氣,“明早九點,門口等著。”
趙旎歌醞釀到一半的情緒立馬收回,喜笑顏開:“好噠!明早九點,不見不散!”
*
電話一掛,趙旎歌就興奮起來。
明天要回蜀城,那邊路途遠,既然去了怎么說也要住一晚才會回來。
太好了!
這種機會不是什么時候都有的!
趙旎歌便開始翻箱倒柜,拿出包,計劃要帶的隨身物品。
思來想去,她覺得還是不能表現得太刻意。
畢竟她跟陸宴嶺說的是順路坐他車回去看老家親戚,如果她打扮得太過花枝招展,不就司馬昭之心了嗎。
最后,趙旎歌只塞了一套換洗衣服,兩罐茶葉以及兩盒補品進去。
這樣一來,看著就像個回鄉探親的人了。
第二天早上九點,早飯一吃完,趙旎歌就拎著包出了門。
還差五分鐘到九點時,陸宴嶺的車就開到了趙家大門前。
趙旎歌坐上車,正要跟他打招呼,突然發現幾天不見,他眼下似有一點青色,像是沒休息好的樣子。
“你們部隊這陣子很忙嗎?”趙旎歌問。
陸宴嶺淡淡嗯了聲,開著車往前行駛。
從京市到蜀城,路途漫長,開車要開整整半日,趙旎歌有點擔心他這樣會疲憊,一路上便找些輕松隨意的話題來和他聊天。
誰知陸宴嶺根本沒什么交談興致,就像真只把她當一個搭順風車的人一般。
直到此時,趙旎歌才算是真的確定,陸宴嶺他不對勁。
他現在這副樣子,就跟那天從城外看完晚霞回來,一路上不言不語開著車時一模一樣。
跟他說什么,他都只是淡淡應兩聲,讓人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趙旎歌忍不住問他:“陸宴嶺,你怎么了啊?”
陸宴嶺看她一眼,將車停在途中一個服務站,徑直下了車。
趙旎歌看了眼時間,不知不覺已經中午,他們出發三個小時了。
前頭陸宴嶺已經走進一家快西圖瀾婭餐廳,趙旎歌見狀,連忙跟上。
*
服務站里停留的路人不多,這家快餐店里除了他們,就只有一個趕路的司機。
“吃什么自己點。”
陸宴嶺點了一份簡餐,然后把菜單遞給趙旎歌,語氣仍是那樣冷冷淡淡的樣子。
在他說這話的時候,趙旎歌也是真的有點生氣了。
要不就別答應帶她來,既然帶她來了,又這么一副態度,什么意思啊!
要是換作別人,以趙旎歌的性格早就扭頭走了。
也就是他陸宴嶺,她才忍著沒發作。
趙旎歌把菜單一推:“我不吃,沒胃口!”
陸宴嶺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半晌,定定道:“趙旎歌,是你自己要跟來的。”
趙旎歌:“……”
趙旎歌與他雙眼直視的那一瞬,忽然清醒了下。
是啊,她在矯情什么呢?
明明就是她自己千方百計、死皮賴臉跟來的。
她是為了要攻略他,從他這里得到心動值,才一直纏著他的,不是嗎?
所以她心里的那點不舒服重要嗎?
不重要。
哪怕要她虛情假意,心口不一地把他當大爺供著,只要他肯對她動心,讓她完成攻略任務,不就行了。
小情緒那么多干什么。
趙旎歌花了兩三秒鐘,在心里冷靜整理好了心態,重新換上一幅笑意盈盈的表情:“哎呀,人家跟你開玩笑的啦!那我點跟你一樣的好了。”
陸宴嶺就那么冷眼看著她,從前一瞬的委屈任性發脾氣,再到這一刻的欣然明媚元氣滿滿,過渡得非常生硬且不情不愿。
盡管她在沖他笑。
可陸宴嶺在她眼里看不到一絲真實的情緒。@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這一刻,陸宴嶺突然覺得好荒誕。
這個女人,是如此的虛偽,做作,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意圖的痕跡。
或許她自認為自己的表演渾然天成,可看在陸宴嶺眼里,只覺得可笑至極。
雖然陸宴嶺一開始也沒把她當做一個單純的女人。
有時候甚至也想,那就瞧瞧她到底想干什么,能翻出點什么浪來。
可在他一次又一次的縱容后。
現在,再看著她那張對他虛與委蛇的臉時,陸宴嶺頭一次感到了煩躁。
他寧肯看她像剛剛那樣委屈,任性,甚至對他發脾氣,也不想看她用一張虛偽的假笑表情對著他。
第38章 開房
車抵達蜀城的時候,已經將近下午四點。
趙旎歌其實沒去過原女配的‘老家’,她只知道一個地址,是在一個叫滄鎮的地方。
她把地址告訴陸宴嶺,讓他把她送到鎮上的村口。
趙旎歌當然不希望他把她送到地方后就走了,于是又問他:“你們祖宅在哪個縣鎮呀?”
陸宴嶺瞥過頭看她一眼:“就在滄鎮。”
“是嗎!”趙旎歌很驚喜,“那也太巧了吧!”
這種巧合可絕對不是靠她瞎編能編得出來的,說明她確確實實和陸宴嶺有那么點冥冥之中的緣分。
趙旎歌轉念一想,也是,既然她替代的是女配,那么這種巧合出現在和男主之間,完全是合理的。
蜀城的氣候比較濕冷,這才剛十二月初,空氣里拂來的寒氣就已經足以讓人打冷顫了。
趙旎歌就穿了一件薄線衫和大衣,下身還是條裙子,光著腿配了雙小羊皮短靴,這陣就有點忍不住開始感覺冷了。
她環抱著雙臂,坐在副駕駛上,纖細肩膀被寬松的大衣裹得薄薄一片,腦袋卻還一個勁地扭著往外看。
陸宴嶺看她一眼,說:“腦袋不想要了?”
趙旎歌把頭扭回來,“好久沒回家鄉了,有點想念嘛。”
確實,自從進入蜀地后,沿途的風土人情就和北方的京市大不一樣,真的有種讓趙旎歌回到小時候生活過的家鄉的感覺,讓她情不自禁就想多看幾眼。
陸宴嶺在她側著的臉龐上,捕捉到一縷淡淡的落寂和惆悵。
或許,他想,至少在思鄉之情上,她還是有幾分真心實意的。
心里的那點沒來由的氣也就淡去了。
陸宴嶺把車窗降到底,又把空調調到最高。
在蜀城,除了滄鎮那一片,其他地方的路陸宴嶺也談不上熟悉。他們開著開著,導航信號變得不太好,問趙旎歌,趙旎歌也支支吾吾說不清,陸宴嶺只得下車去找路邊的當地百姓問路。
等問了路回來,陸宴嶺看她一眼:“自己老家的路還能分不清?”
