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教官說的對面那家伙是誰?
不知道!
這不重要!
跟上去看熱鬧就完了!
這一屆的七年級,一共有十二個班級。
軍訓排隊的地方并不是按照一二三四五這樣排序,而是各自占各自的地。
反正一整個學校那么大,就算遇上其他年級上體育課,也多的是地方可以排隊,何必像沙丁魚一樣人擠人呢?
反正教官們都沒這個愛好。
學生們也雞賊地搶著躲太陽的地方跑。
九班的體育委員叫李飛捷。
人高、個大、腿長,但跑得慢,沒能成功為九班搶到一塊上好的陰涼地。
慢了一步后他搶了塊大樟樹陰影能照到的地方……上午一群人還是被太陽曬得嗷嗷叫。
因為只有下午時間段,樹的陰影才能擋他們那塊地的陽光。
九班的人像是小雞仔跟著大母雞一樣綴在王教官身后,風風火火跨過二班、四班、五班占據的操場地塊,使他們投過來一片又一片的好奇眼神。
“他們這是要干嘛?”
“你問我我問誰去。”
“不造啊。”
“教官,他們九班的人干嘛去嗎?”
被問的教官也不知道,但教官與教官之間可比這群剛進新校園的狗崽子們熟悉多了。
“王淼,你干嘛去?”
“去楊晨那,給這群學生玩點熱鬧的。”
“嘿?什么是熱鬧的?”
方蜻聽著王教官和四班的教官聊天,才從他們的聊天里捕捉到當初她開小差時沒聽清的教官名字。
王淼教官和四班教官用手比劃的那一個指向動作,瞬間引起他目標所在人物的警惕。
七班一整個班級剛停下休息,同一片操場,也注意到了遠處亂晃蕩的一群人。
但訓練剛停下嘛,整個身體都叫囂著讓我躺讓我休息,他們對于那群人興趣不是很強……
然后,他們看到他們的教官叉著腰對著遠處笑罵了句什么。
“找茬的來了,來來來,大家伙別休息了,咱們打起精神來應戰!”
七班眾人:???
什么!找茬!居然是沖我們來的嗎!
東漢末年。
甄宓抬頭看天幕。
她看見一群學子中,有部分青壯少年跟隨在那教官身后,聽見“應戰”二字后,握著拳頭,胳膊上的肉明顯看出繃緊了許多。
他們……這群根本就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暴亂爭斗的孩子,是不是以為他們冠上打架名頭的玩樂游戲就是真正的戰爭?
甄宓輕扶身上戴著的孝布。
她的丈夫袁熙死于戰場。
她聽說,她丈夫的頭顱被人獻給了曹操。
甄宓出身于貴族,家中祖上從她知曉世事起就是世家大族,父親為官,也從來不曾窮苦過。
這樣的家世,比之這天底下九成的人都要好。
即便是亂世顯現,四處刀兵聲響不絕于耳,甄宓和家人的身邊也有許多的侍衛奴仆保護著。
但男人的官身前途和女人不一樣。
男人是留在原來的那個家里的,他們在那里,好像有一條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將他們緊緊的捆綁住。
他們年幼時就是這個家的未來,青年時為這個家掙榮耀,到了老年,也是這個家一筆無法用世俗金錢來衡量的無形的財產。
甄家的男人,不管是生是死,他們都留在了甄家。
而甄宓,嫁到了袁家,現在袁熙死了,她……好像以后也要跟著死在袁家。
甄宓低下頭。
她只是,想家了。
世人都認女人嫁出去后的夫家為女人的家,可她現在遭遇喪夫,時逢亂世,想的是以前那個有父母遮風擋雨的家。
天幕上,兩方學子聚到一起了。
七班的楊姓教官和九班的王姓教官聚在一起說了幾句,七班幾個傻乎乎以為要打架的男生繃緊肉塊的男生松懈下來,一窩蜂的沖上去對吼。
“春風吹!戰鼓擂!我們七班怕過誰!”
“天空一聲巨響,九班閃亮登場!”
“春風吹!戰鼓擂!打pk七班怕過誰!”
“你們就只會喊這一句是吧?看我們的!”
“不腳踢七班,怎么能見彩虹!”“橫掃七班,九班稱雄!”
“橫掃個屁,九班都是狗熊,餓了趕緊去吃士力架吧你們!”
九班和七班往細里說,那是有一點點的舊怨的。
七班軍訓的這塊地,是學校里廢棄不用的老舊教學樓,中間寬大的過道不管是上午還是下午,都曬不了多久的太陽。
當時搶地瞄上這個地方的人很多,都沒搶贏。
很難說其他班級的人軍訓在大太陽底下曬化的時候,有沒有酸過他們七班啊……方蜻就酸,她曬的要死都不酸她是鬼。
許多人的聲音夾雜在一起,方蜻也混進里面去跟著喊,但是她喊了一會喉嚨里出來的聲音就破音了,沒辦法,她摸摸喉嚨停下來。
方蜻三兩下就被其他興奮的同班同學們擠出了先鋒隊。
“比什么玩意?”
“來個拔河?”
“行。”
“體育委員在哪?去放器材的地方把拔河的繩子拿來,我們來拔七班就跟拔大蔥一樣。”
聲音停下來了,但是精神是亢奮的,她一下子就留意到后面王淼教官的指令,他一聲落下,方蜻和前面的同學就像猛虎下山一樣沖出去了。
跑著跑著,方蜻就落下了,跟著后面慢悠悠的走。
袁萱和其他幾個同學也慢悠悠的走。
幾個慢悠悠掛車尾的人越走越近湊成了一堆,和前面那群就差蹦上云頭的明顯區分。
“我們教官是不是在說大話啊,咱們班的人還有一些沒跟過來呢,他們七班的人都全在。”
“管他呢,等下去喊過來不就行了,輸人不輸陣,就算是咱們真的要輸了,氣勢上絕對不能輸——這還沒開始呢。”
“對頭!”
“有點想吃點冰的,要不然去買瓶水?”
“走哇……”
甄宓看著他們精神抖擻的氣勢模樣,喃喃自語了兩下“輸人不輸陣”,眉目一頓,對上了不遠處梳妝臺上的黃銅鏡。
方才那些喪夫的哀思甄宓已收起,她臉上的迷茫苦悶逐漸散去。
黃銅鏡被匠人打磨得照影極為清晰,鏡中照出甄宓的臉,一位身著孝服頭披白麻布長紗的女人。
一位,絕世美人。
三十六計成書是在明清時間段,和東漢末年間隔千來年。可成書晚是一回事,美人計是另一回事,人常用的計謀總是內核共通的。
世上沒有容貌極好的人不知悉自己本身美色對其他人的影響,一旦心態從郁郁寡歡無助依附的柔弱,變成無論如何也不肯松開某一口氣的堅韌,便開始從里到外的,變成另一種模樣的人。
天幕上的時間在緩緩流逝,甄宓像往常那樣度過自己的時間,等待某天亂世的刀落到脖頸上。
不日,曹操的軍隊兵臨鄴城,鄴城被攻破。
曹操之子曹丕,主動向父親索要城中俘虜甄宓,相處一段時日后,曹丕更改主意,不是主君與妾室,而是夫妻。
方蜻看不見聽不著那些撥弄時間線才能知道的事情,她跟著同學順進了小賣部,拿了一瓶凍成冰塊的礦泉水,一口悶下去,涼爽了一整天。
李清照站在大宋的午后,掐了朵荷花,和周圍的小姐妹道:“瞧瞧,瞧瞧,她們在飲冰水,咱們在吹荷風剝蓮子,都是好玩有趣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