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永生圖書館5
當許金藝滑動著書梯幾乎是漂移到來客面前時,站在門口的女生手上還拎著一把長柄傘,肉眼可見的雨珠順著被打濕的傘面滑落,最后匯聚成地上的一小灘水漬。
她怔愣地看著三兩步跳下書梯的人,系著藍色掛帶的工作牌在空氣中滑過圓潤的弧度——
“你好啊!”
許金藝笑著和新顧客打了個招呼,眼中的好奇很好的掩蓋在了熱情之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手握著雨傘的女生結結巴巴地開口,語氣滿是驚恐:“王、王——”
王?亡?汪……?
在對方莫名的混亂語言中,許金藝眨巴眨巴眼。
**
張柔柔要瘋了。
在這個詭異的,像是圖書館的地方里面,她竟然看到了王金龍!
他還笑得……笑得……那么好看?!
笑得好看的王金龍?
要瘋了!
是,當初王先生的確邀請過自己去探尋這個世界的真諦,自己也的確答應了他。
可是幾個月相處下來,哪怕她再遲鈍,張柔柔也能透過王金龍的面皮察覺到底下不知名的內里。
這個人在她和曹警官的面前完全是不同的樣子。
不,倒不如說,那個人的態度完全是根據與他交談的對象而變化的。
像面前這樣,笑得溫暖燦爛的人……
“你好。”張柔柔小聲應道,手中緊握著傘柄,像只警惕的小獸萬分防備地看著面前穿著粉色連帽衫的人。
連帽衫:“如果要入館的話,”對方眼神看向了她手中的雨傘,和藹的笑了笑,“請把雨傘放在門口哦。”
順著連帽衫手指指向,張柔柔下意識看了過去。
明明之前進門并沒有看見雨傘暫寄處,可當連帽衫提及后就立馬冒了出來。
這一現象讓她一個激靈,自上而下的寒氣侵襲了全身。
這比剛剛走路上刮的冷雨風還要讓她崩潰!
“我、我……”
沒有小麥哥在身邊,以往一直起作用的‘幻視’也毫無反應,張柔柔徹底陷入了恐慌。
她哆嗦著唇,想要冷靜下來,反而將雨傘越捏越緊。在任何一個外人看來,這就是擺明了不想配合。
許金藝歪頭上下打量了她幾眼,隨后恍然大悟:“是太冷了嗎?”
她笑著湊到新顧客面前,右手繞到對方腦后,自然而然地從后方給女生圍上暖和毛絨的手織圍巾。
“要好好保暖呢。”
**
連帽衫低啞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同時自己脖頸間就裹上了暖意。
張柔柔略顯茫然地抬頭看著對方。
“王先生……?”她不由自主地開口,卻看見連帽衫眼中的困惑,張柔柔瞬間閉嘴。
長得太像了。
雖然聲音不一樣,可是長相——世界上真的有一模一樣,卻沒有血緣關系的人嗎?
不由自主地跟在粉色連帽衫身后,張柔柔神色恍惚。
“雨傘的話,我來幫你放吧,請在那邊柜臺上填寫一下自己的信息哦。”
連帽衫笑著,但帶著點不容置疑迅速地接過雨傘。
趁著對方忙活,張柔柔捏了下脖頸間的圍巾,看向手底下的薄薄本子。
這是一本黃褐色的本子,是很老舊的款式。她握上黑色的簽字筆,猶豫了片刻,還是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張小花】
誰會在這個詭異的地方留下自己的真是姓名啊!
直到現在,張柔柔的警惕心才上來冒頭了那么幾秒。
“張小花……”
身后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驚得她猛地轉身后退。
入眼的就是連帽衫有些訝異的神情。
“抱歉,”對方撓了撓頭,“嚇到你了?”
張柔柔捏住圍巾,未置一詞。
莫名的圖書館,詭異的環境,突如其來的魔術以及熟悉的人臉。
處處透露著詭異,但又因為面前的人表現得正常又和善,張柔柔現在也只是警惕不說話,但態度還是很好。
“你剛剛,”連帽衫首先打破了人與人之間的沉默,指了指自己,笑著問道,“叫我王先生?難道我和你認識的人很像嗎?”
“……很像。”張柔柔看著那張臉就恍惚,有一種莫名的崩壞感。就像是一個黑心徹底的家伙突然變成了傻白甜一樣,那種人設崩壞的感覺讓張柔柔久久不能回神。不知道為什么,她忍不住補充道:“幾乎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啊……”
對方感嘆了一句,似乎更好奇了。
“有多像?”連帽衫戳戳鼻子戳戳臉,笑嘻嘻的,“臉啊,身形啊都很像嗎?”
