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宮殿林立,祥云環繞,嘴里叼著靈芝仙草的仙鶴飛過。
世間最高處,唯有修仙楚家。
其中最為宏偉的那間宮殿緊閉著,里面是所有修仙者尊稱的師尊,楚家如今的家主。
只是一貫以仙風道骨的慈悲面目示人的他,此刻卻緊鎖眉頭,隱有怒意。“北山的動靜,注意到了嗎?”
他身后站著個清矍的中年男人,聽到他的問話,男人神色惶恐。“是。”
“那孽畜出逃,妄想突破禁制恢復真身。”楚家家主哼了一聲,“看樣子,如今已破了一境。”
男人神色更緊張,“兒子會命人盡快抓回他。”
“不臣之心已起,光抓回來有什么用!”
見他動怒,中年男人撲通跪下,不敢發一言。
面色沉痛的暗嘆一口氣,楚家家主揮袖準他起身,“你的女兒,不是當初唯一能靠近他的人嗎,讓你女兒去。”
中年男人猛然抬眼,先是錯愕過后,臉色大喜,“是。”
楚家家主卻神色疲憊,“退下吧。我從即日起閉關修煉,只等你做到我想要的。”
“兒子必不負父親厚望。”宮門已然合上,男人對內拜道。
恰逢一侍女前來,“少主,有下屆清府之人前來相報,追查到了妖仆蹤跡。”
果真是好運氣,男人瞧了眼祥云。“將他們提來,一并請小姐相見。”
鶴唳長空,仙氣繚繞。
——
白芒盯著門前的雞撓了撓頭。
她一早醒來洗漱過后,就發現門口被人放了只雞,看毛色與體型,應當是只野雞。
本以為是村子里的人獵到送她的,可是看著野雞脖子上兩個血洞,又更像是野獸咬的。
正猶豫要不要拎回家的時候,身后響起簌簌聲音,白芒扭頭就見小白蛇爬行而來。
對上她的視線,楚卿禮抬高腦袋,“要養傷,還是這樣方便些。”
也更容易藏匿氣息些。
白芒了然點頭,還是決定把那只雞拿起來,“正好,給你燉雞湯喝。”
楚卿禮這才瞧見她手中提著的野雞,動了動鼻子,清冷的空氣送來一股狐臭味。他猛然竄向門外,嘶嘶著攻向一個雪包。
詫異看著他動作,白芒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有一團東西猝然往她飛撲過來,雙手下意識抬起。
懷中就多了團毛,小狐貍從她懷里抬頭,哼了一聲轉頭。
“呀,是你。”白芒沒松手,抱著他把野雞放下,“這是你送的?”
“不就一只野雞。”小狐貍昂著頭,語氣很是不屑,眼睛卻覷著白芒。
這雌性人,現在該覺得他厲害了吧,他可不止會吃人呢。
楚卿禮語氣低沉,“你是何居心?”
狐貍立刻炸了毛,背上的絨毛更蓬松,也不愿意老實待在白芒懷里,揮動著四個蹄子,“不要就還給我!臭長蟲,你以為我是來求和的嗎,要不要再打一架!”
白芒手下用了力,按住他,順手就摸了摸他的腦袋。
小狐貍的耳朵被碰到,立刻一抖一抖,氣勢也弱了下來,瞪了眼白芒垂下腦袋。
感慨著小家伙就是很好摸的白芒調停。“好了,誰再吵,誰沒有雞湯喝。”
放下他時,白芒又搔了下他的腦袋,笑瞇瞇道:“我做的雞湯,可是很好喝的。”
小狐貍乖巧的臥成一團,仍哼了一嗓子,爪子卻都蜷了起來。
又轉向地上盤成一團沉默無語的小白蛇,白芒將他從雪地上端起來放在桌上,順手捏了捏他尖細的尾尖。“來者是客,幫我招待一下吧。”
沉悶著的楚卿禮,眼睛亮了亮。
只當安排好了他們兩個,白芒提著野雞,先去了灶房。
院中的石桌上,白蛇與狐貍各盤踞著一方,小狐貍耳朵垂著,難以置信的看他。
“她摸了我的耳朵,又摸了你的尾巴!”
他知道,他們蛇是怎么□□的,狐貍頓時生氣的齜牙,“果然是三心二意的人!”
狐族里一直教育他們,不要靠近人類,人那脆弱的小心臟可以愛戀許多人,一娶就是三四個!果然如此!
看著他如此輕易就生氣的樣子,楚卿禮瞇了瞇眼,閑適的擺來茶壺。“她只是覺得好玩,沒有別的意思。”
“這也是能玩的嗎!”小狐貍更悲憤,刨刨爪子,追著尾巴生氣。
果真是幼稚的狐貍,楚卿禮垂著他手指細的尾巴,“別想太多,你只是個客人。”
小狐貍瞬間伏低身子,哈了好幾聲。
“況且,是我先與她結契的。”楚卿禮淡定看著他抓狂的樣子,補充了一句。
小狐貍的身子瞬間如雷劈過,灰頭喪氣的哀叫一聲,跳下桌子。
用法術清理干凈了雞,白芒把它切成小塊,先煎蛋后煮了湯,才將雞肉放進去,余光便瞧見有個細長的影子鉆了進來。
隨后腳腕一涼,那股涼意還順著她的腿往上爬,白芒不能忍的低頭,將小白蛇掐了起來。
他剩下的身體順勢纏住白芒的手腕,楚卿禮開口,“我把客人照顧的很好。”
看向外面,只有團安安靜靜縮著的狐貍,白芒挑眉。“那你來做什么?”