趙旎歌沒來由有點心虛:“這幾年到處在修路,我離開半年,好多地方都變樣了嘛……”
*
越野車開進村子里有些坑洼不平的泥土路。
在沿途田地里干活的村民都抬起頭來張望。畢竟這個年頭,農村里買車的人家還很罕見,買也頂多是那種拉貨的三輪或皮卡,這種龐然大物一般的越野車,還是第一次見。
一個扛著鋤頭的婦人從地里站起身,看見坐在副駕駛的趙旎歌,激動起來:“喲!那不是趙大嫂家的妮兒哥嗎?”
“妮兒?妮兒哥!”
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趙旎歌循聲望去,就看見那個婦人朝她跑過來。
完了。
趙旎歌心想,這人我不認識啊。
那婦人氣喘吁吁跑到車前,總算叫停了車,來到窗前,笑呵呵看著趙旎歌:“果真是你啊妮兒哥!哎呀呀,你這變化也太大了,嬸子還差點以為認錯人了呢!”
趙旎歌尷尬地笑起來,喊了聲:“嬸子。”
本以為見到原主的熟人,會有一場硬仗要打,誰知那嬸子注意力很快就被旁邊的陸宴嶺給吸引了過去。
“喲?”嬸子雙眼一亮,彎腰打量陸宴嶺,“妮兒,還耍了個男朋友帶回來呢?!”
趙旎歌:“……”
她尷尬扭頭看陸宴嶺一眼,發現他也在看著自己。
在他十分具有壓迫性的眼神下,趙旎歌的心氣兒被激了起來,轉頭笑著對嬸子說:“他還不是我男朋友呢,不過我爭取,努力早日讓他變成我的男朋友!”
那嬸子一聽,立馬一副意會的表情:“哦,嬸子懂了。”
陸宴嶺聽到趙旎歌那t?樣解釋和他的關系,眼神諱莫盯著她后腦勺看了好一陣。
趙旎歌愣是頂住了他眼神的威懾力,沒有轉頭去看他。
不過還好,他倒是沒有出聲反駁,否則趙旎歌還真不知道如何下這個臺階。
但趙旎歌這么一說,那嬸子可就自來熟起來了,她直接把扛在肩膀上的鋤頭一放,說:“小伙子,你第一次開車來我們村,路不熟吧,走走走,嬸子給你指路。”
說完,她就撈起鋤頭,徑直拉開車門上了后座。
趙旎歌:“……!”
她有點忐忑地去看陸宴嶺,生怕他對這位嬸子自來熟的行為感到反感,但幸好,他并沒有露出那樣的神情,只是禮貌應了句:“那就麻煩大嬸了。”
嬸子抄著沾滿黃泥巴的鋤頭,坐在后座的中間,一邊咂舌地感嘆這車真好哇,一邊伸手沖他們指揮:“前面分叉路右拐,再往左拐兩個彎兒就到了。”
索性路不遠,開十來分鐘就到了。
否則那嬸子要將陸宴嶺祖宗三代干什么的都要挖出來了。
這十分鐘,真是這一路趙旎歌覺得最煎熬的十分鐘了。
*
到了一排農家土院前,嬸子率先跳下車,扯著嗓子一招呼:“建明!春梅!妮兒哥回來啦!”
趙旎歌也趕緊下了車。
現在的狀況有點超出她預料了。
陸宴嶺已經不適合再留在這里,否則她怕自己會露餡兒。
趙旎歌拎著行李一下車,就對陸宴嶺說:“那什么,我已經到了,天色也不晚了,你還有事就趕緊去忙吧。謝謝你送我回來!”
誰知嬸子又過來,張羅著說:“都到家門口了,這馬上就飯點了,請你朋友下來吃個飯再走啊!”
趙旎歌連忙道:“不用了嬸子,他家就在鎮上,他還有急事呢,別給他耽誤了。”
說完趙旎歌轉身,微笑朝陸宴嶺揮手:“拜拜,慢走,明天聯系!”
陸宴嶺看她一眼,不知為何,在她眼里看了緊張和慌亂。
理智告訴他,既已把人送到,他就應該走了。
可陸宴嶺的手卻伸向了車門,長腿一邁下了車,抬眸環視了一圈對面的農家院,說:“也不是很急,那我就喝口水再走吧。”
趙旎歌:“……”
他不走是想干什么!!!
*
那嬸子帶著他們來到一座半新不舊的土房子前,指道:“喏,妮兒哥家到了。”
趙旎歌自己也是第一次來,抬頭打量,看到房子左邊是搖搖欲墜的土坯墻,右邊卻是磚頭房,兩邊看著很是不和諧。
嬸子說:“當初這房子修到一半時,妮兒她爹就去了,剩下她們娘倆孤苦伶仃也是不容易。”
這話是對陸宴嶺說的,那嬸子是已經把他當趙旎歌男朋友了。
“要是她爸媽沒有早早就走了,看到妮兒有今天,該多高興啊。”
趙旎歌察覺陸宴嶺的視線挪過來,連忙低頭抿唇不語,一副沉侵在傷心回憶中的表情。
幸好,她的演技完美騙過了他。
陸宴嶺只是看她一會兒,什么都沒有問。
嬸子又說:“不過小伙子你放心!就算妮兒的爸媽不在了,我們這些叔伯嬸娘,永遠是她家人。只要她回來,無論到哪家,都有飯吃。”
“走走走,今兒就上我們家吃飯去,我讓她叔殺兩只老母雞燉上!”
看到這里,陸宴嶺已經不合適再留下來了。
陸宴嶺客氣頷首:“多謝,我還有事,就不叨擾了。”
他告辭,看了仍舊拽著衣角不放的趙旎歌一眼,轉身走出院子。
上車前,陸宴嶺步伐一頓,最后回頭看了眼。
趙旎歌站在破舊的農家土院屋檐下,目光瀅瀅沖他揮手。@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第一次,在她的臉上,看到了真切的手足無措和依依不舍。
就好像,他把她丟在這里就不管了,不要她了。
陸宴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冒出這么荒唐的想法。
坐上車后,陸宴嶺還是有點不放心,按下車窗,對她說:“趙旎歌,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
*
“妮兒,你咋不讓你男朋友留下來吃了飯再走啊?”
趙旎歌看著消失在村路盡頭的車尾,欲哭無淚。
這下她可真是把自己玩脫了。
咋辦啊,這里一個人她都不認識……
“我看那小伙子人不錯,又是個當兵的,對你也挺上心。”嬸子的聲音還在旁邊喋喋不休,“妮兒,你可要好好把握住!”
最后還是那個嬸子熱心腸,帶著趙旎歌去她家吃的飯。
在嬸子家吃飯時,有兩個年輕人聽說她回來了,跑來找她。
一個是‘她’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一個好像是‘她’青梅竹馬,可趙旎歌一個名字都叫不出來。
三人尬聊了一陣。
趙旎歌主要是擔心露餡兒,所以說每句話都很謹慎,而對方看她話不多,也漸漸停了下來。
吃完飯,趙旎歌就找了個借口離開,回到原主家。
老房屋也沒什么值錢東西,嬸子告訴她,鑰匙就放在屋檐下的吊簍里。趙旎歌找到鑰匙,開了門。
一股塵灰味撲面而來。
趙旎歌用手機電筒照著進去,看到旁邊有跟電燈拉線,過去把燈打開。
土墻屋跟普通村民家沒什么區別,她又打著電筒上了樓。
樓上有兩間臥室,床鋪被褥都收起來了,幾個箱籠疊在墻邊。她來到靠近吊樓的一間,希望能找到一點原主曾經生活的線索,比如照片,衣服,留下的物品什么的。
因為有一件事急需她去證實!
