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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管束 “你老聞我干什么?”

    月色如水一般流淌進來, 本該是靜謐的景色,小狐貍心中卻驚起驚濤駭浪,他一時手忙腳亂的想解釋:“不是的, 從頭到尾你都是你自己,我們也并非是拿你當替代品。”

    可這話落下, 小狐貍自己也心虛, 他瞧著眼前這個少年人,何嘗沒有陌生感。

    “他是怎樣的人?”楚卿禮眉心輕擰。

    垂頭喪氣的耷拉著肩膀,小狐貍默默在心中給白芒說了抱歉,才慢吞吞磨蹭著開口。

    他將自己認知中的那條光風霽月的龍, 慢慢的和眼前的少年描述。

    楚卿禮就這樣安靜的聽著。

    “就是這些了, 雖然我們也不明白, 他怎么會輕而易舉的被修真界與人界的聯(lián)合大軍殺死, 但他這就是他最后的結局。”

    鼓動著自己的手指,小狐貍用眼尾打量著他的表情,“你可千萬不要誤會白芒,無論如何, 她對你肯定是出自真心。”

    楚卿禮臉上沒有什么別的表情, 月亮偏移, 他又站到了陰影中。“我還有一個問題。”

    小狐貍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干巴巴開口:“你說。”

    “怎么找回之前的記憶?”

    “她當然……”在意識到他說的是什么后, 小狐貍嘴邊的話繞了一圈咽下, 他頓時跳起來, “你要想起來?”

    不相信一般,小狐貍繼續(xù)追問:“你不糾結你是不是他,那你也不吃醋?”

    楚卿禮往前半步,臉龐露出來, 看向他的眼神中是滿當當?shù)臒o語。“你不是說那就是我?”

    小狐貍一時啞然,看著他這熟悉無比的眼神后,久違得再次有了想把他一口咬死的感覺。

    彎腰將他方才慌張之下弄亂的聘禮擺好,楚卿禮低垂眼尾,“我不糾結。”

    他此前來,只是想驗證自己的猜測,在猜測過之后,就只想快點想起來。

    楚卿禮想起這兩日來,白芒每次看向他的眼神。

    真誠,溫暖,笑起時的梨渦里盛著的都是流水般的愛意。

    他便只想讓一切記憶歸位,好穩(wěn)當當接住她的愛意。

    忍著牙酸動了動嘴角,小狐貍哼了一聲,放松下來坐在桌子邊緣,“我也沒辦法,雖說我們狐族擅長人心,但記憶還是無從下手,況且你怎么回來的也蹊蹺,有法子也不敢試的。”

    偏頭想了想,他說的也沒毛病,楚卿禮便不再逼問,抬頭瞧著夜色,該回去了。

    “喂。”小狐貍卻叫住了他,搓搓手,“你為何要來找我問這些?”

    他才沒有別的想法!就是好歹陪過他五年多,勉為其難做了他唯一的朋友,小狐貍按捺著眼神里的期待,以為他會承認信任自己。

    “……你最純真。”楚卿禮看著他說。

    這算是個什么說法,小狐貍瞇縫著眼睛,狐疑的盯他。

    楚卿禮沖他點點頭,“別懷疑,是罵你的。”

    也就只有他,能一下子詐出來真相。小狐貍頓時齜牙,毛都炸了,“臭長蟲!”

    楚卿禮卻已然化作一蛇形,翩然游去。

    罵罵咧咧了許久,小狐貍才忍下去掀了九同宮的想法,收拾著他的東西,離開這個讓人傷心的地方去找他的六娘。

    夜晚里在外游了一圈,楚卿禮回來時帶著渾身的寒氣,他先在殿中站了片刻,等渾身不那么冰了,才回到床榻。

    剛躺上去,耳邊就響起幽幽的聲音:

    “你找到想要的答案了?”

    渾身一頓,楚卿禮轉頭,就見白芒困頓的睜著眼看他。

    沒有回話,楚卿禮只是伸出手,將滑下她肩頭的被子拉了上去。“寢不語。”

    “……”

    過了良久,床榻上才響起白芒撲哧的悶笑聲。

    魔后有了個童養(yǎng)夫的傳聞,還沒在妖魔界流傳多久,就又傳起來另一件大事,雉雞妖和狐妖兩族宿敵,竟然要結親了!

    為了這樁婚事,狐妖長老還特意公告天下,要求狐族們一年內(nèi)不準吃雞。

    這公告?zhèn)鞯骄磐瑢m的時候,白芒抱著肚子笑了許久。

    好不容易忍住笑,她抹抹眼角,偏頭瞧了眼在旁閉目靜坐的楚卿禮。

    這幾天以來,他又開始專心修煉,白芒都覺的有些殘忍,之前的天之驕子男主角,此刻從頭修煉卻進展緩慢,偏偏他還不讓她幫忙走捷徑。

    白芒嘿嘿一笑,她打算好了,等他再長長,就騙他靈修!

    這可是幫他提升修為的,她可是一片好心。

    春日里天氣逐漸暖了,妖魔界也是,如今正午時分還略覺得有些熱,白芒又瞄了眼那邊,確認楚卿禮閉著眼后,飛快的把一整盤的葡萄倒進旁邊的小木桶里。

    木桶中全是她變出來的冰,略等一等,葡萄就被凍實了,這時候咬上一口,就和冰激凌沒什么區(qū)別。

    白芒滿意笑著捏出一顆,正要往嘴里送的時候,就感受到一道灼熱的眼神。

    她側過頭,果不其然對上了楚卿禮的目光。

    白芒不信邪,迅速的要往嘴里送,冰涼的觸感都到她唇邊了,牙齒往下一咬,卻只有空氣。

    那顆冰葡萄憑空消失。

    訕笑兩聲,白芒伸出大拇指,“你修為又進步了,已經(jīng)會隔空取物了!”

    沒理會,見她老實的把木桶推遠了一些,楚卿禮才再次閉眼運行周身靈氣。

    也不知道那個晚上他到底是找了誰,說了什么,回來之后的楚卿禮就對她全然換了態(tài)度,明明還是個修為又低又沒成年的小妖怪,卻宛若和她堂堂魔后同等地位,還對她管束起來。

    除了因為沒有記憶態(tài)度不算好,簡直和當年剛認識的楚卿禮一模一樣。

    又瞥了他一眼,白芒瞅準機會,飛快把兩顆冰葡萄塞進嘴里。

    楚卿禮阻擋不及,揮出的法術都撲了空。

    “嘿。”白芒冰得咧嘴,沖他笑笑,吐出葡萄皮。

    被氣得想笑,楚卿禮薄唇勾起,“疼得可不是我。”

    就說他現(xiàn)在性子不好,白芒沖兇巴巴的楚卿禮翻個白眼,還沒來得及反駁,肚子就突然一抽痛,接著便覺有股暖流涌下。

    她臉色頓時一變,都玄幻世界了,女妖怪竟然也要有生理期,她想吐槽這件事很久了。

    楚卿禮則走過來將她扶起,這次親自處理掉了整桶冰葡萄,“你就不會聞聞你自己的味道嗎?”

    妖族的氣味里,昭示著她的身體狀況,也不知她怎么回事,總是沒聞自己的習慣,也不知道早做準備的。

    捂著肚子,白芒去換衣服的腳步停了一下,她轉過頭瞇著眼笑,“那你老聞我干什么?”

    小妖怪的好處就在這里,她不過一逗,他就紅了耳尖,有些氣惱的把她推回屋里。

    白芒憋著笑換好衣服,又施法讓自己小腹處一直是熱的,才舒服不少。

    再次推門出去,白芒瞧著今日的好天氣,戳戳楚卿禮。“今日先不修煉我,陪我去給小狐貍準備賀禮吧。”

    頓了頓,她又低頭輕聲道:“說不定看看別的地方,你能想起來一些東西。”

    楚卿禮安靜的看向她,雙目黝黑如琉璃,瞧不出情緒。

    “不過找不回記憶也沒關系。”白芒又笑著補充。

    凝視她許久,楚卿禮抿唇,忽的牽住她的手,他手指冰涼,像是被一團暖云包裹住。

    他本能的想抽離,卻反而被她握緊。

    少年妖長得極快,已快到了她下巴處,楚卿禮眼睛彎出一道微不可察的弧度,“嗯。”

    第82章 故地 情敵降臨!

    白芒也是很久之后才明白, 龍骨秘境外瘡痍的土地上,遍布的鮮血是因為那條螭龍。

    她站在山坡上,看著眼前水草豐茂的草地, 與搖曳的小花,一時間也忍不住唏噓。

    妖魔界打破界限重新走到世間后, 陽光與雨露也光臨了這里, 曾經(jīng)一毛不拔的飛沙地,如今反而綠意盎然,甚至還有不少的吃素妖怪們在曬太陽。

    “這是哪里?”楚卿禮站在她旁邊。

    歪頭想想,白芒莞爾, “這是你先祖長眠的地方, 也是你曾經(jīng)獲得龍骨的地方。就是在秘境之中, 我完全了解你的過去, 真正開始心疼你的遭遇。”

    楚卿禮聲音不覺沉了下來。“我不記得。”

    “沒關系啊。”白芒聳聳肩,轉頭對他微笑,“想不起來的話,這里就是我第一次帶你出來玩的地方。”

    本來也只是順路來此, 她只是想去找朱虎, 他那里稀奇古怪的寶貝多, 她想直接薅過來送小狐貍。

    轉頭同她對視, 楚卿禮眼珠微微轉動, 卻也什么都沒說, 松開她自顧自往前走。

    他們都沒有掩蓋周身氣息, 一時間驚擾了原本悠閑躲懶的小妖們,全部慌張的撒蹄子跑了。

    這片草地就只有他們兩個人,白芒彎腰,隨手折了一朵花, 叼著慢條斯理跟他。

    楚卿禮就跟個認真的探險家一樣,這里瞧瞧,那里聞聞,偶爾停下來若有所思。

    仿佛是真的想在自己腦海中尋找共鳴。

    白芒倒是無所謂,她也沒抱太大希望,分神辨別著自己經(jīng)過的花草都是什么種類。

    前面的人卻突然停下來,白芒猝不及防,差點撞到他后背,她探頭去瞧。

    “呀。”

    真是奇了,早都消失的龍骨秘境,竟然因為他的靠近,再次浮動了光圈。

    周圍開著更燦爛的小花,微弱的亮光,差點要被花草給遮蓋住。

    只從她的一聲驚呼,楚卿禮就確認,這里面一定是他們之前去過的地方。先伸出指尖感知了一下,光圈之中的另一個地方不像是有危險的樣子,他轉頭看向白芒。

    “你想去,我們就去咯。”白芒笑道。

    十指交握,他們進入光圈,白芒感受到了熟悉的墜空感……

    不過這次換成了她保護他,落地之前,白芒的九條狐尾甩開,像是在空中綻放的紅色蓮花,包裹著楚卿禮穩(wěn)穩(wěn)落在地面。

    眼前的景象卻有些枯敗。

    水塘早都干涸了,只留下一灘濕潤的污泥,走入其中一定會踩兩腳泥。原本滿池的蓮花,更是早已枯萎,零落在泥中。

    之前龍骨所在的平臺上,只留了兩只螢火蟲的尸體。

    咽下多余的喟嘆,白芒拉著楚卿禮對平臺拜了三拜,才由著他去四下探看。

    這世間再也沒有龍了,楚卿禮現(xiàn)在論血緣就是個實打實的蛇妖,而她縱使得到了煉化龍的骨血的全部力量,她也是個狐妖,至此,神獸們徹底掩入歷史的塵埃。

    楚卿禮不顧臟污,踩著泥潭慢慢往前,白芒便只好陪著他。

    他表情肅穆,似乎真的有所觸動般,一直緊皺著眉。快走到泥潭中間的時候,楚卿禮突然停下來,彎腰捂著心口發(fā)出一聲悶哼。“唔!”

    心口傳來劇烈的撕痛感,陌生的強烈情緒沖擊著他的靈魂,楚卿禮忍不住的嘶吼著。

    腦海中就憑空多了一段畫面。

    寬廣的平底上,陣法的光芒還沒有完全消散,血液就不斷的沖刷著地面。巨大的綠色長蛇,被砍成一段一段,尸體慘烈的扭動著。

    他無端覺得悲憤而仇恨,想要靠近腦海中的尸體,腳步卻被陷在泥潭中前進不得。

    “楚卿禮!”

