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公平 礦場開工不……
礦場開工不久, 忙的熱火朝天,程巷一肩負重任各處跑,孟續也好不到哪里去, 采買礦場需要的工具, 有些難挖掘的地方需要用上炸藥。
這種技術活需要有相關經驗的人上, 手穩心細有膽量, 他花高價錢才從其他礦場挖過來個人,
一行人帶著安全帽往里走, 孟續沒進去,在不遠處等著, 口袋里只剩最后一根煙, 他咬著用打火機點燃。
煙霧繚繞中半睜著眼。
嘭。
巨大聲響把大地都震得抖了幾抖,他快步上前看,幾人都平安歸來,臉上帶著笑, 不停夸贊著中間那個中年男人。
這就是孟續從其他礦場挖過來的人才,他沒看走眼。
中午在礦場吃了飯,就接到孫哥的電話。
“老大,你猜的不錯, 那個小哥兒已經沒了, 尸體還在醫院停尸間沒人認領。”
說實話孟續已經記不太清那個小哥兒的模樣,不過露水情緣, 說有多深的感觸那就是假的。
“嗯,你給他帶去火化了,骨灰盒帶回來,買個墓地葬在臨水市這邊。”
孟續不知道小哥兒是哪里的人,更不知道家里還有沒有親戚。
就算有親戚, 估計關系也不好,不然,小苗兒是萬萬不會托人交給他。小苗兒在這里,他人雖然不算正派,倒也不會把小哥兒骨灰撒在陌生地方。
臨水市無論多陌生,小哥兒記掛的兒子還在這里,終歸父子倆在一處才是最好的,以后小苗兒若是想小爸了,帶他去墓地陪小哥兒說說話也方便。
孫哥不愧是孟續的左膀右臂,過去處理好那邊事情,帶著骨灰盒子坐火車回來。
孟續拿著骨灰盒在家門口站了許久,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告訴一個四歲的孩子,你小爸沒了。
這對一個孩子來說太殘忍。
小苗兒在屋里吃面條,阿姨給他煮了肉絲面,一小碗面條放在桌子上,小苗兒爬上加高的椅子。
他個頭矮,普通的椅子他坐著夠不到桌面,孟續直接讓人定制了個高腿凳子,每回吃飯小苗兒踩著小樓梯爬上去,吃飽后給他抱下來。
阿姨見他使筷子吃面條很利索,就去給他準備飯后水果,和待會兒洗澡用的水意。
孟續抓亂了頭發,嘆口氣推開門走進去。
小苗兒從飯碗里抬頭看見是他,眼睛亮晶晶,喊:“爸爸,你回來啦。”
孟續笑了下,坐在椅子上等他吃飯,骨灰盒就放在桌子上,中途小苗兒看到個小盒子,有感應似的,突然很難過,情緒來的猛烈,嚇地孟續趕緊抱著他哄。
“怎么突然哭了,是誰欺負你了,跟爸爸說。”
小苗兒埋頭在他懷里,淚眼朦朧,指著骨灰盒抽噎:“我看到盒子,好難過。”
孟續沒說話。
房間里只能聽到小苗兒悲傷流淚,他拂去小苗兒的眼淚,很認真告訴他,這個盒子就是你小爸。
小苗兒搖頭:“我小爸很大個的,進不去小盒子里。”
孟續心底突然不是滋味,更緊地抱著懷里兒子,順著他的脊背,沒騙他,把實話都跟他說了。
“小苗兒,小爸在醫院就死了,被燒成灰帶回來的,盒子里面就是他。”
小苗兒依舊搖頭:“不對,剛到家那天晚上,小爸還來看我,讓我乖乖的。”
孟續見他眼淚成珠子掉下來,也不大吼大叫,就默默掉眼淚,心疼的厲害。
他沒說話,就這樣陪伴著小苗兒,晚上睡覺就在小苗兒那屋的沙發上睡的。
半夜,果然聽到小孩哭,起身一看,還睡著呢。
孟續坐在床邊拍他后背,給他擦干小臉,好不容易才給哄睡著了。
程巷一跟柳逢春怕小苗兒受刺激,在孟家住幾天,柳逢春陪小苗兒看電視劇,還帶他出去玩。
孫哥找好墓地,孟續所有流程都帶著小苗兒,小孩變得更沉默了,只對爸爸和哥哥們親近,其他人逗他也不愛搭理。
把骨灰盒放進去,小苗兒胳膊摟著孟續的脖子,小聲說:“爸爸,這個就是小爸的新家嗎,我想他了就過來跟他說話。”
孟續點頭:“嗯,想小爸就過來,小爸一直都跟在你身邊陪著你。”
工作人員處理好離開,小苗兒撲騰著下來,快快跑過去抱著墓碑,對著上面的照片喊小爸,瘦瘦的小手碰了下照片上小哥兒的臉,笑著笑著就哭了。
“小爸以后就不會痛了哦,也不用打針,小苗兒會好好長大的。”
這副場面柳逢春看的眼眶發酸,吸了下鼻子嘆氣。
照片上的小哥兒笑得溫和,臉頰上沒多少肉,輕輕抿唇酒窩就很明顯,這副照片還是孫哥在醫院里醫生給他的,說是病人放在枕頭下的。
孫哥把照片也帶回來,父子倆住的地方跟小很舊,但裝飾的很溫馨,他找了圈,把父子倆的照片和能用到的東西打包帶回來。
墓碑上的照片,就是小哥兒放到枕頭下的,為自已準備的遺照。
小苗兒上學也在這邊,得把他的戶口遷來臨水市,還得給他取個大名。
戶口這事好辦,打聲招呼幾分鐘就行,大名跟一輩子,馬虎不得。
柳逢春跟小苗兒坐在桌子前,看著孟續猛翻字典,想找個好名字,看著都困了。
帶著小苗兒上樓去睡覺,讓孟續自己想,程巷一從礦場回來,看舅舅還在琢磨名字,有心寬慰他。
“舅舅,明天再想。”
孟續揮手讓他趕緊上樓:“你洗漱睡覺去,我兒子我肯定著急。”
程巷一聳肩,抬腿上樓去了。
柳逢春把小苗兒帶上樓,負責照顧他的小哥兒牽著小苗兒的手,帶他去洗澡。一天過去,流的汗到晚上就干了,身上黏糊糊的不爽利,在柳逢春抓著汗衫跟大褲衩進浴室洗漱。
邊哼著不成調子的歌,邊用肥皂涂身子,抹了肥皂,用手一揉就畫成綿密泡沫,帶著香味,洗完出來渾身滑溜溜香噴噴。
程巷一推開門抱著他聞了又聞,被忍無可忍的柳逢春扔去浴室洗漱。
柳逢春打個哈欠,對穿著大褲衩的男人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程巷一走過去,剛坐在床上大腿就被柳逢春當枕頭躺著。
小哥兒手不老實扣他肚臍眼,還不忘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
“大程,你跟舅舅這回出差要多久。”
程巷一在擦頭發,他那一頭短發擦個大概,對著風扇吹,不用一分鐘就干透了,他算了下。
“十來天吧,不好說,這回去的不是一個地方,最少十來天。”
柳逢春啊了聲,嘟囔:“那我想你了怎么辦,你行蹤不定,又接不到我的電話。”
程巷一把毛巾丟到床頭柜上,開始擺弄柳逢春的頭發,卷卷的頭發被捋直,還挽了個小揪揪。
“我給你打電話,你在家等著接就成。”
柳逢春笑:“行,你說的,你要沒給我打電話,回來等著挨揍吧。”
“不會的,答應你的我肯定做到。”
柳逢春換了個姿勢,看到程巷一脖子上的的小銀鎖,嘎嘎樂起來,被程巷一發現打了屁股才氣鼓鼓瞪他一眼。
“你居然敢打我屁股。”
不可置信后,他起身離開程巷一的腿,撲通爬到枕頭上,留給程巷一冷漠背影。
向外界表達自己的不滿,程巷一暗罵自己手欠,跟著追過去,仗著自己力氣大,把人從床上拔起來按進懷里。
幾乎沒跟人反應的時間,他捉住柳逢春的手,帶著往自己臉上打,力道生猛,嚇得柳逢春腦子愣住,反應過來使勁兒往回縮手。
就算這樣,手還是碰到程巷一的臉,發出清脆響聲。
程巷一眼神灼熱盯著他:“消氣了嗎。”
柳逢春愕然,聽懂他說的意思,頭一回產生這個人是不是腦子不好的想法。
男人抿著唇,臉上明擺著是讓他沒消氣就繼續,柳逢春叉腰坐起身,氣的不知道該做什么好。
直勾勾睜著眼睛瞪他,半晌,才憋出一句:“你沒事吧。”
程巷一笑了:“沒事,我打你屁股,你不開心,讓你打回來,很公平。”
柳逢春:……
公平……
是這樣算的嗎?
“滾犢子,沒跟你真生氣,想讓你哄我來著,誰知道你上來就這么猛,給我嚇死了。”
程巷一抱住他,在他嘴上親了口,認真道歉:“對不起,我的錯,下次不在這種情況下打你屁股。”
柳逢春點頭:“好了好了,給我看看你的臉,都紅了。”
修長手指捧住他的臉左右看,柳逢春給他吹了吹:“唉,你真是,傻不拉幾的。”
鬧也鬧了,柳逢春關了燈,按著人在床上老實睡覺,只不過睡著睡著,倆人雙腿交纏在一起,程巷一順手給他摟住。
次日,他們下樓吃飯,小苗兒還沒醒,孟續知道小孩缺覺容易長不高,不讓人喊小苗兒吃飯,什么時候等他自然醒了,廚房里有給他準備的兒童餐。
程巷一買的明天的火車票,這回去的是Z市,需礦量大,談成了他們買礦場的錢就能回本大半,因此舅甥倆都很看重。
孟續先讓程巷一過去,他給小苗兒弄好戶口的事兒就立刻過去,礦場這邊暫時讓孫哥看著。
柳逢春夾了根油條放進咸湯里泡著吃,聽他們說話,知道他們一連串要跑好幾個城市,悄悄看程巷一。
他們并排坐著,程巷一對他揚起嘴唇,用腿蹭他的腿。
孟續專注吃飯,對他們倆的小動作一概不知。
樓梯傳來噔噔下樓聲,小苗兒自己洗漱好下來吃飯,還沒來到餐桌前,先把人都喊了個遍。
孟續讓阿姨把兒童餐端出來,招手讓小苗兒過來。伸腿一勾,增高版椅子拉到他旁邊,孟續給小苗兒抱上去。
柳逢春看著小苗兒,問他:“小苗兒是自己洗漱的嗎。”
小苗兒點點頭:“是的,小苗兒自己刷的牙,用毛巾擦臉。”
柳逢春夠不到他的頭發,給他吃了顆葡萄,夸獎:“小苗兒真棒,會這么多呢。”
小孩臉皮薄,被夸的耳尖紅紅,害羞的往一旁躲。
第32章 錄取 孟續捏捏他的臉,小苗兒……
孟續捏捏他的臉, 小苗兒皺著鼻子偏頭:“我要吃早飯呢。”
孟續轉而拍他腦袋:“行,不耽誤咱們小苗兒吃早飯。”
餐桌上放著專門給小苗兒定的牛奶,牛奶送過來的時候瓶子是溫的, 家里阿姨用煮奶鍋加熱, 裝進玻璃杯中端過來。
小苗兒面前放的是比較清淡的早餐, 葷素搭配, 比幾個大人吃的樣式多。
柳逢春吃了六七分飽就停了筷子, 坐在位上等大家吃好, 看著小苗兒,他想起名字的事。
“舅舅, 小苗兒上戶口, 大名叫什么想好了嗎。”
談到這里,孟續就有話說了:“嗯,就叫孟欽禾。”
柳逢春:“禾苗的禾?”
“是的,小名還是小苗兒。”
小苗兒聽到有人喊自己, 抬起腦袋看了圈,小小的腦瓜滿是疑惑:“爸爸叫我干什么呀。”
孟續樂了:“讓你吃飽飯,待會帶你上戶口。”
八月份臨水市像是在蒸鍋里似的,熱的人睜不開眼。
小苗兒也有了自己的大名, 孟欽禾。
程巷一去出差后沒幾天, 他在家里跟小苗兒一塊玩積木,小苗兒堆的房子, 各種顏色積木在一起,花里胡哨的。柳逢春就講究美觀和顏色搭配,倆人趴在涼席上吹風扇。
鐘大姐從門口出來,手里拿著個小包裹,上面寫的寄給柳逢春。
“柳先生, 寄給您的包裹。”
柳逢春跳起來一看,果然是首都大學錄取通知書,激動地抱著小苗兒狠狠親了口。
“哇耶!”
