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宮里傳來消息,陛下狀態不大好,請您立刻進宮。”
唐德雙手平托制服,恭敬地低著頭。
不出他所料,奧瑟掃射過來的目光充斥著不滿。
這種敏感時期,讓奧瑟跟凌熠分開可能比他申請加薪還難。
“父親狀態不好又不是一兩次,之前——”
“殿下!”唐德緊張地打斷,生怕被有心人偷聽到,“這種話可不能隨便講。”
凌熠心里盼著奧瑟走,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語氣假裝帶了幾分不舍:“沒事的殿下,我能照顧好自己,再說我身上還有您的標記呢。”
精神力強大的alpha留下的標記,對omega來說相當于護身符,其他alpha都要敬而遠之。
奧瑟也知道自己非去不可,只是周身的怨氣已經快沖破屋頂了。
“我去去就來。”
他隨手抓過制服外套,長袖與衣擺在空中瀟灑地一甩,和著風聲穿到身上,英姿颯爽。
唐德自認,如果他是omega,看到這一幕,一定抵擋不住這樣的異性魅力。
可奧瑟不愧是被所有omega忽略的男人,即使瀟灑成這樣,旁邊的壯漢護理還是在欲語還休地偷瞄自己,有意無意地暗送秋波,眼里根本沒有尊貴的長皇子存在。
唐德怪爹媽給了自己一張英俊的臉,不知道現在去毀容還來不來得及?
奧瑟閉著眼睛,手上不緊不慢地系著制服紐扣。
“這次要是再有不三不四的人來——”
唐德立正發誓:“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殿下!”
洛力滿面春色地送走唐德,回頭發現凌熠朝自己勾了勾食指。
他捂住砰砰亂跳的小心臟,才想起不久之前,這也是一位有著“軍校男大”標簽的優秀alpha。
不僅如此,凌熠還是那種帥氣外表下藏著一點壞的alpha,本身就有很強的吸引力,在案件曝光后,更一躍成為全國omega的夢中情人。
他興奮地湊過去:“帥哥哪里不舒服?我幫你檢查。”
凌熠及時扣住他的手:“沒有不舒服,就是剛做omega不久,沒有經驗,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不會是那方面的問題吧?”洛力掩嘴吃吃笑,“那你可問對人了,我可是兩性問題方面的專家!”
“算是……吧,”凌熠湊過去,壓低聲音,“你知不知道,omega在什么情況下會懷孕?”
洛力眼里的花癡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八卦的氣息:“只要是標記結合后就有概率懷孕,越接近發情期懷孕概率越大。”
“那我——”
“我給你量體溫時發現你體溫偏高,但其他指標正常,高度疑似是應激發情哦。”
洛力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眼睛放光:“舉國上下都在傳奧瑟殿下不行,看來傳言也未必屬實。”
他用手肘擠擠凌熠:“奧瑟殿下在那方面表現怎么樣,要不要跟我講講?”
凌熠按揉著眉心,心里恨死了盧乎倫,順帶連奧瑟也罵了。
“你能不能……”他嘴里囫圇出幾個字,洛力什么都沒聽清。
“你說什么?”洛力把耳朵湊近。
凌熠在他耳邊把那幾個字重復了一遍,洛力吃驚后退。
“你要omega用的避孕藥?”
“噓——!”凌熠擔心門口有奧瑟的侍衛,緊忙提醒他消聲。
洛力也壓低聲音:“當然不行!先不說我只是個護士,沒有開藥權限,就算我有,萬一避孕藥與你的其他用藥藥效沖突怎么辦?無論你注射還是口服的藥劑,甚至包括飲食,都只有帕特醫生才能決定。”
凌熠故作輕松地扯扯嘴角:“說的也是,藥怎么能亂吃呢,我開個玩笑罷了。”
他拉開被子躺下:“我有點累了,想先休息。”
凌熠表面看上去云淡風輕,大腦卻在高速運轉,想找出一個能用的人來。
帕特、唐德這些都是奧瑟的人,自不用說;蘭澤似乎只認錢,而他身無分文;南汀在的話或許幫得上忙,可惜她現在還在昏迷不醒。
“那個……”
凌熠回過神來,發現洛力還在房間里沒有走,兩根食指糾結地繞來繞去。
“還有事?”
“你剛才跟我說的話,我不會跟任何人提,包括奧瑟殿下。”
凌熠想不到洛力粗獷的外表下還有一顆細膩的心,忍不住要對他刮目相看。
“那你能幫我一個別的忙嗎?我想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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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響起有規律的三聲敲門聲,這是陸頒軍校統一的交流暗號。
凌熠:“進來!”