    白芒的呼喊聲突然喚醒他幾乎崩塌的神志,楚卿禮怔忪發(fā)現(xiàn),他不知不覺的使出了好幾道法術,打的前面凌亂一片。

    另一只手卻在用力撕扯著自己的頭發(fā),像是有百般痛苦他喘著粗氣轉頭。

    “你想到什么了?”白芒緊緊抱著他的胳膊,眼中是驚魂未定的不安。

    緩慢松開了手,楚卿禮凝神看著她許久,才低頭輕輕靠在她肩頭,他微微閉上眼,從那劇烈的情緒波動中掙扎出來。

    “我看到了,一條被砍成好幾段的綠色巨蛇。”楚卿禮的嗓音還有些嘶啞,他吞咽著,“那條蛇很強大,也很漂亮,綠色的鱗片像是雨后的竹林。”

    抬起手在他后背上輕輕拍動著,白芒輕聲道:“那是你的娘親,她叫楚宋,她是個很溫柔的女子。”

    不自覺的抓住白芒的衣袖,楚卿禮用力到指節(jié)泛白,怪不得他會那般痛苦憤懣。

    白芒忍著嘆息,她抬袖,灑出幾點香露。

    香水的味道輕靈空幽,像是沾染了露水的蘭花,一叢叢蘭花仿若帶著母親柔和的笑意,輕輕撫平了悲痛的孩童。

    耐心等著楚卿禮的心緒平穩(wěn)下來,白芒就帶著他直接飛出去。

    離開秘境,踏在地上的瞬間,陽光灑在他們身上,白芒急切的轉頭看他,捕捉到了他眼尾的一絲通紅。

    驀地揪住他的手指,白芒抿唇,動動嘴角后還是笑道:“以后不要想了,都過去了。”

    他過去太苦,想不起來也好。

    楚卿禮無聲的垂著眼睫,看不清他的想法,只見他停頓后點了點頭。

    趨利避害的妖的本性,他僅有能想起來的畫面,全然都是痛苦的印記,當然應該逃避。

    白芒笑笑,掩下了心底一閃而過的失落后,將那朵快被她玩蔫了的花別在他耳后。

    “走!我?guī)闳ゴ蚪伲 ?br />
    哭哭啼啼猶豫不決不是她的性子,去掃蕩朱虎的寶貝才是正經(jīng)事,白芒大笑著,背起手一蹦一跳的往前。

    搖搖頭,楚卿禮跟上去,眼神閃了閃。

    滿心盤算著要從朱虎那里搶些什么回來,白芒便沒怎么注意到腳下的路。

    等察覺到不對的時候,她已經(jīng)一腳踩進了隨風搖擺的草中,腳下似乎有什么軟軟熱熱的東西。

    “怎么?”察覺到不對,楚卿禮走上前來。

    白芒移開腳,她踩過的地方,頓時浮光掠過。

    這才看清楚,那里臥著一只睡著的小鹿,鹿身上還有梅花狀的花紋。

    隨著光芒落下,憑空出現(xiàn)一個瘦弱的青年。

    辨識出白芒周身的氣息,青年歪歪扭扭跪下,“拜見魔后。”

    “你沒事吧。”人家好端端睡覺,被自己踩了腳,白芒滿是愧疚的問,“快起來吧。”

    “起不來了。”

    鹿妖的聲音輕緩細弱,他抬起頭仰視著她,一雙大眼睛濕漉漉的,無辜又漂亮,他微微囁嚅,“腳,痛。”

    白芒一時看怔,不覺吞咽下口水,只聽咕咚一聲。

    “呵,受傷了?我瞧。”楚卿禮舔舔牙尖,冷哧著蹲下來。

    “誒。”白芒阻攔不得,就看楚卿禮黑著臉伸手,在鹿妖腳腕上猛地一捏。

    “嘶。”鹿妖疼的臉都白了,眼角頓時滾出淚來,卻不瞧自己的腳腕,依舊楚楚可憐的望著白芒,仰視的角度,像是將她奉為神明。

    白芒可恥的可憐了他,立刻也蹲下來,著急去看。“沒事吧?”

    “你說呢?”楚卿禮臉色更難看,抽手回來轉向她,“我在傷害他嗎?”

    還不等白芒做反應,鹿妖就忙轉轉腳腕,“魔后,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更不要責怪這位前輩。”

    “……”楚卿禮咧嘴,唇紅齒白的,瘆人的像個青面鬼。

    “倒也沒有很擔心。”白芒訕笑,搓搓手,“你沒事,我就先走了。”

    旁邊的人眼神都快殺人了,這鹿妖就不會怕的嗎,白芒摸摸后腦,正要起身,衣袖卻突然被拉住。

    她剛一回頭,鹿妖就又誠惶誠恐的放開,緩慢的眨著他圓潤的大眼,“魔后幫我治傷,我該如何報恩?”

    “這有什么?”白芒不在意的擺手就要走,本就是她踩了他,況且真的治傷的也是楚卿禮。

    楚卿禮已經(jīng)不耐的等在前面了,白芒剛跟上去,想牽他的手卻撲了個空。

    忍了促狹的笑,白芒貼著他走,不時歪頭看他,手指還偶爾戳著他側腰。

    好不容易有了破功的跡象,楚卿禮的神色剛一柔和些,眼尾往后一瞥,臉色就又沉了下來。

    “你怎么還跟著?”白芒順著他的視線回頭,就瞧見了一瘸一拐跟在后面的鹿妖。

    像是被她嗓音略大的問話嚇到,鹿妖瑟縮著抖了一下,怯怯抬起他的眼睛。

    太乖太可愛了!

    白芒心虛的咳了一聲,“我真的不需要報恩。”

    鹿妖沒說話,依舊沉默的跟著他們,白芒一回頭,他便擺出剛才那副神情。

    在楚卿禮起殺心之前,白芒果斷轉身,“你非要報恩?”

    像是嗅到了信號,鹿妖眼睛頓時亮晶晶的抬起來,忍著痛快步挪過來,聲音輕弱,“魔后讓我怎樣做,我都愿意的。”

    楚卿禮陰沉著臉側過身。

    “好說。”白芒歪頭想了想,隨口道,“你變回原型,讓我摸一摸吧。”

    她還沒摸過鹿呢,剛才匆匆一瞥,感覺他的毛似乎也很軟和,白芒還記得之前所處世界的廣告,摸鹿的項目還是收費的。

    清澈的圓眼怔了怔,兩頰瞬間飛起紅云,鹿妖低下頭,隨機地上就臥了一只漂亮的小鹿。

    看上去好似也才成年大小,鹿抬起頭,呦呦叫了兩聲。

    白芒莞爾,伸手輕撫了撫他的毛腦袋。

    和小狐貍全然不一樣的觸感,毛要更短更硬一些,密實的很,白芒又摸了摸才收回手。

    “好啦,你滿足了我一個心愿,便算是報過恩了,快離去吧。”

    白芒說完,轉身卻不見了楚卿禮,正在疑惑的時候,前方多了條白色長蛇。

    “嘶嘶。”蛇盤立起來,沖她吐信子。

    “怎么了?”白芒有些摸不準他的意思,納悶的問道。

    楚卿禮的眼睛盯著她的手許久,瞳眸都變豎了,她也沒有抬頭摸他。

    她就沒有讓他變回原形摸摸。

    還沒等到回答,面前的白蛇就頭一扭走了,游動的背影毫無留戀,白芒直覺是被甩了臉,忙追上去。

    “魔后。”

    不料想身后又響起鹿妖的聲音。

    “您能帶我走嗎?我愿意追隨您,服侍您,我會比你的童養(yǎng)夫做的更好。”鹿妖懇切的垂著眉眼。

    白芒怔忪過后,下意識的先看向了楚卿禮。

    楚卿禮變回人形,側過身,雙眼微睜大,似是茫然。短暫懵過之后,他忽的冷笑,眼底是濃重的殺意,他抬手便是一道殺氣。

    可鹿妖不躲不閃,硬生生承受住了,殺氣削在他肩頭,血水淋漓,他依舊戀戀不舍的看著白芒,“被打也沒關系,魔后,求你了。”

    白芒蹙眉,先施法止住了他的血,拒絕的話還沒開口,鹿妖就咕咚一聲翻白眼暈倒了。

    飛鳥撲騰著翅膀飛過,剎那間,白芒和楚卿禮臉上都閃過難以置信的表情。

    第83章 情動 “真可憐。”

    “我說, 這是怎么回事?”

    “還能怎么回事,姐姐找了兩個童養(yǎng)夫唄。”

    朱虎家的花廳中,圍桌坐著五個人, 白芒一左一右正是鹿妖和楚卿禮,朱虎眼神在他們?nèi)酥g繞了一圈, 不懷好意的笑著問。

    沒等白芒回答呢, 他女兒就剝著菱角,邊吃邊說。

    童言無忌,脆生生的嗓音回蕩在這不大不小的花廳中。

    鹿妖頓時紅了臉,眼梢含羞的盯著身側的白芒, 幾根頭發(fā)散落在肩頭。

    在自家臉色難看的尊上動手之前, 朱虎先轉頭, 毫不手軟的拍了女兒一巴掌, “小孩子家,亂說什么。”

    手中的菱角都被拍掉了,她頓時不滿的嘟著臉,“可明明就是……”

    “小孩子不懂事。”朱虎手疾眼快的捂住她的嘴巴, 沖眼前表情各異的三位笑笑, “都是亂說的。”

    隨后又沖她兇道:“你還在這站著, 不去給你娘買胭脂了?”

    “去!”小姑娘的興致頓時被引起來, 剛跳出去跑了沒兩步, 又風一般旋回來, 勾住白芒的肩膀對她小聲道, “姐姐,我支持你,才兩個算什么。”

    她如今也長大了一些,活潑明媚的眼睛忽閃忽閃的, 在她爹動手之前又一溜煙笑著跑走了。

    白芒頓時轉向楚卿禮,“我沒這樣想。”

    朱虎呵呵笑著,“當然,魔后當年是過青樓都不入的。”

    這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笑面虎!白芒心里咒罵,陪著笑沖楚卿禮搓手,“沒……”

    “呵。”楚卿禮勾唇,臉色比冬日陰影處的寒冰還冷。

    鹿妖卻湊了上來,囁嚅著小聲,“魔后,我會比青樓中人更懂服侍。”

    “啪!”巨大的蛇尾,一甩砸碎了擺在角落的玉石盆景,楚卿禮舔舔牙尖,箍著白芒的腰,“你需要嗎?”

    “不,不需要。”

    鹿妖低垂著頭,卻默默起來站到一邊,圓潤的雙眼中似是一直含著淚,“我不會讓魔后為難,能站旁服侍,我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

    他可憐兮兮的以退為進,讓還坐在桌上的楚卿禮臉都青了,偏又再發(fā)作不得,身上忽然飄起絲絲縷縷的黑氣。

    “咳咳。”在這鍋粥更亂之前,白芒清清嗓子正了臉色,“還是先說正事吧。”

    “是是。”朱虎也老實不少,連連點頭。

    “小狐貍要成親,你這稀奇寶貝不少,我來討一件賀禮。”

    白芒自然也不會讓他白白吃虧,“你女兒自小喜歡首飾,魔宮庫房我給她開上一日,任由她挑選喜歡的金銀首飾。”

    這筆買賣實在不虧,朱虎小小的黑眼珠轉了兩圈,當即拍板。“別說,還真有件合適的。”

    他從懷里扒拉一下,翻出一盞花燈,花燈繁復,還纏繞著一條白綾。

    白芒撐著下巴瞧著,這花燈確實精巧漂亮,通體白琉璃色,頂端是朵綻放的蓮花,燈身鏤空,里面不知道點燃著什么,飄散出恰到好處的宜人香氣,光芒溫暖不刺眼。

    只是作賀禮,似乎又稍微簡單了些。

    瞧出她的想法,朱虎一面把白綾解下來,一面解釋道:“這可不是尋常花燈,燈身是用鮫骨所做,燃的燈是千年人魚膏,照亮之余,香味不斷,很適宜妖族修煉。”

    “那雉雞妖,年歲應該不大,正適合此物。”

    白芒了然,接過來收好,“多謝。”

    朱虎搖搖頭。

    了了此事,白芒目光遲疑的看向那鹿妖。

    “魔后,求您帶上我。”

    “也罷。”白芒松口,鹿妖頓時高興,沖過來就想蹭她,被她手疾眼快推開。

    一時不敢看楚卿禮,白芒先帶他飛入空中。

    楚卿禮舔舔牙尖,垂眸看著桌上那條白綾,“這是什么?”

    “這白綾也算是件奇物,出自西海,不透光又很難掙開。”朱虎回道。

    這還是很久之前,尊上詢問世間可有最牢固的繩索時,他找到的東西,雖然后來也沒用。

    正想著,朱虎就見他修長的手指將白綾拿起來,在指尖繞了一圈,他便轉身飛去。

    朱虎摸摸胳膊,心道要告訴女兒,過幾日再去拿她的首飾。

    ——

    九同宮內(nèi),白芒手端著茶盞,默默觀察在她身邊忙前忙后的鹿妖。

    她并非是當真對他有了別的心思。

    只是這只鹿妖出現(xiàn)的太奇怪,又非要死乞白賴纏著她,實在讓人沒辦法起疑心。總得放在身邊,搞清楚他有沒有危險,她才會放心一些。

    “魔后,茶冷了,我為你添新的。”

    就在她思索的時候,鹿妖已經(jīng)勤快的將宮殿內(nèi)桌椅都擦了一遍,又上前來為她斟茶。

    新茶遞過來的時候,他指尖輕劃過白芒掌心,傳來酥酥麻麻的感覺,白芒挑眉不語。

    鹿妖卻又紅了臉,戀戀不舍收回手,伏地身子崇敬的看著她。

    “魔后還想摸摸我嗎?”他說著,頭頂?shù)膬芍宦苟湟呀?jīng)冒了出來。

    白芒幾乎被熱茶嗆到,慌忙擺手,“不用了。”

    鹿妖可惜的動了動耳朵,此處只有他們兩人,他似乎膽子就大了許多,將腦袋輕輕放在白芒膝蓋上,“我會聽話的,魔后需要我怎樣做都好。”

    他姿態(tài)柔婉,伸出脆弱的脖頸,白芒動了動手指,無聲查探著。

    “鹿妖,你先起來。”

    “我有名字,魔后叫我阿玉好不好?”