小苗兒也激動抱著他:“哇!”
“哥哥考上了,小苗兒,快說恭喜。”柳逢春揉捏小苗兒的臉,把小孩的嘴巴都給揉變形了。
小苗兒努力說出完整的話:“恭喜哥哥。”
他迫不及待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程巷一,開心到晚上多吃了半碗飯。
結果就是被撐得睡不著,他跟小苗兒一塊躺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播的西游記,柳逢春看過這一集了,小苗兒頭一回看西游記,眼睛盯著電視認真看。
一集看完,小苗兒已經熬不住了,捧著臉揉了揉,趴在柳逢春腿上,聲音被壓的悶悶的。
“哥哥,我想睡覺。”
“好,哥哥帶你洗澡去,洗完澡就回房間,好不好。”
小苗兒起身,臉蛋兒貼在柳逢春小腹上,胳膊撐著沙發,掙扎許久爬起來。
“好,洗澡睡覺。”
柳逢春起身抱他去浴室,給他拿了棉綢睡衣,在浴缸里放好水,試了水溫合適,把他放進浴缸里泡澡。
冒著熱氣的水有點燙,小苗兒光溜溜被架著胳膊懸在水面上,一只腳丫試探著伸進水里,被熱的立刻蜷起來,抓著柳逢春胳膊不撒手。
“燙。”
柳逢春讓小苗兒踩在自己腳背上,伸手試水溫,剛好啊,燙一點泡泡熱水,待會好搓澡。
他又擔心小孩細皮嫩肉,對水溫的敏感跟大人不同,他覺著剛好的,對小孩來說太燙。
柳逢春給他放了點涼水,用手攪和均勻,托著小苗兒讓他試水溫,小苗兒輕輕碰了下,慢慢把小腿放進去。
“好了,這個剛剛好。“
柳逢春把他放進去泡著,往水里丟幾個能夠飄在水面上的小玩意兒,小苗兒坐在浴缸里潑水,小船搖搖晃晃飄到另一頭。
趁著這個功夫,柳逢春在花灑下簡單洗個澡,搬著小板凳坐在浴缸旁邊,開始吭哧吭哧給小苗兒搓澡。
站在花灑下沖干凈身體,拿了牛奶味香皂給他打泡沫,從頭到腳洗的干凈。
抱著小苗兒走出去,居然給他一種這小孩輕了幾斤的錯覺。
次臥距離主臥很近,小苗兒在大床上坐著,。等頭發晾干才睡覺。柳逢春給他留了盞小夜燈,昏黃不刺眼,讓人剛好可以看清整個房間。
十點多,柳逢春還坐在客廳。
眼皮已經快睜不開,他告訴自己,再等五分鐘,要是程巷一沒打來電話,就回房間睡覺。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
柳逢春拿起聽筒唇角就已經揚起來。
“喂。”
那邊果然是程巷一的聲音,有些疲憊,即便已經非常克制,仍舊被他聽出幾分。
“小春,我和舅舅到F市了,你在家還好嗎,小苗兒聽不聽話。”
柳逢春捧著聽筒窩在沙發里,垂眸小聲給他說話:“很好呀,小苗兒特別乖。”
程巷一好似笑了下,不甚明顯,他不確定有沒有聽錯,隨后聽到程巷一的話。
“這邊有小玩意兒,可能你會喜歡,我離開前給你買些帶著。”
柳逢春:“嗯,什么小玩意,告訴我唄。”
“告訴你也行,是一套陶瓷燒制的餐具,很漂亮,用來吃飯收藏都很有意義。”
柳逢春在沙發上翻了身,電話線不夠長,又氣鼓鼓翻回來,換個姿勢,把腿架在茶幾上。
他說:“大程,我的錄取通知書到了,我考上了。”
程巷一激動:“小春你怎么這么厲害啊,什么樣的,給我也看看,我還沒見過呢,回頭到家了,我找人把通知書裱起來掛墻上。”
柳逢春無奈:“你別出餿點子了,來個人還不夠看笑話的。”
程巷一傻笑,對他一通夸,柳逢春太享受他給的情緒價值,咧著嘴角直笑。
“對了,是首都大學的考古專業。”
“考古,咱們上下五千年,你可有的忙活。”
柳逢春嘆氣:“唉,就是得去首都上大學,不能每天和你待在一塊兒,煩。”
程巷一隔著網線無法抱住他,聽他低落下來的語調,心臟悶悶的,小春去學校,倆人分居兩地,日子難熬,他也難過,心里暗暗下決心。
柳逢春在首都發展,他也要慢慢把事業轉移到首都,得看著不能讓柳逢春被人欺負了去。
“小春,等等哥,我不會讓你一個人一直待在首都。”
聊到十一點,柳逢春催他上床睡覺,還讓他忙的話就三五天打一次電話,身體最重要,工作往后放。
掛斷電話躺在床上,他怎么也睡不著,爬起來把錄取通知書看了又看,最后放在書桌正中央,用一塊玻璃壓著,顯眼的厲害,進了門就能看到。
欣賞了幾分鐘,他心滿意足回房間睡覺。
再次睜眼天光大亮,陽光從窗戶縫隙傳進來,一束白光橫過床中央,越過床上之人腰身,徑直往房間里去。
小苗兒起床有一會兒了,穿好鞋子洗漱下樓,鐘大姐看到他,樂呵呵給他拿了碗剛切好的西瓜。
“小先生早飯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吃還是等柳先生一起。”
小苗兒用叉子吃西瓜,摸了下肚子,感覺不是很餓,跟鐘大姐說等哥哥一塊吃。
鐘大姐回廚房準備早餐,還要熱牛奶。
柳逢春睡醒已經八點鐘了,下樓沒看到小苗兒,在客廳找了圈,還是沒看到,鐘大姐探出頭。
“柳先生,小先生在院子里玩。”
“嗯,好,早飯端上來吧。”
說完,柳逢春走出去,站在門口看院子里撅著屁股蹲在地上的小孩,伸著腦袋在瞅什么東西,就連他出來都沒注意到。
他走過去,看到好多個螞蟻圍著塊指甲蓋大小的西瓜,勤勤懇懇合力搬走。
西瓜周圍都是螞蟻,還有幾只爬到西瓜上站著,一小塊西瓜,他們搬的飛快,柳逢春眼睜睜看著西瓜被轉移。
小苗兒腿麻了,蹲著的時候還好,猛地站起來雙腿麻麻疼疼的,差點沒站穩。
柳逢春想抱他,腦子一抽不知咋的抓住了小苗兒的衣領,卡的小苗兒干噦了聲,柳逢春萬分內疚,趕緊蹲下扶著他。
“沒事吧。”
小苗兒以為他要摔倒,手都準備好扶著地面,扭頭看到哥哥拉著他,表情還很擔心,他沖柳逢春笑,小酒窩浮現。
“謝謝哥哥。”
柳逢春:……
“沒事,螞蟻回家吃飯了,我們也去吃早飯好不好。”
小苗兒被抱起來,一只手搭在柳逢春脖頸上,雙腿懸在半空中晃悠。
“好啊。”
柳逢春給他拍打身上的灰塵,小苗兒在他臉上親了親。
“哥哥,那塊西瓜是小苗兒吃的時候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才會拿去給螞蟻吃。”
柳逢春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小孩是在給他解釋,自己沒有浪費糧食。小苗兒眼睛掃他一眼,眼皮垂下,手指交纏。
柳逢春知曉了,這小孩口中爸爸,哥哥叫的歡,打心眼里還覺著他們不是一家人,就連掉塊西瓜拿過去喂螞蟻,還要跟他解釋,是怕被責怪嗎?
這種事情只能慢慢來,用行動告訴小苗兒,他們是一家人,無論做什么都會得到大家的支持。
他親了親小苗兒的臉蛋:“小苗兒真善良,螞蟻餓了很久,吃到甜甜的西瓜一定很開心。”
小苗兒小聲說:“哥哥不怪我嗎?”
柳逢春想破腦袋也沒能跟小朋友腦電波連接上,索性不想了,在他小卷毛揉了下。
“不會啊,小苗兒又沒做錯事情,任何人都沒有責怪你的權利。”
小孩剛滿四歲,大道理聽不懂,柳逢春跟他用小朋友能理解的話跟他聊天,試圖讓小苗兒知道自己有任性的權利。
吃完飯也在說,等他喝口水休息時,回頭對上小苗兒迷茫的眼神,知道自己白說了這么多。
算了,以后日子還長,小苗兒會懂的。
考試前,市一中老師告訴學生們,收到通知書的可以來學校告訴老師,共同分享這份喜悅,學校會給他們準備小禮品祝賀。
柳逢春不為別的,就想看看學校準備的小禮物是什么,如果能知道其他人的情況,那也不是不行。
他把錄取通知書放到背包里,洋車后座綁的籃子拆下來。
讓鐘大姐幫忙找到一條舊的床單,疊厚了綁到后車座當墊子,帶著小苗兒去市一中溜達。
第33章 逛街 小苗兒坐在后車座,伸手……
小苗兒坐在后車座, 伸手抓緊后車座,柳逢春捏著小苗兒的肩膀,滿臉都是認真。
“小苗兒待會兒你看哥哥的動作, 我一抬腿, 你就使勁兒往前趴, 腿過去了, 你立刻起來。”
柳逢春上車動作學的是往后抬腿, 二八大杠前面那個杠, 他往前抬腿上不去,往后一不注意, 小苗兒就能給踹下車。
可他真的想帶小苗兒出去玩, 對他千叮嚀萬囑咐。
小苗兒堅定點頭:“我知道了。”
柳逢春深吸一口氣,心中緊張感不亞于頭一回學騎洋車。
鐘大姐擔憂看著他們倆,都準備好了隨時接住小先生。
好在,有驚無險, 兩人順利出發,頂著大太陽往市中心趕,路上沒碰到幾個人,只有做生意的店鋪敞著門做生意, 小攤販都回家休息了。
柳逢春騎車沒十分鐘, 衣服就浸滿汗水,后背那塊格外明顯, 小苗兒抱著他的腰,額頭抵著他后背,呼哧呼哧大喘氣。
暑假期間,學校里頭安靜的只能聽到不知名鳥兒的聲音,大門虛掩住, 落了把鎖,鎖頭掛在上面,都沒上鎖,放著就是個裝飾。
柳逢春要停車了,提前告訴小苗兒抓著車座準備往下趴。小苗兒在他站起身瞬間立刻趴到車座上,倆人又一次完美配合。
推車進了學校,他好心把學校大門還原成方才模樣,把洋車停在車棚鎖上,牽著小苗兒去辦公室找老師。
辦公室他們整個年級的班主任都在,不上課的日子在學校吹吹風扇,喝喝茶,還能有工資,日子也很舒坦。
只需要等著班級里老師大學大專的學生來報喜,統計一下人數。
他們高三班級不多,班主任也少,柳逢春敲門,里面傳來“進”,他才推門走進去,小苗兒在他后面抓著哥哥的褲腿。
柳逢春班主任看到他進來,朗聲大笑,連連招手讓他過去。
“柳逢春啊,通知書給我看看。”
柳逢春上前,把錄取通知拿在手里給他看,班主任看清上面的字,真驚訝了,這小子平時不顯山漏水,關鍵時候給他個驚喜。
“首都大學,你厲害啊。”
柳逢春謙虛笑笑:“嗯,也就一般吧。”
其他老師過去一看,真是首都大學通知書,通知書在他們手里傳了一圈,緊接著是羨慕的感慨。
“真好啊,咱們學校又多了個考上的,孩子們前途不可限量。”
