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長蘇回屋不久,譽王叛軍直逼獵宮城墻,我軍與敵軍的箭-矢在空中發生激烈的碰撞,密密麻麻的箭矢劃破長空,釘在了獵宮的宮門之上。
蒙摯已命所有人上城墻,并不停的運送石頭、滾木以及火油,每個人各司其職,在場的將士們緊張并忙碌著,直到敵軍架了城梯攀爬了上來。方才有條的秩序一下子被打亂,城墻之內與城墻之外,不停的有人受傷,不停的有人死亡,一時之間,雙方在城墻上形成了膠著之勢,彼此均未能越雷池一步。
但是好景不長,從城梯上來的兵自然不是對方的主力,他們的目的只是干擾以及消耗,保護他們的攻城器械順利達到指定地點。由于敵眾我寡,雖然我方拼盡全力,但仍舊無法阻止地方的行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滾粗的攻城木距離獵宮的城門越來越近,直到與城門零距離接觸。
滾粗的圓木開始激烈的撞擊著城門,巨大的撞擊聲響徹天際,同樣也傳進了獵宮內眾人的耳朵里,敲擊在他們的心上。
梁帝緊緊的握著靜妃的手,神色恐慌的看著門的方向,生怕下一秒,無數譽王率領的士兵沖進來,告訴他,今后,大梁皇帝的寶座只屬于他蕭景桓一個人。
屋內的臣子幾乎也和蕭選一樣,這樣的境遇的確無法讓任何一個人不產生恐慌,寧王與淮王握著劍的手都在發抖。長久以來的養尊處優給了這些人太多的安逸,他們忘記了自己也是學過騎射拿過寶劍的皇子,此刻,恐怕只剩下深深的惶恐了。
梅長蘇摟著庭生倚在最靠近門處的梁柱上,他的臉色雖然慘白,神色卻很堅毅。因為他知道這場勝負的關鍵在于三天之內景琰請來的救兵,只要援軍一到,他們就勝券在握。可等待,在任何時候都會顯得漫長,尤其是在這種生死關頭……
門外的撞擊聲還在繼續,除了箭矢交戈以及撞擊城門的聲音以外,其他任何的雜音他們都會選擇性的忽略。門外的蒙摯摔兵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只待城門一破,他們必將拼盡全力血戰到底。
一下、兩下、三下、四下、五下……
猛烈的撞擊仍在繼續,甄平拼了命澆上去的火油和后面的火攻似乎沒有任何效果,對方仍舊猛烈的撞擊著城墻,大門正隨著這樣激烈的撞擊前后擺動,搖搖欲墜的樣子仿佛對方隨時都會破門而入……
“做好準備。”蒙摯深沉的聲音響起,命令所有人準備做最后的拼殺。
大門還在搖晃,所有人拿起了武器屏息凝神,只等大門一破,他們作為守衛大梁最后一道防線的將士,必定會毫不猶豫的沖上去。
一下、兩下、三下、四下……
一下、兩下、三下……
一下、兩下……
一下……
……
尼瑪還有完沒完啊!為什么城門還不破,很浪費他們的感情好嗎?!
此時,所有將士的內心在咆哮。
一直盯著城門的蒙摯也覺得有些不對勁,撞擊感確實越來越強烈,大門晃動的幅度確實也很大,可是,早該破損的城門至今仍然完好無損的立在那里,任對方怎樣撞擊都無濟于事。
為什么會這樣?
蒙摯終于干起了他最不想干的一件事——動腦子。然而就算他絞盡腦汁,卻仍然也想不出為什么會出現現在這種情況。
難道是他們的情報有誤?敵方的攻城器械并沒有他們看到的那樣有用?可剛才那樣猛烈的撞擊絕對不是一般的器械能夠弄出來的。難道是他們的將士不夠給力,所以力氣不夠?
不要開玩笑了好嗎?蒙摯看著不停從城墻上爬過來的士兵眼角不自然的抽了抽,果然動腦子不是他能干的活啊!于是蒙大統領決定將這件古怪的事情扔給另一個喜歡動腦子的人。
“甄平。”蒙摯叫來了甄平,對他道,“將現在這件事去稟報給你們家蘇先生,一定要事無巨細。”
“是,我知道了。”甄平領命去了。
獵宮內的眾人還在抻著脖子想要弄清楚外面到底怎么回事,被突然打開門進來的甄平嚇了一跳,蕭選差點提著劍就刺過去了。
“甄平,外面的情況怎么樣?”梅長蘇見是甄平松了口氣,隨即又將那口氣提了起來,因為這時候甄平進來,必定發生了什么無法預料的事情。
“宗主。”甄平快步走到了梅長蘇身邊張了張嘴,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外面到底怎么了?”梅長蘇著急,原來甄平其實是一個越到關鍵時刻越喜歡吞吞吐吐的人嗎?
甄平見自家宗主著急自然也跟著著急,他動了動嘴唇,組織了半天語言才冒出來一句,“獵宮的大門很結實……”
梅長蘇聽后險些摔倒,他,甄平,江左盟麒麟才子得力的左右手,武功智商都不低的人,在這種情況下竟然給他冒出來一句‘大門很結實’?