對方嬉皮笑臉的態度反倒是讓張柔柔放松了下來,對方看上去和一個剛出來工作的大學生一樣,眼神清澈。
她真的開始思考了起來。
“臉和身形都很像,”張柔柔將記憶里的王金龍和面前的人對比,“不過聲音不像……還有氣質也不像。”
就像是天上的太陽和泥水里的太陽一樣。
雖然這么形容不太好吧。
**
原本還當個樂子聽的許金藝臉色慢慢沉了下來。
不會吧……?
“你說的那個人,”她皺著眉,開口問道,“該不會是,王金龍吧?”
面前的女生雙眼瞪圓,肉眼可見的驚訝:“你、你認識王先生?!”
王金龍。
首次出現是在《墨菲游樂場》內測版中。許金藝最近聽到這個名字還是在《電梯安全須知》的彩蛋中,似乎和里面的NPC曾智是室友。
可是,在曾智和面前這個女生——張小花(看臺本信息上是這么填的)口中,王金龍和粉色連帽衫原皮建模臉長得一模一樣。
怎么可能呢?
《電梯安全須知》里,王金龍這個名字雖然土氣,但看立繪建模就是個斯文敗類啊。和原皮建模這種清爽是完全不沾邊的!
許金藝:“他和我長得很像?”
張柔柔點頭。
“你有他的照片嗎?”
照片……
“我沒和王先生合過影。”張柔柔有些羞怯,“他好像不喜歡鏡頭。”
以往在那個基地里給小麥哥拍照時,王先生就會從沙發上站起回到房間。多來幾次后,張柔柔就意識到了這個事。
許金藝摸了摸下巴。
“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看著她沉思,張柔柔鼓起勇氣道,“我叫張、張小花,你呢?”
“叫我金——”差點把本名脫口而出,許金藝立馬剎住,故作深沉地接上,“噤。”
“JIN?”
“噤聲的噤,”許金藝在空中給她描了描字形。看著女生若有所思的樣子,她順口問道,“你和王金龍是怎么認識的?”
這該怎么回答?
張柔柔愣了一下。
“我……”她有些猶豫。
**
“別告訴他啊…!”
咖啡店內聽著耳機中若有似無的聲音,王金龍攥緊了拳頭,眼神炯炯。
果然將張柔柔引出去是有效果的!
他就想,像張柔柔這樣的人,怎么可能不會跌進‘詭秘’中?只不過是缺少契機罷了。
只要引開她那條狗,再把曹衛民支走,給張柔柔不算太重的任務就能讓她放下警惕——畢竟在這個小隊里面,曹衛民每天忙死累活,襯得張柔柔什么事也沒有干,這姑娘肯定心里有愧疚。
樂顛顛地就出門了。
安放在她衣領處的竊聽器像是被什么東西裹住了一樣,傳來的聲音似有若無。
至于能反饋畫面的小設備早就被‘詭秘’所存在的空間扭曲擠壓損壞了。
雖然只看到了那一雙眼睛,但王金龍就是能確定這眼睛的主人是長期存在‘詭秘’中的人!
被那雙純黑色沒有雜質的眼瞳注視著,就連心神都要被吸走一樣。
王金龍久違的感受到了戰栗,就像當年,面對那個詭異的女人一樣!
越危險的地方收獲才越多。
這是他祖輩世代流傳下來的話,商人世家出身讓這個人抓住了當初的那場機遇。
他按住了耳機,像是貪婪的,渴求生命之水的瀕死的魚一樣,仔細聆聽著耳機里的動靜。
**
張柔柔還在猶豫,許金藝也沒強迫人家現在就回答。
她扒拉了兩下吊牌,笑道:“如你所見,我是這里的圖書管理員。”
在張柔柔來之前,許金藝算是勉強摸清了這里的構造。
簡單來說,在這個由游戲網玩家們齊心協力制作出來的游戲里,玩家——也就是持有這個【圖書管理員】身份牌的人就是這個游戲的主宰者。
雖然行動上有系統提出警告,但身為圖書管理員的玩家卻可以不用遵守。
但至于其他顧客不遵守圖書館規則會怎樣,許金藝還沒見識過。
“要借本書看看嗎?”
她笑瞇瞇地開口。
雖然這里的書都不怎么正經。
許金藝眼神漂移。但至少輕小說什么的還是可以找到的!