班主任也激動,只帶了這個小哥兒一年,但他的努力是被所有老師和學生看在眼里,坐在講桌旁邊方便問問題,每次考試都在進步,最后半學期成天都在學習,背英語,刷數學題,積累知識。
熬夜黑眼圈都出來了,他硬生生熬了過去,從最開始的能上大學,到如今能上全國首屈一指的大學,都是努力的結果。
不可否認他確實有天賦,更多的是后邊拼了一口氣的狠勁兒。
對自己都狠得下心,這種人再怎么都不會混的很差。
小苗兒輕輕拉他的衣袖,柳逢春蹲下來看他:“待的無聊了,待會咱們就回去,哥哥帶你逛街。”
小苗兒搖搖頭:“哥哥,想看禮物。”
老師哎呀喊了聲,把錄取通知書放在桌子上,從抽屜里掏出了個小盒子。
“差點忘了,你的禮物,以后再接再厲。”
小盒子是硬紙板材質,頂上印著幾個飄逸大字,寫著學無止境。
打開里面是一支鋼筆和純黑色墨水,附帶牛皮小本子。
柳逢春挨個拿出來看,鋼筆很厚重有質感,不像便宜牌子,把東西放回原位,盒子給小苗兒抱著。
“謝謝老師。”
班主任眼角皺紋都出來了,笑得是真開心:“沒事,你們都考上了,才是對老師最好的回饋。”
“咱們班還有誰考上了。”
說到這個班主任拿了兩個板凳出來,給柳逢春和小苗兒一人一個,坐著聊天更方便。
“咱們班考上的不少,加上你已經知道有十六個了,六個大學,十個大專。”
他拿出一張紙,給柳逢春:“對了,你也登記一個,他們來的都寫上了。”
那是一張白紙,上面名字和學校寫在一排。他掃了眼,第二個就是秦復,登記寫著考了本地的大學。
也對,秦復人品不好,腦子倒是挺好的,不然李壘也不會被當刀使,還心甘情愿給他辦事兒。
柳逢春登記好,就跟老師們告別,抱起小苗兒離開辦公室。
他走后,老師們仍舊在感慨,當時校長帶過來的人,他們都覺著是個家里送過來混日子的,如果是個調皮不好管束的,每天還不夠頭疼。
誰能想到,人家踏踏實實學習,還考上了首都大學。
“現在孩子都聰明。”
說這話的老師笑得欣慰,孩子就是國家的希望,培養優秀學生,是他們為國家做的貢獻。
出了學校。
小苗兒坐在洋車后面,手臂摟著柳逢春的腰,側臉貼在他后背上:“哥哥,什么時候到地方。”
柳逢春大致估計:“幾分鐘,快了。”
小苗兒抓著他衣服的手攥緊:“好。”
他們去了商業街,一整條街全是做生意的,開店賣衣服,賣吃食的集中在這邊。
剛進街口,一個帶著大草帽的中年大漢,坐在椅子上,身上背著和挎包,叉開腿坐在馬扎上。
見到有人騎洋車,熱情招呼:“小兄弟,看洋車不,一天只要五分錢。”
柳逢春看他用麻繩圍了個區域,里面放著都是洋車,擺放整齊,每個車的車把手上掛著一個小木牌,頂上寫著數字。
大漢看他帶著孩子,車籃子里還有東西:“我給你看著就放心吧,誰敢偷車我腿給他敲斷。”
柳逢春看他的體型,深深覺著大漢不是說假話的人,逮到偷車的,這能給他去掉半條命。
于是爽快同意:“行,辛苦大哥。”
大漢答應了聲,幫他推車子,跟其他車子排成排,上面同樣掛了個小木牌。
“給你牌子,回來的時候用牌子取車,別弄丟了,我只認牌子不認人。”
柳逢春把掛著皮筋的小圓牌戴在小苗兒手上,交了五分錢后,抱著小苗兒去逛街。
剛往里走一點兒,他發覺今天的人格外多,店鋪門口擺小攤的也多。
他想不應該啊,這么熱的天,咋還這么多人,小苗兒坐在他手臂上,摟著他的脖子四處張望,眼睛里滿是好奇。
柳逢春探手摸小苗兒的肚皮,里面吃的早飯已經消化光,現在變的扁平。
“咱們先吃點東西。”
小苗兒漏出一口小白牙:“好。”
越往里面走人越多,柳逢春把小苗兒抱得更緊。
人多的地方往往最危險,有拐子偷孩子,有的大人挑東西的間隙,孩子就能被人抱了去,咋都找不到,報警也沒用。
這種事情每年傳到他耳朵里的都有好幾起,最后結果都是沒找到孩子,不知道是被拐去哪里了。
柳逢春沒在攤位上買吃食,帶著人去了后面的吃食鋪子,小苗兒不認識字兒,柳逢春挨個給他念菜單。
小苗兒認真挑:“要吃餛飩。”
“好,老板,一碗餛飩,一份蛋炒飯。”
店里坐滿了,柳逢春等了會兒,最中間一桌人吃完了離開,他趕快過去坐下,然后喊人過來打掃桌面。
大姐把碗筷端走送進后面,再出來手里拿了塊看著干凈的抹布,三下五除二把桌椅擦干凈。
柳逢春趁著這會功夫問:“姐,今天外面咋這么多人,是有啥活動嗎?”
大姐說:“今天是一年一回的老街會,都來趕會的,可熱鬧了。”
柳逢春怎么回想也想不起來去年到底有沒有這個會,也許有,只不過他嫌熱沒出來,給錯過了。
“我就說呢,人擠人的,可把我熱死了。”
大姐哈哈笑:“可不是嘛,今兒本來就熱,往人堆里一扎,碰上愛出汗的,太陽蒸上一蒸,那味兒直沖腦門。”
店里忙,大姐很快去那邊忙活,柳逢春小苗兒聊天,主要引導小苗兒說話,培養兄弟情感。
餛飩做好,店員從后面端著托盤出來,大嗓門堪比喇叭。
“誰的餛飩。”
柳逢春招手:“這邊的。”
吃蛋炒飯的人多,老板得排著隊一個個做,等的時間長。
小苗兒用勺子舀出一個餛飩,吹涼了,看了眼托腮的哥哥,舉起勺子送到他唇邊。
“哥哥吃。”
柳逢春感動,大口吃掉愛心餛飩:“小苗兒就是哥哥的貼心小表弟,以后哥哥最疼你。”
小苗兒眼睛彎彎:“好哦,小苗兒等著哥哥。”
隨后,小苗兒又給他喂餛飩,柳逢春忍痛拒絕。
“你自己吃,哥哥的蛋炒飯馬上就好。”
小苗兒舉著勺子小口咬餛飩,吃飯細嚼慢咽,斯文好看。
沒過多久,蛋炒飯也上來了,柳逢春過了一上午早就餓了,一碟蛋炒飯吃個干凈。
小苗兒苦日子過來的,不浪費糧食,吃不下了硬塞,愣是把一碗餛飩吃進去,柳逢春還沒察覺到不對勁,帶著小苗兒頂著太陽趕會。
柳逢春看到個賣帽子的攤位,上面帽子款式多,價格也便宜,他想給小苗兒買個帽子,戴著能擋一下太陽也好。
不過這都是大人戴的,沒有適合小苗兒的,柳逢春轉了圈,抱著孩子離開。
不巧的是,他們前面是位大哥,這會兒人稍微多起來,大哥身上汗臭味略微重,汗水在衣服里被太陽曬干,不知從哪里來的酸臭味混合著汗臭味,濃縮起來味道直沖天靈蓋。
柳逢春蹙眉,屏住呼吸沒敢吸氣,抱著小苗兒飛快往街邊人少的地方去。
此時,小苗兒表情已經開始不對勁了,柳逢春預感不妙,腳步加快。
第34章 好方法 小苗兒揪……
小苗兒揪著他的衣服, 忍著難受讓柳逢春放他下來,好想吐。
柳逢春找到個地方,剛把小苗兒放到地上, 就看他哇的一聲吐了, 眼淚鼻涕跟著流出來, 小苗兒蹲在地上捂著脖子, 受了刺激鼻頭通紅。
“還好嗎。”
柳逢春順著他后背往下拍, 扶著他的胳膊, 小苗兒搖搖頭。捂著喉嚨的手移到上面捂住嘴巴。
“嘴巴里臭臭的。”
“等我會兒,我去給你買點水漱口, 好不好。”
柳逢春轉身走兩步, 一拍腦袋折過身把小苗兒抱著一塊兒去。
可不能給拐子一丁點兒機會。
賣水的小攤用瓷碗裝的的,一分錢一碗,喝完把碗還過去。
小苗兒含了口水咕嚕幾秒吐到地上,連續漱口好幾回, 嘴巴里發酸的味道去除大半,嗓子眼兒還澀澀的難受。
最后剩了幾口水,小苗兒喝光把碗還回去,柳逢春擔心小苗兒身體扛不住, 沒在會上待, 騎著洋車回家去。
鐘大姐做完了活兒,這個點沒到做晚飯時間, 她就在客廳里休息,看到柳逢春和小苗兒回來了,從冰箱里拿了提子洗好放在茶幾上。
柳逢春吹著風扇,在沙發上癱著一動不想動,小苗兒學著他的樣子, 放松身體在沙發上癱著。
嘗試過后,他覺著這個姿勢特別舒服,柳逢春端著提子碗放在倆人中間,喊鐘大姐把收音機拿下來,兄弟倆吃著水果聽西游記。
鐘大姐見他們吐籽兒麻煩,從廚房拿了盤子放在提子旁邊。
“先生們籽兒丟到盤子里。”
柳逢春和小苗兒異口同聲:“謝謝。”
鐘大姐笑著招手,坐在馬扎上跟他們一塊兒聽西游記。
時間悠悠到了下午,鐘大姐詢問他們想吃什么,家里沒有現在出門去買。
柳逢春一天不吃肉跟少了什么似的,晚上睡覺都睡不舒服,中午吃的蛋炒飯,晚上該吃肉了。
“話梅排骨,鐘大姐會做嗎。”
“這有啥難的,還想吃啥。”
“行,那就話梅排骨,燉個烏雞湯。”
柳逢春戳了戳小苗兒鼓鼓的臉蛋兒:“小苗兒想吃什么。”
小苗兒嘴巴快速鼓動,果肉吞下去舌頭一翻,籽兒吐到手心中,順手放到盤子里。
“想吃土豆。”
柳逢春笑:“那就加個炒土豆絲兒,少放辣椒,小苗兒不太能吃的慣辣。”
鐘大姐應下,查看冰箱里的食材,排骨是早上剛買的,家里柳先生三天兩頭就點一回排骨,冰箱里長背著,土豆也還有前幾天剛買的。
看了家里,她得去菜市場買只烏雞,和一些燉湯的配料,趁著天沒黑,鐘大姐挎著籃子出門。
柳逢春是閑不住的性子,打電話給孫哥,讓他幫忙送些花過來,他打算把家里院子拾掇拾掇。
做個小花園,里面種滿漂亮的花兒,孫哥爽快答應,不到半小時開車把花給送過來了,離開身還不忘讓他們好好干。
小苗兒手里拿著小鏟子,蹲在草地上挖坑,看到孫哥過來,他拍拍手站起來,聲音清亮打招呼。
“孫哥好。”
孫哥作為孟續的心腹,曉得自個老大多稀罕這個兒子,他對小苗兒態度很好,平日里粗獷的聲音微微夾起來。
“小苗兒你也好啊。”
柳逢春聽他這動靜,觸電似的渾身一抖,難以置信望向孫哥,一個五大三粗大老爺們,居然能發出這種聲音。
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苗兒和孫哥都沒覺得不對,打過招呼孫哥就回去鎮場子。
“走了小春,有空來卡拉OK玩,孫哥請客。”
柳逢春:“成,辛苦孫哥跑一趟。”
“客氣啥。”
送過來的花根部帶著泥土,葉子被太陽曬得縮水蜷縮,在不埋進土里就撐不了多久。
小苗兒丟開小鏟子跑過去幫他的不同品種的花枝分類,柳逢春用自己半吊子水平教他,小苗兒對哥哥的話深信不疑。
“哥哥,是這樣的嗎?”