——為什么那個嬸子,還有原主朋友,見到她都能一眼認出她來呢?
這個答案,直到趙旎歌抬頭,在墻上的置物架上看到一個積滿灰塵的塑料相冊。
她拿下來,翻開。
*
陸宴嶺將人送到后就開車回了滄鎮。
陸家祖宅就在鎮上。
陸振華老爺子當年也是出身名門望族,年輕時是準備出國留洋的,后來發生戰爭,才毅然棄筆投戎。
幾十年戰火過去,陸家祖宅如今保留完整的不多,和平后,陸老爺子回來將曾經的老宅重新修葺,才有了如今的模樣。
陸宴嶺將車開到老宅大門前時,有人迎了出來。
來人帶著濃重的蜀地口音:“大少,您可算是來了。老夫人下午已經念叨您好幾回了,說人怎么還沒到。”
陸宴嶺下了車,往里走:“他們人呢?”
“在堂廳等著您呢。”
跨進前院,來到門廳,便見堂屋里已經開始擺晚飯了。
精神矍鑠的老爺子坐在廊下的藤椅里,戴著老花鏡看報紙;旁邊老太太拿著把剪刀,在高腳凳上的一株盆栽前修修剪剪。
陸宴嶺走進去,停步頷首:“父親,母親。”
老太太頓時笑起來:“嶺兒,你可算是到了,媽盼你半天了!就等你吃飯呢。”
那邊老爺子卻放下報紙,摘了眼鏡,上下看他一眼,問:“路上出什么事了?怎么這么晚才到。”
陸宴嶺:“有點事耽擱了。”
老爺子看他一眼,拄著手杖起身,背手朝飯桌走去:“先吃飯吧。”
……
飯席間,老太太不停地給陸宴嶺夾菜,讓他多吃點,說他最近累瘦了,要多注意身體。
陸振華皺著眉訓道:“這么大個人了,自己吃飯不會夾菜嗎?”
老太太白他:“我關心我自己兒子,關你什么事!”
眼見老娘又要因這事跟父親吵起來,陸宴嶺無奈,道:“媽,我自己來吧。”
陸宴嶺是陸老爺子的老來子,將近五十歲的時候才有的他。
對這個最小也是最像他的兒子,陸振華自然是要求極嚴苛的,偏偏老太太愛跟他對著干,什么都慣著來。
為此,老兩口沒少拌嘴。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陸宴嶺手機響了。
他低頭看了眼,眉頭一下就凝了起來,引得陸振華都往他這邊看了眼。
陸宴嶺起身,拿著手機去了旁邊的偏廳。
*
“陸宴嶺,好黑!我好害怕啊!”
電話一接起,就響起那頭女人帶著哭腔顫抖的聲音。
陸宴嶺本就凝起的眉頭,皺得更深:“怎么了?別慌,慢慢說,你現在在哪?發生了什么?”
——十五分鐘前。
趙旎歌剛把那本相冊拿下來,翻開,看清舊相片上那個和她小時候長得七八分相似的小女孩時,頭頂的燈泡倏忽一閃,房屋里驟然陷入黑暗。
窸窸窣窣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趙旎歌嚇得尖叫一聲:“啊!!!”
她手忙腳亂地去摸手機,卻因為對吊腳樓不熟悉,不小心把手機碰到了地上。
黑暗中,她被嚇得三魂六魄不做主,蹲在地上去摸索手機,手卻碰到一個毛茸茸的尾巴急速爬過,耳邊響起幾聲‘吱吱’的叫聲。
那一瞬間,趙旎歌真是臉都被t?嚇白了。
她找到手機后,趕緊打著手電筒踉踉蹌蹌下了樓,跑到門口給陸宴嶺打電話。
聽到他低沉穩重的聲音,趙旎歌被嚇飛的魂才算是回了過來,但還是驚魂未定:“屋里停電了!好黑啊,好可怕!……還有老鼠!爬到我手上了!嗚嗚嗚陸宴嶺,我害怕!”
“房子里一個人也沒有!黑漆漆的,我不敢在這里待了嗚嗚……”
“陸宴嶺,我害怕!”
陸宴嶺擰著眉峰,聽她磕磕絆絆斷斷續續說完,才總算明白了情況。
他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捏捏太陽穴,放緩嗓音安撫她的情緒:“好,我知道了。你別慌,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待著,我馬上過來接你。”
陸宴嶺看了眼腕表:“我四十分鐘后到你那兒。”
趙旎歌的聲音還是透著慌亂,陸宴嶺無奈只得道:“趙旎歌,回答我,這四十分鐘,你能照顧好自己嗎?”
趙旎歌:“那、那你一定要來啊!如果我等不到你,我就要在外面露宿一晚上了……”
陸宴嶺向她保證:“我會來的。保護好自己,等我。”
掛了電話,他走出偏廳,將掛鉤上的外套取下來,對坐在堂屋用飯的二老道:“父親母親,我有急事出去一趟,您們慢用。”
說完陸宴嶺就大步出了門廳。
陸老爺子眉頭一皺,剛要說話,就見他已疾步而去。
陸老太太愕然喚道:“什么事啊這么急!大晚上的,吃了飯再去不行嗎?”
而陸宴嶺的身影,早已融入夜色深重的霧色中,外頭越野車引擎一響,人就走了。
*
陸宴嶺的車開出去沒一會兒,夜空中就飄起了細細的毛毛雨。
雨絲悄無生息地落著。
飄渺紛紛,若隱若現,夜幕被罩上無法窺探的靜謐,像給人心底也攏上一層迷迷漫漫的輕紗。
陸宴嶺開著車,看著雨刮器在擋風玻璃前來回刮打,將速度提到了最高。
山路陡峭,一旦下雨,泥土路就變得泥濘濕滑。
越野車前燈掃著黑漆漆的林子,車輪碾著泥濘呼嘯而過,無視橫倒下來的樹枝,急速往前疾馳。
雨越下越大,從最開始毛毛細雨,漸漸落下豆大的雨滴打在車頂。@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蜀地的天色變化總是來得這么始料未及,不一會兒,雨水便沖刷得前方視線都看不太清了。
然而大雨中,黑色的越野車卻在山路中風馳電擎。
等陸宴嶺的車開到村子,停在趙旎歌養母家那棟破舊的土房子前時,見到的,就是一個已經被凍得縮成了一團的趙旎歌。
她裹著大衣,抱膝蹲在屋檐下,瘦瘦小小一只,可憐兮兮的。
真就像一只沒人要的流浪貓。
聽到汽車引擎響起,她倏然抬頭,眼里迸發出熱淚盈眶的晶瑩,在夜色中生出璀璨亮光。
陸宴嶺打開車門下去。
他剛往前邁了兩步,就看到女人迅速站起身,沖進雨幕,不管不顧地朝他飛奔過來。
陸宴嶺下意識頓住腳步。
大雨滂沱,寒夜凜冽,女人整個人被淋得濕透了,頭發貼在臉上,發絲滴著水,跌跌撞撞朝他跑過來,一頭撲進他懷里,環住了他的腰。
雨夜中,她的聲音嬌嬌軟軟,卻低低抽泣埋怨他:“你怎么才來呀!我等你好久了!”