    白芒收回手指,這鹿妖沒什么異樣,甚至妖力都算得上微弱,“阿玉。”

    “姐姐。”阿玉欣喜的猛然抬起頭,徑直想靠近她,又唯恐她生氣一般,繞開她的嘴唇,在她臉頰上舔了舔。

    本就處在戒備中,粗糲的舌苔剛舔上來,白芒便立刻揮開。

    沒想到阿玉實在是弱,她算不上使全力,他卻輕飄飄像紙一般摔倒,甚至在地上滾了兩圈。

    “沒事吧!”白芒趕忙過去攙扶他,又檢查了一番。

    阿玉就由著她動作,用淚盈盈的目光看著她,“我只是想陪魔后,那人太兇,也不會照顧魔后。”

    說得自然是楚卿禮。

    白芒笑意收起,她站起來睨著他,“他只是忘記了一些事情。既然你無事,便自行下去休息吧。”

    沒有再理會他,白芒抬腳去了寢殿。

    在寢殿內(nèi)轉了一圈,白芒回到空蕩蕩的床榻上,還是沒找見楚卿禮。

    自從回了九同宮,便沒有看到他的蹤影。

    糾結要不要去尋他的時候,白芒忽然覺得有股不善的氣息在靠近,她登時側身握拳準備好攻擊。

    氣息逼近的瞬間,白芒動動鼻子,卻松開手。

    脖子驟然一疼,白芒眼前一黑,不受控的倒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等再次清醒時,白芒想睜眼起身,卻驚覺她被捆了個嚴實。

    腳被束住,一只手被綁在床頭,另一只手被人用力的攥著,就連眼睛也被白綾緊縛著,看不見東西。

    頓時有些不安,白芒蹙眉,肩上突然一涼。

    有人正趴在她身上,冰冷的呼吸卷上來,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著一物。

    “你在害怕嗎?”

    清潤的聲音帶著不知名的怒氣,白芒的手驟然被捏緊,有人拉緊了綁著她的帶子。

    “你讓他碰了。”

    想起面頰上鹿妖一觸而逝的舔舐,白芒心漏跳兩拍,她想張口解釋,卻忽覺有種不正常的熱意在身上翻滾。

    屬于狐妖的發(fā)情期,似乎被提前催動了。

    白芒這下是真的慌張了,她劇烈的想掙扎,“楚卿禮,你先放開我。”

    她得先吃藥。

    “你怕什么?”

    楚卿禮眼眸緊縮,她的身體都泛著一層不正常的紅意,也在沾染他的情緒。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近幾日來勤于修煉,指腹還有層薄繭,他毫不留情的揉捏著。

    白芒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大力攪動的河水,幾乎要被湍急的吞沒。

    她想屈起雙腿,可冰冷的蛇尾又纏繞過來,綁著她的腿拉開。

    帶著寒氣的呼吸從她的肩頭往下游走,每路過她的一寸肌膚,都能激起白芒渾身的戰(zhàn)栗。

    他的鼻尖越過她小腹后停了下來,隨后,白芒聽到他漫不經(jīng)心的低笑:

    “真可憐。”

    是真的可憐,洶涌而來的發(fā)情期讓白芒側著頭,嘴唇微張,呼吸急促,可生理期還沒結束,她不能得到紓解,便只好生生忍受,淚水從眼角泌出,打濕白綾。

    蛇尾尖輕輕擺動著,敲打她的腿腹,楚卿禮捻碎她身上的汗珠。

    “我什么都沒做,你怎么就發(fā)情了呢?”

    他分明在盡情的臊動和催促著她的欲望,白芒無奈的伸長脖頸,不覺吞咽著。

    她身下的床榻都有了濕意,楚卿禮猩紅了眼尾,靠上去用蛇信子不斷舔著她的臉頰,覆蓋那討厭的味道。

    可是舔了許久后還能嗅到,楚卿禮忍無可忍,猛地咬在她肩頭,蛇尾在她后腰猛烈拍打。

    “芒芒。”

    處在崩潰邊緣的白芒,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之后,渾身猶如過電,她戰(zhàn)栗著咬住唇,不再壓抑渾身的震顫。

    如同在天上地下走了一遭,平復之后,白芒無力的喘息。“好了,放開我。”

    “還不夠呢。”

    楚卿禮卻嗓音低啞,他的身體也在極快的成熟,凝望著她的瞬間,許多畫面飛快從腦海中劃過,他卻抓不住。

    丟失記憶帶來的煩躁不安,此刻一同擠壓在心間,急需發(fā)泄。

    眼前還是一片黑暗,白芒手腕卻猛地一松,她被拉著往下,握住。

    楚卿禮閉眼,發(fā)出一聲悶哼。

    在她無力的配合下,他壓著她的手用力,無論相隔著什么,她總是他第一次的啟蒙者。

    第84章 不安 吃醋又不安的蛇崽子,真香!……

    在不知道幫了他多久后, 白芒手腕酸軟的癱在床上,白綾早就隨著她身體的動作滑落,她得以看見他。

    白芒微微怔住。

    楚卿禮并沒有想象中的強硬, 反而眼眶微微紅著,鼻尖一滴淚珠, 真的是剛剛情動的少年。

    迎上她探究的目光, 楚卿禮忽覺有種滿足的被窺探感,他不停喘氣,最后蹭動著她的雙腿發(fā)泄出來。

    猶不滿足,楚卿禮手指揉捏著她被綁紅的手腕, 扯開白綾, 動手將她翻轉過來。“芒芒, 夜還長。”

    白芒早就沒了掙扎的力氣, 她被迫轉身,感受著他帶著潮意的手指在她后背上游走。

    驀地用力,白芒被按著陷進柔軟的被褥,腰腹又被掐著弓起來。

    “你, 想起來了?”

    暗含著希冀的細弱問話, 打斷了楚卿禮的問話, 他垂下眼, 打量著她的后背。

    瑩白如玉的背上, 也遍布著點點紅痕, 因為配合她的動作拱起的腰身, 如同漂亮而誘人的水果。

    楚卿禮吞咽著口水,眼神卻逐漸清明,他冷靜的覆上去,挑動著她敏感的位置。

    耳后的位置被舔咬著, 白芒咬唇側過頭,腿側又被他的尾巴搔動,她瞬間神色迷蒙,模糊中聽到他的氣聲。

    “我若是一直想不起來呢?”

    楚卿禮似乎不愿意聽她的答案,話語落下之時,就有開始劇烈的動作起來。

    白芒頭上僅有的一根發(fā)簪,都搖搖欲墜,她偶爾被捏的有些疼,蹙眉想躲,卻又被提著腳腕拽回去。

    起初發(fā)泄意味十足的動作,到后面竟變了味,他貼在她唇邊,不肯自己靠近,非得她主動吻上來。

    而她一旦配合了,他就不肯放手,追逐著她的唇舌。

    楚卿禮拉著她的手聳動,又一次快感襲來的時候,他埋在她頸側閉眼。

    他還是沒有完全的記憶,他承接不住她的感情。

    他不知道他們的過往,更不明白她是喜歡著怎樣的他,楚卿禮真切的感受到了不安。

    略緩了緩,他就還想繼續(xù)。

    白芒忍無可忍的睜眼,在他拉動腳腕上的繩索時,揮出一道術法。

    楚卿禮立刻被掀在一旁,老老實實并攏手指躺著,白芒身上的所有束縛都沒了,她踢著被子,有些羞惱的瞪他。

    被推開的楚卿禮卻很是安靜,法術消失后也沒動,就這樣看著床榻上方。

    “都濕了。”白芒鼓臉抱怨著,床榻有些睡不成,她又懶得實在不想動,便踢踢他。

    楚卿禮起身,將她抱到一旁后,很快去換了干凈的被褥。

    最喜歡看他做這些小事,白芒裹著被子,晃著腳等他收拾完狼藉之后沖他伸手,等著他抱回床上。

    楚卿禮卻在她面前站定,沒有動,反而凝望著她。

    白芒有些摸不著頭腦,“怎么了?”

    “如果是之前的我,你也會推開拒絕嗎?”

    沒想到他會這么問,白芒糾結的咧咧嘴,他卻猛地轉身往外走去。

    “夜間適合修煉,你先睡吧。”

    腔調(diào)都是僵著的,白芒眨眨眼,收回空中的胳膊,轉身翻進被窩里。

    她輕輕閉上眼,發(fā)情期當然還沒結束,白芒輕柔的擺弄著她的身體,回憶著他方才不得其法的動作。

    腰身輕輕抬起又放下,白芒呼出一口氣,睜開水濛的眼角,瞥見窗邊一閃而過的影子后忍不住發(fā)笑。

    吃醋又不安的小蛇崽子,倒是比之前別有一番風味。

    她拖著酸軟的身體爬起來,找了平復發(fā)情期的藥吃下,慵懶的縮在被子里睡去。

    迷迷糊糊的想著,以后還是要告誡一下他,年輕人不能太縱.欲,有兩根也不行!

    這一覺就睡到了第二日正午。

    一夜之后,白芒神清氣爽,打著哈欠從寢殿里出來。

    一眼就瞧見了跪立在門邊的阿玉。

    “你怎么在這?”

    聽到她的聲音,阿玉猛地轉過頭來沖她笑,臉色卻很蒼白,仿佛身體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卿禮公子出去了,侍從們在外面。”

    白芒蹙眉點點頭。

    這些日子小狐貍忙著成婚,孔雀妖被拉過去幫忙籌辦,朱虎則忙著妖魔界其他的事務。

    “你身體不適嗎?”

    阿玉笑意微頓,眼尾垂下來,便泫然欲泣的嘆息,“只有姐姐,最關心我。”

    摸摸手背上起的雞皮疙瘩,白芒笑笑。

    “是姐姐身體不適才對。”阿玉突然開口,撐著門框站起來,就去扶她的胳膊。

    白芒不解的被拉到鏡子前坐下,她這才瞧見,自己露出的領口里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跡。

    疏忽了,白芒頓時干咳一聲,往日里事后的清理都是楚卿禮在做,她倒是忘記了處理淤痕。

    “我為姐姐涂藥。”話還沒說完,阿玉的手就伸了過來,纖細的手指在她脖子上輕輕點涂揉搓著。

    白芒不得不承認,他的服侍真的很仔細小心,一切恰到好處,就像是這樣做了很多次一般。

    很快涂完了藥,白芒瞧了瞧日頭,估摸著楚卿禮應當又要去找山清水秀的地方修煉,便先叫了阿玉一同吃午飯。

    阿玉自覺的擔當起下人的角色,布好碗筷就站在白芒身后,殷切的準備著為她布菜。

    還是白芒再三說了,他才去桌上坐下。

    吃算是白芒最大的愛好之一,后廚都是她尋覓各地找來的,每日的餐飯都合她口味。

    “姐姐喝湯。”阿玉臉上的笑毫無破綻,眼中都是滿滿的孺慕。

    白芒笑意淡淡,接過來,用勺子攪動著湯碗。

    他動作再快,她方才也瞧的清楚,在將碗遞過來的瞬間,他袖子里往湯中灑了什么東西。

    “姐姐快喝呀。”阿玉圓潤的眼睛無辜看著她,“難道姐姐不喜歡我,連我盛的湯都不愿意喝?”

    忽而勾唇,白芒掀起眼皮看過去的瞬間,憑空凝成一把劍,劍尖直對著阿玉的脖子。

    本就虛弱的臉色頓時變的更蒼白,阿玉臣服的跪下來,“我不知做錯了什么,惹怒魔后。”

    “也沒什么。”白芒輕輕笑著,彎腰把這碗湯遞給他,“你喝了,我就不生氣。”

    阿玉卻雙唇緊閉,柔弱的靠著桌腿,懇切的眼中都藏著淚意,“姐姐,這是對你好的湯。”

    笑容頓時消失,白芒站起身,握住劍柄,這次劍尖更加貼近他脖子,殺意盡顯。“好不好的,你說了可不算。”

    “說,你往里面加了什么?”

    眼神浮動,阿玉眼眶中的淚滴將落未落,懸在他眼睫上,“姐姐終歸還是不信我。”

    他突然上前將那碗湯拿過來,從中抽出一個光團,就往地上扔去。

    地上多了兩屆完整的鹿茸。

    白芒握著劍的手頓時抖了一下,劍光消失,她緊皺眉頭。“你剜了自己的鹿茸?”

    還是生生剜下來的,怪不得他這么虛弱。

    “為什么?”

    “因為我愛慕姐姐,我想對姐姐好。”

    跪地的阿玉突然抬起頭,細弱的脖子長長伸著,如同悲泣。“這鹿茸是我們一族最珍貴的東西,如今就被扔在地上,不被珍惜。”

    白芒剛一露出歉疚的表情,阿玉就忙寬慰:

    “不過不妨事,阿玉貫來如此,早都習慣了。擾了姐姐吃飯的心情,我這就將它丟了去。”

    白芒頓時更愧疚,按下他的手,“既然珍貴,怎么能丟?”

    鹿茸取下就接不回去,白芒一面將地上的鹿茸拾起來,一面想著能回贈給他什么。

    “姐姐還愿意吃?”

    阿玉的眼中滿是不敢相信的期待。

    無奈摸摸額頭,白芒將鹿茸推遠一些,“你這么大一顆讓我吃下去,也太補了些,且留著,我慢慢吃可好?”