**
面對連帽衫熱切的提議,張柔柔遲疑了一瞬,終究還是警惕心占據了上風,只是模糊開口道:“我先自己看看吧。”
雖然面前的這個人表現得很正常,但是她來到這里就已經不是正常的事了。
也不知道隨意答應對方的話會不會有什么她承擔不起的后果。
說完這句話后,面前的連帽衫也沒有突然翻臉,只是笑著點點頭。
“有事的話叫我就可以了,”連帽衫隨意揮動了兩下手中的牌子,“圖書管理員很樂意為您效勞。”
許金藝看著張小花慢慢走開后吐出一口濁氣,臉上營業性的笑臉迅速收回。
“墨菲游樂場……”
她低聲喃喃。
“我需要‘墨菲游樂場’的相關書籍。”
第72章 永生圖書館6
當年《墨菲游樂場》內測最開始的那一段時間,沒人會料想到就這么一款新游戲會在日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成為游戲網大部分玩家們的白月光朱砂痣。
由粗糙的像素風和簡便的操作構成的一款簡單又樸素的RPG游戲,一眼看去似乎與其他低質游戲沒什么不同。
但是在這里,玩家們第一次體會到了什么叫做“被NPC坑殺”和“人類的瘋癲”。
“這也……”
許金藝站在剛剛停止住的書梯上,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被拉長加大的紅色感嘆號概括的區域——
這實在太多了!!
她的手扶在書梯的金屬架子上,探出身側頭向外看,紅色感嘆號被拉長,將其本身的顏色都拉得淡了不少。這看上去囊括了大概幾十個大書架子了!
這個圖書館里的所有書籍信息,大都是將游戲網論壇里面的帖子收集整理歸納制作出來的。這也就說明……
“看來當初游樂場內測結束后,還有很多人都流連忘返啊。”
許金藝隨手將《墨游之救世神》這本輕小說冊子放了回去,摸著下巴忍俊不禁。
內測版的《墨菲游樂場》里,除了玩家外,只活下來了兩個NPC。
一個是全游戲網論壇公敵,王金龍。
一個是被葉成景救下來的小孩曹渡。
其余的NPC大都死于王金龍一類身份為‘狼人’的NPC手中。
在這場混亂內斗中,如果不是因為主角的身份是‘審判者’,在大結局的時候都要被王狼人給刀掉。
有關于《墨菲游樂場》的書太多太多,許金藝的手搭在這些厚厚的外殼上,努力通過書名去尋找一些更有用的書籍。
她找得太認真,完全忘記了圖書館內還有其他人存在。
**
那位自稱是‘圖書管理員’的人在發現張柔柔不需要幫助后,就很干脆的離開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張柔柔自己站在原地,看著對方越走越遠,這才將口袋中的手機掏出來。
依舊沒有信號,手機像卡死一樣卡在電話界面上,無論怎樣扒拉都沒有任何反應。
她嘆了口氣,隨即收好這塊在這里沒用的‘板磚’。
除開來時的不正常,周圍的一切都讓張柔柔幻視正常的圖書館。
低矮些的臺子上堆放著比書架上更小巧的冊子,她小心翼翼地捏起一本翻開——
“梯@&$《xs……?”
這是什么?
張柔柔茫然地看著手上一堆的亂碼。
怎么被出版的書都有亂碼的存在了?
將這本亂碼之書蓋上后,張柔柔也沒在封面頁上找到有效的出版信息。
這是……自印的嗎?
書桌很多,她又接連翻閱了其他的書桌。無一不是亂碼。
她翻得太多,難免碰到其他堆高高的書。被擺放得雜七扭八的冊子就這樣一不小心給撞倒了地上,發出極其沉悶的響聲。
散落的冊子不少都被翻開,露出了一大片一大片的亂碼。
黑色整齊的字體在張柔柔眼中顯得格外的扭曲,密密麻麻的字就像是咬噬血肉的寄生蟲一樣在視野內滑過。她的耳旁也突然傳來極其詭異的細碎聲響。
**
【顧客破壞了書籍。】
【予以警告:1次。】
【予以警告:2次。】
紅色的感嘆號攜帶著對話框像是病毒一樣在許金藝面前閃現,不斷騷擾著這個還在閱讀中的人。
許金藝帶著點不耐煩地揮開對話框。
“警告就警告,關我什么事……!”
還真關她的事!
許金藝猛地回神。
她是圖書管理員,破壞圖書館規則沒什么事,可要是新來的NPC呢?
“走走走,”許金藝趕忙將書合上,一手拿書,一手拍了拍身下的書梯,“快去找張小花!”
圖書館內新來的NPC就只有她一個!
圖書管理員的新任座駕得令,在圖書館內開始了新一輪的漂移,氣得紅色感嘆號跟在許金藝身后瘋狂閃爍。
**
“走、走開!”
跌坐在地上的張柔柔驚恐萬分,她不斷地伸手在空中揮舞,似乎想要揮開什么。
在她的視野范圍內,整棟圖書館館內變得無比怪異。原本潔白的內壁成了黑色淤泥的巢穴,地面不斷蠕動著,似乎有什么東西興奮得想要破地而出。
散落的書冊上,黑色的亂碼爬了出來,極密極小的東西從書頁滑落在地上,不少被汲取進了淤泥地,又有不少試圖爬上張柔柔的身體。
她嚇得尖叫起來,撕裂的聲音將最近的亂碼掀翻在地。
“滾開!滾開啊!!”