幾乎立刻,梅長蘇就像訓斥他幾句,可是話到嘴邊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是說,敵軍到現在還未攻破獵宮大門?”梅長蘇機智的問道。
“是的,他們撞門已經撞了好長時間了,可咱們的門雖然看起來搖搖欲墜,事實上它卻比看起來要結實很多,似乎怎么撞都撞不破。”甄平松了口氣,自家主子終于察覺到了重點。
“我知道了。”梅長蘇點點頭,繼續對甄平說道,“麻煩轉告蒙大統領,請繼續打起精神守衛,以防萬一。”
“是。”甄平聽后拱手告退。
甄平走后,梅長蘇似乎才想起一個人來,一個從剛開始就不見蹤影的人來。東方泋哪兒去了?似乎從進屋之后就再也沒有看到過她。
囑咐好庭生在這里乖乖等著,梅長蘇趁著梁帝分神的功夫,轉身向著獵宮深處走去。
九安山的獵宮既然作為秋獵的主要場所,這座獵宮自然不會小。單從皇帝這次帶著靜妃出來春獵就知道了,秋獵的時候保不準還會有多少人過來,所以這座獵宮,必定不會只有前殿那幾個房間。
梅長蘇的腳步比平時要快,他本來不能夠這樣劇烈運動的,可是他急于求證一件事情,一時之間卻也沒注意到,盡管走的那么快,他似乎也不像以前那樣難受了。
又拐了幾道彎,已經不知道走到哪里的梅長蘇,終于在一間看似不大實則布置的非常實用的屋子里找到了他要找的人。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找到她的地點,會是在床上。
看著蓋著被子躺在床上睡的很香的東方泋,梅長蘇忽然什么脾氣也沒有了……
在給大門弄了一層防御能量層之后,東方泋便找了個看著順眼的屋子睡著了。她第一次拋開了所有的事情,不用擔心會有人來打攪她,也不用擔心睡著一半會被人給叫醒。因為這個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應該放在他們的敵人身上。
這一覺,她睡得前所未有的好。等她再次睜眼的時候,她就發現有個人正站在床邊看著她。
“你來啦……”東方泋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問道,“結束了嗎?”
“我問你,門是怎么回事?”梅長蘇平靜的看著東方泋問道。
“什么門?”東方泋裝傻充愣。
“獵宮的城門。”梅長蘇這次似乎很有耐心,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城門破了?!”東方泋仿佛被嚇到,連表情都跟著變了。
“沒有,它很結實。”梅長蘇故意將結實兩個字咬的很重,似乎是說給東方泋聽的。
“那不是挺好的嘛。”東方泋松了口氣,“門沒破的話,只是從城墻上上來的那點兵力,想來難不住蒙大統領。”
“我來找你,就是想向姑娘問個清楚,我記得之前,你曾經碰過那扇門。”梅長蘇的眼神銳利了起來,如果說東方泋未卜先知,這世上也不無那些卜算很準,能知過去未來的人,可是如果說這卜算之力能夠用在城門上,打死他也不會相信的。
“酥兄。”東方泋的神色也嚴肅了起來,她甚至皺起了清秀的眉頭,有些不滿的說道,“難道沒有人和你說過,不經同意就擅闖女孩子的房間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嗎?況且你還是在她睡覺的時候闖進來的,你難道不覺得這是一件非常不妥的事情嗎?”
岔開話題的水平也太低了吧,啊?!梅長蘇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而且,這根本不是她房間好嗎?!況且,天知道她已經無數次的光天化日之下穿著裲襠在蘇宅溜達了無數次了好嗎?就連黎綱和甄平都已經看習慣了,今天她卻和他說禮貌和不妥?!她有什么資格和她說禮貌和不妥?
梅長蘇只覺一股氣血上涌,整個腦子都迷迷糊糊的……
“重點不在這里……”梅長蘇強壓下自己心中翻騰的情緒,好不容易才吐出了這樣一句沒營養的話。
“哦……那重點在哪里?”東方泋拖了個長長的聲調,反問道。
重點在……天啊誰來告訴他重點在哪兒?重點在門上已經很詭異了,他腦子被蕭景琰傳染了嗎才會想到跑過來問她這個她根本不會解釋或者解釋了他也可能不明白的問題?
想想當初她發明的那些東西,想想當初她說的那些術語,梅長蘇突然覺得自己蠢透了……
“所以說酥兄,你能不能不要因為自己錯了就總是岔開話題呀。”東方泋仿佛還沒意識到自己的殺傷力如此之大,而是繼續道,“沒禮貌就是沒禮貌,我不會介意的,下次改就可以了。”
“……”到底是誰一直在岔開話題?
“好了我也睡夠了,也該去前面看看了,別回頭打進來我都不知道,再一不小心被人殺死了。”東方泋說完便掀開被子跳下床去,理也沒理一直站在一旁已經僵硬的梅長蘇,哼著莫名其妙的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