小苗兒把他整理出來的花放在一堆,柳逢春看了,他擺放的整整齊齊,一看就費盡心思。
“對,小苗兒真聰明,一學就會。”
被夸了,小苗兒笑的靦腆。
接下來倆人把花園靠近墻那側刨坑,一人一把鏟子,后面小苗兒體力跟不上,柳逢春就拎了桶水,讓他負責給栽好的花澆水。
鐘大姐回來路過院子,倆人干的熱火朝天,這會太陽已經下去了,溫熱的風吹過,院子里花枝搖擺。
小苗兒抹去臉上汗珠,干起活來不喊苦累,臉上一塊干了的痕跡,是用手擦汗碰上去的。
天都黑了,他們終于把花都給種下去,柳逢春體力好,還有力氣抱著小苗兒去浴室洗臉洗手。
鐘大姐等他們吃好飯,收拾干凈廚房,完成今天工作內容,摘掉圍裙下班回家。
柳逢春給小苗兒洗澡的時候,看到小苗兒屁股青了,在白嫩的屁股蛋上,淤青格外明顯,兩個屁股和大腿連接那塊地方,都有淤青。
柳逢春嚇了一跳,連忙把小苗兒提溜起來放到洗手臺上站著,看他淤青的地方,不知怎么聯想到騎車去街上那會兒,小苗兒問他什么時候能到。
肯定那會就擱著了,柳逢春給小苗兒抱下來,在他臉上親了親。
“痛不痛。”
小苗兒搖頭,很快又點頭:“坐在洋車上痛,下來就不痛啦。”
完啦!
跟著他這幾天,不僅曬黑了,身上還有了淤青,他都快沒辦法給舅舅交代了。
柳逢春洗澡的時候陪他說話,告訴他身體不舒服就要早早說出來,有不開心的就大膽表達,小苗兒說的話,大家都會聽的。
小苗兒點頭:“我知道噠。”
柳逢春指頭點他鼻尖:“嗯,小苗兒最棒了,這么深奧的話都能聽懂。”
小苗兒挨在他身邊,抱著柳逢春的胳膊:“哥哥也棒。”
把小苗兒洗白白后塞進房間,下樓倒水的功夫,再上來小苗兒抱著被子睡著了,一只條腿搭在被子上,屁股對著風扇吹。
應該是今天跑來跑去累太狠了,晚飯前運動量激增,忍不住沾床就睡。
他把水倒進小苗兒的保溫杯里,放在床頭伸手能夠到的地方,將小夜燈打開,悄悄退出房間。
主臥大床他一個人霸占,呈大字型躺在床上,拉著被子擋住肚臍眼,打開窗戶吹風扇。
睡了一晚,又有了精神,柳逢春決定給花兒們裝欄桿,他琢磨半天,買材料費勁,還不好帶回來,想了下,還是等程巷一回來再弄。
人一閑下來,就想東想西想的,柳逢春也不例外。
他盯著客廳屋頂華麗吊燈發呆,想到一年前村子里發生的事。
那時候他爸爸還想用他換彩禮給兒子娶媳婦兒,現在也不知道怎么樣了,那個薛今喜,跟她對象有沒有結婚。
好想去村里聽八卦,嬸子大娘們肯定都知道,還有某些男人,才是最愛聽八卦的,一個個不好意思去,支使屋里人去打聽。
柳逢春想,趙嬸子估計在家里,從前趙嬸子就對他很照顧,尤其是爺爺和小爺離世后,他每次回家都被趙嬸子關照,送炒熟的菜,要是家里有果子,也給他拿一包。
上回去程巷一在他都不好意思問其他的,這下買點東西去看望趙嬸子也是應該的。
于是乎,柳逢春喊著小苗兒,問他想不想出去玩。
小苗兒懵懂地點頭,哥哥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柳逢春翻出打氣筒給洋車輪胎打氣,在后座墊了多加了幾層布料,按著柔軟,把小苗兒抱上去。
問他:“坐上去屁股痛不痛。”
小苗兒身上淤青好很多了,可不能再讓他遭罪,到村里距離更遠,不弄軟點,鐵錠也扛不住,別說小苗兒了,就連程巷一坐著都得嗷嗷叫。
小苗兒仔細感受,搖搖頭:“不痛,軟乎乎的。”
“行,哥哥給你找個帽子地上,小臉別給曬黑了。”
柳逢春給兩人都戴上帽子,小苗兒那個帽檐大,下面有抽繩能系住,不會被風吹走,他的就簡單多了,跟草帽很像,卻是布的,帽檐里頭塞得硬紙板,擋在臉前面,不好看,卻很好用。
鐘大姐怕小苗兒半路堅持不住,趕緊喊住準備出發的兩個人,從屋里搬出個帶靠背的小板凳。
“柳先生,把小板凳綁在后車座,這樣累了,小先生還能靠著休息下。”
柳逢春見了這個方法,腦子里乍一下清明,這么好的法子,他怎么就沒想到。
鐘大姐給他們找粗麻繩,倆人合力把小板凳綁上去,墊子鋪在板凳上,柳逢春晃悠板凳測試堅固程度,越看越覺著滿意。
“鐘大姐,你可太有生活經驗了,這么好的辦法都能想起來。”
鐘大姐笑得和藹:“嗨,在街上見人家這樣帶孩子,就記住了,有啥生活經驗。”
“那也是你觀察的仔細。”
鐘大姐不好意思擺擺手:“沒有,沒有。”
柳逢春沒說話了,抱起小苗兒放到板凳上,小苗兒腿耷拉在車座兩側,屁股坐在上頭穩穩當當的,還可以往后躺著偷懶。
“哥哥,這樣好,不累。”
柳逢春挑起他的帽檐,對上亮晶晶的大眼睛,也跟著彎起眸子。
“讓我們感謝鐘大姐,她的辦法很好用。”
小苗兒聲音清亮:“謝謝鐘大姐。”
鐘大姐笑吟吟地:“沒事兒,幫上忙就好。”
今天中午他們倆不回來吃飯,家里不用做飯,柳逢春給鐘大姐放半天假,傍晚回來做頓晚飯。
帶薪放假,鐘大姐樂的開心,目送兩位先生順著大路離開,進了屋里等專門來打掃衛生洗衣服的人來,鐘大姐告訴她離開的時候把門鎖上。
那個人沒問為什么,她是鐘點工,完成任務離開便可以,鎖門就是順手的事兒。
第35章 唉嗨 從市里到鎮上買了些現做……
從市里到鎮上買了些現做的糕點, 糖果之類的,碰到賣水果的,又稱了幾斤放到車籃子里。
柳逢春想了下, 去菜市場割五斤豬肉, 東西買的差不多, 他掏出幾塊糖果放在小苗兒口袋里。
“先給你吃顆桃子味的, 其他放口袋中, 想吃自己拿。”
剝開糖紙, 一顆粉色糖果放到小苗兒嘴邊,柳逢春也吃了顆補充體力。
小苗兒坐在后面只是熱了些, 帽子能擋住太陽, 騎起來會有風刮過來,他瞇起眼睛靠在小板凳上晃悠腿。
柳逢春蹬的飛快,從鎮上到村子里這條路走了十幾年,閉著眼睛都能找到最近的路, 趙嬸子家在村子最東頭,那邊住的人少,騎洋車過去不顯眼。
這會兒太陽出來,村里人要么在家里扇扇子, 要么就在陰涼處乘涼聊天。
一路上沒碰到人影, 正和他意。
柳逢春快到趙嬸子家,下了洋車推著前進, 小苗兒站在地上跺跺腳,快步跟上哥哥,跟柳逢春并排走。
農村里不是農忙時候,勤快的人去縣里找活干,幫人家搬搬東西, 每天都有進賬,日子過得能松快不少,只靠種地,每年到頭拋去吃喝,手里攢不下錢,更別提過好日子了。
趙叔和他兩個兒子身強體壯,就在縣里跟人干活,每天早出晚歸,趙嬸子也去了幾天,被趙叔跟兩個兒子勸回來。
說都辛苦大半輩子了,兒子能掙錢了,還能讓趙嬸子吃苦,一番話下來,趙嬸子高興,趙叔也催她回家,晚上能有口熱乎飯吃。
每日在村里照顧菜園子,家里還養了幾只雞,肥嘟嘟的抖翅膀,看到陌生人,咕咕叫喚。
趙嬸子在屋后面菜園里給菜澆水,聽到前面雞在叫,水瓢丟進桶里,小跑過去看是怎么個事兒。
抬頭看到柳逢春對她笑,趙嬸子激動的拍手。
“小春!小春回來了。”
趙嬸子拉開門,抓著柳逢春手臂兩側,來回上下看了好幾遍,閉了下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
“快,快進來,趙嬸子給你做好吃的。”
柳逢春笑著喊:“趙嬸子,車籃里還買了東西,先拎進去。”
趙嬸子看到柳逢春腿邊的小孩,白凈好看,可俊了,怯生生看著她:“趙嬸子好。”
“唉,好。”
趙嬸子抱起小苗兒,招呼柳逢春推車進來,倆人聊天得知這個小孩是他對象的表弟。
中午趙叔和趙家兄弟倆不回家,趙嬸子原本想炒豆角吃,一個人隨便對付口,晚上家里都到齊了,才做頓正兒八經的飯。
柳逢春來了,趙嬸子問他們想吃蒸豆角不,炸點辣椒油一塊,柳逢春點頭,小苗兒沒吃過蒸豆角,也跟著點頭。
一大一小兩個卷毛顛顛地點頭,喜地趙嬸子咧嘴笑,樂呵呵去廚房準備飯。
鍋里燒了雜糧稀飯,把柳逢春帶來的那塊肉也炒了,五斤豬肉一大塊,一頓吃不完,剩下的用勾子掛在通風處。
天熱肉不能放,得盡快炒著吃,小苗兒跟著柳逢春去廚房,被趙嬸子趕了出去。
“進來干啥,小孩出去玩去。”
柳逢春聳肩,帶小苗兒在堂屋里坐著,看到屋里收進來的豆角,順手給剝好了放進籃子里。
小苗兒有樣學樣,坐在馬扎上剝豆角。
中午最熱的時候,趙嬸子做好飯菜,喊柳逢春搭把手端到桌子上,小苗兒個子小夠不到,趙嬸子用盤子給他單獨盛了份放他面前。
小苗兒一手拿筷子,一手抓著饅頭,就著菜啃饅頭,低頭喝口雜糧稀飯,美滋滋。
還沒等柳逢春開口問,趙嬸子已經起了話頭跟他說起村子里的事兒,尤其柳逢春爸爸家的,更是了解的清楚。
“你是沒看到那場面,被戳穿的時候真是丟死人了,現在他們出門,明面上人家不說,背地里都嫌棄著嘞。”
柳逢春聽了更是吃驚,饅頭都忘了啃,聽得入神,小苗兒悄咪咪豎起耳朵,跟聽故事似的。
從去年那會柳父鬧著要他嫁過去后,柳逢春跟程巷一飛速結婚遠離村子。
柳父已經跟仇家的男的說好了,十月一國慶放假的時候,把家里上過學的小哥兒嫁過去。
仇家男人同意了,柳父先是討要一筆錢,那人想著都是親家了,提前給彩禮也見可以,就給他了。
后頭臨近約定的日子,消息大家都知道了,結果柳父找不到柳逢春,泥屋東西還都在,他跑到他學校去鬧,說找兒子。
鬧得太大,校長不得不出面,見了柳父只一面,校長就決定不能讓這人知道柳逢春去向,柳逢春是個好孩子,以后有大出息,若是被困在這方天地,他都于心不忍。
咬死說這孩子退學了,不知道上哪去了。
校門口人越圍越多,柳父還想鬧,被校長呵斥,身為父親都不知道孩子去哪里了,居然還跑到學校門口找人。
一段段大道理壓下來,柳父被說的面紅耳赤,灰溜溜跑了。
眼看到了日子,柳父頭發都急白了,仇家給的錢全被花了,嘴角冒泡。
兒子找媒婆相看人家,見面買東西出去逛也需要錢,上門要錢,這點是遠遠不夠的,他還等著柳逢春嫁過去,仇家那邊能把剩下彩禮都拿過來呢。
柳母也是著急,愁地嘆氣,柳逢春哥哥看了眼發愁的母女,自顧自琢磨自個兒怎么樣才能娶到好看媳婦兒。
這種時候,最擔心的就數柳逢春的姐姐,把存在感放到最低,能不發出聲音就不出聲。
可這由不得她,快到辦席面日子,村里人見了柳父就問咋還不開始準備,不提前幾天買東西,到時候有的忙的。
柳父苦笑,跟人打哈哈,回了家就發脾氣,罵柳逢春一句比一句惡毒。
在家里坐著怎么都不順氣,柳逢春姐姐縮著肩膀去做飯,柳父看著精瘦的女兒,混濁的眼珠子骨碌碌打轉,忽然腦海里想到絕妙好主意。
十月三日,宜嫁娶。
牛車從仇家趕來大灣村接新娘子。
柳父拉著比他小不了幾歲的兒婿擠出眼淚,說他就這一個小哥兒,還有學問,以后可得好好對他。
仇家男人拍著胸膛,說會好好過日子,家里幾個孩子都把他當親小爸。
柳逢春哥哥背著新娘子出來,仇家的一看,覺著有些奇怪,附近十里八村的,也沒見誰家嫁小哥兒還蓋蓋頭。
不過也能理解,頭一回結婚,害羞嘛。
鞭炮噼里啪啦響起,牛車載著新人離開,柳父嚷嚷村里人別客氣,都吃菜。
大灣村熱熱鬧鬧的辦了場喜事,柳家收了不少禮錢。
吃席免不了對席面點評一番,柳家準備的無功無過,很常規,吃的也滿足。
熱鬧勁兒還沒過去,第二天仇家的就找上門來了,天還沒亮砸門聲哐哐響,吵的住得近的幾家出來看。
“誰啊?”