“作為你的妖仆,有些事情我還是得提醒一下。”楚卿禮略微嚴肅的開口。
白芒做了個愿聞其詳的表情。
“狐貍一族,耳朵摸不得,那是他們伴侶或家人才能碰的。”
白芒又等了等,才意識到他沒有后文,頓時哭笑不得。“所以你建議我避嫌?”
“如果,你不想收他做妖仆的話。”
白芒的眼睫頓時跳了下,她倒是沒這么想過,她是萬萬不敢把大反派當成她的妖仆的,可若是真有一個專屬自己的妖仆,也算是這個世界的獨特體驗。
況且小狐貍,毛真的很好摸呀。
白芒若有所思,“也不是不行。”
蛇瞳立刻豎了許多,楚卿禮躍下她的手,一言不發的看她。
手背上突然傳來一陣鈍痛,白芒低頭,就見那條蛇影浮現后又消失。揉了揉手背,再一抬頭,小白蛇已離去了。
莫名其妙的白芒翻動了下鍋中的雞肉,目光依依不舍的再次掠過小狐貍。
還是算了,奴隸妖仆,不是艱苦樸素的好作風。
用柴火燉了近一個時辰,濃郁的雞湯出鍋,白芒歡歡喜喜的各自盛了三碗。
不是她吹噓,這雞湯是她在別的世界做任務時,從大廚手中學來的。
鮮嫩無比的雞湯,輕易就俘獲了小狐貍的夸贊,垂頭喪氣的毛都展開了,喝得肚皮溜圓,還要求她不準扔掉骨頭。
白芒盯著他滾圓的肚皮,不能摸耳朵,沒說不能摸肚皮呀,她心安理得的說服了自己,伸出指尖輕輕摸了摸。
軟!
慵懶打滾的小狐貍感受到柔軟的肚皮被人碰了,他猛地翻起身,警惕的立起耳朵,戒備片刻才反應過來是白芒。
“不可以摸嗎?”白芒小心的問。
仰躺回去,小狐貍洋洋得意的瞪了眼楚卿禮,哼了聲沒有反抗。
白芒這下放心的摸了許久,才心滿意足的看向另一邊,楚卿禮面前的碗還是半滿的。
她頓時皺眉,“你不喜歡嗎?”
“味道尚可。”楚卿禮應了聲,“但于我療傷無甚大用,我也非貪口腹之欲的幼獸。”
眼疾手快的按住了炸毛的小狐貍,白芒微嘆,“可這是我特意為你做的。”
“也并非都是無用的。”楚卿禮蛇頭低下,聲音也小了許多。
“我想,要你吃過的。”
他的目光,直直盯向白芒的半碗剩湯,渴望的神情毫不掩飾。“可以嗎?”
白芒嘴角抽動,主人的氣息,對于妖仆來說還真是好東西啊。“那給你。”
話音剛落下,蛇尾就卷了過來,將她的碗拖了過去。
砸吧有聲。
解決完了肚子的問題,白芒打算開始教楚卿禮些正經東西。
身處修仙世界,學會調動天地靈力,修習法術是最基本的。可奈何她是開掛的,這些她自己也不會,只能想辦法去借來些粗糙的書本。
丟給楚卿禮,讓他先去看。不過他好像很開心,自顧自曬著太陽翻看,說在白芒之前,沒有任何一個人恩準他學這些。
吃飽喝足的小狐貍在腳邊犯困打呼,白芒就瞧著陽光下的楚卿禮,忽而想起,他最后會殺了她,奪取她的琉璃骨提升修為。
而她要做的,就是教他這樣做。
白芒仰躺下去,賞了一下午天上的云,亂七八糟的想著,或許她應該先教一教他什么叫麻醉。
小狐貍送來的野雞很大,他們三個下午又吃了一頓才算完,眼看到了該休息的時候,小狐貍卻舔著爪子沒有離開的意思。
白芒蹲下來,和他大眼瞪小眼,“你不會要住在這吧?”
舔爪的動作停下來,小狐貍原地轉了一圈,“山上很冷,但是你這里很暖和,我喜歡。”
白芒拄著下巴,心里好笑。
“我有毛,可以給你取暖,還有尾巴,你可以枕著。”小狐貍蹲坐下來,挺起毛乎乎的胸脯。
白芒心動。
炕上的楚卿禮鋪好床褥,他將腦袋搭在白芒的枕頭上,耐心等待她的決定。
“算啦,收留你。”眼瞧著狐貍眼越來越緊張,白芒笑開,轉身去取來一塊軟墊。
楚卿禮嗅了嗅,那墊子沒有她的氣息,他沒有出聲阻止。
小狐貍則歡呼一聲,看她將墊子烤的暖和,跳上去踩了好幾下,又軟又熱,像是記憶中娘親的身體一樣,他歡喜的臥進去,沒多久就開始犯困。
白芒也打著哈欠躺下,吹滅蠟燭剛閉上眼,忽覺脖頸一涼。
她立時瞪大眼,感受到那冰涼的身軀是楚卿禮,而她的動脈就在他身下跳動。
只要他輕輕一咬,她就死了。
那么她的任務,是不是也就算結束了。白芒突然額頭狂跳,越覺這個念頭合理。
夜空之中,楚卿禮的嗓音送入她耳中,冷淡更甚。“你在緊張害怕?”
畢竟是要死一死的,白芒咽了下口水,沒有說話。
另一頭爐灶邊,小狐貍已經睡熟,哼唧著翻身。
脖上的冰涼突然移走了,皮膚上的雞皮疙瘩還沒消散,身體慢慢回溫,白芒不禁猛地長呼一口氣。
楚卿禮已挪至另一邊,身體蜷縮起來,腦袋背對著她。方才他只是想接近一下,可她的畏懼如此明顯。
不該學小狐貍親近人的,他嘆,娘親說的對,這樣是冒昧,他必須克制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