陸宴嶺心底嘆息一聲。
他抬手摟住女人,下巴抵在她頭頂閉了閉眼,嗓音也很啞:“好了,沒事了。”
趙旎歌將臉埋在他懷里,委屈地哽咽,哭個不停。
陸宴嶺抬手去擦她淚水時,才摸到她臉涼得驚人,再摸摸她的手,凍得像結在寒冬樹梢上的冰凌子。
她整個人都在發抖,冷到不自覺在打冷顫。
陸宴嶺沉著臉,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裹在她身上:“不是讓你好好找個地方待著等我嗎,把自己弄成這樣,不想要命了?”
趙旎歌垂著腦袋不說話。
他不知道,她剛剛等他的時候,看到突然下起大雨,都以為他不會來了。
如果他不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可人一旦真委屈到極致,是說不來的。
趙旎歌只能緊緊蜷縮在他懷里,汲取這一刻他給她的溫暖。
陸宴嶺拿她沒辦法,摟著她上了車。
“先上車,別淋感冒了。”
陸宴嶺把車上空調打開,又從后備箱找出一條行軍毯給她蓋上,然后開著車急速往鎮上返回。
一個小時的路程,來時他開了四十分鐘,回去硬是只開了半個小時。
到了鎮上后,他看趙旎歌一眼,她已經歪在座椅里迷迷糊糊意識不清了。
陸宴嶺伸手摸摸她額頭,剛才有多冰,現在就有多燙。
他把車開到一家賓館前停下,抱著她下了車。
走進賓館大廳,陸宴嶺叫醒正在打瞌睡的前臺服務員,沉聲道:“開一間最好的房。”
前臺冷不丁被一個氣勢冷冽的男人叫醒,聽他說要開房,又見他懷里打橫抱著一個意識不清、但露出的半張臉卻嬌美昳麗的姑娘,眼神不由得就有點古怪。
但迫于對方威嚴的氣勢,還是迅速辦好了開房手續,把房卡遞了過去。
等到男人拿著房卡轉身上樓梯,前臺才探出腦袋又看了一眼。
只見從男人肩膀處垂下來一頭女孩的黑緞濕發,一只冷白纖細的手搭下來,指尖膚如凝脂,連指甲蓋都瑩潤漂亮,女人的手隨著男人的走動無力地輕晃著,看著莫名就有種荼蘼旖灔的感覺。
方才進來時瞥過一眼,又見那女孩好似渾身濕透,被一件軍大衣裹得嚴嚴實實。
前臺糾結了會兒,在要不要報警間猶豫。最后覺得,還是不要多管閑事了。
人家俊男美女,指不定是情侶呢。
*
陸宴嶺打開房門,抱著趙旎歌走進去。
長靴一踢,帶上了門。
他將趙旎歌放在床上,拍拍她的臉,低聲喚她。
趙旎歌昏昏沉沉睜開眼,視線里映入低頭俯在她身前的陸宴嶺,闔了下眼皮,感覺沉甸甸的,睜不太開。
“陸宴嶺……”
她無意識地呢喃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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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宴嶺見她醒了,托著她后腦勺將她抱起來,說:“先把濕衣服脫了再睡,不然會生病的,你已經在發燒了。”
趙旎歌整個人軟成了面條,臉色虛浮,手腳都沒有力氣,意識恍惚間并無意識自己在說什么:“你……你幫我脫……”
陸宴嶺沉默片刻。
他轉頭,看向房間另一頭紗窗遮擋的街外。
這陣雨又小起來,雨絲纏綿不斷地飄落在窗上,沁人的濕潤、寒風,令精神抖擻的凌冽,似乎這樣才能洗濯心頭千般沉嘆,萬般無奈。
陸宴嶺收回視線,低頭凝視躺在臂彎里的女人,抬手扯過被子,將她蓋住。
大手從底下伸進去,目光緊緊落在她紅暈不適的臉龐,摸索著捏住貼在那纖薄細腰的衣擺往上一剝。
偏偏她在意識迷糊間軟綿無力,自己還乖乖舉起雙手讓他脫。
梅子紅的線衫濕漉漉貼合在玲瓏起伏的身段上,像新剝開的荔枝一樣,露出大片雪白瑩肌,線衫從她修長的脖頸間滑出來,黑發頓時如瀑布般散在床上。
陸宴嶺眼神微暗,幾秒后目不斜視挪開視線,又彎腰脫下她的短靴,將她整個人裹成一個蠶蛹放回床上。
明明是她在發燒,陸宴嶺卻感覺自己出了一身熱汗。
第39章 要你
燈光昏暗,暖氣徐徐,燒水壺嗡嗡的聲音在房間里響起。
陸宴嶺站在床邊看了會兒,見女人已經睡得呼吸均勻的模樣,頓了頓,便準備轉身。
不料他的手卻突然被一只小手拽住。
女人依戀的聲音呢喃著:“陸宴嶺……你別走。”
陸宴嶺被那只手勾得邁不動腳,卻也不敢回頭去看,只啞聲道:“我去給你買點退燒藥。”
“我不要……我就要你……”她的小手指頭纏著他的指尖。
陸宴嶺抬手,用力捏了捏眉骨,轉身把她的手塞回被子,讓她老老實實躺著。
他又伸手摸了摸她額頭,還是燙得驚人:“聽話躺好,別亂動。”
“你別丟下我一個人,我害怕……”
她閉著眼睛,昏昏沉沉間,嘴里還在低喃。
也不知道發燒的女人怎么變得如此纏人,平時伶牙俐齒的模樣全沒了,只剩脆弱無助的摸樣,依賴著他,眷戀著他,沒來由地讓人心軟。
“嗯,我在這。”@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陸宴嶺低低應了聲。
趙旎歌就那么拽著他的手指,安心地沉入了黑暗。
過了一會兒,陸宴嶺低頭再看,她已經睡著了。
他輕輕將被她攥住的手抽出來,看了看表,拉開門,走了出去。
鎖上門t?,他才轉身往外走。
沒走幾步,陸宴嶺余光瞟見什么,步伐倏地一頓。
隔壁房間底下的門縫中,塞著幾張不堪入目的小卡片,剛才抱她上樓時陸宴嶺沒注意,這陣環視一圈,才發現好幾間房門下都塞著這樣的淫|穢廣告。
陸宴嶺的表情沉了下來。
之前開車來這里,已是找的滄鎮上最大一家賓館,不曾想,這種亂七八糟的風氣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還如此猖獗。
想到在房間里僅穿著個貼身衣物睡得毫無知覺的女人,陸宴嶺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大步走下樓,來到前臺大廳。
四下看了眼,既沒有值崗的保安,也沒有其他工作人員,就一個前臺,還在那兒打瞌睡。
陸宴嶺面色沉沉,摸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
這陣已經深夜十一點多鐘,基本不會再有什么客人來辦入住,那前臺值班的客服就在柜臺后面睡覺。
剛才陸宴嶺進來,就將她叫醒了一回。
現在好不容易又重新睡了個囫圇覺,就被一陣打電話的聲音吵醒。
前臺打著哈欠睜眼,就看見方才來開房那個高大冷峻的男人拿著電話,站在大廳,一臉冷沉嚴肅說著什么。
仔細一聽,聽見他說:“叫你們派出所的人過來一趟,就在鎮上這家明珠賓館。”
前臺:“……”
不是,大佬,我剛才還沒報警呢,你倒先報上了?