柳母出來開門,一個東西被甩進院子,嚇得她啊的叫出聲。
“看看你們家干的好事兒,我要娶的是上過學的小哥兒,你們給我送過來的是啥,啊!”
才出門,柳父聽到動靜,慌忙要回屋,姓仇的大步過去扭著他胳膊押進院子里。
“呦,老東西,睜大你的狗眼瞧瞧,這是小哥兒嗎?”
柳父嚇得哆嗦,院子里的女兒臉埋進胳膊里哭的傷心,這會兒有看熱鬧的察覺出端倪,指著她大聲說話。
“這個是柳大妮吧,頭發怎么成這樣了。”
其他人看過去,好好一個小姑娘頭發剪的極短,幾乎要貼著頭皮,身上還穿著昨日里新娘子的衣服。
“可真造孽了,被誰給禍害了啊。”
柳父不敢吭聲,村里人對震驚三觀的事推斷力不亞于報案的專業人士,口中不說,心里都門兒清。
肯定是找不到柳逢春,又舍不得仇嫁給的彩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玩了出貍貓換太子,把女兒頭發剪短,點了哥兒痣送過去結婚。
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仇家的得了媳婦兒,還是比小哥兒好生養的女人,難不成還不滿意。
誰知道人家還真不滿意,帶著柳大妮過來要說法。
“說說啊,我要的小哥兒上哪去了。”
柳父捂著腦袋,結結巴巴開口:“不見了。”
“不見了,你這個廢物,把彩禮還回來,老東西,想得到挺美,還想要錢,趕緊還回來。”
進了口袋的錢,掏出去不亞于挖了他塊肉,心疼的都滴血,柳父指著女兒,死不要臉辯解。
“你不脫她衣裳,怎么知道是個女的,昨天你不送回來,肯定把人給要了,今天送過來,誰知道是不是個完整的了。”
一時間村里人都聽不下去了,柳大妮也算是在大家眼皮子下面長大的,人老實又膽小,心底善良,大庭廣眾哪能這么說一個女孩。
“唉,你咋說話呢,她可是你閨女。”
柳父梗著脖子喊:“我又沒說錯,要不然昨天晚上咋不送回來。“
仇家的忍無可忍,按著他打一頓出氣,柳母哭的滿臉淚痕,柳小弟躲在屋子里不敢冒頭。
“給錢,人我給你送回來了,我不要她,你要不把你小哥兒給我,要不就還錢,還有辦席面的錢,一并補給我。”
柳父哎呦呦直叫喚,就是不提還錢的事兒。
鬧了好久,大家看熱鬧都看累了,也不見又解決方法。
姓仇的男人來的時候把家里人也叫來了,他招手讓人進去搜。
他就不信柳父家里沒有錢,像這種人肯定把錢藏在家里。
柳小弟看到有人過來,轉身就往屋里跑,被沖過來翻東西的男人一把甩開,撞到門框上發出一聲巨響。
痛的他捂著腦袋哀嚎。
霹靂乓啷一陣動靜,柳父挪過去心疼的坐在地上直拍大腿,也不敢阻止。
第36章 曬黑 從屋里翻出幾十塊錢,仇……
從屋里翻出幾十塊錢, 仇家的人實在找不到剩下的錢被藏哪兒,踹門出去在柳父身上啐了口。
“老不要臉的,下回出現在我面前, 見一回我打一回。”
說罷, 一眾人烏泱泱離開, 院子恢復平靜, 柳母抹了把眼淚, 抬起倒在地上的柜子, 收拾屋里。
大清早的平白讓人看了熱鬧,柳父心里不痛快, 人都散盡了他挪著進屋, 路過柳大妮拿她撒氣。
身上挨了揍,柳大妮不敢反抗,護著腦袋躺在地上。
興許是過的不如意,村里每天都能聽到柳家吵架聲音, 直到有一天,他們突然發覺柳大妮不見了。
沒等細想,聽到有人說,那小姑娘拿了錢跑了, 沒人知道她上哪去了, 家里只剩下兩口子和兒子,前頭說好的姑娘, 人家打聽到了他家腌臜事兒,果斷沒了聯系。
這下好了,一家三口過去吧,也別霍霍其他人去了。
趙嬸子說著嘆了口氣,給兩人夾菜:“我估摸著, 柳大妮是受不了他們磋磨人,跑去外頭打工了,不回來也好,自個在外頭活著掙點錢養活自己倒也快活。”
柳逢春想也是,就柳大妮那性子,若不是被逼急了,怎么也不會想跑去外地。
人生地不熟,對她來說應該是最好的。
小苗兒用筷子撈碗中豆子吃,細眉擰成小疙瘩,認真的很,柳逢春看他面前盤子里還有菜,也就隨他開心,轉而跟趙嬸子說話。
“誰說不是呢,那后面仇家的錢要回來了不?”
趙嬸子撇嘴:“不曉得,沒聽人說過,我覺著多半要不回來。”
小苗兒一臉凝重點頭,學著趙嬸子說話:“嗯,要不回來。”
柳逢春一樂:“你還知道要不回來呢。”
小苗兒老神在在喝稀飯,啃了口饅頭:“當然知道。”
趙嬸子就稀罕小孩兒,看小苗兒眼里都是慈愛。前頭說了許多,最重要的是還沒說到,趙嬸子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滿臉氣憤。
“對了,你還不知道吧,仇家指名道姓說要找柳家讀過書的小哥兒,是誰的主意。”
柳逢春微微思考,實在想不到誰會想出這么惡毒的餿點子:“誰?“
趙嬸子想起來胸口控制不住起伏:“薛今喜那丫頭。”
“咱們也不知道她哪里來的能耐。”
柳逢春:……
實不相瞞,他也挺想知道的。
在大灣村玩到下午五點來鐘,柳逢春算著時間回去,趙嬸子舍不得他,卻也不好留,一股腦兒給他裝自家種的菜。
來的時候車籃子是滿的,離開的時候,依舊滿滿登登,柳逢春架不住趙嬸子熱情,盡數收下。
小苗兒抱著洗干凈的桃子坐在后車座上,扭身對著趙嬸子揮手:“趙嬸子再見,我們回家了。”
“欸,好,路上慢點。”
柳逢春蹬著洋車,沿著來時的路回去,路上碰到了同樣蹬著洋車的鐘叔,他帶著帽子,鐘叔迎面過來沒認出他,徑直騎過去。
猶記去年他還羨慕鐘叔有洋車騎,現如今,他也騎上洋車了。
洋車騎到市里,柳逢春把車放進車棚里,鐘大姐做好早飯,簡單吃了些,他就帶著小苗兒去洗漱睡覺。
今兒騎洋車時間長,腿酸酸漲漲的難受,柳逢春盤腿坐在床上,順著小腿往上捏,來回幾遭,換成拳頭細細錘。
躺在枕頭上蹬幾下腿,覺著沒先前那么難受,便扯了被子搭在肚子上睡過去。
第二天身上不適顯露出來,兩條腿酸疼極了,下樓梯都難受,柳逢春胳膊搭在扶手上慢慢往下挪。
小苗兒下樓看到哥哥趴在樓梯上玩,蹦蹦跶跶跳過去。
“哥哥,你在玩什么呀。”
柳逢春看到小苗兒,壞心眼招手讓他過來,待人走到身邊,他手撐著小苗兒肩膀,把小孩當拐棍用。
把小苗兒壓的大喘氣,逗弄一通小孩,柳逢春舒坦了,下樓躺在沙發上休息,小苗兒跟他坐在一處,腦袋擱他肚子上,隨著呼吸腹部起伏,小苗兒也跟著動,他就咯咯笑。
眨眼又過了一個星期,程巷一和孟續出差回來。
孟續惦記兒子,換鞋進屋就看到沙發上黑黝黝的崽兒,一時間有些不敢認。
可那一頭卷發證實了這個膚色暗了幾個度的小朋友確實是他的崽兒。
小苗兒眨著眼看他,有點疑惑,爸爸有這么黑嗎。
四目相對,孟續過去抱起小苗兒,支著他的胳肢窩顛了下,嗯,瓷實不少。
“小苗兒有沒有想爸爸。”
孟續把他往空中拋,小苗兒被嚇的驚叫,察覺到自己在天上飛,很快忘了害怕,叫喚著要飛飛。
程巷一也被曬黑不少,在見到柳逢春瞬間眉眼舒展,渾身不好惹氣質褪去,變成柳逢春熟悉的男人。
他把柳逢春按進懷里,細細順著臉頰親到唇角,懷里軀體給出令人愉悅反饋,程巷一扶著小哥兒的腰身,怕他站不穩,也怕他躲開。
柳逢春被親的喘不過氣,臉頰紅彤彤,因為皮膚被曬黑,顯得不明顯,程巷一沒看出來,在他嘴唇上拔了個罐。
“小春,想我了沒。”
柳逢春抿唇,氣的在他肩膀上錘了一拳,墊腳咬他耳朵,用氣音罵他:“你討厭不討厭,屬狗的?”
這番話聽的程巷一牙齒癢癢,想咬住什么東西磨上一磨,柳逢春被他如狼似虎的眼神燙到,往后退與他拉開距離。
程巷一無奈,上前抱住他,動作充滿憐惜。
“干啥,我是那種人嗎,給我抱抱。”
柳逢春哼了聲:“過來抱一個。”
晚上草草解決晚飯,舅舅跟小苗兒回了孟家,程巷一這幾日休息的不是很好,猛然碰到熟悉的大床,好生懷念。
抱著枕頭沉沉睡去,柳逢春把蚊帳關好,踢掉鞋子躺在程巷一身旁。
在家待著容易忘卻時間,等柳逢春想起來看日歷的時候,距離首都大學開學就只剩下三天。
第37章 開學 臨水市距首都不遠,有直……
臨水市距首都不遠, 有直達的火車,坐十來個小時就能到,柳逢春要去新地方顯得有些興奮, 眼巴巴盼望未來大學生活。
程巷一曉得他有獨自生活能力, 以前沒他的時候, 柳逢春能照顧好自己, 現如今又長大了些, 更是不用他太過操心。
臨出發前, 程巷一讓柳逢春檢查好有沒有忘記帶的證件,一切收拾妥當, 倆人輕裝上陣上火車。
在家倆人計劃好了, 沒必要的東西到首都再買,大包小包拎過去也是累,單人過去就成。
柳逢春直點頭,搬東西什么的可麻煩了, 火車上人多,得防著別被人摸了去,還是輕巧些好,方便。
火車一路哐當哐當, 終于是到了首都。
柳逢春背著包覺著累, 順手把包遞給程巷一,后者接過包背在身上, 牽著柳逢春去找首都大學。
首都比臨水市繁華,各種新奇玩意看的人眼花繚亂,街道旁兩邊人來人往,穿著最時興的衣服。
往前面瞅,居然還有載著人的大車。
程巷一說那是公交車, 不過片刻,倆人上了公交車,搖搖晃晃到了首都大學附近。
下了車子走了五分鐘,首都大學氣派的大門出現在眼前,柳逢春仰頭看著最上頭的牌匾,龍飛鳳舞寫著首都大學,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驕傲。
這是他的學校,是他從臨水市千辛萬苦也要過來的地方。
程巷一側頭看柳逢春,小哥兒眸子晶亮,滿是欣喜。
“回神了,咱們快去報道。”
程巷一抬手替他將略長的頭發撩起來,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指腹在上頭點了下。
柳逢春彎著眼睛笑,挽著程巷一胳膊貼在一塊兒往前走,沒走兩步渾身卸了力,重量都壓在男人身上。
“嗯,好。”
程巷一斜掃他一眼:“回頭出來咱們去買東西,你的頭發長了,找理發店修修,學校這么大,上課走著去遠,回來給你買輛洋車……”
“在宿舍跟你住一塊的同學好好相處,處不好也沒關系,別吃虧,你脾氣又軟,性格還好,跟你處不到一塊的,就是那人眼睛有問題。”
柳逢春聽得直點頭:“對,還是你了解我。”
程巷一揚起嘴角笑,抬手捏他的臉:“可不是嘛。”
手下是軟乎乎的臉頰肉,他話音一轉:“看你小臉黑的,都半個月了還沒白回來。”
說到這柳逢春不樂意了,疊著眉毛瞪他,氣鼓鼓擰他胳膊肉。
“說啥呢,你也不見得多白,再說我仔細你的皮。”
程巷一躲都沒躲,由著他擰:“還不讓人說了,剛回家看見你很小苗兒倆,還以為你們背著我去挖煤去了。”
“哼。”
柳逢春覺得是時候給他點顏色瞅瞅,讓程巷一知道誰是大小王,張大胳膊蓄力往他屁股上揮,啪地脆響,柳逢春揚著下巴瞅他,背過手甩了甩。
嘶!