    她肯承他的情,自然怎么都好,阿玉滿是感動的點頭。

    眼瞧著他眼淚又要落下來了,白芒正色,“你往后,不用這樣做。”

    阿玉瞧著她的臉色,囁嚅兩下,忽而又跪在一旁。

    不知是無力還是故意,他的耳朵就這般露出來,毛茸茸的吸引她視線,看上去十分可憐。

    “阿玉不敢奢求太多,姐姐放心,我往后絕不會說什么愛慕姐姐這種話。”

    “只要能留在姐姐身邊,我就已經(jīng)很知足了。”

    才剛愧疚過,少年人如此赤忱的表白,反讓白芒有些無所適從,不忍直接拒絕。

    阿玉更是不給她開口的機會,膝行往前,不敢直接貼近她,就只是攥著她衣角。

    “阿玉聽說了,卿禮公子都忘記了之前的事情,沒有記憶就是一個全新的人。”

    “姐姐喜歡的,只是之前的他,如今他其實不過是承載姐姐感情的容器,對不對?”

    白芒驟然挑眉,不語的看著他。

    阿玉仍在循循善誘,“他早已不是之前的人了,姐姐其實沒有多喜歡他本身的,姐姐總會看到我。”

    飯菜早已涼透了,油花凝固在盤子里,白芒動了動指尖,沉默無聲。

    她當然是不認同阿玉的話,可這番話語也讓她不得不糾結,是否她在強迫新生的楚卿禮愛自己。

    就在她沉默的這段空隙,門邊走進來一個人。

    “你當真是如此想的?”

    楚卿禮的嗓音,打斷了白芒的遲疑,她慌忙轉頭,一時不明白他都聽到了什么。

    楚卿禮墨漆的眼眸沉沉看著她,他趕著回來想陪她吃飯,懷里還藏著一朵他剛采的蘭花。

    他忽而勾唇,目光越過她落在阿玉的臉上。

    “不就是記憶嗎,找回來就行。”

    轉身化作一條白光,他飛入空中,不知去向。

    白芒點了點指尖,側身面向阿玉,“你是故意的。”

    阿玉莞爾,緩慢從地上站起來,溫潤的目光如水的纏繞著她,他輕輕嘆息。

    “誰讓我,喜歡姐姐呢。”

    第85章 鹿妖 “我是來殺你的。”

    “你是說, 你被一個小鹿妖給排擠出來了?”

    西地六娘的府邸中,白狐公子搖著折扇,幾乎要幸災樂禍的笑出聲來。

    他也有今天!

    橫他一眼, 楚卿禮忽而覺得這種感覺很熟悉,他似乎有很多次都想把這只狐貍給一口咬死。

    “先, 先喝點茶。”六娘總歸還是怕他們這些食肉妖怪, 中間隔著一個白狐,遠遠給他推過來一杯茶水。

    楚卿禮臉色難看,還是客氣的點了點頭。

    小狐貍啪的一下收了折扇,轉頭心疼的扶著六娘的手指, “你還管他干嘛, 不用怕他, 不如先回屋休息?”

    六娘連連點頭, 道了別就先離開,屋中還有她沒繡完的嫁衣呢。

    待她一走,小狐貍更是裝都不裝了,甩著他的大尾巴, 繞著楚卿禮轉。

    “嘖嘖嘖, 我還真是要謝謝那位鹿妖去, 能把你趕出來。”

    楚卿禮沉下臉, “是我自己離開的。”

    “強顏歡笑這不是。”

    “……”

    等他笑夠了, 楚卿禮才端起茶杯, “我來是問你可有辦法的, 再不說,我就告訴六娘。”

    “告訴她什么?”

    楚卿禮面無表情,“告訴她,你是怎么糾纏著芒芒要投懷送抱的。”

    小狐貍頓時炸開毛, 心虛的往里面瞧了一眼,才嘟囔著,“那都是多久的事了,況且知道你們后來的經(jīng)歷,我怎么還……不對,你還說你沒想起來!”

    “是沒想起來。”楚卿禮低頭,盯著手中的茶杯。

    他腦海中只有一些亂序的片段,在看著鹿妖時,想起的就是小狐貍也曾纏著她摸毛。

    而她總是不愿意摸摸他。

    手中的茶杯突然就碎了,楚卿禮垂眼,擦著掌心。

    小狐貍立刻老實,坐遠了一點,才撐著下巴。“他奪走了雌性人的注意力,你搶回來不就行了。不是我說,之前你的黑心手段,可沒比這鹿妖好多少。”

    “論裝可憐,你絕對更甚一籌。”

    楚卿禮抬眼,指尖指了指自己。

    “切,你還不信。”小狐貍上下甩尾巴,“光是靠一個受傷需要主人安撫的借口,你就揩了她不少油,她還信得不行。”

    回憶起之前他的所作所為,小狐貍簡直是面露不齒。

    因這番話,楚卿禮又模糊的想起一些畫面,他若有所思的瞇眼。

    “其實你來問我也是閑的,反正,你肯定總會又爭又搶,你不過現(xiàn)在放不下面子而已。”

    “不過若是你想起來就知道,在她面前,你早就把自己的面子和道德吃了八百次了。”

    楚卿禮斜眼看了他片刻。

    以為他不相信,小狐貍還想要說什么的時候,他忽而開口:

    “多謝。”

    目光堅定,仿佛已經(jīng)下了某種決心,小狐貍癟嘴。

    “我還有一件事想問。”楚卿禮又道,“鹿妖一族,都住在哪里?”

    小狐貍歪頭想了想,給鹿妖分地盤的時候,他正巧也在妖魔界內(nèi),也算有些耳聞。“若是沒記錯,應當是在水草茂盛的勒川。”

    “你要做什么?”

    楚卿禮沒回他,擺手處理干凈茶杯的碎片之后,轉身消失不見。

    這熟悉的作風引的小狐貍連連咧嘴。

    ——

    勒川算是這片大陸中氣候最好的地方之一,溫度適應,潺潺溪水環(huán)繞而過,四季常綠,草長得沒過腳腕,一踩便是草汁。

    白芒邊走邊小心提著裙子,心道這里要是養(yǎng)一只兔子,一定能吃到很多麻辣兔頭。

    “姐姐,你帶我來此地做甚?”

    阿玉不情不愿的跟在她后面。

    白芒回頭,笑出淺淺的梨渦,“不你是說心悅我嗎,那就證明給我看啊。”

    眼底復雜神色一閃而過,阿玉抿唇站了片刻,見她不停留的往前,才步步跟上。

    “阿玉,你現(xiàn)在多少歲了?”

    她猝然提問,阿玉面上一喜,忙走上前與她并肩,“姐姐終于想了解我了嗎?我才剛成年,鹿妖的兩歲,人類的十八歲。”

    白芒垂眸,半年之前的鹿妖一族,也算是發(fā)生過一件大事。

    越往勒川深處走,就越是能瞧見許多小鹿妖,他們大多還懵懂,遠遠聞到白芒的味道就慌張跑遠。

    “咦?”

    聽到了身后的人發(fā)出道疑問,白芒停下腳步,視線中不遠處多了座宮殿。

    茅草所蓋,說是宮殿,大概也是因為再沒有別的建筑,鹿王就生活在里面。

    白芒低頭頓了頓,就地坐下來,順手揪下旁邊的幾株長草。“怎么了?”

    都被帶到了這里,阿玉偏頭瞧著她許久,也在旁坐下。

    肩膀低低沉著,整個人仿若都松懈下來,他貫來溫潤無辜的雙眼,此刻毫不遮掩其中的恨意。

    “行至此處,還沒有見到一個成年鹿妖的攔截或迎接,姐姐不奇怪嗎?”

    白芒輕笑,“或許是因為你們鹿妖性情柔弱,鹿王又寬厚御下呢?”

    “柔弱,寬厚?”咀嚼著她的用詞,阿玉臉上呈現(xiàn)譏諷。

    白芒就無聲的瞧著他。

    察覺到她的視線,阿玉眉心一跳,便又柔和的笑著,鹿耳乖順的抖動。“姐姐,我們回去吧。”

    “鹿妖是何等卑賤的小妖怪,定會怠慢姐姐,回九同宮中,我為你做鹿茸可好?”

    想起那完整兩根鹿茸的湯,白芒有些牙癢,連連擺手。

    她編著手中的幾根草,“你當真想回去?”

    “那可不行,若是回去了,你的深仇大恨可如何報?”

    她說話時神情如常,嘴角的梨渦還沒有消失,阿玉卻臉色大變,如遭雷劈一般僵在原處。

    她是如何知道的,又都知道多少?

    手中的草繞了幾下,總算是成形,白芒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這個丑蚱蜢。“送給你,要不要?”

    阿玉表情還是懵的,下意識的伸手過去接住,喃喃,“姐姐給的,自然是珍寶。”

    白芒失笑,不禁搖搖頭。

    她站起來,拍干凈沾染在身上的草屑,往鹿王宮殿而去。

    阿玉呆楞的握緊手中的東西,草的邊緣鋒利,割得他手指一疼。阿玉慌張的跑過去,一把就將她給拉住。

    “姐姐,不要去。”

    “為什么?”白芒轉頭,臉上卻已沒有笑容,目光像是能直接看穿他的內(nèi)心,“你接近我,不就是為了這一天?”

    阿玉沒有說話,拉著她的手卻不覺松開。

    白芒反而拽住他的手,拉著他往前。

    將要走到鹿妖宮殿門口的時候,忽聽聞“嗙”的一聲巨響,有什么人就從里面摔了過來。

    徑直摔在白芒的眼前。

    定睛一瞧,人形是個三四十歲的壯年男子,手中還緊握著半截權杖,被打得不輕,落地就蜷縮成一團咳血。

    可不就是當今的鹿王。

    “芒芒?”

    白芒抬眼,便見楚卿禮正站在破損的門外,手中的劍光仍閃著寒氣。

    原來將鹿王揍過來的就是他。

    尚沒反應過來,楚卿禮就瞬移到了他們面前,一把分開她拉著阿玉的手,隨后又捏著她的指尖,用自己的掌心認真擦拭。

    白芒無奈,由著他去了。

    另一廂被分開的阿玉,則猩紅著雙眼,帶著滿腔恨意,猛地撲了上去。

    他不停的握起拳頭又落下,用力捶打著鹿王。

    阿玉沒有多少妖力,自己身量又弱小,幾乎是全靠著骨頭的力氣去打,一陣費力下來,鹿王沒有受多嚴重的傷,他自己先拳頭血肉模糊。

    可他就像是不知道疼一般,緊咬著牙關,還在不停的廝打。

    白芒瞧著他幾乎要受傷的手指,皺眉想上前,卻驀地被楚卿禮拉住。

    “讓他去吧,積壓于心的仇恨這么久,該好好報復回來。”

    收住腳,白芒轉頭看向他。

    楚卿禮就任由她瞧,輕輕挑著眉稍。

    “按你以前的人設,你應該勸阻他握手言和。”白芒忽的就想起他最開始男主的身份。

    楚卿禮莫名其妙的看她,“那鹿王能做出如此卑劣行徑,還言和?”

    他此行來勒川,其實就是為了探查這鹿妖的底細,好找到把他趕走的辦法,沒想到一查,才清楚他之前遭遇過何等不公。

    白芒用指尖撓了撓他的掌心,原來他也知道了。

    半年前,鹿族王子被趕出族中,對外說是忤逆父王,意圖傷害鹿王。

    可無人知道,對外寬厚善良的鹿王,實則是個十惡不赦的施暴者,酗酒之余,就是對自己妻兒拳打腳踢。那個鹿族王子,正是阿玉。

    半年前的他不忍母親和自己遭受這種非人虐待,找準機會,在鹿王醉暈過去后用刀刺殺。

    只是他尚未成年,力量薄弱,反而差點被鹿王打死。鹿王顛倒黑白,將他打造成忤逆不孝的兒子,公之于眾后打傷他將他丟出去。

    而或許最讓他心寒難過的,是同為受害人的娘親,卻在那一日站在了鹿王身邊,作證是他不孝。

    另一頭奮力的廝打,總算因為阿玉的力竭而逐漸宣告尾聲。

    鹿王渾身都是血,不知道是他自己被打的,還是沾染了阿玉的。

    雙手還在不停的顫抖,指節(jié)處的骨頭都露了出來,阿玉憎恨的看著眼前的爛肉,愴然開口:

    “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白芒輕輕嘆了一口氣,“因為我除了是魔后,還是狐王。”只要她愿意,她就能有機會去查探他的內(nèi)心。

    背對著她的阿玉肩膀抖了抖,似是在冷笑。

    松開手,白芒往前半步,想要安撫他,“這便是你留在我身邊真正想做的吧,借助我的力量,報仇雪恨。”

    他在這世間游蕩了半年,找不到依附,直到意外遇見了白芒。

    “誰要你幫忙!”

    阿玉突然轉過頭,對她大聲吼道。

    白芒被楚卿禮猛地拉回去,護在他身后,她這才看清楚,原來眼底盡頭,阿玉對她也是滿眼的恨意。

    “我是要報仇,那當然也要依靠我自己的能力,誰會指望你?”

    阿玉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瘦弱的身軀,像是拉緊的弓弦。

    “實話告訴你吧,鹿茸有毒,我就是要去殺你的。”

    “你不是妖魔界的魔后嗎,你不是所有妖物的保護神嗎,你為何不處置他,為什么!”

    阿玉用力上前撞過來,可還沒靠近,就被楚卿禮揮開。

    他瞬間癱跪在地上,質(zhì)問聲字字泣血,“我最孤立無援的時候,我被打的鼻青臉腫站不起來的時候,你為何不來保護我。”

    白芒微微張口,眼神浮動,心口發(fā)澀。

    “嗖!”