正說著,那男人察覺到目光,冷冷瞥來一眼,對手機那頭說:“查查這里的色|情交易。”
前臺:“……”
好家伙!您來真的啊?
陸宴嶺打完電話,也沒停留,直接去了隔壁的藥店。
前臺站在那里,人都傻了。
等反應過來,她才趕緊偷偷給老板打了個電話,說賓館遇到事了,讓老板快點過來處理。
然而比她老板來得更快的,是鎮上的派出所片警。
十幾分鐘后,三四輛警車呼啦啦開過來,將這家明珠賓館團團圍住。
當先從車上跳下來一個年輕公安,一眼看見買藥回來的陸宴嶺,就激動地上前:“陸哥,您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也不提前跟兄弟說一聲,我好去給您接風啊!”
那躲在柜臺的前臺一見這情形,在心里直呼完了,碰上真大佬了。
那年輕公安她也認識,都在一個鎮上的,是去年才調來他們滄鎮派出所的副所長呢。
人家副所長見到那位都點頭哈腰的,她們老板來了有啥用啊!
誰知陸宴嶺根本沒心情跟人寒暄,只是一臉嚴肅公事公辦地道:“讓你的人上去挨個檢查,這賓館存在色‘情交易。”
段卓天一見陸宴嶺這嚴肅態度,也是容色一整:“行,我立馬安排。”
說完,那段副所長就要指揮幾個他帶來的下屬,開始上樓例行排查。
“等等。”
陸宴嶺叫住他:“我有個朋友在207,她發燒了,不要進去打擾。”
段卓天眼神一動,這下算是徹底明白了,連忙道:“行,陸哥,您放心。我會吩咐下去的。”
*
陸宴嶺把藥拿回房間,先給女人套了件他從車上找來的軍訓T恤,然后倒了杯溫水,把女人從被子里挖起來,喂她吃藥。
趙旎歌渾身發燙,已經燒得有點迷糊了,整個人任由他擺弄,全然沒有防備。
看著她這副樣子,陸宴嶺突然胸口有點氣悶。
今天要是換作別的什么人,她也是這副任人擺弄的模樣嗎?
要不是她還發著燒,真想把她拉起來教訓一頓。
但摸摸那燒得滾燙的小臉,氣悶過后,更多的還是無奈。
不多時,陸宴嶺口袋里的手機響起來,他摸出來看了眼,神色一斂,起身走到門外接起。
電話是陸老爺子打來的,問他干什么去了,事情還沒處理完嗎?
陸宴嶺看了眼身后的房門,沉聲說:“處理好了,一會兒就回。”
走廊那頭,段卓天帶來的下屬還在挨個敲門排查不法交易,見陸宴嶺從房間出來,段卓天眼神好奇地往207掃了眼,但也沒敢多看,走過來說:“陸哥,您還真沒說錯,真讓兄弟們抓到幾對非法開房的。一會兒都給拷回去好好審訊!”
陸宴嶺點頭,道:“我要回了,這里就交給你處理。”
段卓天趕緊保證:“陸哥您放心,兄弟絕對處理好!”
一直送著人下了樓,見到賓館老板不知道什么也來了,手足無措站在大廳,看著這么大陣仗,連忙遞著煙迎上來,點頭哈腰道:“段所,這、這這……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
段卓天眼睛一瞪:“去去去!別擱這兒套近乎!我們是公事公辦!”
賓館老板還想求求情,他們都是正經開店做生意的,怎么就跟違法交易扯上邊了?
陸宴嶺皺眉看他一眼。
被他眼神一攫,那賓館老板立馬一哆嗦,屁都不敢再放一個。
過了會兒,陸宴嶺的眼神落到躲在角落那個女前臺身上:“你。”
前臺也是一個寒噤,臉都白了,要哭不哭地說:“領導,我可沒犯什么事啊……我,我就是一個普通打工的!”
陸宴嶺說:“你一會兒上去,把207客人的幾件濕衣服拿去干洗了,明早送過來。”
“哦……”女前臺松了口氣,連忙應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
半夜。
吃了退燒藥蒙著被子悶頭睡了一覺的趙旎歌感覺稍微好了點。
她被門外有人說話的聲音吵醒,正迷迷糊糊睜開眼,便聽到門推開,有人放輕步子走了進來。
趙旎歌喊了聲:“陸宴嶺?”
正在那兒收拾衣服的女前臺聽得這聲鶯啼嬌吟一般的細嗓軟語,還沒見著人,就已經先酥了半邊骨頭。
心道難怪那大佬護得眼珠子似的呢。
派出所的人都查完了,門口還留了兩尊門神專門給這位站崗。
也不知道這姑娘到底什么來歷……
但這些腹誹那女前臺只敢在心里嘀咕,恭恭敬敬把衣服收好后,回道:“我是剛剛那位先生吩咐來取您衣裳去干洗的。不好意思啊,把您吵醒了。”
房間里沒開燈,看不太清。
只有半掩的門縫透了一點點走廊外的光線進來。
女前臺之前在樓下只瞧見這位半張臉,心下實在好奇,便悄悄抬眼看了一眼。
白的膚,黑的發,被子下露出一雙光潔修長的雙腿,勾勒得被褥下的腰臀玲瓏曼妙,弧度誘人。那張側著的艶麗面頰上,滿是脆弱又綺靡的緋紅,纖長的鴉睫輕輕垂顫著。
就真跟那病西施似的。
這一瞬,饒是前臺小姐同為女性,也被眼前這令人血脈噴張的美色震撼到了。
難怪那位神秘大佬放心尖尖上呢。
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腦子里看過的絕色美人小說女主終于有了具象的畫面。
這換誰誰不迷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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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前臺整個人呆在那兒的時候。
趙旎歌翻了個身,半趴著的姿勢側過臉來,輕聲問:“他走了?”