張柔柔踉蹌起身,像是喝醉酒的人一樣胡亂拍打自己的衣服,試圖將這些惡心的小東西拍下去。
原本整潔干凈,明亮的圖書館在張柔柔的眼中變得十分破舊,遠處的墻壁如同火燒般染上了黑灰,地面被黑色淤泥吞噬得干干凈凈。
她想要逃跑,但是纖細的小腿已經被地上的淤泥吞噬,連拔也拔不出。淤泥越吞越上,幾乎埋到了張柔柔的腿彎——
“還好嗎?”
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將她從淤泥地拔了出來。騰空的腿在空中瑟縮,那些黑色淤泥不甘不愿地從張柔柔的小腿上脫落。
等到她再度站在地上時,地面又恢復了原來的潔白的樣子。
她驚魂未定地站在地上,腿有些發軟。好在將她提溜出來的人并沒有放開她,張柔柔神色恍惚,下意識地朝自己的救命恩人看去。
是那個管理員。
對方的手中還拿著一本棕黑色的書本。現在一看到書,哪怕只是書殼,張柔柔就想起剛剛那些恐怖的亂碼,她神色驚恐地試圖讓自己軟成面條的雙腿撲騰起來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安心、安心……”
拿著書的管理員好脾氣地勸慰道,一只手就制住了這個不斷掙扎的女生。
“圖書館警告了你兩次,”管理員開始說道,“再有一次,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哦。”
平淡的語氣說出類似于威脅的話語,張柔柔瞬間僵住了身體。小動物般敏銳的直覺讓她瞪著眼睛警惕地看著這個家伙。
管理員終于放開了她,甚至是在張柔柔踉蹌時露出了關心的神色。
“再次介紹一下,”管理員嘆了口氣,好脾氣地開口,“這里是‘永生圖書館’,收錄了很多……嗯,你可能不太感興趣的故事。”
這位穿著粉色連帽衫,透露著青春氣息的管理員將手中的書放在一旁的書桌上,隨后回過身撿起地上散落的書冊。
“不要破壞圖書館。”連帽衫勤勤懇懇地把書冊撿起來,又勤勤懇懇地將它們堆疊放好。“我只是個剛上任的管理員,”
“能救你一次,但不可能次次都及時。”
好心的管理員收拾好了書冊,拿回自己先前就在閱讀的書,順便對呆站在原地的張柔柔說道:
“對了,這本書你或許會感興趣。”
**
永生圖書館。
為什么這個游戲要取名為永生圖書館呢?
許金藝一邊在紅色對話框的指導下勤懇收拾書桌,一邊發散思維。
等到桌子收拾好了,她的眼神隨意一瞥,停留在了整理好的書桌上。
剛剛她清理了二十三本書冊,散落的書冊清理好后,書桌本該恢復整潔的。然而這張桌子上卻又出現了一本冊子。
不,不是冊子。
許金藝將它拎了起來。
是書。它有著和書架上的書一樣的書殼,只不過這本書的厚度薄得可憐,目測只有一二十頁。
她翻到了正面——
《張小花的奇妙冒險》
許金藝:“?”
張小花?
她不動聲色地看向面前的女生。
剛剛許金藝乘著書梯狂奔而來時,圖書館內的變化她也發現了。
要不是許金藝,張小花就要被咕涌而上的淤泥全部吞進去。
許金藝隨手翻到了第一頁,看了幾行字后,神色一凜。
好家伙……
原來永生圖書館說的‘永生’,是這個意思啊。
**
張小花拿著那本薄書走了,許金藝看向大門口的方向。
剛剛紅色對話框又提醒她圖書館來人了。
正巧她沒什么急事,好奇心又驅使著她前往門口登記處。
這次許金藝沒有踩著動靜極大的書梯,而是慢慢悠悠地朝著前面走去。
永生圖書館……這次來的會是誰呢?
很快,許金藝就知道了。
“雯雯,”
眼鏡男生扶了扶鼻梁上的鏡框,警惕的將女友護在身后。“這里有些不對勁!”
方雯雯:“……”
一眼就能看出來好吧。
學院的圖書館能有這么大?
這種情況讓她不可避免的回想起那次在鬼屋的情形以及那個最后送他們出來的人。
她的目光環視周圍幾圈,最后落在了遠處,方雯雯揉了揉眼睛。
“斯德,”女生眨巴眨巴眼,猶疑地開口,“那個人好眼熟啊……”
——能不眼熟嗎?!
田斯德瞳孔地震,看著遠處緩步而來的連帽衫。
“歡迎光臨——啊!是你們啊!”
‘怎么是你啊?!!’