    就在此時,被忽略在地的鹿王突然爬起來,飛快扔出權杖。

    權杖直對著阿玉的心口。

    千鈞一發(fā)之際,阿玉手中的那只草蚱蜢,突然生出一道白光。

    形成結界,保護在阿玉生前,為他攔住了這致命一擊。

    楚卿禮眉心緊皺,飛快上前踹翻鹿王,捆住他手腳。

    怔怔看著手中的草蚱蜢,屬于白芒的溫暖氣息,沖擊著阿玉的鼻子,他忽然伏地,猛地哭出聲來。

    第86章 怨夫 “好想,好想吃掉她。”

    風吹起草地, 摩挲著人們的腳腕。

    白芒低下頭掐住掌心,半年之前的她,在做什么呢?

    那時的楚卿禮身死道消, 天地間再沒有他的存在,而她在維持表面的平和, 實則已是如同行尸走肉。

    鹿妖一族發(fā)生的事情, 她或許已有耳聞,但當時諸多事情堆積,她也不過視而不見。

    冰涼的指尖突然被握住,白芒轉頭, 便對上楚卿禮關切的目光。

    “你們這樣, 算什么?”身前的屏障消失, 阿玉悲愴低頭, 用力抹著眼角的淚珠。

    微嘆口氣,白芒上前在他面前蹲下,輕輕撫摸著小鹿的發(fā)頂。“身為魔后,沒有保護好你們, 是我的錯處。”

    無論如何, 她總歸是失察的。

    將靈力匯聚在指尖, 白芒撫上他的額頭, 溫聲道:“今日, 便算是我的贖罪,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他不過一個才成年的鹿妖, 又受過重傷,修為和最弱的小妖差不多。若是當真以他自己的努力修煉,不知到猴年馬月才能報仇成功。

    阿玉緊閉著眉頭,感到不盡的力量從她指尖注入自己的身體。

    手指撤下的瞬間, 阿玉睜開眼,眸中盡是冷酷的恨意。

    他轉過頭的瞬間,綁著鹿王的繩索突然松開,鹿王早已被打的口吐血沫,見阿玉走近,狼狽的爬行。

    “逆子,我可是你的父親!”

    “呵,父親?”可阿玉只是冷笑了兩聲,身體驀地往前移動,輕易就堵住了鹿王的去路。

    他一腳踩中鹿王的胸膛,提著他的領子拽起他,阿玉目眥欲裂,“將我打得吃不下飯的時候,你為何不說你是我父親?”

    一把撕開衣領,阿玉的胸前有道猙獰的傷口,幾乎貫穿了整個身體,叭義死疤以流久留3“用長刀刺穿我的時候,你怎的不說你是父親?”

    “還有硬生生剖了我剛結成的妖丹,只為了你自己提升修為的時候,你怎么不說你是父親?”

    阿玉高舉的手指上,白色冷光閃動,帶著雷電的肅殺之意,只要這一拳打下來,鹿王就能少了半條命。

    阿玉的拳帶著滿腔恨意,即將挨上鹿王太陽穴的時候,鹿王宮殿里突然爬出來一個婦人。

    “阿玉!”

    撕心裂肺的聲音,硬生生止住他的動作,阿玉轉過頭,通紅的眼睛看向來人。“娘。”

    婦人裸露在外的皮膚還是完好的,可若是仔細瞧,就能發(fā)現(xiàn)她衣服遮蓋之下,里面都是傷痕。

    可即便這樣了,她還在努力爬過來,試圖阻止他。“你瘋了嗎,那可是你的親生父親。”

    這一剎那,阿玉似乎又想起她當年的嘴臉,明明同為受害者,明明是他最親近的娘親,可她竟然和施暴的父親站在同一邊。

    在他停頓的這片刻功夫,婦人已經(jīng)爬到幾步遠的地方,她聲聲涕淚,“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有不磕磕絆絆的,你怎么能聯(lián)合外人殺你父親?”

    阿玉的呼吸變的急促,他搖搖頭,轉過身用力揮下方才被打斷的拳頭。

    “不!”

    在婦人痛徹心扉的嘶喊聲中,鹿王被雷電席卷全身,抽搐著倒地,七竅流血,再也醒不過來。

    白芒在她撲上去之前,施法將婦人困在原地,靜靜看著在用力平復呼吸的阿玉。

    良久后,他站起身來,瘦弱的身軀站得挺拔,他一腳踢開了鹿王的尸體。

    回過頭,能看到鹿王宮殿里還有不少鹿妖們,忐忑不安的探頭看著這邊。

    阿玉清了清嗓子,抬起頭來:

    “今日有魔后見證,鹿王暴烈無恥,已被處死,往后鹿族以我為王,爾等可有異議?”

    白芒挑眉,用指尖撓了撓楚卿禮的掌心。

    被定在原地的婦人還在嘶吼,“你怎可如此,這個家都被你毀了!”

    “毀了這個家的從不是我。”阿玉轉過頭來,直對上她的視線,貫來怯弱的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堅定,“是你軟弱,你習以為常的忍受欺辱,還要我也臣服。”

    “從此之后,鹿妖全族聽我號令,包括你在內(nèi)。娘,如若你愿意好好享受之后的日子,那便一切都好。若是你想不通,就不要怪我將你關押起來。”

    婦人和他有著極為相似的眼睛,雙眼含淚,不敢相信的顫抖著,“你怎能這樣狠心?”

    阿玉不再看她,竟真的布下傳送法陣,徑直將她先給送走。

    挺起后背瞧著鹿王宮殿里探頭探腦的鹿妖們,阿玉沉聲:“還有誰有異議?”

    隨著一聲令下,大門洞開,一堆鹿妖都滾了出來。

    他們不少還保留著鹿族的特性,毛茸茸的耳朵一晃一晃,摔倒的時候肥厚的鹿屁股們挨在一起。

    畫面十分滑稽,白芒忍了又忍才壓下嘴角。

    側過身面向他們,阿玉抬著下巴,冷眼掃過眾人,他掌心握拳,電光在拳頭上噼啪作響。

    一眾鹿妖面面相覷之后,不約而同的跪倒在地,高呼:“拜見鹿王。”

    環(huán)顧眾人,阿玉還有些不敢相信,同樣的草地上,他猶能記起曾經(jīng)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樣子。

    如今他卻成了這片土地的王。

    阿玉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白芒身上,她眉眼彎彎,似是鼓勵。

    捏訣修好了碎裂成幾段的權杖,白芒走上前來,欲要將權杖給他。

    “多謝魔后!”阿玉卻猛地跪地,眼中似乎有些歉疚,躲避著她的目光。

    白芒扶起他,少年的肩膀尚且瘦弱,眼底卻有熊熊燃燒的熾烈,她莞爾。“作為恭賀新任鹿王,我且送你一件東西。”

    說著,她的手掌就再次觸及他的額頭。

    阿玉只覺得溫和的靈力游走在他的身體中,調(diào)動著全部的妖力,最終在靈海深處凝結著。

    一枚新的妖丹,在他體內(nèi)誕生。

    等他體內(nèi)的一切力量都穩(wěn)定了,白芒才放下手。

    目光浮動地看著她,阿玉似乎有萬千言語要說,最后也只是動動嘴唇。“鹿茸里下的毒,是可以解的。”

    白芒則眨眨眼,“有沒有可能,我其實百毒不清,你壓根殺不了我。”

    阿玉嘴巴微張,半晌之后才晃動著他的鹿耳朵,彎下腰湊在她手邊。

    赤裸裸的引誘她去摸。

    “咳!”在白芒動手之前,楚卿禮沉著臉咳嗽了兩聲,上前來拉住白芒的手。

    緊攥著她,就像是生怕她會去摸一般,白芒好笑的抿唇。

    阿玉則是嘁了一聲站起來,面向白芒,“勒川景色甚美,既然來了,姐姐何妨逛一逛再回去?”

    “不必。”不等白芒回答,楚卿禮就站出來,“魔后事務繁忙,況且白狐公子婚期在即,沒時間在外流連。”

    話說完,他又戳戳白芒,“對吧?”

    白芒忍笑點頭,沖阿玉正色:“往后又任何事,都可以找我?guī)兔Γ偛荒馨壮阅愕穆谷住!?br />
    阿玉聞言,也釋然一笑,他眼尾瞥過楚卿禮,忽然招手拉著白芒彎下腰,對她耳語:“我再幫你一次如何?”

    他們低聲絮語,楚卿禮本就煩躁聽不到在說什么,就見阿玉猛地靠近,飛快在白芒臉邊印下一吻。

    沒等他發(fā)作,阿玉就壞笑著跑走,“祝卿禮公子,早些找回所有記憶。”

    長草搖晃著,鹿妖一族的變故暫且落下尾聲,遠處能瞧見安靜吃草的小鹿。

    白芒臉上不斷被揉搓,她忍無可忍的揮開那只手,“可以了吧?”

    楚卿禮摩擦了她的臉一路了,她都生怕被搓破皮。

    “你總是這樣。”

    他的聲音突然悶悶傳來,白芒轉頭,一時間心中感到驚奇。

    楚卿禮耷拉著眼尾,語調(diào)哀怨,“你就喜歡旁人有毛,他們什么都不用做,你都會很高興的摸他們。”

    “我變出毛,還只會被你嫌棄。”

    白芒微微怔住,他側目看過來,楚卿禮腰腹往下就變出粗壯的蛇尾,尾尖搖晃著碾碎一片嫩草。

    明了他是又想起了一些,白芒迎上他期盼的眼神,含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蛇尾尖。

    冰冰涼涼的鱗片全都緊密的閉著,因為她掌心的溫暖而輕輕抖動。

    她摸了片刻,眼看要收手的時候,楚卿禮又亮出自己的手掌,上面有道淺淺的傷口。“和鹿王打斗,我也受傷了呢,芒芒怎不心疼我?”

    這傷口,若不是他說,恐怕都看不出來,馬上就要愈合了吧。

    吐槽的話語在嘴邊轉了兩圈,對上他的眼神,白芒又訕笑著繼續(xù)摸他尾巴,不覺用了些力氣。

    尾尖頓時纏繞上來,繞過她手腕,纏在她指尖。

    力道大的幾乎能把她拉過去,白芒瞧著他驟然變豎的瞳孔,里面是毫不掩飾的占有欲。

    她終是沒忍住,“楚卿禮,你是在撒嬌嗎?”

    楚卿禮眼神閃爍,沒回話,蛇尾尖卻在她手背上摩挲著,低垂眉眼,妄圖騙來更多的好處。

    “旁人裝樣子,是真的無辜小綠茶。”白芒噙著笑,望著他有力的蛇尾,“你就像是尖酸怨夫。”

    原本歡快甩動著的蛇尾尖頓時抽走,楚卿禮面無表情盯她,轉身就拖著尾巴往前滑。

    白芒背著手笑著跟在后面。

    “可我就吃你這一套,我就喜歡你。”

    背對著她的身影頓時停下,楚卿禮的蛇尾卷過來,纏繞著她的身體將她拖入懷中。

    楚卿禮環(huán)抱住她,微閉眼深嗅著白芒的味道,忽的伸出尖牙。

    趁她不備的時候,他猛地咬下去,牙尖輕易穿透她細嫩的皮膚,楚卿禮豎瞳里是駭人的欲望。

    好想,好想吃掉她。

    第87章 覬覦 “他在吃她!”

    楚卿禮最近有些不對勁。

    咔嚓咔嚓嚼著手中的半截黃瓜, 白芒蹲在屋檐下,做賊似的往另一邊看。

    隨著吱呀一聲,偏殿的小門被推開, 楚卿禮從里面鉆出來,先左右看了看, 才關好門出去。

    不知道在里面藏了什么東西。

    默默往扔掉手中沒吃完的黃光, 目送他躡手躡腳離開后,白芒變作狐貍,踩著肉墊飛快竄過去。

    自從勒川回來,他就總有些莫名其妙, 時常用種復雜的眼神盯著自己, 她看過去后, 他又著急移開視線。

    如此幾回, 她追問他卻不承認,白芒這才暗地里來追蹤他。

    沒想到他還真藏有秘密。

    白芒的大尾巴緩慢甩著,一張狐貍臉中滿是認真。

    這只蛇崽子,要是年紀輕輕就有了金屋藏嬌的惡劣行徑, 她一定親自扒了他的蛇皮。

    到了門前, 白芒尾巴一甩, 門就被咚的一下撞開。她跳進去走了一圈, 看清楚被藏起來的東西后卻愣住。

    全是她自己的衣服。

    各種各樣的都有, 從里到外, 堆了一層。

    白芒聞了聞, 用爪子扒開,才發(fā)現(xiàn)衣服里還有一層透明的蛇皮。

    原來他已經(jīng)蛻皮了嗎,怪不得身量又張開許多。

    “你在做什么?”

    身后突然響起楚卿禮的是那個呀,白芒嚇了一跳, 渾身的毛都豎起來。

    白色的長條蛇立刻游過來,瞬間將這堆衣服卷過去,還沖她嘶了嘶。

    白芒頓時張開爪子,毫不客氣地扒了他一把,“是我該問吧。”

    “你藏我這么多衣服做什么?”