門被推開,席勒不情不愿地露了個面:“你找我?”
信息素潮發生時他正在特護病房照料席恩,走運成為現場唯一沒有被波及到的alpha,也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事。
這是手術后他第一次見到凌熠,還沒有準備好如何面對他。
可緊接著他皺起了眉頭,下意識扇動了兩下鼻翼:“這里什么味道,這么香?”
下一秒,他緊緊捂住口鼻,露出驚恐的表情。
隱藏在那股陌生香氣背后的,是另一股霸道的、排他的、獨占意味十足的信息素氣味。
他曾被這個信息素的擁有者用一支煙拷問,那種感覺體驗過一次就畢生難忘。
一種信息素下覆蓋著另一種信息素,只有一種可能性。
“你已經被奧瑟殿下標記過了?你真的變成omega了?”
就算早已得知這樣的結果,親眼所見還是難以置信。
凌熠沒空跟他廢話:“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席勒向前蹭了兩步。
“再過來點!我還能吃了你不成?”凌熠兇道。
席勒勉為其難地離他近了些,腦袋卻始終偏過去看向別處。
凌熠真想一把薅住領子把人拎過來:“我要你幫我搞一樣東西,越快越好。”
席勒視線亂跳就是不看凌熠:“什么東西?”
“omega專用的事后避孕藥,必須要強效的。”
這下席勒不僅直視凌熠,連眼珠子都差點掉在他身上:“你跟奧瑟殿下……!?”
凌熠一向以氣席勒為樂,見狀故疾重犯:“沒錯,我把你的男神睡了,嫉妒嗎?”
“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凌熠收起吊兒郎當的表情,認真道:“我現在真的很需要這個東西,不然會出人命的。”
席勒不想也不敢問出的是哪種人命:“那你為什么不直接跟奧瑟殿下說?”
“我答應過要給他生孩子。”
“你欺騙殿下?”
“這叫戰術性拖延,你不要問那么多,我記得這種藥只有事后24小時內服用有效,遲了就不起作用了。”
席勒還是不明白:“可為什么是我?”
“這里從上到下都是奧瑟殿下的耳目,整個醫學院,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你就不怕我去告密?”
“你不會,”凌熠斬釘截鐵地說,“我知道你是奧瑟殿下的崇拜者,但你也是我的家人。”
“家人”眼看著愣住,凌熠心急地催促:“快去啊!”
席勒轉身走向門邊,手明明已經搭上門把手,卻止住不動。
他微微低著頭,像是對著門面壁思過。
“我以前很看不慣你,你知道。不管你是alpha,還是omega,我對你的態度不會改變。”
凌熠抿嘴:“就算從現在起你更討厭我,我也不會感到意外。”
“但是那天我在天臺說過的話依然有效。任何時候只要你想走,我都會想辦法,帶著你、老爸、席蘭一起離開這里。”
凌熠有短暫的錯愕,隨后釋然地笑笑。
“我也欠你句謝謝,無論是你冒著風險去劫獄,還是現在。”
他發自肺腑地說:“謝了哥。”
席勒握緊門把的手一僵,像是聽到什么不得了的詛咒一樣,從頭到腳都不自然。
“我真是倒霉透了才有你這么個弟弟!”
說罷摔門離開。
凌熠失笑,緊張的心情直到此刻才得以短暫的緩解。
“什么口是心非的傲嬌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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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熠心里清楚弄藥對席勒也屬實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沒想到這一等就等到了夜里。
皇帝的狀態似乎不大理想,奧瑟直到現在也沒有現身。
當敲門聲再次有規律地響起時,凌熠迫不及待地翻身下床:“快進來!”
房間里只有一盞小夜燈,朦朧地勾勒出凌熠的輪廓。
席勒剛要抬手按開關,被凌熠制止。
“別開燈!會被巡邏的侍衛看見。”
他的眼睛早就適應了現在的光線:“搞到了嗎?”
席勒默默從袖子里滑出一盒藥:“黑燈瞎火的你怎么吃?”
“吃藥不需要視力。”
他粗暴地撕開包裝盒,藥量為一板,一板有八片。
席勒:“你總得看看說明書上讓一次吃幾片吧?”
他對著夜燈剛要細看,只見凌熠手一抬,頭一仰,連水都沒喝,硬生生將藥咽了下去。
席勒將剩下的藥片搶回來,發現已經空了一半。
“你瘋了嗎!吃這么多!”他壓低聲音吼道。
“沒時間看了。”
“藥物中毒怎么辦?”席勒氣罵。
“以八顆為單位售賣的藥品,肯定不會吃一半就毒死人。”
“就算毒不死人,也有可能有副作用!”