不遠處朝他們走來的連帽衫興高采烈地揮了揮手,看上去特別高興:“你們是來看我的嗎?”
“還帶朋友來了?”
朋、朋友?
什么朋友?
一只指甲縫內帶著淤泥的手按在了田斯德的肩膀上,一股水汽朝著呆愣僵住的男生耳邊吹送。
作者有話要說:
好消息終于返校了!
壞消息上網課寫論文隔離完準備各項考試ORZ
第73章 永生圖書館7
“別動!”
女友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輕易能夠察覺到的顫抖與惶恐。
方雯雯驚悚地喝止住田斯德想要回頭的動作,眼瞳死死盯住他身后的東西。
她太熟悉了。
幾個月前的墨芬游樂場鬼屋里面,在最后那條通往現實的田間小路上,那個狂追了他們三千米的狗玩意兒!!
認真的嗎?!這是朋友?!
被淤泥覆蓋住全身的張槐趴伏在田斯德的背上,左手按在他的肩膀,右手前伸試圖將田斯德的臉抓攏。它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這兒的,明明方雯雯一直跟在田斯德的身邊,可它就這樣突兀地出現了。
眼看著對方被淤泥幾乎完全遮蓋住的手就要蓋在男友臉上,方雯雯終于開始了行動。她小心翼翼地伸手,隨即快準狠地從一大坨褐色淤泥中攥住了張槐的頭發!
她的手勁很大,大到完全超乎張槐的想象。纖細白皙的胳膊肌肉緊繃,張雯雯又伸出一只手沒入了淤泥,她咬牙切齒地吼了一句:“往前!”
來不及反應的張槐,一個沒注意攥緊田斯德的肩膀和喉嚨,就這樣像撕牛皮貼一樣從男生的后背上撕了下來!
胸前的衣服布料被攥得死緊,田斯德整個人再度體驗到了飛一般的感覺。他的右臂和胸前的衣服被面前這個笑嘻嘻的人攥住,等到雙腳安全落地后才被放了下來。
腦子還有些恍惚的田斯德茫然地回頭,就看見女友一臉猙獰地沖著栽倒在地的淹死鬼猛踹一腳。
被直蹬門面的張槐發出憤怒的嚎叫,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連帶著淤泥都四散迸濺。
“停下。”
這句話來自于田斯德身后的連帽衫,原本笑嘻嘻的人驟然冷了臉,連帶著語氣也像是冰錐一樣刺骨。
張槐惱怒地揮開方雯雯,聽到這句話后發出尖銳的嚎叫:“啊啊啊——呃!”
從地板縫隙間上涌了一層不同顏色的淤泥,緊緊勒住了它的脖子,讓那還在發泄憤怒的鬼怪像是砧板上的魚一樣無意義地掙扎。
黑色的,石油一樣帶著光澤的液體匯聚成一股,像極了正在用餐的蛇,想要將這家伙從下至上的吞噬得干干凈凈。
“我說了,停下。”
這是他們第一次聽到連帽衫完全不帶情意的聲音。
田斯德躥到方雯雯身旁,將女友攏在懷里,警惕地打量著地上一灘和面前一人。
那一句話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但慢慢的,張槐停止了掙扎,而那灘黑泥大蛇也終于將它吞得干干凈凈。勉強將它現在的狀態稱之為吃飽了——吃飽了的黑泥大蛇溶解般化進了白色的地面,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但它消失后的地板上卻突兀的出現了一本書。
站著的方雯雯從男友懷里探出頭,看見了上面的書名:
《驚叫鬼屋之張槐村》
一只手低垂,撿起了這本書。
她抬頭望去,剛剛還冷著臉的連帽衫又綻放了熟悉的笑容,對方翻了翻手中的書,津津有味的讀了起來。
場面一度靜止。
田斯德護住方雯雯,兩人在安靜中對視一眼。
最后還是田斯德鼓起勇氣小聲開口:“噤?”
原本還在看書的連帽衫應了一聲,隨即合上書本,笑瞇瞇地看著兩人。
“好久不見~”對方手指了一下男生,“田斯德和……”白皙透粉的指尖移到了女生身上,“雯雯~”
真的是噤!
在確定了對方的身份后,兩人下意識地松了口氣。
“你怎么在這兒?”方雯雯再度提問,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連帽衫。對方依舊穿著那件嫩粉色的衣服,只不過這次胸前還掛著藍白色的工作牌,她不動聲色地細看了一下,“圖書管理員?”
“你說這個?”