勁兒用大了,震的手麻。
程巷一震驚,見柳逢春拔腿就跑,連忙抬手拉柳逢春衣領,小哥兒跟泥鰍似的,怎么都抓不住。
小哥兒體力不及他,跑了段路實在累狠了,彎腰扶著膝蓋喘氣,看人追上來連忙來回躲。
“哥哥,好哥哥,你就讓讓我吧,我不是故意的。”
柳逢春討饒,他知道男人在外頭都要面子,被打了屁股,放他身上,他都覺著丟面子。
但他就是忍不住。
無論如何,對上程巷一,沒有什么事是撒嬌賣乖躲不過去的。
程巷一果真動作一頓,柳逢春再接再厲,撲上去箍著他的手,揚起臉擺出他最拒絕不了的表情。
“好哥哥,你拿棍子/捅/我屁股那么久,我都沒生氣,你就讓我這回。”
程巷一神色尷尬,趕緊掙扎開捂住他的嘴,豎起根食指在唇邊。
噓。
這是能在大庭廣眾說的,柳逢春趴在他身上,隔著衣服咬他胸口肉。
“你別怪我了嘛,我下次真的不這樣啦。”
程巷一臉紅,清了清嗓子:“沒怪你。”
柳逢春問:“沒怪我你為什么要追我。”
程巷一掃了他眼:“我看你跑才追的。”
倆人大眼瞪小眼,柳逢春再次確認。
“真沒怪我。”
程巷一四處看了看,周圍沒什么人,拉過在他腦門上啵了口:“真的真的,這下相信了吧。”
好不容易找到新生報到處,倆人開始找寢室。
推開寢室門,看到整體布局,一個房間住著四個人,空間挺大,四張床擺在房間四角,中間空余地方是桌椅和衣柜,都是單個的,就在床旁邊。
程巷一看了柳逢春的居住環境,心里挺滿意。
房間里已經有一個小哥兒了,正在收拾鋪蓋,夏天也沒啥好拾掇的,一張涼席往床板上一丟,枕頭一甩,就成了。
聽到有人開門,小哥兒從床上起身跟他們打招呼。
“你好啊,我是尤禮。”
小哥兒生的圓臉,一笑虎牙露了出來,顯得年齡很小,柳逢春進了屋,點頭示意。
“你好,我是柳逢春。”
剩下三張床,柳逢春選了最里頭靠窗的那個,程巷一跟著進來,從包里掏出干凈的毛巾,去水池洗毛巾去了。
小哥兒見著來人了,便坐在床上跟他搭話。
“那男人是你哥嗎?”
柳逢春搖頭:“不是,他是我男人。”
尤禮撓撓腦門,剛想說那人長的有點兇,還好沒多嘴。
“哦,你結婚了。”
“嗯。”
尤禮覺著尷尬,開始沒話找話,想活絡一下氣氛,指著窗戶說,
“你也喜歡住里面位置,我也是,我媽媽讓我早點來,說提前習慣習慣。”
說到這,他皺起眉毛,不開心撇嘴:“提前兩天就把我打發過來了,我還不知道學校提前開門,在外頭旅館住了兩天,今兒一大早才過來。”
柳逢春就干坐在床板子上,連塊涼席也沒有,看著尤禮喋喋不休的嘴巴,禮貌回了幾句。
水房里他們住的房間不遠,宿舍門敞著,能聽到水流聲音,程巷一洗好毛巾關上水龍頭,毛巾擰的半干才回寢室。
“小春,先起來我給你床板擦一遍。”
柳逢春從床上蹦下來,從書包里掏出幾個水蜜桃,遞給對面床小哥兒一個,剩下兩個揣懷里。
“大程,我去水房給你洗桃子吃。”
程巷一臉色柔軟,真是,在家里洗桃子哪里用得著柳逢春動手,果然學校條件就是不好。
“成,洗干凈點。”
柳逢春哼了聲:“我辦事,你還不放心。”
他噔噔噔跑出去,不一會兒水房傳來嘩啦啦聲音,程巷一笑意明顯。
擦完床板,又把桌椅和柜子擦了遍,抹布臟了,他去水房洗干凈繼續擦。
柳逢春咬著桃子坐在床上,嘴上客氣:“要不我擦會兒,你歇歇。”
程巷一嚴詞拒絕:“不用,吃完桃子去洗手,咱們得出去買東西。”
笑話,他男人還在這兒呢,哪里輪得到小哥兒動手。
隔壁小哥兒看的咋舌,這人看著不像正經路子上的,寵媳婦兒倒是寵得厲害,他看的都羨慕了。
宿舍床上,柳逢春的位子上放了幾個沒洗的桃子,讓后頭來的知道這里有人了。
出了校門一打聽,倆人到賣洋車的地方挑了輛洋車,跟家里那輛一個牌子的,長的也像。
柳逢春非要蹬洋車載程巷一,騎到商場,挑選了必備的生活用品,一批批送回宿舍,忙活到傍晚,才把所有東西拾掇整齊。
冬天要蓋的棉被也買來了,被單被罩四件套還沒洗,現在也用不到,柳逢春就想著天冷了洗。
宿舍人都已經來齊了,剩下倆人悶頭整理東西不說話,尤禮躺在床上,手里捧了本書,看的哈哈笑。
小哥兒人少,學校安排的宿舍是小型的,只有三層,整個學校所有系的小哥兒都集中住在這棟樓里,就這樣都沒住滿。
天暗下來,程巷一身為男人,不好待在小哥兒宿舍,跟柳逢春告別。
他定好了旅館,擱旅館住一晚上,第二天買回家的火車票。
柳逢春舍不得他,跟著出去;“大程,我跟你一塊睡旅館。”
程巷一站在宿舍樓下拉過他抱了抱:“你在宿舍跟同學聊聊天,熟悉一下,別跟我出來折騰了。”
柳逢春撇嘴,扎進他懷里:“你干嘛呀,都不要我了,明兒你走了,下回見面就要好久。”
后知后覺得,程巷一察覺這是舍不得他離開,把柳逢春從懷里扒拉出來,雙手捧著他的臉瞧,月色不甚明亮,看不清到底有沒有紅了眼眶,只見他眼底晶瑩水光。
程巷一心都軟了,在他眼皮上親了親,觸感又燙又濕潤,柳逢春閉上眼睛,眨掉似有若無的水珠。
吸了吸鼻子,聲音都不開心:“我在學校你每天都要想我。”
“嗯,小春記得給家里打電話。”
程巷一離開前,給柳逢春擦掉眼淚,哄的人開心笑起來,對著他眼皮吹了下,柳逢春睫毛跟著動。
“好了,眼睛又跟以前一樣漂亮嘍。”
他又說:“回去吧,不要心疼錢,想吃啥想喝啥就去買,多出去逛逛,哥給你留的錢不夠了,就打電話,我給你送。”
柳逢春被他嘮叨著,心里越來越不舍。
怎么會這樣啊,以前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不會因為這種事情難過。
曾經他看到雜書里寫的分離時,主人公依依不舍的場景,還鄙夷來著,心想分離就分離,又不是見不到了,用得著做出這種姿態。
落到他身上,才知道,真的很難過,就算只有短短幾個月,都會因為見不到另一個人而傷心。
柳逢春怕眼淚掉下來,程巷一真就走不掉了,深吸口氣調節情緒,笑起來拍他胸膛。
“真是的,快去吧,明天回家好好休息,后天就能接到我的電話了。”
程巷一最后揉了下他的頭發:“嗯,回去吧,我看著你進去。”
第38章 交流 宿舍里,其他三人在聊天……
宿舍里, 其他三人在聊天,年齡差不多大的幾個小哥兒很快玩到一塊,嘻嘻哈哈說自己老家。
尤禮家在隔壁省, 家里小有資產, 恢復高考后父母對他學業很看重, 他也爭氣, 考到首都大學。
還有兩個室友分別叫李樂成, 周軒。
李樂成是首都本地人, 說話帶著腔調,人也大方外向, 看到柳逢春進來, 笑呵呵給他分了包零食。
“你就是柳逢春吧,我是李樂成,咱們以后就是同學了,未來幾年好好處, 互幫互助。”
柳逢春淺笑了下,垂著頭怕被室友們看到通紅的眼眶,他的情緒還未完全調節過來,嗓音還有些沙啞。
“謝謝。”
床上有在校外買的鳳梨, 柳逢春不好意思白吃他們東西, 用水果刀把鳳梨削了分給大家一塊吃。
尤禮不客氣,拿了筷子跑過去扎了塊鳳梨, 咬了口:“哇,你這菠蘿好甜啊。”
口感酸甜,更多的是偏甜,沒有刺嘴巴的感覺,果肉水潤很好吃。
李樂成看尤禮用筷子扎, 也跟著學,吃到嘴里他敏銳察覺這個水果不是菠蘿,應該是鳳梨。
“這是鳳梨嗎?”