    蛇頭連著長脖子被打到一邊,楚卿禮頓了頓,又若無其事的游過來。“這都是你許久不穿的衣服,我不過整理一二。”

    白芒的狐貍眼中滿是狐疑。

    證明自己般,楚卿禮化作人形,噗的一聲點燃了那些舊衣服,隨后將她捉在懷里。

    拽了拽她臉邊的軟肉,等衣服都連著蛇皮燒成灰燼了,楚卿禮才拉著她離開。

    正巧到了飯點,一頓佳肴下肚,白芒自然而然也就忘了追究。

    直到晚上。

    與他照例在床上玩鬧了一陣,蠟燭燃盡時,白芒已困頓地睜不開眼,頭一碰到枕頭就睡著了。

    半夢半醒的時候,忽然感到指頭生疼,白芒迷蒙睜開眼,險些被眼前的場面給嚇死。

    “你做什么!”

    一尾巨長的蛇盤旋在床榻上,蛇頭銜著她的手指,鋒利的尖牙就在來回磨著指頭,似乎已經(jīng)咬出了傷口,血珠流下來,還沒來得及滑落,就被他的信子卷著吸食干凈。

    濃黑的豎瞳,冰冷下是毫不掩飾的貪婪覬覦。

    白芒睜大了眼睛與他對視,在這一刻,她毫不懷疑他想吃了她。

    “嘶——”鉆心的疼痛感更傳來,他就這樣盯著她的眼睛,用力咬下了白芒指腹的一小塊肉。

    “咕咚。”楚卿禮懵懂的慢慢變化人形,鱗片還遍布在他的人臉上,睜著豎瞳,就這樣將那小塊肉咽了下去。

    白芒這下是真的有些害怕了,她另一只手已然擺好法陣,要是他再失心瘋的有攻擊性動作,她絕對會一把拍暈他。

    眼角還是密密麻麻泛冷光的鱗片,楚卿禮脖子以下都是蛇身,他以一種極慢的速度靠近,嘴里還時不時吐出信子。

    就像是被本能控制住喪失理智的妖獸。

    白芒心都提了起來,手邊的法陣眼看著就要揮過去。

    長長的蛇尾拖到了地上,尾尖極快的晃動著,像是在昭示主人焦慮煩躁的心情。楚卿禮彎下腰,靠近了她的傷口處,張開大嘴。

    白芒不忍看的閉上眼,卻忽覺傷口處傳來濕潤的觸感。

    屬于蛇的信子已經(jīng)消失了,楚卿禮伸著舌尖,慢吞吞舔舐著她的傷口。

    隨著他的動作,流血的創(chuàng)口很快愈合,白花花的肉飛快凝結,不稍片刻就又長出了新肉,白嫩的肌膚,看上去和之前沒什么不同。

    蔓延在床下的尾巴已經(jīng)全然收了回來,楚卿禮完全恢復人身,他低垂著頭,看不清表情。

    除了他松散的衣領,與凌亂一團的床榻,看上去似乎沒什么異樣。

    屈了屈指節(jié),那上面還有反光的口水印,白芒緩慢的眨眨眼,她忽的想:

    這幾日來,是不是早就有過許多次類似的情形?

    他在,吃她?

    一雙濃黑的瞳孔猛的抬起來盯向她,楚卿禮不知何時抬的頭,白芒一晃神手中的法陣就松開,噼啪炸出了一團銀色的火花。

    火光倒映在楚卿禮臉上,他動動嘴唇,垂眸靠近她,“我只是……做了個噩夢。”

    他的嗓音還有種獨有的嘶啞,白芒盯著他逐漸明顯的喉結,想到的卻是他方才一口咽下她肉的模樣。

    “沒關系,噩夢而已。”白芒移開目光,輕笑著摸了摸他的頭發(fā)。

    像是驟然松了一口氣,楚卿禮頓時身體都癱軟下來,歪倒在她身側,輕輕拉著她的衣袖。

    他暗夜中的面孔看上去漂亮又乖巧,像是最聽話懂事的少年,眼神澄澈。

    白芒猶豫了片刻,還是湊近他,手腕有意無意掠過他鼻子。“你是不是不舒服,需要我?guī)兔幔俊?br />
    搖搖頭,楚卿禮捉著她的手放下來,“沒有。”

    “快睡。”

    望著先閉上眼的楚卿禮,他儼然是拒絕談論這件事,白芒也只好先壓下來,往被子里縮了縮,她也再次睡去。

    然而就在她剛睡著后,細長的蛇尾再次垂落下來,長蛇盤旋起來,極盡可怖的盯著床上的人。

    他幾次張口又生生忍住,最后為了遏制自己的沖動,蛇尾猛的卷起來塞進他的嘴巴里,堵住膨脹的欲望。

    太陽再次升起時,白芒頂著兩個黑眼圈坐起來。

    床榻上已不再見楚卿禮。

    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昨夜在那樣的目光下,她身體都快僵住了,還是在黎明時分,才輾轉睡去。

    這條蛇絕對有問題。

    剛坐在梳妝鏡前,用粉遮蓋住了眼下的烏青,白芒剛梳好頭發(fā),就見他從外而來。

    楚卿禮倒是神清氣爽,坦然的裝作昨夜什么都沒發(fā)生,提著一只紙鶴進來。“孔雀妖傳信來了。”

    果然,他手一松開,紙鶴撲騰著翅膀就發(fā)出孔雀妖的嗓音:

    “婚禮都籌備好了,就在三日后,魔后和尊上快來觀禮呀。”

    他這句話聒噪的響了三遍,紙鶴才砰地一聲消失,空中留下一張請柬。

    白芒一瞧就樂了,這肯定是小狐貍學著人界的樣子弄的,上面的話都是照抄的,只有新郎新娘名字變了。

    落款的位置,也不是他們的簽名,而是一只狐貍腳印,和一只雉雞腳印。

    喜慶又可愛。

    楚卿禮也在湊頭看,白芒順勢就塞給他,“把花燈賀禮帶上,我們準備出發(fā)。”

    “這般早?”

    白芒點頭,“花燈有問題,先去找一趟朱虎。”

    恰逢妖市,朱虎的夫人領著女兒去買胭脂了,他家中就只他一人。

    白芒一來就大剌剌領著楚卿禮坐上主位,新泡的茶也開了,她斟滿兩杯,沖朱虎嘿嘿一笑。

    “魔后大駕光臨,不知有何事?”朱虎小心護著自己的肉干,肉臉都笑堆得沒了眼睛。

    撐著下巴,白芒瞅了眼同樣一無所知的楚卿禮,“你做了許久的魔境主人,對于妖們的了解,也總是比我更多。”

    朱虎點點頭。

    “我來,自是有一件事想請教。”

    朱虎正色點頭。

    見他應了,白芒果斷往旁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擊楚卿禮。

    楚卿禮猝不及防,正在喝水,茶湯卻迎面倒在了臉上。

    火紅色的九尾狐甩著尾巴,頃刻間襲上他的七寸,驟然逼出了楚卿禮的蛇形。九尾狐尤不罷休,爪子扣著他的蛇鱗,狐嘴還直接叼住他脖子。

    朱虎則一手抱著肉干,一手拎著茶壺,心疼的看著他這新打的茶臺,盤算這突如其來的家暴現(xiàn)場他到底拉不拉偏架。

    “你瞧瞧,他這是怎么了?”

    控制住了楚卿禮,白芒尾巴優(yōu)雅一甩,變回人形坐下。

    “都說了,我沒事!”

    楚卿禮頂著蛇臉還在僵持,白芒不說話,默默對著他拉開袖子,亮出胳膊上白白的軟肉。

    “……”

    下一刻,楚卿禮嘴角就流出晶瑩的口水,他察覺到后,小小的蛇眼睛悲憤的盯了她片刻,扭頭盤起身子,把頭埋了起來。

    一股腦把懷里的東西都放下,朱虎也驚了,“這是怎么了?”

    白芒也是頭疼的摸了摸鼻尖,顧忌著楚卿禮的面子,她還設下層隔音的結界。

    “我也不知為何,近日來他就是這種樣子。”

    “起先只是偷我衣服,偷喝我杯子里的水,到昨晚竟然咬下我一塊肉咽了下去,雖然是很小的傷口。再看現(xiàn)在——”

    他倆一起轉頭,瞧見的就是背對著他們的楚卿禮,躁動的擺著蛇尾,口水都沒斷過。

    白芒只得先拉低袖子,“通俗來講就是,他現(xiàn)在,似乎很饞我的身子。”

    她都怕,自己哪天醒來就到了一個溫暖的蛇腹中。

    捏著他的胡子,朱虎悶頭想了許久也不得其法,最后他也變成原形,繞著她和楚卿禮一個勁的聞。

    肥貓般的老虎繞著她轉圈,白芒都快被聞癢了,他終于咚的一下變回去。

    “我知道了!”朱虎一拍腦門兒。

    白芒頓時精神,另一邊的楚卿禮也高高抬起他尖尖的蛇頭。

    “魔后,你體內(nèi)有被煉化過的螭龍骨血,那完全融進了你的血脈里,也是你身體的一部分。”

    “尊上的蛇妖身體已然成熟,本能的想攫取他原本的力量,最直接的方式當然就是吃掉你。”

    白芒恍然,她扭頭扯下對楚卿禮身體的壓制,他才終于能變回人形。

    原來是這樣,別的妖成年都得幾年時光,他倒是才幾天,不愧是被系統(tǒng)催熟過的。

    “就只是這樣?”朱虎瞧著她一臉接受良好的樣子,沒忍住問道。

    “對呀。”白芒笑著揮手,“我還以為他是突然變異,變態(tài)發(fā)展了呢,原來只是想吃我而已。”

    天知道,她內(nèi)心還糾結過,如果他成了那種必須吃童男童女的壞蛇妖,她該不該大義滅親。

    朱虎被哽住,默默撕下條肉干塞在嘴里嚼啊嚼。

    “可有解決之法?”

    還是楚卿禮先正經(jīng)問道,朱虎這才囫圇咽下去,顧不上噎就開口,“自然是有的。”

    “再想吃的東西,吃飽了不就行了。”

    楚卿禮眉頭皺得更深,下意識攥緊了白芒的手指,那里是他昨夜咬過的地方。“如何才算飽?”

    沒嚼碎的肉干不上不下卡在喉嚨里,朱虎白眼翻著,忙灌下幾口水,才捶打著胸口。“這可說不好。”

    若是尋常小妖,恐怕昨夜那一口已經(jīng)足夠,若是他想恢復當初魔尊的能力,恐怕將白芒全拆吃入腹才能滿足。

    楚卿禮低頭不語,捏著她手指的力道卻越來越大。

    白,佳肴,芒卻心態(tài)很好的笑著,左右看著兩人,又拍了拍楚卿禮的肩膀。“我明白了,多謝解惑。”

    朱虎搖頭。

    “距離小狐貍的婚禮還有兩日,借你府中暫住一夜可好?”

    “自然,自然!后院景色絕美,無人打擾,魔后與尊上自便。”朱虎自然不可能對他們吝嗇,左右妖市要徹夜的開著,妻女也不會回來。

    所謂景色絕美四個字,朱虎還真不是自夸,雕梁畫棟,移步異景。

    有了太陽照入,他府中的鮮花也多了許多,各色花正是盛放的時候,水邊的睡蓮也早早開了,原本該在水中愜意游動的錦鯉們,此刻卻都縮在了一邊。

    它們都被喂得極胖,肥墩墩的四五只,胖得都快游不動了,如今卻在盡力再縮小一點。

    可憐的看了那些魚們兩眼,白芒趴在水榭的欄桿上,無奈對著水面道:“你就非要如此嗎?”

    水面波動,透過清澈的水,可以看到里面有條巨大的白蛇。

    他不過動了動,水面的睡蓮都驚恐的抖動著,錦鯉們更是奮力游遠了一點。

    水邊總是容易滋生蚊子,那又是些不開神志的蠢東西,得著人就咬,白芒的胳膊上瞬間就多了幾個蚊子包。

    若是換做往常,她早就不耐煩躲遠了,白芒用手指撓了撓。“我答應你,不會讓你吃我的。”

    水面又動了動,片刻后噗的鉆出一個頭,楚卿禮的頭發(fā)散亂在水中,他長長的眼睫上還掛著水珠,月華一照,顯得無辜又可憐。“你總是騙我。”

    白芒莞爾,又摳著胳膊上的蚊子包。“你不知道,朱虎那是個壞心眼,他說得夸張,可能放任我跟你這樣離開,就說明一定不要緊。就算吃,你也不會整個吃掉我。”

    別過頭沒理會,楚卿禮卻猛地揮出他長長的尾巴,帶出一串水珠,飛快蓋住了空中所有飛舞的蚊蟲。

    他悶悶背過身。“那也不行。”

    手臂上突然傳來涼意,白芒低頭,就見他甩出的水珠同樣也灑在了她的胳膊上,蚊子包瞬間不癢了,紅腫也在消退。

    驀地笑笑,白芒蹲下來,盯著他的背影喃喃:

    “你和之前越來越像了。”

    水中的人頓時僵了一瞬,楚卿禮轉過來,飛快的游向她。

    白芒俯低她的身子。

    游到岸邊的楚卿禮,突然將上半身全部探了出來,他身著淺白色的外衫,被打濕之后透明的粘在身上,露出他恰好的肌肉,水珠就順著肌肉的間隔跳動。

    令人遐想連篇的水面交接處,是他勁瘦的腰身,再差一點就能看到他最隱秘的地方,一圈細密的白色鱗片折射著月光也擋住目光,水面更深處,蛇尾卷曲蔓延。

    楚卿禮面容干凈,眼角一點緋紅,眼皮上的小痣攝人心魄,艷麗得像是攝人魂魄的水鬼。“芒芒。”

    “嗯?”白芒口舌發(fā)干,情不自禁就應了。

    “現(xiàn)在這樣就很好,芒芒就很喜歡,對不對?”

