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卿?”
路清淮不敢置信地蹲身,想要撫上孩子的臉,卻因為害怕碰疼對方,不敢觸碰。
聽到名字,青獠牙哈哈大笑,輕蔑道:“什么玄不玄卿,他那副作賤模樣有個囫圇名算是老子賞賜。”
小玄卿瑟縮地躲在路清淮懷里,求助地望向他:“仙人救我。”
小小的身軀依靠著自己,路清淮心中明白眼前的孩子就是小時的蕭玄卿,是制造的幻境。
他將小玄卿掩到身后,柔聲安慰道:“莫怕!
青獠牙啐了口唾沫,沖上就想給小玄卿一巴掌:“你多管什么閑事,狗奴,給老子過來,看老子不打死你!
這話把路清淮惹惱,他冷眼看著對方,彷若看著一個死人。
青獠牙無法明白為何眼前之人容貌普通,卻氣勢極盛,下意識害怕逃跑。
往外沖,可一轉(zhuǎn)身,就看見路清淮已站在他面前。
神色冰冷,手背的青筋暴起。凈白修長的手理應(yīng)執(zhí)筆,此時卻按在猙獰的青獠牙面具上,連帶著腦袋,毫不留情地按壓入地面,瞬間粉塵碎石四濺。
青獠牙與面容緊密貼合,他害怕地極力撕扯,卻痛得打滾,好似面具與血肉相連。
路清淮的視線淡淡掃過:“你的面容比惡鬼更可怖,這輩子不如拿面具遮掩。”
周遭的百姓在錢員外作威時,早已因害怕殃及池魚,四散去。唯有錢員外等著樂子,沒及時離開。
見到青獠牙的慘狀,軀體上的肥肉顫顫,錢員外四肢著地往外爬。
卻無法動彈,被定在原地,口中告饒:“仙人饒命!
“本尊饒你一命,你又為何不能饒這孩子一命?”
眼睜睜地看著素白靴子停留在自己面前,錢員外嚇得幾乎喘不過氣。
彎身,路清淮撿起錢員外腰間的錢袋。系繩輕輕一抽,倒轉(zhuǎn),石塊簌簌地落下:“你拿這東西愚弄了多少人?既是喜歡,本尊不妨多送你些!
手一招,錢員外家中藏著的無數(shù)金銀來到面前,如山般堆疊。
隨著路清淮的法訣,瞬間失去光彩,變做一堆石子山。
錢員外嗜錢如命,發(fā)出悲憤的聲音,這比殺了他還難受。急火攻心,一口氣喘不過來。瞳孔散大,向錢山伸手的動作還僵著,氣絕身亡。
可他竟維持生前的姿勢,往錢山努力爬行。
躲在路清淮身后的蕭玄卿指尖微點,操縱著尸體,眼中是嘲弄。
師尊“良善”,上次在萬家看到萬夫人身亡就承受不住,不能讓師尊知曉。
而路清淮并未察覺,牽著蕭玄卿的手離開。直到一處安靜的地方,他才停步:“如今,你已自由。你臉上的傷又是何人所為?”
眼神微沉:“若是那些惡人動手,剛剛的懲罰便太輕饒了他們!
蕭玄卿搖搖頭,緊張地吞咽了下口水:“仙人,他們說我是天生的賤種,生了這張臉便是給男人壓的。我不想當(dāng)賤種,所以,就日日拿碎瓦片劃臉。我想跟著你,成為你的弟子。”
即使是滿臉傷痕,仍遮不住鳳眸。他的眼神濕漉漉,極力祈求:“仙人,有道士說我是天生魔根,能讓修真者修為大漲。等我長大,剝了魔根,回報仙人可好?”
久久的沉默,未回應(yīng)。
蕭玄卿的眼底滑過一絲瘋狂,在得知路清淮的好都是假意時,體內(nèi)的魔氣便壓抑不住,勾著他的陰暗面完全釋放。
看來面對自愿上門的魔根,師尊也禁不住試探。
腦袋卻突然一沉,路清淮揉了揉蕭玄卿的頭發(fā):“這不過是他們?yōu)閻盒袑さ玫恼谛卟,卻強(qiáng)加于你。”
“而且,抱歉,你不能跟著我。我要去尋一人。”
蕭玄卿不知路清淮口中的是自己,以為是蘇宛音。
他偏執(zhí)地拉著路清淮的衣角:“仙人,求你留在這里,不要去尋她!
看著小玄卿,路清淮心下不忍,蹲身:“那待你長大,再來尋我!
“好,望師尊牢記!
這口吻太過成熟,不似個孩童,路清淮剛起疑。
“師弟,我們?nèi)タ磸R會吧!
聽到熟悉的聲音,路清淮轉(zhuǎn)身,蕭玄卿金玉般的昳麗面容映入眼簾。
他下意識將小玄卿的身形藏在身后,竟產(chǎn)生了在正宮面前爬墻的荒誕感。
可身后空空如也,哪還有人。
有手指的殘影在面前揮舞:“微之師弟怎么了,不是你約我來廟會的嗎?我想給師尊挑些東西贈他。”
路清淮回過神來,附近的小攤販正在售賣銅鏡,幾面精致的掛在攤檐上,模模糊糊映出他的倒影。
其貌不揚,眼角處一紅痣。領(lǐng)口繡云,腰身被素白錦封勾勒,卻是云穹派弟子派服。
這是他在凌云閣后山時使用的容貌。
這是誤打誤撞破了第一層幻境。
他順著蕭玄卿的話:“師兄,那我們便仔細(xì)看看!