柳逢春點頭:“好像是叫這個,買的時候我哥付的錢,我沒太關注。”
最后一個叫周軒的室友坐在床邊,也不說話,就聽著他們聊天做自己的事情,從進宿舍開始,柳逢春就沒聽他開口講話,名字還是李樂成告訴他的。
想著剛開學不能厚此薄彼,于是柳逢春用刀插著塊鳳梨過去。
“周軒,嘗嘗很好吃的。”
小哥兒抬起頭,柳逢春看清他的全貌,劍眉星眸,眉眼銳利,儼然一副男人樣子,還是硬漢那一掛的男人。
見有人招呼他,周軒表情先是空白一瞬,隨后手忙腳亂接過來道謝,鳳梨在手中,低頭看著。
柳逢春心想,這位室友是不是太過內向了些,就算長得像男人,可眉尾處的哥兒痣挺顯眼的,不至于被認錯。
柳逢春沒動,周軒更緊張,尤禮跟李樂成在邊上小聲說這話,然后喊他。
“他就這樣,有人跟他說話就緊張,熟了就好了。”
周軒點頭:“不,不好意思,我有點不習慣。”
柳逢春聽他口音明顯,普通話也不標準,知道他可能因為自己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而感到拘謹。
“嗯,沒事,有什么需要幫忙的跟我們說就成。”
“欸,好。”
李樂成看柳逢春合眼緣,打心眼里想跟他交朋友,不曉得人家有沒有潔癖,沒坐他床上,拉了張椅子在他跟前聊天。
“柳逢春,你家是哪兒的啊。”
“臨水市的,離首都不遠。”
李樂成不知道這個地方,卻不妨礙他聊天:“臨水市,是不是靠近海啊。”
柳逢春回想,他們省好像有一塊靠近海,還有港口來著。
“我們市不靠近海,不過省里有幾個地方近海。”
尤禮邊吃邊聽,睜大眼睛:“哇,真好,我還沒見過海呢。”
幾人話題轉了好幾個彎兒,從家在哪里,聊到上學的日子,又說到專業。
柳逢春才曉得,因為小哥兒太少了,學校給統一安排住在這里,每個專業都混著住,他們宿舍四個人是不同專業的,能住一塊兒,也是緣分。
第二天不上課,有些家里離得遠的學生才坐火車趕過來,柳逢春在宿舍床上躺到天亮,就沒睡著過,盯著外頭嘩嘩作響的樹,嘆了口氣。
這蚊子可真多。
逮著人就咬,不怕死一樣。
宿舍里頭不一會兒就響起拍蚊子的聲音,柳逢春摸黑拍死好幾只扒在他身上吸血的蚊子。
他準備騎洋車去買幾根竹子,搭個簡易蚊帳,不然未來都別想睡好覺。
其他人都在睡覺,柳逢春埋頭進包里找程巷一給他的生活費,打開錢包一瞅,一沓錢,嚇得他眼皮子抽抽。
數了遍,里頭居然有足足一千五百塊錢,整齊碼放在錢包里,最上頭擱著他們的合照。
柳逢春吞了下口水,摸出十塊錢,把剩下錢和書包放進柜子里,用鎖頭給鎖上,檢查了兩遍,確認安全才離開。
洋車停在哥兒宿舍和男生宿舍中間的停車棚,在校學生買得起洋車少之又少,車棚里的車稀疏停放,柳逢春走到中間位置推走他的洋車。
騎車去了學校食堂買早飯,預備吃飽喝足再去外頭買東西。
食堂特別大,好幾層,普遍賣的比外頭便宜,看著都干凈。
柳逢春花兩分錢買了碗八寶粥,兩個包子,一個餡兒餅,這價格放在哪里都感人,更妙的是,做的還好吃。
快吃飽的時候,他聽見有人說學校里面的商店就有賣蚊帳的,質量還好還便宜,柳逢春摸了嘴巴上前搭話,問到了商店具體地方。
聊天的人是在這里上過一年學的學生,比他們大一屆,學校那里有什么都給摸清楚了,柳逢春還打聽到了,搭蚊帳的竹子從學校南邊大門出去,左拐有條街,那里有賣竹竿的,好幾家,都不貴,可以隨便挑選。
柳逢春蹬著洋車直沖南大門,學校太大,昨日才堪堪記住地方不會迷路,趁著這個機會,他又記了下路線。
買好竹竿和蚊帳,其他雜七雜八小東西一并算上,十塊錢也沒花完。
回到宿舍,周軒已經起床在陽臺看書,李樂成跟尤禮剛起床洗漱,他看了眼手表,還不到八點。
李樂成從床上爬起來,拿著桌子上的牙刷要去水池洗漱,聽到開門聲音伸著腦袋看,一大早不見人影的室友回來了。
“柳逢春,你買這么多東西?”
“嗯,蚊子太吵,我睡不著,搭個蚊帳。”
他邊把東西搬回宿舍,邊回話,尤禮也探頭看,見他抱的東西,不感興趣聳聳肩,拿著牙刷錯身去外面。
琢磨了半個小時,竹竿才綁結實,拿手用勁晃動,搭的長方形依舊穩固,他抖了抖蚊帳,找好正反面系在竹竿上。
李樂成陪了他全過程,架好蚊帳李樂成掀開紗簾進來看,越看越覺得這個室友聰明,動手能力還強。
“柳逢春,你太厲害了,這么難的蚊帳,三兩下就弄好了。”
柳逢春:“也沒有很厲害,一般般吧。”
倆人聊天笑的開心,尤禮洗漱好回來,臉上帶著水珠,放下牙刷杯,拿了毛巾把水珠擦拭干凈。
做完這些,他問有沒有人要去食堂吃早飯,李樂成肚子早就餓了,跟他一塊去食堂。
柳逢春和周軒醒的早,已經吃過早飯,周軒坐在陽臺仿佛入定般一動不動。柳逢春與他互不打擾,在屋里用玻璃杯倒了杯涼水,喝了半杯回床上躺著。
昨天沒睡好,今天醒來眼睛干澀,眼袋隱隱發疼,趴在床上沒了蚊子吵叫,他很快睡過去。
再睜開眼,他身上睡覺穿的汗衫被汗濕透,涼席上印了個人形,外面正是最熱的時候,起來也是熱,他干脆翻身躺倒沒被體溫捂熱的地方,眼睛一閉,繼續睡覺。
直到傍晚,李樂成實在看不下去了,把這位極度能睡的好朋友喊起來。
“柳逢春,趕快醒了,咱們一塊出去吃晚飯,你在睡晚上還睡不睡了。”
柳逢春感覺床在晃動,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李樂成放大的臉,他抿了下唇,沒感覺到口水的存在,方才慢騰騰移動。
“起了,這就起了。”
下地伸了懶腰,關節嘎嘣響,隨后就舒坦多了。
李樂成看他一臉欽佩:“朋友,你是我見過最能睡的人。”
柳逢春不好意思摸摸鼻子,打哈哈:“這不是昨兒沒睡好嘛。”
尤禮正在換衣服,看他們沒動:“咱們出去吃飯,你們不換衣服了嗎?”
柳逢春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老頭汗衫和大褲衩,覺著挺好。
“不換了,這身涼快。”
尤禮豎起大拇指:“確實涼快。”
周軒也沒換衣服,坐在床邊等幾個室友。
李樂成拽出盛放衣服的大包,拉開拉鏈埋頭找,甩出好幾件,上衣褲子都有,起身搭配好,要穿的衣服放在床上,旁的衣服塞進包里,抬腳踹進床底下。
“等我下,我很快的。”
柳逢春靠在墻上,打個哈欠擺擺手:“不著急,還早呢。”
周軒跟著點頭。
他們選的是距離宿舍最近的西邊大門,外頭有條街都是賣吃的,一到晚上格外熱鬧,看了圈,幾人商量著去吃炒的菜,便宜劃算,可選擇的樣式也多。
接下來目標就是找餐館,柳逢春有經驗,帶著他們直奔人最多的那家。
尤禮看到火爆場景,腦子一轉就知道為啥了:“柳逢春,你可真聰明。”
柳逢春挑眉,深藏功與名。
餐館店鋪不大,店里桌子不夠坐,老板就讓他們搬了小桌子支在門口吃,晚上門口還涼快,喝上瓶汽水啤酒,身心舒暢。
柳逢春在外面不喝酒,從隔壁商店冰柜里摸了瓶汽水喝,周軒沒要飲料,去餐館倒的白開水,其他倆人一人一瓶啤酒。
吃吃喝喝最容易交流感情,一頓飯下來,幾人感覺關系更近些,踏著月色回學校。
過完舒坦的兩天,學校正式迎來了上課,柳逢春騎洋車去考古專業所在的教學樓。
每年報考古的人都少,今年格外少。
一個班裝下了整個專業的學生,柳逢春進來坐到中間那排,等到快上課了,沒有人進來,他才知道整個班只有他們十五個人。
上課鐘聲敲響。
講臺走上來一位衣著干凈整潔的老者,頭發與胡子花白,身影并不強健,雖然盡力控制走路幅度,卻仍能看出他腿腳不好。
“歡迎大家來到考古專業,我是大家本節課的任課老師,我姓古。”
古老師轉身在黑板上寫下姓氏,簡單介紹過后,開始為他們授課。
第39章 電話 上課內容無一不展示出這……
上課內容無一不展示出這是位博學的老者, 他的腦海里裝滿了智慧,對古今的文物都有深入研究。
說話娓娓道來,不自覺會被吸引, 手上課本在他面前顯得寡淡無味。
柳逢春徹底被古老師折服, 十五個學生安安靜靜聽完他們大學的第一堂課, 換本書等待下面課程。
上午第二節課, 是由另一位老師過來授課, 穿著中山裝的中年男人, 鼻梁上架著金屬框眼鏡,整個人很儒雅。
中午飯在食堂解決, 二兩米飯和一大盤菜, 盛碗免費的湯,便宜又豐盛。
吃飽了飯,柳逢春回宿舍睡午覺,下午沒有課, 不過晚上他們的看班老師讓他們集合起來,說要選舉班長。
負責跟同學們聯系,傳達老師消息。
說白了,就是想找個干活的人, 柳逢春沒興趣, 他向來對這種職位敬而遠之。
從前班里選班長,要么就是選家里條件好的, 要么就是成績好的,在班里頭監督大家學習,有點情況就要跑過去報告老師。
柳逢春只想埋頭讀書,不愿意多干活,多的時間不去跟程巷一打電話。
晚上他見到了他們看班老師, 挺年輕的一個男人,感覺比他們大不了多少。
在講臺上觀察每個人,只看到一個小哥兒,其他多數是男生,僅僅有四個女生。
女生們在一處,男生們在一處,小哥兒獨自在一處。
男人走上講臺,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上自己的姓名——史宇明。
“我姓史,是咱們看班老師,我看了,班里同學來自不同的地方,有什么不習慣的可以跟我說,以后多多熟悉。
今晚把班長選出來,以后有問題及時跟老師反映,誰想當班長,都可以上臺競選,能者居之。”
多數人都不愛干那些,說完話也沒人動,史老師還疑惑是不是不熟悉,不好意思上來,思考良久,他轉變策略,讓所有人都簡單介紹下自己。
從最前面的開始,那個女生裙擺飛揚,秀發烏黑有光澤,明眸善睞,顧盼生輝,走上講臺落落大方介紹自己,贏得一片掌聲。
史老師笑著微微點頭,這個女生不錯,不怯場,班長預備人選。
一個個介紹過后,史老師心里已經有了決斷。
最終選了第一個上去的女生當了班長,柳逢春其他人名沒記住,單單記住了班長的名字。
盛意。
好聽好記,一眼驚艷。
結束之后,柳逢春騎洋車去學校里能到電話的商店里,交了一毛錢,撥通家里的電話。
幾秒過后,電話被接通。
“喂?”
程巷一聲音從聽筒傳來有些失真,混合著電流滋滋聲落到柳逢春耳朵里。
他回到家睡了個好覺,醒來便一直在等柳逢春的電話,直覺今晚柳逢春是最有可能撥過來的,吃了晚飯就在等著。
柳逢春抬腳勾小椅子,坐在椅子上頭捧著聽筒跟他講電話。
他交了一毛錢,能講好久好久的電話。
“大程,你什么時候到的家。”
程巷一:“昨天半夜十一點多,回到家黑漆漆的,還沒飯吃。”
柳逢春咯咯笑:“你好慘哦,鐘大姐沒給你留飯啊。”
“沒,咱們不在家的時候,鐘大姐都是不做飯的,估計也沒想到半夜會回來。”
“也對,我跟你說,上回咱倆在外頭吃飯可虧死了,學校食堂里面有便宜菜式又多,下次你來一定得嘗嘗。”
程巷一聽柳逢春細細講述沒有他在身邊的生活,講他費勁巴拉搭了個蚊帳,還講跟住一塊的幾個人出去吃飯……
他笑著聽,柳逢春講累了,買了根雪糕坐著聽程巷一說他最近的打算。
直到程巷一看了表,已經十點了,催他回宿舍休息,明天還有課,柳逢春扁著嘴巴,小聲嘀咕。
“干嘛嗎,想跟你多說會兒話,還催我。”
寢室里,幾人沒洗漱休息。燈光大亮,尤禮跟李樂成磕著瓜子兒聊天。
瓜子皮兒吐了一地,李樂成從袋子里掏出把瓜子給他。
“柳逢春,吃瓜子兒。”
尤禮推他:“你倒好,拿我的東西做人情。”
李樂成擺擺手:“又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你不開心明兒我給你買重新買一包。”
尤禮撇嘴:“哼,那我要五香的。”
李樂成笑:“沒問題。”
他轉頭問柳逢春:“你吃不。”
柳逢春不喜歡吃原味的瓜子,再者,晚上嗑瓜子半夜里口渴,他給拒絕了。
收拾洗漱用品下樓洗漱,洗澡堂在一樓,是公共浴室,到晚上十二點就停水停電,準時得很。
得虧小哥兒人少,每回洗澡都有空余位置,不用排隊,大大節省時間。
叫他下去,周軒猶豫片刻,收拾自己的東西也出去,快步走到柳逢春身邊,想了好久,才喊住他。
“柳逢春。”
他回頭:“你也來了,正好咱倆一塊,還能搓個背。”
周軒垂著眼皮,趁下樓小聲問他:“你是不是結婚了?”
柳逢春下樓梯動作頓住,扭頭看他,沒回答,反問道:“尤禮說的?”