    楚卿禮放緩聲音,他伸出手,輕輕笑著擒住她的掌心,隨后猛地一拉。

    白芒被迫更加俯低身子,近乎要倒趴在水面上,手心滑膩冰涼,貼在了他的胸口處。

    大腦因為這一姿勢而充血,她本就被魅惑得頭昏腦脹,這下更是神智不清。

    “誰都不能傷害芒芒,我會乖乖違背本能,就讓我這樣做個蛇妖就好,芒芒答應嗎?”

    夜晚睜眼的那一剎那,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白芒眼中的恐懼,無論如何,他不允許自己變成吃她血肉的怪物。

    分明他眼神堅定,握著她的手沒有松開分毫,水下的尾巴卻在劇烈的擺動,水面上蕩起一圈圈漣漪。

    “好。”白芒忽而笑開。

    頓覺松口氣,楚卿禮放開她的手,轉頭就想繼續(xù)鉆水里去。

    白芒手急眼快,一把拽住了他的頭發(fā),“你這售后服務,實在做得不太好。”

    哪有才勾引完人就走的水妖。

    楚卿禮不解面向她,偏頭想了想,忽然勾住她的脖子。

    雙唇緊貼,即便是他已經(jīng)刻意壓制過,這也是個比之前要劇烈許多的吻,他糾纏吮吸著她的舌尖,直到她發(fā)疼了才松開。

    “芒芒,這樣滿意了嗎?”

    分開后,楚卿禮低著眉眼,輕聲詢問著。

    轉動著她發(fā)疼的舌尖,白芒心中吐槽,沒錯他之前就是這個鬼樣子!占盡便宜,還要裝作是受了委屈。

    “不滿意!”

    水妖楚卿禮頓時錯愕抬起頭,懷疑起自己的技術來。

    手里還捏著他的頭發(fā),白芒翻身坐下來,脫掉鞋襪把腳伸到水里。

    水池中頓時是她的味道,楚卿禮要彎下腰按住他躁動的尾巴,才不至于把她卷起來,眸中的貪欲頓時不可遮掩。

    白芒仿若未覺一般,嬉笑著晃動雙腳,“今日月亮不錯,你陪我賞月吧。”

    無辜的睡蓮都被他的尾巴甩下來了好幾朵,白芒仍像是什么都沒看到一般,又從身后端出來杯酒。“無酒無趣,來一杯?”

    抱著自己的尾巴,楚卿禮盡力又離她遠點,眼睛輕輕瞇起來。

    “我同你保證,你喝完這杯酒,我就去睡覺。”

    楚卿禮表情這才松動,他在水中慢慢放開尾巴,游了過來。

    白芒含笑將酒杯遞給他。

    “真的,喝完酒就睡覺?”楚卿禮也生怕,她再這樣待著,他會忍不住動口。

    得了白芒肯定的點頭,楚卿禮才放下心來,借著月色瞧了瞧,這當真只是杯尋常的酒。

    甚至算得上有些寡淡,聞起來都沒有什么味道。

    不疑有他,楚卿禮仰頭就喝光。可沒想到這一杯酒入肚,他卻渾身滾燙起來,無上的純凈靈力沖入他身體中,鱗片瞬間蔓延而上,覆蓋滿他的脖頸。

    酒杯滑落在岸邊的泥地里,沒了法術的遮擋,他這才看清里面殘留的是猩紅的血液。

    不過那一兩滴,在流入泥土的瞬間,邊上的花都瞬間長成花妖,一睜眼就是這等可怖場面,花妖花容失色,癱倒在地上哆哆嗦嗦。

    楚卿禮用力的嘶吼著,他神志徹底被痛苦吞沒,渾身的骨頭都像是被敲碎了一般,尾巴從水中奮力甩出來。

    白芒眉心緊皺,趴在岸上盡力安撫的摸著他的頭發(fā),露出的手指上全是傷口。

    十指連心,就在他拖延的這段時間,她也飛快的取了一杯心頭血。

    朱虎揣著袖子從她身后站出來,“魔后不是答應他了嗎?”

    “他被我騙了多少次,也是真不長記性哈。”白芒毫不心虛。

    妄圖吃她的血肉是楚卿禮如今的本能,妖不能違背本能,否則必會有代價,白芒瞧著水池中痛苦翻滾的楚卿禮,不忍嘆息。

    朱虎則默默開始計算,他的睡蓮價值不菲,一朵可抵千金,還有那錦鯉,瞧瞧翻肚皮的都兩只了,都是錢啊。

    水面一直不得平靜,直到月色褪去,天邊亮起魚肚白。

    嘴里還在念叨著錢數(shù),朱虎手中捏著一沓草紙,隨著他打盹的動作猛地掉在地上。

    噼啪一聲,同樣驚醒了也在犯困的白芒,她睜眼的瞬間往水面上看去。

    頓時大驚失色。

    楚卿禮仰面躺在岸邊,臉色慘白,看上去奄奄一息,一只手還捏著她的裙角。

    “這是怎么了?”

    白芒趕忙拽著朱虎跑過來,著急的將他抱在懷中,探查他的脈搏。萬幸無礙,他體內(nèi)靈氣平穩(wěn)有力,除了一時間昏迷不醒,似乎沒有別的問題。

    第88章 娶親 “我看到了你。”

    “不必擔心, 只是一時間攝入太多你的心頭血罷了。”

    圍著楚卿禮繞了兩圈,朱虎得出結論。

    這才放下心來,白芒與他合力將楚卿禮搬回了屋中的床上去, 將自己的衣角從他手心里揪出來的時候,都皺皺巴巴。

    白芒暗自比了比, 他如今躺在床上, 已經(jīng)和成年的樣子沒什么區(qū)別。

    “為何會昏睡不醒?”

    朱虎站在遠處,“力量回來太多,也總得有個適應的時間嘛。”

    白芒回頭,沒好氣的瞪了這笑面虎一眼, 就知道他方才是在嚇唬人。

    就算是想要奪回龍骨的力量, 難道楚卿禮還真的得全部吃了她?光是這一點心頭血, 他就都差點消受不了。

    朱虎嘿嘿一笑, 搓著手,“蒼天作證,白姑娘,我這可是向著你的。”

    “尊上回來的蹊蹺, 你說是他, 我們便都信是他。可他往后是要與你相伴一生的人, 總得確保, 不是貪圖你力量的不軌之人嘛。”

    幫楚卿禮擦著水珠的手指輕輕頓住, 白芒轉過頭來, 略訝異的看向他。他們誠然已經(jīng)能算朋友家人, 可她也沒想到朱虎會有偏向她的時刻。

    朱虎咧嘴笑著,轉過頭看著妖市的方向,“為人父母者,總是希望女兒的一生順遂些, 再順遂些。”

    此前尊上也與他偶有提及,白姑娘的父母對她并沒有多好,他當時便覺心疼。如今看著自己女兒逐漸長大,往后她也會嫁人,他也難免對白芒產(chǎn)出同樣的關懷來。

    白芒起身走到他身邊,略想想,挨著他坐下。

    “還有肉干嗎,流那么多心頭血,餓了。”

    “當然準備好了,可多,你想要辣的嗎?”

    對著初升的太陽,他們就這般坐在門檻上,一起嚼著肉干吃,好吃又勁道,就是吃多了牙酸。

    白芒瞧著逐漸明亮起來的天地,沾染著露水的花在舒展花瓣,胖錦鯉們又在水中滾來滾去,她突然就笑了起來。

    她果然還是喜歡這個世界。

    “幫我個忙吧,朱虎大人。”白芒扭過頭,拍了拍他的肩膀。

    嘴里還有沒嚼碎的肉干,朱虎想也沒想就答應下來。

    ——

    “快點快點,這一盆玉石盆景可是林家主和林夫人送的,得擺到屋子中間來。”

    “輕些,那是朱虎大人送的屏風,你們也不怕弄壞了。”

    白芒剛飄到六娘家門外,就聽到了孔雀妖的大嗓門。

    他也果真是熟練工了,將六娘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條,喜慶的紅綢子掛滿院子,還有不少精致的紅喜字和窗花,昭示著成婚大喜的熱鬧。

    一面走一面瞧,白芒還順手摘了樹上的幾顆棗子,擦擦就往嘴里塞。

    剛指揮著眾人掛好紅燈籠,孔雀妖一回頭就瞧見她,“魔后,你怎么來了?”

    “我來準備給他們慶賀婚禮呀。”白芒吐了棗核,笑著拍拍手,“小狐貍呢?”

    孔雀妖額頭上都有汗,抓著袖子擦完,“明日才是婚期,你來早了些。”

    說完他又埋怨的翻個白眼,“那個臭狐貍,說是六娘喜歡人界,婚禮就都按人界的規(guī)矩來,六娘如今在雉雞一族的娘家,他就在那邊等著,明日將她迎回來。”

    “原來如此,可有我需要幫忙的地方?”白芒說著,將一朵紅花繞了上去。

    她本就是想提前來看看,終歸還是狐王,這段日子來都沒顧上給小狐貍的婚禮幫忙。

    孔雀妖綠豆大的眼睛轉了一圈,撫掌,“還真有一件。”

    他拉著白芒就蹬蹬跑到了臥房里。

    這里面也是一片紅意,龍鳳呈祥的花燭長長立在床邊,白芒來回瞧著:“還缺什么?”

    “我其實也沒想好。”孔雀妖發(fā)愁的托腮,“白狐說,他想要六娘一進來,便驚喜萬分,可這臥房裝點來裝點去都差點意思,如何才能眼前一亮?”

    白芒也摸著下巴站在他旁邊思考,還沒想出來法子,就聽到外面又有人在叫他。

    “行,此事我來辦就好。”白芒推他出來。

    孔雀妖猶不放心,“你打算怎么弄?”

    庭院里還在鬧鬧哄哄,白芒一躍跳上了院墻,狐貍尾巴甩兩下,“我去找找辦法,你且放心就好。”

    說完也不等孔雀妖反應,她就又躍了出去。

    躥在西地的街道上,白芒瞧著周圍的東西,心中也覺困惑。小狐貍見過的世面多,給六娘準備的東西也都是世間少有,再要她驚喜實在是艱難。

    茫然瞧著周圍人群,白芒心中無果,亂七八糟的想著實在不然就把那顆圣蛋孵出的小雞薅過來,也算是種驚喜吧。

    就在此時,一奔跑而過的孩童猝然撞到她,白芒側身躲避,也趔趄兩步。

    脖子上掛著的項鏈就掉了出來,是那顆狐族的寶珠,白芒忽的就有了主意。她跳上云層,飛快往修真界而去。

    ——

    是夜,迷迷糊糊犯困打瞌睡的時候,朱虎隱約覺得身邊有動靜,他正想翻個身繼續(xù)睡的時候,驀地想起床上的楚卿禮。

    白芒離開前,就是托他照顧楚卿禮的。

    頓時嚇醒了,朱虎連忙轉頭去瞧,與床上坐著的人四目相對,他松一口氣,拍拍胸脯。“還好還好,人還在。”

    話音剛落下,他又猛地瞪大眼睛,“尊上,你醒了?”

    “嗯。”

    楚卿禮微握緊拳心,吐息之間,已經(jīng)在周身運行過了一遍靈氣,他抬眸四下尋了一番。“芒芒呢?”

    “白狐公子成親就在今日,魔后前去幫忙了。”

    朱虎說不上原因,只覺那股之前面對著他才有的畏怯情緒,此刻又涌了上來。他不自覺的恭恭敬敬站起來,攏著手回答。

    略頷首,楚卿禮再次閉眼,呼吸吐納,仿若在與天地溝通。獨屬于他的冰涼的龍族氣息的壓迫,再此緩慢流淌。

    片刻后睜開眼,楚卿禮起身,“這些時日,多謝你了。”

    “不敢。”朱虎將腰彎得更低。

    余光之中,他只能瞧見一道銀光閃過,那股威壓頓時消失,朱虎這才深吸一口氣直起腰板,屋中已不見楚卿禮的身影。

    他搓搓胳膊,若有所思的瞧著楚卿禮消失的方向。

    迎親的隊伍馬上就要來了,孔雀妖一夜未睡,此刻也不敢休息,正巡視著全部裝飾完成的院子,仔細檢查有哪里不合適的時候,忽然就覺心口沉悶。

    情不自禁的想要跪地臣服。

    孔雀妖抬起頭,恰逢星辰寂寥,天色將明的時刻,瞧著天邊滾來的云彩,眼前忽的就落下一道身影。

    不甚明亮的光線內(nèi),楚卿禮挺身站在他面前,長身玉立,微微側目,自成一派威嚴。

    “尊……尊上。”

    “芒芒呢?”

    嘴巴微微張著,孔雀妖還沒回過神,手指先顫抖著指向臥房的方向。

    銀光下一刻就消失,直沖臥房而去。

    孔雀妖似乎才緩慢反應過來,他抱著胳膊,后知后覺打了冷戰(zhàn)。

    新婚的臥房門緊閉著,楚卿禮閃身至門前,推門的動作卻停頓了片刻。他微微低下眼,仔細整理好自己凌亂的衣角,才再次抬手。

    踏入的瞬間,腳下卻形成一個法陣。

    下意識的戒備蹙眉,想要毀了這法陣的瞬間,楚卿禮察覺到其中是熟悉的氣息,頓時放下手。

    法陣的光芒流動,忽的竄入他心口與眼中,楚卿禮下意識閉眼。

    再一睜眼,就瞧見白芒慌里慌張的撲過來。

    “誒呀,你怎么過來了?”