連帽衫兩指拎起工作牌,笑了笑,“今天剛上任呢。”
**
由游戲網玩家們制作出來的《永生圖書館》載入了使用者個人信息,這個在游戲詳情頁的角落里寫過。所以當NPC田斯德方雯雯喊出‘噤’這個名字的時候,許金藝亳不驚訝。
在看到熟悉的可互動NPC后,她反而有些懷念。就像是交了現實朋友一樣,她秉持著當初‘游客’的身份和這兩個NPC攀談了起來。
“的確是很久不見了,”NPC田斯德扶了下他的眼鏡,當初那副掉進水井后他就換了一副完全不一樣的款式,“我還以為你……”
他頓了一下,露出復雜的表情:“我還以為你死在那里了。”
許金藝愣住,隨即大笑:“我不是和你們一樣逃出去了嗎?”
“可我們并沒有在鬼屋外看見你,”方雯雯抱怨道,“還被警察叔叔問了很多問題,我這才曉得我們進的不是單純的鬼屋,而是‘詭秘’!”
“詭秘?”面前的連帽衫似乎愣了一下,茫然的重復一句,“什么詭秘?”
“就是那個鬼屋啊!”方雯雯皺眉,“你、你不知道嗎?”
噤難道出了鬼屋,沒有報警嗎?
對方不會還以為那是一個單純的鬼屋吧?!拜托,這該有多神經大條才會這么認為啊!
“雯雯。”
田斯德突然出聲,一手將幾乎要躥到連帽衫面前的女友往身后拉。
方雯雯愣了一下,似乎也發現了什么不對勁。她乖乖地順著手上的力道走到田斯德的身后。
原本有些緩和的氣氛突然冷凝。
“怎么了?”連帽衫嘴角的笑微斂,重新變得面無表情。
“你沒有報警嗎?”
“報警?”
“……”田斯德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又再度睜開,“你,還記得我們是怎么出來的嗎?”
連帽衫面無表情:“被張槐追著跑出去的。”
“不,”面前的眼鏡男生咬牙,他有些緊張的摩挲了下眼鏡腿。“我的意思是,最后你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嗎?”
許金藝冥思苦想,最后在NPC逐漸絕望的眼神中試探性開口:“你是說,我最后把你踹出去的那件事?”
這句話一出,對面的一男一女表情猛地放松。
“不是吧?”她失笑,對著這兩人擠眉弄眼嘲笑道,“這么記仇啊?”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田斯德有些尷尬,在確認了面前的連帽衫的確是本人后,他的臉上重新帶上了笑意。
他開始解釋道:“我們從鬼屋出去以后,在鬼屋外并沒有看見你。”
“后來蹲守在鬼屋的警官說我和雯雯已經失蹤三天了,可當時我們并沒有察覺到時間流速這么快。”
“而且,我們和警方也說過你的事情,但他們沒有在這三天的監控里找到你進去和出來的證明。”
方雯雯吐舌:“差點以為我們精神失常出現幻覺了!”
男友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頭頂。
“不過現在看來,你當時也安全逃出去了,”田斯德笑著說道,隨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帶著點困惑地開口,“你出去后沒有報警嗎?”
“報……警……?”
面前的連帽衫遲緩地開口重復,面上是毫不掩飾的訝異,“為什么報警?”
“這不只是個游戲嗎?”
**
“轟隆——!!”
原本只是下雨的天,現在都打起了雷。
開著自己的小破車來到定位器信號最后消失的地點,曹衛民停好車熄了火,隨后鉆出車門——
“嗚汪!”
后座的田園犬叫喚了一聲,搖著尾巴可憐巴巴盯著帶它出來的男人。
曹衛民正準備關門的動作一頓。
把小麥哥帶出來一是因為不放心它一只狗在家,難保王金龍那家伙會不會突然回來謀殺狗命。二是因為小麥哥更熟悉張柔柔的氣味,對‘詭秘’也有特殊的預警。
可現在雨落雷鳴的,潮濕的水汽非常影響小麥哥的狗鼻子,它能聞出張柔柔來過這兒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可這個信息,定位器也知道。
為保狗命,還是將狗放在車上比較好。他剛剛甚至把后車窗打開了一些,避免他調查時間過久田園犬呼吸不暢。
“乖,”曹衛民胡亂揉了一通狗頭,安撫道,“你待在這兒,我去里面找張柔柔。”
小麥哥又叫了一聲,甚至咬住了他的袖口。
它嗚咽哼唧兩聲,水潤的狗狗眼一眨不眨地看著男人。
“大雨天你沒辦法聞的,”曹衛民有些頭痛,小麥哥很聰明,他又狠不下心無視這兩只狗狗眼把它關在車里。說不定剛把車窗關上,這家伙就開始哀嚎,到時候被不明原因的路人舉報他虐狗就糟了。“而且我帶著你,說不定會被店家趕出去。”
“汪!汪汪汪汪!”