兩人并肩而行,花燈、字謎、糖人,有趣的事物琳瑯滿目。
但最矚目的當(dāng)屬蕭玄卿,懷里皆是手帕瓜果。推開閣窗的女子彩霞緋紅,掩面而笑。
蕭玄卿生得好,在原文中曾被大幅描寫,而路清淮穿書后見了本人,更覺得原文并無夸大。因此對廟會上蕭玄卿的受歡迎并不吃驚。
路過一乞討的小孩,蕭玄卿將手中的瓜果給了他。
那時,路清淮正在觀察周圍有無幻境的漏洞,未留心。
“我一個都沒留!
蕭玄卿經(jīng)過他,淡淡留下一句。
路清淮不明所以,應(yīng)了聲:“師兄當(dāng)真良善。”
這時,茶館門口的小二一聲吆喝:“茶雅閣開始講評書了,正是當(dāng)下大家最熱最關(guān)心的一二事,各位快來!
路清淮對這些并無興致,想要離開。
“別走啊,客官,看看又不要錢。”
小二一把拉住路清淮的袖子,往茶館內(nèi)拖。
他倒不是覺得路清淮有錢,而是遠(yuǎn)遠(yuǎn)就看中了蕭玄卿的容貌,妥妥的引客招牌。
南來北往的人他接觸得多了,看出蕭玄卿對茶館不感興趣,但似乎格外在乎旁邊相貌平凡的男子。
竟敢觸碰師尊,蕭玄卿壓抑的戾氣又按耐不住。魔氣順著小二腳踝,即將刺入心口。
手被一人突然握住,是路清淮:“蕭師兄,我想聽評戲!
路清淮一開始還未察覺,直到被小二強(qiáng)拉入茶館,才發(fā)現(xiàn)這個其貌不揚到茶館已是第二次出現(xiàn)。
結(jié)合上一層幻境,恐怕是破解到關(guān)鍵。
而兩人相觸時,涌動的魔氣瞬間平靜。
小二揉了揉胸口,聽到有人喊他,忙松手,應(yīng)聲:“來啦,客官!
剛剛自己好像聽見閻王爺喊他,錯覺錯覺。
茶館內(nèi)座無虛席,有磕著瓜子嘮嗑的,也有著急詢問什么時候開場的,幾乎沒有落腳處。
小二手端茶水瓜子,腳下生風(fēng),一眨眼便沒了人影。
兩人剛坐定。
啪——
說書人一拍醒木,拱手:“各位看官請聽仔細(xì),此乃私下閑聊,不可亂傳!
當(dāng)即有人噓聲:“什么啊,說個書還神神叨叨的。”
但既然不可外傳,其中的情節(jié)想必會更加波折有趣,那人忍不住催促道:“快開始吧,你那嘴巧言令色的,石頭都能被你說出花來!
說書人微微一笑,不慌不忙:“世人皆知,修真界第一大派名為云穹派。而派中的掌門清淮仙尊更是年少成名,年紀(jì)輕輕便到了合體中期!
“居然是合體中期!”人群倒抽一口冷氣,竊竊私語,“整個世間不是只有三個合體期的老妖怪嗎?”
說書人眼見眾人情緒調(diào)動,滿意地繼續(xù)往下講:“清淮仙尊修的是無情道,座下也無一弟子。可就在兩周前,他從外歷練,帶回個凡人。竟一反常態(tài)地收為弟子,名為蕭玄卿。
奇也怪哉,無數(shù)的修真子弟想要投入清淮仙尊座下,從未答應(yīng)。那蕭玄卿全無靈力,不過一介凡人,偏偏讓清淮仙尊愿意了。這位客官,您知道為何?”
說書人手中扇子一指,精準(zhǔn)地指向人群中的一人。
被指到的路清淮放下手中茶盞,指尖微微搭著。
原主是為了蕭玄卿的魔根,但若是要他講出緣由。
……
“蕭玄卿這人,即使掉下懸崖,他都會靠著雙手血肉糢糊地爬上,這世間恐怕沒有事物能困得住他!
想起自己在現(xiàn)代時被困在病房中的生活,路清淮的眼神里不自覺流露出一絲羨慕。
“說的不錯!
話鋒一轉(zhuǎn),說書人的扇面“唰”地展開:“也正因此,清淮仙尊才會傾心于他。不顧世人異議,堅持收他為徒。白日里師慈徒孝,夜里卻在床笫間做盡背德之事!
搭在杯壁的指節(jié)凸起,葉尖在茶湯內(nèi)蕩漾,路清淮眼底一片冷然。
一派胡言!他傾心于蕭玄卿?
可那背德之事,一個個夢境在眼前閃過。
惱得起身,被后面的人抱怨:“前面的,講的正是最精彩處,別擋視線啊!
已顧不得許多,路清淮不知后續(xù)會有怎樣的荒唐,拉著蕭玄卿就要離開。
無法動作,自己的手被輕易地反桎住,蕭玄卿的墨瞳泛著絲邪氣:
“微之師弟,我想再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