“啊?哦,嗯嗯,走了。”
前臺回過神來,立馬往房外退,一邊退一邊說:“不好意思,打擾您了,衣服干洗完明早給您送來。有什么需要,您可以打我們前臺電話,我們這里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值班的。”
*
陸宴嶺回到陸家祖宅的時候,已是后半夜。
折騰一晚上,他也有點累了,老爺子和老太太早已睡下,就剩守門的老伯在門口打盹兒。
陸宴嶺進門后,讓老伯去休息,他自己回廂房沖了個熱水澡。
等他回房躺下時,時間將近兩點了。
可饒是如此,陸宴嶺卻沒什么睡意。
老家祖宅的雕花木架子床他睡不太習慣,一翻身那懸掛在床柱兩端的流蘇掛鉤就直晃。
那流蘇用大紅的絲線制成,像極了那女人身上的細線衫,絲絲縷縷纏著他,勾著他,怎么也不放手。
正待陸宴嶺準備強行閉上眼時,手機震動起來。
他睜眼,拿過看了眼,喉結微微一動,接起:“醒了?”
女人的聲音在聽筒里傳來時,嬌懶的鼻音還有點重:“陸宴嶺,你去哪兒了?”
陸宴嶺抬手,揉了揉酸脹的眉心,看著頭頂的鸞鳳和鳴錦團蚊帳說:“我回來了。”
“你走了我睡不著……”她悶悶嘟噥。
陸宴嶺閉上眼:“趙旎歌,你多大的人了。”
她開始嗚咽啜泣:“你丟下我不管了……嗚嗚…”
陸宴嶺無奈:“真是個沒良心的小東西,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
趙旎歌可不管。
她現在是病人,天大地大病人最大,她有權力向他提一切無理要求。
她撒嬌:“我要你陪我!”
“趙旎歌,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陸宴嶺的嗓音不疾不徐,低t?低的,聽不出什么情緒,“讓一個男人留在你房間,你知道意味著什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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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啊。”趙旎歌在那頭輕哼,帶著點高燒未退的茫然和嬌憨,“可你是陸宴嶺啊……別人不行,但你可以呀。”
陸宴嶺握著電話,躺在床上,許久沒有作聲。
身體的某處,被她的一句話,撩得起了反應。
但他沒有去碰,只是閉著眼,嘶啞著聲說:“這種話,以后別輕易說了。”
電話那頭的女人渾然不覺自己燎起了一場怎樣的澎湃,自顧在那邊嬌聲嬌氣地耍賴“……我又不要別人,我就要你陪。”
“你不許掛電話,陪我睡……等我睡著了你才可以掛。”
陸宴嶺聽著女人的呼吸,抬眼看向床頭的流蘇,啞聲應道:“行,你睡吧,我不掛。”
“那你陪我說說話……我頭好暈……”
陸宴嶺:“你想說什么。”
“隨便、說什么都可以……”
陸宴嶺:“口渴就喝點水,藥在床頭柜上。”
“不喝,不渴……”
電流聲平穩而靜謐,漸漸地,那頭女人的聲音越來越小,呼吸聲漸漸均勻綿長。
陸宴嶺也沒再出聲,只是靜靜聽著。
很奇怪,就只是這么聽著女人睡覺的呼吸聲,卻讓他內心有種從未有過的充盈。
她的呼吸聲,好似一片羽毛,輕輕拂著他的心弦,將他整個胸腔都填滿了,讓他那里柔軟到不可思議。
就是這個瞬間,陸宴嶺突然無聲笑了。
盡管他一直拒絕承認,但這一刻他是如此清楚地知道,他就要栽在這個女人身上了。
從一開始,陸宴嶺就看出來,趙旎歌這個女人,是抱著某種意圖來接近他的。
他一直很排斥這一點。
可就是在這個瞬間,他釋懷了。
她帶著意圖又如何?
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意圖,無外乎不過是權勢錢財,亦或是圖他這個人。
若她圖權勢錢財,這些東西,他又不是給不起。
若她圖他這個人……
那這不正是他所要的嗎。
陸宴嶺平靜地躺在床上,手機放在耳邊,就這么聽著女人細細的呼吸聲。
趙旎歌偶爾也會驚醒一下,又喊他一聲:“……陸宴嶺?”
陸宴嶺便低低回應:“嗯,我在。”
她睡意濃濃嘟囔幾聲:“你不許掛電話……”
陸宴嶺:“嗯,我不掛。”
她這么又喊了他兩次,陸宴嶺便耐心應了她兩次。
終于,電話那頭女人的呼吸聲漸漸趨穩下來,變得細細長長輕輕緩緩,終于要睡著了。
陸宴嶺開口,說:“趙旎歌,你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趙旎歌在完全沉入睡夢前,無意識地應了他一聲:“嗯……”
第40章 藏嬌
翌日,陸家祖宅。
陸老爺子和老太太的行李已經收拾好,幾只箱子放在門口,看宅子的管家拎著行李放去車后備箱。
這次老爺子和老太太回京,就要過完年,待來年再回蜀城小住了。要不是因為蜀地冬季濕寒,上了年紀身體受不住,看老爺子那架勢,還真打算在蜀地長住。
就要回京了,陸老爺子問起陸宴嶺:“你關伯父的身體怎么樣?”
陸宴嶺扶著父親:“手術很成功,半月前出院我去看過一次,精神不錯。”
陸老爺子點點頭,拄著一柄權杖上了車,“老伙計幾個,都老了。”
陸宴嶺又將母親扶上車,后頭警衛員將行李全部裝上車后,便要出發了。
陸老夫人坐上車后說:“昨兒個望舒和秦佩都打了電話來,問我們今天什么時候到,晚上一家人好聚一起吃個飯。”
“晚飯應是趕得及的。”上車前,陸宴嶺看了眼腕表,“我讓鐘叔鐘嬸提前準備著。”
他走到一旁撥了個電話。
電話撥過去,卻提示對方已關機。
他又撥了一遍,還是關機。
只怕是昨天夜里開了一晚通話自動關機了,這陣女人還沒起呢。
陸宴嶺頓了頓,把電話打給了段卓天。
打完電話,他才轉身,上了車。
陸老夫人還在那兒念叨:“還有少禹那崽子,幾個月不見,也不知道懂事些沒有。”
陸宴嶺啟動引擎,想到那天的實彈打靶成績,嗤笑一聲沒說話。
*
接到陸宴嶺電話時,段卓天剛到所里沒一會兒,昨晚上折騰半宿,瞌睡沒睡夠,還犯困呢。
陸宴嶺一個電話過來,他就精神了。
電話一接,連連點頭,拍著胸脯保證完成交代的任務。
等掛了電話,轉身跟下屬交代幾句,他才夾著皮包,拎上車鑰匙出去。
到了昨晚那家明珠賓館,段卓天一走進去,賓館老板見到他,就哭喪著臉:“段所,您還來啊?昨晚您查了那么久,今兒外頭都傳是我犯了事兒,弄得大家都不敢來住宿。求您了,高抬貴手,放我一條生路行不?”
段卓天懶懶睇他:“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誰沖你來的?”
他下巴抬往樓上一點:“我是沖207那位貴客來的。”
賓館老板頓時神色一緊,也小心地往樓上瞟:“段所,那位到底什么來頭啊?把您都給驚動了?”