周軒點頭:“他趁你不在的時候跟李樂成講的,我聽到了。“
“嗯,我知道了。”
周軒見沒反應,怕他不理解想表達的意思,言簡意賅他說:“以后有什么事,別跟旁人說。”
柳逢春拍拍他的肩膀,這個室友兩耳不聞窗外事,這會兒好心提醒他,倒是令人想不通。
他的表情把想說的話表達出來,周軒掃他一眼,舔了舔有點干的唇瓣:“鳳梨很甜,你人很好。”
言畢,抱著盆噔噔噔下樓,走了十幾個臺階,停在最下面看他,手指扣著盆沿等待。
柳逢春哭笑不得,一塊鳳梨,居然這么大能量,讓周軒提醒他。
“說就說了,我也沒打算瞞著誰,不過還是謝謝你的提醒,以后有關隱私話題我不會說了。”
周軒嗯了聲,等他一起去洗澡。
再回到宿舍,就看見李樂成端著盆出門,碰到柳逢春,李樂成瞅見他的胳膊,歪頭看他領口,樂的不行。
“你身上不挺白的嗎,怎么胳膊和臉這么黑。”
柳逢春:……
“曬的。”
李樂成打破砂鍋問到底,端著盆靠在門框上:“怎么曬得,都分層了。”
柳逢春面對討厭的問題選擇隨口胡謅:“搬東西,家里沒錢,我去太陽底下給人家扛麻袋,一干就是一天。”
李樂成瞪大眼睛:“那你……”
柳逢春催他:“你不快去洗澡,回頭衣服洗一半沒水了,看你怎么辦。”
“哦,對,我要去洗澡的。”
李樂成端著盆哼哧哼哧跑遠,進去看吐的到處都是的瓜子皮兒還在那邊待著,柳逢春面無表情繞過去。
去陽臺拿了洗衣粉,把換下來的臟衣服洗干凈晾曬在陽臺上。
陸陸續續所有人都洗漱回來,柳逢春躺在床上靜待宿舍熄燈,他翻身抱著枕頭,趴在枕頭上面,幽幽嘆了口氣。
想程巷一了,枕頭沒有男人好抱。
第40章 假期. 今天這節課的授課老師……
今天這節課的授課老師, 是位年齡四十多歲的女教師,身上有種令人信服的氣質,用腹有詩書氣自華形容, 剛剛好……
她穿著很洋氣, 說話語調溫和, 對所有人很有耐心, 她格外喜歡盛意, 不僅因為盛意這個名字好聽。
盛意的性格和打扮感都很符合授課老師對新時代女性的印象——積極樂觀, 思想先進,有著蓬勃的生命力。
與她相處會很輕松愉快, 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身為班長, 她知曉柳逢春跟其他專業小哥兒混寢,沒有班里同學一塊,還特意關照他。
會經常喊他一起吃飯,組織活動讓同學快速熟悉起來。
說實話, 入學以來,柳逢春都是獨來獨往,有人跟他說話,也會含笑回答, 他笑起來很灑脫, 性格很樂觀,更多時候他喜歡自己行動。
盛意觀察過這位同學, 然后發現柳逢春可以講課后生活排的很滿,逛街,去看首都景點,亦或者去卡拉OK玩,總之怎么開心怎么來。
她想跟這樣灑脫的人交好, 于是課后主動喊柳逢春一塊去吃飯。
柳逢春收拾書包動作放慢,抬眼看言笑晏晏的女孩,眼珠略微轉動,問她:“那你室友們怎么辦?”
他只有一個洋車,坐不了那么多的人,盛意和班里其他三個女生是室友,每回見到都是幾人同進同出。
總不好讓她們幾個人分開,只跟盛意一起騎洋車走。
幾個女孩沒理解他的意思,面露疑惑,盛意問:“不能一起嗎?”
柳逢春沉默片刻:“我的洋車只能載兩個人。”
盛意:“啊,你有洋車,那你先走吧,我跟夢麗她們一塊兒。”
柳逢春點點頭,背著書包大步走出去,到教學樓下推車,回過身恰好又碰到她們幾人,盛意對他頷首示意,很快跟其他幾人走遠了。
柳逢春沒聽到她們討論的聲音,不知不覺中,班里已經把他跟家里小有資產掛上鉤。
剛開學就騎了洋車,總不能是從家里搬上火車帶過來的,肯定是到首都之后家里人給買的。
平日里看他吃穿用度,都很平常,不鋪張浪費,最顯眼的也就是鞋子上的那個對勾,和每日騎的洋車。
這些柳逢春都不知道,他依舊做著自己的事。
開學半個月,柳逢春習慣獨自蹬著洋車趕課的日子,除去上課,他最愛呆的地方就是圖書館。
里面書籍種類齊全,一呆就是一整天,中午吃飯湊合兩口,回到圖書館看書。
那些有關古籍文物介紹,令他著迷上癮。
圖書館去的久了,他有了最鐘愛的位置,靠近窗戶,看累了眺望遠處,放眼望去一片綠油油,眼睛會舒服許多。
他杯子里裝著茶葉,泡著從家里帶來的茶葉,好像是叫什么,白毫銀針。
他不太懂,泡茶就喝個味道,單單喝水很寡淡,有點味道會顯得水有內涵。
周六這天,柳逢春沒課,早早吃了早飯來到圖書館看書,他來的早,最愛的位置是空的,于是把保溫杯放在桌子上,書包掛在椅子背后,去找昨日看了半截的書。
圖書館安靜的只能聽到翻書聲音,許多學生都來看書,還有校外人士進來學習,人很多。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柳逢春仰脖子伸個懶腰,正欲欣賞窗外的樹木草叢,眸光看到一位熟悉的身影。
是古老師,老師手里拿著書本,站在書架前翻看,再一看,這一層的位置已經坐滿了,柳逢春看向旁邊的位置,趁古老師抬眼,站起來揮手。
古老師注意到這邊情況,很快從想起這是他帶的學生,這一屆里唯一一個小哥兒,上課積極人又機靈,于是對他笑了下。
柳逢春欣喜,指著旁邊位置示意老師過來坐。
古老師腿腳不好,年齡又大了,站在那邊看書的時候不覺著有問題,走了幾步,才察覺腿部抽痛。”
“古老師,您坐這里。”
柳逢春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騰出個位置,古老師拿著書坐下來,就在他的對面。
柳逢春書頁翻動,古老師看到他手里翻看《中國考古學》這本書,書本被翻到后面,小哥兒看的津津有味,古老師叫他真的對考古有興趣,心中欣慰。
下午他離開時,把一張紙條壓在換了本書,而那本書依舊是有關考古內容的小哥兒的杯子下。
沉浸在學習海洋中的柳逢春不知道古老師什么時候走的,當他還回書本,收拾書包預備去食堂吃完飯,拿起杯子看到紙條。
細細看去,上頭一連串的書名,全都是講考古的。
柳逢春激動,把紙條收好,塞進錢包中,樂顛顛兒去食堂吃飯。
“大姐,來碗牛肉面,多加牛肉。”
今天學習累到了,要吃點好的補補身子。
柳逢春大口吃完牛肉面,把剩下的湯也喝掉,摸著肚子順了順,眉毛驟然夾緊,不可置信又探進衣服里摸肚子。
繃緊腹部情況下,他的腹肌輪廓都散了,柳逢春憂愁喝光最后一口湯,心想,肯定是最近騎洋車沒運動,腹肌都快消失了。
接下來他得去操場跑步,宿舍也要多加練習,保持好身體。
寢室里頭,李樂成坐在尤禮床上,兩個人在研究一塊小盒子,黑色盒子還會發出聲響,倆人玩的正起勁。
李樂成聽到推門聲,揚起手里的小盒子:“柳逢春你回來了,快來看我爸給我買的掌上游戲機。”
掌上游戲機,聽著新奇,柳逢春也過去,李樂成給他展示,游戲機有塊小的像黑白電視機的屏幕,隨著撥動按鍵,屏幕里有長條隨著移動,吃點小黑點,長條會增長。
“這個叫貪吃蛇。”
李樂成一股腦跟他介紹完所有游戲,說的口干舌燥,坐在尤禮床上分辨柳逢春臉上的表情。
柳逢春配合:“哇,很不錯哎,看著很有意思。”
李樂成滿意了,拍拍他的肩膀:“你快去洗澡,等尤禮玩好了,就給你玩。”
尤禮抬起頭沖他笑了下:“樂樂說下一個給我玩,你要等一等哦。”
柳逢春說好。
他洗好衣服回來,宿舍剛好關燈,尤禮下床把游戲機遞給他。
“給。”
柳逢春琢磨了會兒,把所有游戲玩了遍,就把游戲機還給李樂成。
李樂成問他:“不好玩嗎。”
柳逢春搖頭:“好玩,我明天要出去,今天要早點睡覺。”
好玩是好玩,不是他的,他就沒了興趣。
時間轉眼到了九月末。
國慶假期學校放假,連著中秋和周末,掰著指頭算一共放了十二天假。
中秋從周三開始到周五結束,隔了兩天周末,繼續放國慶七天假,這還是柳逢春除了寒暑假以外,頭一回放這么長假。
他興奮跟程巷一打電話。
“大程,我、放、十、二、天、假!”
柳逢春一字一頓,聲音雀躍,拿著聽筒簡直想原地轉圈。
程巷一腦海里想象柳逢春此時的表情,一定是眉毛彎彎,狹長好看的眼睛瞇起來,開心到整齊牙齒露出來。
“這么棒,什么時候回家,我騰出時間親自下廚。”
柳逢春小小得意:“周二下午沒課,我可以下午坐火車回去,凌晨就能到家。”
程巷一眉毛擰起:“你周三早上回來吧,周二時間緊,舟車勞頓,身體來不了。”
柳逢春撇嘴拒絕:“我不要,我就要周二回家。”
程巷一:“乖,周二回家,你晚上睡不了好覺,會很累。”
柳逢春重重哼了聲:“我就不。”
他嗓音里滿滿的委屈,控訴程巷一:“你都不想我的,我回家你還不開心,那我不回去了,你自己過吧。”
程巷一拗不過他,天高路遠,他擔心自己不在身邊,小哥兒不開心沒人哄,偷偷掉眼淚,很快妥協。
“那我在飯店邊上的旅館等你,你上火車前用車站電話打給家里,我好算著時間接你去。”
柳逢春扣著板凳:“好。”
放假前一天,柳逢春輕裝上陣,背著書包,去上課,包里的書和筆記本旁邊,是他裝著巨額生活費的錢包。
這筆錢數額不小,回家必須帶在身上才放心,學校里頭丟錢的事不是一回兩回,報告給看班老師,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每一屆都有丟錢的,就是沒找到過,柳逢春可不想那個到沒到變成他。
下課了,柳逢春直奔火車站,買了票待在板凳上等火車過來。
臨水市。
凌晨夜空零碎星星閃爍,月亮明晃晃散發著熒光,在它周圍的星星被襯托的暗淡。
分明是夜晚,這亮光半點不影響視線,路上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連草叢里跳躍的小動物都能分別出是什么。
火車站還是熱熱鬧鬧的,柳逢春渾身骨頭硬邦邦的,跟生了銹的老舊機器零件似的,手指交錯伸懶腰,關節發出嘎嘣脆響。
手拖著書包放在身前,他伸伸腿,打算先去找點吃的,火車上他沒胃口,邊上有人買了飯,里面的菜沒他愛吃的,索性就沒吃飯,挨到下了火車,胃袋發出抗議。
沒走幾步,他就撞入程巷一懷里,身上書包轉移到程巷一的后背。
程巷一按著他抱了會兒,很快撒開,捏了捏他臉蛋兒:“咋了,坐車累到了。”
柳逢春回抱住他,臉埋進男人脖頸處,使勁兒嗅,蹭來蹭去的,弄的程巷一頗有些手足無措那意思。
柳逢春見他傻不愣登不伸手抱他,張嘴咬住近在咫尺的軟肉,留下個小牙印。
“想你。“
程巷一驀地柔和下來,半蹲下身托著他的屁股給抱起來,柳逢春雙腳懸空,自然而然尋了個方便位置盤著。
下巴擱在他肩頭,手臂有氣無力耷拉著,活脫脫一個焉了吧唧的小可憐。
程巷一側頭親親他的鬢角。
“乖,咱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