小麥哥松開了嘴,又高低起伏地叫幾聲,然后焦躁地在后座胡亂轉圈,最后一狗頭撞在柔軟的座位上發出凄慘的嗚咽。
曹衛民:“……你別碰瓷啊。”
他回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小店,那里的玻璃門被水汽遮掩看不太清楚里面的情況。不過再抬頭看看店牌,曹衛民很快就知道那是一家書店。
他掏出手機給張柔柔最后再打了一通電話。
依舊沒有接通。
“我帶你進去,你安靜一點,”他收好手機,把后車門打開,“要是被趕出來了,你就乖乖回車上待著。”
小麥哥猛地起身,狗眼賊亮,尾巴搖得像螺旋槳。
曹衛民檢查了一下牽引繩,隨后憑著自己訓練出來的肌肉一把將幾十斤重的狗子抱起。
小麥哥茫然嗚汪嗚汪。
“別動。”男人一手拿傘一手抱狗,好半天才找到合適的姿勢直視前方道路,他咬牙道,“被雨淋了就更別想進去了。”
他關上門,帶著一狗一傘朝著書店走去。
因為下雨路滑,曹衛民走得格外小心,快到店門口的時候還特意側了下身,沒直接站在門前。幾步路走得格外小心,后背都被濺上幾滴雨水,懷里的狗毛半點沒濕。他松了口氣。
小麥哥還是很聽話的。
他又開口:“你站等會站在屋檐這邊干的地方,等我收傘開門,知道嗎?”
田園犬嗚咽一聲,也不知道它聽沒聽懂。
曹衛民微微彎腰:“3、2、1……過去——”
正巧書店玻璃門被推開,跳下去還沒站穩的田園犬一頭撞在了來人的腿上,
還順腳絆倒了被它柔順的狗毛遮住視線的曹冤種。
曹衛民:“……”
作者有話要說:
聽我的,少熬夜,正常作息。
這幾天隔離熬大夜,想著不行得調一下生物鐘,正好很久沒喝咖啡,然后在中午灌了一杯瑞幸的椰云拿鐵——
我真的嗨到心悸耶!!
第74章 永生圖書館8
“阿渡!”
書店內爆發出一聲驚恐尖叫,被狗子絆倒的曹衛民跌坐在書店門外,皺著眉抬頭看向了被打開門的店內。
一個俊秀的青年跌坐在店內的仿木紋地板上,正巧抬頭和他對上了眼。
隨后似乎是店老板的女性從門口的柜臺內快速走出,來到青年身旁。
胡晶晶緊張地用手扶住他:“你還好嗎?能不能站起來?”
“沒問題啦!”
葉渡沖她咧嘴一笑,很利落地站起身,拍了拍身后沾上的灰塵。
“我可沒那么脆弱。”
他眨了眨眼,笑嘻嘻的擺手,隨后意識到了什么,轉身沖著還愣在地上的曹衛民伸出了手。
“不好意思哈~你沒事吧?”
完全不算是沒事。
曹衛民心想。
小麥哥把他絆倒在地上后,他的尾椎骨正好磕在了不高不低的臺階上,只不過悶響被掩蓋在雨點聲中,這才沒被人發現。
不過當著其他人的面,他也不能齜牙咧嘴說“好痛啊!”這種話,這看上去就像是碰瓷。
他只好伸手。
“啪!”
小小的靜電在兩人指尖觸碰的瞬間炸裂,曹衛民怔愣的瞬間被再度抓住了手,對方臂膀用力,很快將這個一米八大高個給扯了起來。
“你好啊,”面前的青年很自來熟地和他打了個招呼,他笑著拍了拍曹衛民淋了雨的肩膀,“我叫葉渡。剛剛真是不好意思啦!”
“沒事。”曹衛民抿唇,看著面前熱情的青年,遲疑地扯出一個略顯不自然的微笑,“是意外。”
葉渡看著面前長得就很兇神惡煞的青年露出不太熟練的友善微笑,他的嘴角抽了一下。
“要不,還是先進來吧?”
說出這話的是葉渡身后的女生,她穿著咖色的長裙,披了一件奶白色的外套,店內的暖空調將她的臉吹得紅彤彤的。
“我是這家店的老板,”她小聲開口,“我叫胡晶晶。”
曹衛民這才發現自己沒做自我介紹:“我是曹衛民。”
小腿處傳來撞擊的觸感,他低頭看去,將他絆倒的罪魁禍狗還在用那雙很是無辜的狗狗眼看著他。
他的左手按住了額角,幾乎是嘆氣般給他們介紹了這位:“它是小麥哥。”
在外面雷雨轟鳴的天氣條件下,一人一狗被葉渡熱情地請進了書店。
這是一家蠻溫馨的小店,比起大書店碼得整整齊齊的書架,小店內隨處可見書冊。
進門口除了收銀臺外,一米開外的地方擺上了一人高的木制圓臺,一株開得漂亮的天竺葵,明黃色和淺綠色搭配在一起,給這個小店帶來自然的氣息。
可是天竺葵的花期只在5—7月,這是……
曹衛民牽著繩子來到圓桌邊,果然沒有聞到花香。
是假花。
“要把褲子換一下嗎?”