    白芒從房梁上竄下來,著急就把他往外拉,可也已經(jīng)遲了,法陣早已生了效。

    “芒芒。”

    擺手先揮開他,白芒探頭看了外面,見小狐貍與六娘還沒來,才松口氣。

    這個法陣,就是她特意為他們準備的,以狐族的能力為主,又去問了楚書蕓才臨時創(chuàng)制。

    踏入這個法陣之人,便能看到心中最期盼,最驚喜的事務。

    沒想就被他這么臨時闖入給破壞了,萬幸還有多余的材料,白芒蹲在地上,趕忙開始畫新的。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過去,這法陣才重新畫好,白芒又滴了滴自己的血。

    法陣微微亮起,又重新隱入地下。

    再次將門合上,她這才放下心了,白芒轉頭,就見楚卿禮安安靜靜站在旁邊。

    他就這樣,從剛才一直看著她,眼神都沒錯過。

    “你醒啦,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拉著他跳在房梁上藏好身影,白芒笑著湊過去問道。

    楚卿禮不回答,只搖了搖頭,眼睛依舊緊盯著她。

    被看的有些發(fā)毛,白芒摸摸臉,沒覺得有什么異樣。轉而想起他剛才踏進過法陣,用手肘戳戳他,白芒嬉笑著晃動腳尖,“你剛才看到什么了?”

    “你。”

    楚卿禮目光灼灼,衣袍堆疊著與她的裙擺重合在一起,他牽緊白芒的指尖。

    等了片刻卻沒有后文,白芒催促,“然后呢?”

    楚卿禮又搖頭。

    沒有然后,他就是看到了她,嘴角梨渦一閃一閃,眉眼生動的她。

    “不應該啊,難道是我的法陣又問題?”白芒頓覺緊張,她低下頭,想要跳下來檢查是不是真的有問題。

    窗外卻突然響起熱鬧的嗩吶聲,還有一眾拍手笑著要喜糖的小孩。

    “狐貍娶親,狐貍娶親啦!”

    腰身被驟然一攬,白芒被抱著坐在了楚卿禮的懷里,他清冽的氣息撲鼻而來,白芒恍然,聽到他含笑的絮語。

    “來不及了,芒芒。”

    第89章 歡喜 “我要摸你。”

    晴天下雨, 狐貍娶親。

    大紅色的喜轎由幾個狐妖抬著,從天邊飄下來,往西地的六娘院中走。

    剛一落地, 不少小孩們就圍了上來,歡快的拍著手叫嚷。

    “要紅包, 要喜糖, 恩愛百年不能忘!”

    轎子外,白狐公子像模像樣的坐著高頭大馬,胸前帶著一朵碩大的紅花,沖來人拱手。

    身后跟著的隨從, 早就將喜糖和紅包都散了出去, 這些小孩子們也不怯場, 跟在隊伍里壯聲勢。

    沿街的鋪面都開了門, 人們也喜氣洋洋的笑著沖他們招手。

    六娘手中拿著團扇,剛將轎簾掀開一個小縫,就被小狐貍眼疾手快的堵上。

    “沒到家之前,新娘子不能露出來的, 這是人界成婚的規(guī)矩, 六娘坐不住了嗎?”

    抬頭看了眼距離, 小狐貍又道:“很快就到了, 且先等等。”

    “好。”

    轎中傳來六娘含笑的嗓音, 頓了頓, 她又溫聲解釋, “沒有坐不住,就是覺得新奇,之前總說人和妖不能共存的。”

    奏樂的嗩吶聲響徹天際,聽到她這不起眼的一聲, 白狐公子也難免唏噓。

    他比她更早來到這世間闖蕩,自然也知道在最開始妖族們過得是怎樣的生活。

    偏頭一想,小狐貍突然掀開轎簾,不顧旁人的驚呼,直接將六娘給抱了出來一同坐在馬上。

    團扇的流蘇激烈的晃動著,六娘嚇得趕忙抱住他的脖頸,“不是說不能出來?”

    “人間萬千好景象,當然要看。”

    白狐公子爽朗笑出聲,風流倜儻好俊朗,六娘更是嬌小美麗,坐在馬上裙角翻飛,很快掠過了一樹盛開的桃花,他伸出手恰好折下一支,戴在她耳邊。

    小孩子們更是歡呼出聲,紛紛笑著跑跑跳跳追上來,抬喜轎的狐妖們則有些摸不著頭腦,左右看看,也忙拖著空轎子跑追上來,他們一跑,接親的隊形也就亂了,紅色的身影們分布了整條街。

    像是春末夏初時刻,一朵朵旋轉連接的石榴花。

    很快到了門前,小狐貍馬都沒停穩(wěn),就抱著六娘跳進來。

    門口早安排了放禮花的小妖怪,彩色的紙扎小花掉了滿頭,他與六娘笑著夸過馬鞍與火盆進去。

    一進來就瞧見院子里發(fā)愣的孔雀妖。

    “你傻站在這里做甚,賓客都來了,快準備開席呀。”

    摟著六娘,小狐貍經(jīng)過孔雀妖的時候都沒停,說完就急切的帶著六娘要去里屋,瞧瞧備下的驚喜。

    眼瞅著兩團紅云停都不停的飄了進去,孔雀妖無力伸手,“誒!”

    可已然阻攔不及。

    憶起方才熟悉的威壓,孔雀妖聳聳肩膀,縮著脖子先溜了。

    屋內(nèi)房梁上,白芒剛被抱著坐穩(wěn),就聽到腳步聲到了門口,她忍不住小聲抱怨:

    “孔雀妖怎么搞的,連高堂和成親儀式也沒有,這就送洞房來了。”

    楚卿禮低笑,靠在她耳邊輕聲道:“妖族養(yǎng)育孩子一般都多,拜高堂的想法自然沒有,所謂的成親儀式,也早就因為那圣蛋搞過一回了,也不重要。”

    白芒鼓鼓臉,心道他說的也是,三尾狐就是因為族中又有了新生的小狐貍,才沒來人界赴宴。

    交談間,門已被一把推開。

    眼看著他們一同踏入陣法之中,白芒悲憤的捂住臉,心道翻車就在這一瞬間。

    不想法陣的光圈卻一直不曾暗淡過,小狐貍與六娘雙手交疊的站著,嘴角笑意滿滿,雙眼迷離,儼然已經(jīng)沉浸在了幻夢之中。

    白芒驚訝,“我的陣法沒問題?”

    “嗯。”

    “那你在法陣中到底都看到了什么?”

    楚卿禮低下頭,眼眸猶如黑曜石,再次同她對望回答,“你。”

    白芒忽而怔然。

    如果說她的陣法沒有問題,那讓他最驚喜最想要的事務,就只是看到她。

    不論是什么時候的她,怎樣狀態(tài)的她,沒有任何限定條件,只是看到她。

    “我想摸你的尾巴。”

    她看著他平靜而一本正經(jīng)的開口,楚卿禮愣了愣,驟然就紅了耳朵。

    “芒芒,這種話不啻于在對一個人說,你快脫褲子讓我看看。”

    他意圖解釋一些妖族社交禮儀。

    白芒點點頭。

    “嗯,我知道。我現(xiàn)在想摸摸尾巴。”

    “……”

    房梁之上,楚卿禮小心翼翼的蜷起來,自己抱住更多的尾巴,紅著耳尖與眼角,看著她摩挲自己的尾尖玩。

    “六娘,你可看到了最喜歡的場景?”

    “嗯!我瞧見我們在一起,家中的長老們也都在,好多小雉雞破了殼,就在我們周圍。”

    “我也瞧見我們在游歷山河,不少世間奇景,我們都能攜手一起瞧。還有我的老朋友們,他們也在。”

    底下衷情訴說的話語,打斷了房梁上的旖旎情緒,楚卿禮一時間手忙腳亂的抽尾巴,收回來時,尾尖輕輕打了把白芒的掌心。

    發(fā)出道極輕的“啪”的一聲。

    站在門口的小狐貍立刻抬起頭,抱著六娘撇嘴,“你們蹲房梁上做什么?”

    白芒忍得肚子都快笑疼了,最終還是先跳下來搪塞,給楚卿禮一點整理衣衫的時間。

    “還不是為了給你們的驚喜?”

    她雙腳落地,陣法的浮塵亮起又落下,白芒笑瞇著眼看六娘,“可還喜歡?”

    六娘眼睛圓圓的,頓時連連點頭,“喜歡的,多謝魔后!”

    小狐貍也昂著下巴,嘴角笑意壓不住,“多謝了。”

    楚卿禮輕落在白芒身后,眼尾輕垂,從懷中取出白芒之前準備的花燈。

    “恭賀新婚。”

    話音都還沒落下,六娘卻猛的臉色一變,咚得就跪在地上要磕頭。

    小狐貍趕忙將她拉起來,沒好氣的趕人。“快去前廳坐等開席吧,都是你們喜歡的菜樣,少在這里嚇唬人了。”

    六娘對他們總有些本能的害怕,白芒也訕笑兩下,將花燈放在桌上后才拖著楚卿禮離開,還不忘關上門。

    等緩了片刻,六娘才驚魂甫定的拍著胸口,“方才感受到的是什么氣息,怎能那么駭人?”

    “那就是龍。”小狐貍照顧著她坐下,回答完后卻猛地站起來,遠遠瞧著宴席的方向。

    對呀,那是龍,楚卿禮完全回來了!

    他忽的大笑起來,上前擁住自己的新娘,在她耳邊笑語:

    “真是雙喜臨門,六娘,你快換身衣服,我們一同吃酒去!”

    “你不用怕他,那是世間最好的龍。”

    早在來參加這場婚宴之前,白芒心中其實就一直困擾著一個問題。

    吃草的雉雞妖,和吃肉的狐妖,怎么能愉快的一起吃席。

    直到今天來才發(fā)現(xiàn),孔雀妖干脆用一個屏風,將兩撥人給隔了起來,各吃各的。

    屏風中還設下的阻隔氣味的法術,防止有狐妖醉酒后聞到雉雞妖的味道,就發(fā)大瘋。孔雀妖還站在那邊,確保不會出事。

    不過這樣的小法術,對白芒和楚卿禮總歸是無用的。

    探頭瞧了眼雉雞妖們的桌子上,綠蛙蛙擺滿了,白芒果斷拽著楚卿禮坐在狐妖們那邊。

    桌上的肉都是鮮切的,暖鍋煮著,除了肉還有不少精致糕點,掃一眼還大多是白芒喜歡的菜樣。

    白芒滿意搓手,動筷之前先聞到了酒香,溫著的酒壇里咕嘟咕嘟冒著熱氣。

    想也不想,白芒先倒了一杯。

    先淺啜一口砸吧兩下,白芒嘗出了酒香之外,還有股梅香。

    熱辣辣一口咽下去,唇舌后知后覺的甜。

    好喝!

    她頓時端起一整杯都咽了下去,辣得直咧嘴,還捻著空酒杯笑。

    尚且在忙著燙肉,楚卿禮一晃神,就見她這樣喝完了,頓時將整個酒壇都收起來。

    “不可再喝了。”

    白芒晃晃酒杯,瞇著眼笑,撐著下巴揪住他的小拇指玩。

    攏著他的小拇指繞圈圈,就像是她方才對他的尾尖做的,楚卿禮果不其然瞬間低下眼眸,又紅起眼尾。

    湊在他頸窩處,白芒對他耳朵低語,“只管我可不行,你也不許多喝。”

    楚卿禮橫過眼來瞧她。

    她溫熱的氣息就流淌在他的側臉上,帶著梅香與酒香,烘得人臉熱。

    白芒渾然未覺,他的眼眸在逐漸變豎,自以為調(diào)笑完了,她側身就想坐回去。

    腰肢卻被驟然用力一拉。

    她整個人重新撞入他懷中。

    “芒芒是怕,我喝多了,再拉著你去偷雞嗎?”

    旁邊可就是雉雞妖,萬一是他倆耍起酒瘋,那可真沒人攔得住。

    “是……”

    應聲戛然而止,白芒從他懷中抬頭,表情僵愣。

    一點念頭從她心中冒出來,心跳聲越來越大,震耳欲聾的催動她說出那個猜想,白芒在他懷中用力往上攀,攥緊了他胸前的衣領。

    楚卿禮很輕很慢的嘆了口氣。

    “我都想起來了。”

    心才是儲藏著記憶的器官,她的心頭血喂入他體內(nèi),游走他周身,喚起他全部的記憶。

    他面向著她彎腰,明明在笑著,白芒卻忽覺臉上落下一滴溫熱的液體。

    “我全都想起來了。”

    冰涼的觸感卷上她的雙腳,借著桌布與裙擺的遮掩,他早就迫不及待的蛇尾,一圈圈纏繞住她的膝蓋與小腿。

    那些堅硬的鱗片刮著她細嫩的肌膚,白芒才終于有了實感,她乍然笑開,也往下伸手,戳了戳他的腰腹。

    “我們回去吧。”

    婚宴已算是順利完成了,宴席再美,此刻也沒有想吃的欲望。她懷念九同宮那顆什么果子都結的樹,更想念他們的床。

    “回去生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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