“不該打聽的少打聽!”段卓天警告。
賓館老板不敢再多言,但心里卻犯起了嘀咕。
聽前臺員工說,住在207的,就是個年輕姑娘。
從昨晚上那么大的動靜,到今天早上,人壓根沒現過身,就已經惹得外頭好幾撥人來來回回為她忙前忙后幾趟了。
究竟什么人物啊?
這么大排面。
那頭段卓天已經上了樓。
他來到二樓走廊,昨天排查完房就留了兩個人在這兒守著,這陣兒正坐在走廊上打瞌睡呢。
段卓天走過去,叫醒他們,問:“人呢?”
值班的片警打著哈欠道:“還在里頭呢,一直沒出來過。”
段卓天看看時間,都快十點鐘了,尋思也該起了吧,想到陸哥吩咐他的事,便上前去敲了敲門。
*
敲了好一陣門后,207里頭那位神秘貴客才終于慢吞吞把門打開。
房門往里拉開時,段卓天正要抬手,準備繼續敲。
門一開,屋后光線驟亮。
一個脂粉未施的美人兒就那樣出現在門后,剛睡醒的模樣,長發披散,眼神朦朧,抬起一雙半睡半醒的水霧黑眸,疑惑地歪頭,一開口聲若鶯啼:“你哪位啊?”
段卓天呼吸一窒。
他愣了兩秒,一時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
理智回籠的一瞬間,他立馬垂下視線。
但視線一垂,又撞上女人寬松軍制T恤下露著的一雙修長纖細雙腿,實在是晃眼到讓人心驚肉跳。
段卓天連忙避開視線,往后退了一步:“抱、抱歉,打擾了。”
美人兒蹙了下眉尖,轉身便要關門。
“哎!不是!”段卓天一拍腦袋,差點忘了正事,趕緊道:“是陸哥讓我來的。您一會兒收拾好了,我正好順路把您送回京市去。”
“陸宴嶺?”
美人兒頓了頓,不知想到什么,半晌悶聲道,“哦,知道了。”
說完,她‘哐當’把門一關。
段卓天:“……”
等回到走廊那邊,兩個還沒走的同僚見到他,發現不知為何,段所整張臉都漲紅了,詫異地問:“段所?里頭什么人啊架子這么大?”
“……不該打聽的少打聽!”
*
車開出陸家老宅,十幾分鐘后到了滄鎮鎮上。
經過鎮上那家明珠賓館時,陸宴嶺將車速稍微放慢,側首看了一眼。
實在還是放心不下,他將車開到前頭街邊停下,回頭對二老說:“我打個電話。”
他下了車,站在古鎮的電線桿下,抬頭看斜對面的賓館,手機撥了過去。@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喂,陸哥!”
陸宴嶺:“人接到了?”
段卓天:“接到了,正在收拾行裝呢。”
陸宴嶺:“一會兒路上別耽誤,直接把她送回京市。”
段卓天:“行,我知道了,包在我身上!”
陸宴嶺打完電話,才重新上了車。
后排陸老爺子拄著手杖,眸光炯炯看他一眼,問:“事情還沒處理好?”
陸宴嶺頓了頓,說:“一點私事。”
聞言,陸老爺子轉頭,掃了眼車窗遠處那家隱立在嘈雜街頭的賓館。
他是老了,可不是瞎了。
從昨天下午回來,到晚上出去,他這個一向沉潛內斂的兒子,情緒不鎮定得就很明顯。
真當他老眼昏花看不出來嗎。
不僅他看出來了,老太太也察覺到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陸老夫人還悄悄遞了個眼神過來,讓他繼續問。
但陸老爺子看了眼陸宴嶺,沒再問。他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兒子他心頭有t?數,是不會亂來的。
*
段卓天掛了電話,看了眼207房門,心里莫名生出點唏噓。
算起來,他也是陸家沾點關系的遠親,知道最近這陣子陸老司令和老夫人就在陸家祖宅那邊修養呢,兩個月前他還跟著家里長輩登門拜訪過一次。
明明陸家祖宅就在鎮上,老爺子老太太都在,陸哥把人帶來了,卻不帶回祖宅。
悄悄藏到這么一家亂七八糟的小賓館里。
這說明什么?
說明里頭那位,只怕就不是能正大光明見家長的關系。
估摸著也就是個小情兒吧,才這么藏著掖著。
所以段卓天才唏噓啊,再驚為天人的美人兒,在陸家那大山一般難以跨越的家世背景前,還是得這么委屈自己。
……
趙旎歌回到房間,揉了把亂糟糟的頭發,感覺腦袋里還鈍鈍的,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來。
她走進洗手間,準備洗把臉。
打開水龍頭,一抬頭,看到鏡子里的自己,臉色蒼白得跟鬼一樣,唇色也淡淡的,平時嫣紅的顏色透著股蔫蔫的病氣。
她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淋了雨,又在外頭吹了半天寒風,回到鎮上時好像是發燒了。
后來又發生了什么,她腦子里只有個迷迷糊糊的大概,記不太清了。
但她只知道一點,她都燒成那樣了,陸宴嶺竟然能狠下心把她一個人丟在賓館就走了。
真是……
好狠的心。
趙旎歌想著想著,心里就委屈得直冒泡泡。
或許人生過病以后心理莫名會變得更脆弱吧,趙旎歌竟然覺得鼻子里酸酸的,眼眶也一陣發脹。
但她硬是忍住了,低頭捧起幾把涼水澆在臉上,讓自己迅速清醒過來。
有什么好委屈的!
她幽幽瞪著鏡子里的自己。
不是你自己死皮賴臉要跟來的嗎?
或許在他眼里,你壓根就跟那些自己倒貼送上門的妖艷賤貨沒什么區別。
趙旎歌這個人,骨子里是有股子倔勁兒的。
在她的字典里,就從來沒有放棄二字。
她認定的目標,哪怕自己跌了跟頭,咬碎了牙也會堅持下去。
她就那么頂著一張掛滿水珠的臉,撕開洗漱用品,拿出牙刷毛巾來將自己收拾干凈。
刷牙刷著刷著,她動作突然一頓。
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
“……”
為什么她會穿著一件軍綠色T恤啊???
剛才半天她竟然都沒注意,這時一看,竟然才發現,她身上的衣服都不見了,渾身上下就只有這么一件寬松的,長度蓋過她大腿中部的男士軍裝T恤……
陸宴嶺昨晚對她做了什么!!!
趙旎歌大腦瞬間回魂,跑到床頭去摸手機,找到后摁幾下,卻發現早就沒電黑屏了。
她帶來的行李還在老家房子里,昨晚跟陸宴嶺回來時下著大雨走得急,根本忘了帶,她的隨身物品和充電器都放在里頭。
趙旎歌簡直不可置信。
他……
他把她衣服都脫光了,竟然就這么沒事兒人一樣的走了???
*
等到207房間再度打開時,段卓天已經在外頭等了將近一個小時了。
趙旎歌一走出去,就盯著他,冷冷冰冰地問:“是陸宴嶺叫你來的?”
段卓天:“呃,是、是啊。”
趙旎歌壓著心頭的無名火,又問:“他人呢?”