“副作用總比沒作用好,我不能冒任何風險。”
席勒無話可說:“你……瘋子!”
剩下半板藥還在席勒手上,凌熠也不去拿。
“剩下的你收好,下次再給我。”
“下次?還有下次?”
“我這里沒有地方藏,要是被發現,我就完了。”
凌熠謹慎地檢查現場,確保沒有任何可疑碎渣掉落。
席勒不解:“完了是什么意思?”
“完了的意思就是,我會被奧瑟殿下軟禁在宮里,后半生哪也去不了,只能給他生孩子。”
“奧瑟殿下才不是那種人!”就算凌熠是他的家人,也不能詆毀他的偶像。
“你也不要被任何人發現,包裝和說明書都想辦法燒掉。”凌熠叮囑。
席勒心情復雜,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要瞞著自己崇拜的人跟討厭的人暗度陳倉。
凌熠推了他一把:“殿下隨時會回來,快走!”
席勒更不想留,要是被奧瑟殿下發現他深夜在這里,就算有十張嘴也解釋不清。
他剛到門口,門竟自己開了,席勒走得太快,沒剎住腳步,跟進來的人撞了個滿懷,一樣東西從他袖口飛出來,掉到地上。
兩個人同時驚呼,又同時噤聲,很顯然誰都不想把動靜鬧大。
“什么人!?”對面低低地問了一句,順手點亮房間的燈。
帕特聽說奧瑟進宮至今未歸,本想偷偷溜過來檢查凌熠身體狀況,對眼前這一幕也是始料未及。
“席勒?這么晚,你怎么會在這里?”
凌熠在亮燈瞬間看清了地上的藥盒,心驟然提到嗓子眼。
他急中生智,拿起手邊喝水的杯子摔到地上。
醫院的餐具都是特殊材質,摔的動靜很大,杯子卻毫發無損。
帕特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過來。
“凌熠你怎么了?”
“我,”凌熠作勢扶著額,“我頭痛……”
帕特緊張:“頭?頭怎么會痛?”
席勒立即反應過來,一腳踩在藥盒上。
凌熠:“我想喝水……手沒有力氣……”
帕特:“啊?手也使不上力氣嗎?持續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
凌熠一會兒按頭,一會兒捂嘴,急得帕特趕緊過來檢查。
“到底是哪里不舒服?這里嗎?還是這里?”
凌熠邊做假動作忽悠帕特,邊用余光偷偷監視席勒。
他看到對方正小心翼翼地俯下腰,試圖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腳下的藥盒撿起來。
帕特可能一時找不出頭緒,反倒想起另一個被他忽視的人。
“說起來,你到底為什么三更半夜跑到凌熠的房間?”
席勒起身的速度太快險些閃到腰。
“這個……我……”他向來不會撒謊,甚至對凌熠這種謊言信口拈來的人充滿唾棄。
“是我讓他來的,”凌熠把話接過去,聲音還帶著幾分虛弱,“我太擔心養父的情況了,讓他一有變化就來通知我。”
“沒錯,”席勒僵硬地附和,“剛才老爸好像有蘇醒的跡象,我就趕緊來跟他說。”
帕特意外:“席恩這么快就醒了?”
席勒:“也不算是……現在回想,也可能是我看錯。”
“你日有所思,夜有所盼,當然會看錯了。”凌熠嫌棄道,“下次沒看清楚就別來了,害人空歡喜一場。”
對這兩個人的一唱一和,帕特半信半疑。
“就算是這樣,為什么不開燈?”
凌熠不假思索:“我的眼睛不知被什么刺激到,之前什么都看不著,現在雖然能看清一點,可強光一照還是睜不開眼。”
“我想起來了,帕特醫生你剛才開燈,我突然眼前一黑,所以才摔了杯子。”
眼睛的問題可不是小事,帕特把席勒的事拋在一邊,仔細檢查凌熠的瞳孔。
凌熠遮著半邊眼,朝席勒使了個眼色,后者會意,彎腰撿藥出去關門,動作一氣呵成。
直到完全離開病房的那一刻,他才長長松了口氣。
凌熠說得對,照這樣來上幾次,是絕對有可能出人命的。
席勒轉身打算回自己的陪護間,才邁出一步,就被身后傳來的聲音釘在了地上。
那個聲音問的問題似曾相識:
“這么晚了,你去凌熠的房間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