“陸哥這陣應該已經出發了吧。”說完這句,他見面前的姑娘面色愈發不好看了,于是補充道,“應該是和陸老司令他們一起走的。”
趙旎歌聽得心里煩悶,但又不好對著一個陌生人發脾氣,攥著手機好半天,只得道:“你有沒有充電器,借我用下。”
“有的有的,在車上,我去給你拿?”
趙旎歌說了句不用,自己抬步往樓下走。
她埋頭在前頭走著,段卓天就落后幾步在后頭跟著,瞧著她這悶悶不樂的模樣,心想果然,還是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之別,心里難過了。
也是,千里迢迢從京市跟過來,卻連老宅家門都不讓進。
這換誰誰會好受啊。
段卓天覺得這么一個嬌滴滴的姑娘也挺可憐的,想安慰她幾句呢,又不知道說什么。
等下了賓館大廳。
那邊蹲守在柜臺后的老板總算見到傳說中的207神秘貴客的廬山真面目了。
只一眼,那老板就什么都明白了。
難怪呢,昨個兒晚上那位大佬動那么大肝火,差點沒把沒把他這小破廟給抄家了。
原因找著了。
怪他自己這破店倒霉唄。
還能怎么著,認了。
賓館老板陪著笑,客客氣氣地把少奶奶給送走了。
*
一坐上車,給手機充上電,趙旎歌就閉上眼,一句話也沒有再說。
段卓天在前頭開車,瞧了一眼后視鏡,也沒好意思打擾。
就這么開了幾個小時,停在服務站加油,問她想吃什么,順道買來。
趙旎歌什么都不想吃。
段卓天便自己在車下啃了兩個面包,等回到車上,看了眼中控臺差不多充滿電的手機,把手機取下來遞給她:“手機充好電了,你是要打電話吧?”
趙旎歌接過手機。
她本來是想第一時間就打電話去問陸宴嶺的,可等手機開了機,看著那閃躍的開屏動畫,她突然就遲疑了下。
車又繼續往前開。
半搖下來的車窗吹進來一股凜冽的寒風,徹底將高燒給她腦子帶來的漿糊感吹走了。
趙旎歌終于冷靜下來。
媽呀!!!
陸宴嶺那么冷峻禁欲的男人,趁著她高燒昏睡的時候,竟然把她衣服給脫了,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想睡她了呀!!!
哈。
哈哈。
哈哈哈。
趙旎歌覺得自己之前是一下子腦子秀逗了,也鉆了牛角尖,竟然沒有反應過來這一點。
他是一個就算她主動湊過去親他,他都會離得八丈遠,還把她腦袋推開的,這么一個有定力的男人。
就是這么一個把貞操看得比古代閨閣小姐還重要的高冷男人,居然有一天也會主動脫她衣服了。
趙旎歌想著想著,郁悶的心情瞬間發生了個七百二十度大轉變。
迎著風,她得意地哂笑幾聲。
只是人不能太過得意,否則老天爺都看不過去,突然一粒沙子吹進她的眼睛里。
痛得趙旎歌低頭揉眼,但她又忍不住心里那股暢快,一邊揉著眼睛一邊聳肩發笑。
前頭開著車的段卓天神色古怪地看了好幾眼后視鏡。
只見那姑娘拿著手機出了一會兒神,然后就開始揉著眼睛低頭嗚咽起來,哭得肩膀一陣陣輕顫,叫人看了都不忍心。
等到臨近傍晚,終于抵達京市。
段卓天按照導航把人完好無損送到了家門口。
趙旎歌下了車,誠摯跟人道了謝。
這么大老遠,將她捎帶回來,確實挺麻煩人家的。
段卓天擺擺手,直說不用客氣,掉轉頭去匯報任務了。
*
京市,今夜的陸宅很熱鬧。@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陸老爺子和陸老夫人回京,陸和泰和陸望舒兩口子都趕了過來,陪二老一起吃頓飯。
夜幕將至,華燈初上。
鐘管家和鐘嬸準備了滿滿一桌豐盛的飯菜。
茶西圖瀾婭餐廳里,大嫂秦佩和二姐陸望舒正陪著老太太聊天;站在廊下的陸和泰和詹正初交談著工作上的事情;客廳沙發上坐著的陸老爺子正在教訓孫子陸少禹;陸少禹一邊喊冤一邊告狀。
平時冷清的府宅,今夜處處都是燈火。
陸宴嶺卻獨自站在樓上書房,聽著電話。
“陸哥,人我已經安全給您送到了!”
陸宴嶺嗯了聲,問:“她有沒有怎么樣。”
聽到他這么問,電話那頭的段卓天揣摩了一下,便將路上的情況如實匯報了一遍,最后又道:“那姑娘還悄悄抹眼淚呢。”
陸宴嶺眼瞼微動:“她哭了?”
“是啊!”段卓天繪聲繪色地形容,“一路上不吃也不喝,就失魂落魄看著手機,自己悄悄抹眼淚,眼睛都哭紅了!”
陸宴嶺聽著,半晌沒有言語。
他想象著她蜷縮在車上,眼圈紅紅,委屈巴巴哭得傷心的畫面。
等到那頭段卓天說完,他握著電話回神,看到書柜金屬柜門映出自己的表情,才嘆了口氣。
他按到撥號,給昨晚那個通話時間長達五個多小時的號碼撥了過去。
這次倒是能打通了,沒提示關機中。
只是電話響了三四聲后,就被掛斷了,緊接著便是一陣忙碌的‘嘟聲——’。
陸宴嶺復又撥了一遍。
這次只響了一聲,便再度被掛斷。
直接不接。
陸宴嶺無奈,只得發了個信息過去:“到家了好好休息。”
等他下樓去t?,客廳的飯菜已經擺好,一家人坐在一起就等他了。
見他忙了半天終于現身,那邊老夫人突然問道:“我剛才聽鐘管家說,前兩周你帶了個女孩兒到家里來?”
這話一出,全家人都愣了,幾道視線齊刷刷不約而同看向他。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震驚,詫異,不可思議。
二三十年沒見他談過女朋友的人,竟然帶了女孩子回家來?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
本以為老夫人這么問,就是變相的催促他,好讓他早點找個對象,否則將來有可能陸少禹這個侄兒都有可能趕在他這小叔前面先結婚。
但沒想到的是。
陸宴嶺竟然沒否認。
在一家人驚詫的注視中,他神色自若坐下來:“是有這事。”
陸少禹:“……”
我靠!!!
金屋藏嬌???
陸望舒倒是驚喜了一下,和丈夫詹正初對視一眼,笑著問:“女朋友?”
那邊陸和泰和秦佩也有點錯然,小叔找女朋友了?什么時候的事?他們怎么沒聽說呢?
坐在上首的陸老爺子見陸宴嶺坦然承認,看他一眼,便發話道:“哪家的姑娘,做什么的?帶回來我和你媽見見。”
陸宴嶺:“過陣子吧。”
等他把人哄好了,關系確定下來,“到時候再帶她正式來家里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