他轉過頭,茫然的看著自然說出這句話的葉渡。
“……不,還是算了。”曹衛民果斷拒絕。
剛進店就躥到書店內里,隨后又躥出來,胡晶晶聽到這句話腳下一個踉蹌,捏著大毛巾的手都在微顫。她沒好氣地瞪了一眼葉渡,隨后將手上的毛巾遞給了曹衛民:“請擦一下吧。”
濕褲子沒辦法換掉,但擦一擦是沒問題的。
曹衛民接過了毛巾,看著胡晶晶蹲下,用另一塊灰色毛巾遞到蹲坐著的田園犬面前。
在它適應了毛巾的氣味后,胡晶晶小心地將毛巾展開鋪在狗頭上揉了揉。
剛剛不注意間,田園犬的身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水漬。
曹衛民有些尷尬:“我把它帶到車上去吧。”說著,他蹲下來想要再度抱起大狗。
“沒事沒事!”胡晶晶趕緊開口阻攔,“沒關系的,只要擦干就好。”她揉揉狗頭,“我還挺喜歡它的。”
見胡晶晶眼里是真實的喜愛,曹衛民頓了一下,最后還是放棄了剛剛的動作。
他起身沒再關注揉狗頭的胡晶晶,開始打量起這家書店。
剛剛說了,書店不大,但裝修上收拾得很溫馨,能看出店主人并不僅是為了賣書,而是真心喜歡。
而且,即便店內很暖和,但里面除了這兩個人以外沒有其他的客人。
“你在找誰?”
葉渡看著他不掩飾的動作,好奇地問了一句:“需要我幫忙嗎?”
“我有個朋友說要來這里,”曹衛民隱瞞了點東西,隨后看著葉渡開口問道,“你今天有看見一個女生嗎?”
“她身高一米六,偏瘦,”曹衛民又回想了一下,“大概是撐了一把黑色的長柄傘。”
他今天沒見過張柔柔,也沒辦法給葉渡形容張柔柔今天的穿著。
“今天十點前沒人來過。”葉渡說,“十點前我和晶晶外出有事,店里不營業,剛剛才回來呢。”
“要不你打個電話問問?”
沒來過嗎……
曹衛民心知張柔柔根本不可能發現身上的定位器,但也不好和面前的青年談到這些,只得點頭糊弄。
“我可以找個地方坐一會兒嗎?”他忽然說道。
葉渡:“當然可以了。”
“我去給你們拿飲料!”他笑著跑到了柜臺內,“你要喝什么?茶飲還是咖啡?”
“咖啡吧,謝謝。”
正好胡晶晶給田園犬擦干凈毛,曹衛民道了聲謝謝,隨后抓著牽引繩向書店內走去。
店內隨處可見閱讀的桌椅,甚至還有圓弧形攀延向上木制樓梯。這里有二樓!
但他并不可能將狗也帶上二樓,曹衛民牽著小麥哥朝視野最寬廣的高層角落走去。
那邊有落地窗,無論是看外面還是看里面視野都很好。只不過暖氣蒸騰出的水汽朦朧了玻璃窗,能擦一擦就好了。
他抬腳朝著那兒走去,沒走幾步手里的繩子一緊。
“嗯?”
曹衛民扭頭看去——
忠誠的田園犬蹲坐在某個空椅前,殷勤地擺動著它那毛茸茸的尾巴。
**
在親自遭遇詭秘之前,田斯德是萬般不相信這些的。他堅信唯物主義,也是純粹的唯物主義者,哪怕考前祈禱都只信仰唯物主義戰士。
但方雯雯和他不一樣,甜美的外表之下是一顆堅韌的心臟。這點從那一次鬼屋歷險就能看出。
當她晃著小腦袋和面前的連帽衫談天說地時,可憐的田斯德還在警惕,方雯雯就已經將她們出來后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連帽衫了。
“這樣啊……”
連帽衫右手食指指結抵住飽滿的下唇,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感慨。
“聽起來很游戲的設定呢。”
“對吧!”方雯雯很激動地應和了一聲,看向連帽衫的眼睛閃閃發光,“出來以后沒有你的消息,我還以為我們見鬼了呢!”
田斯德:“……”
啊啊啊啊雯雯!!
神經大條的女友看上去沒有半點懷疑面前救過他們的連帽衫。而田斯德在當初和警方交流的過程中意識到了更多的事情,不僅是‘詭秘’,還有在新聞上登報過的‘公交車事件’。
作為詭秘親歷人員,在田斯德的小心打探下,知道在那次事件中也出現過連帽衫的蹤跡。
那這樣看,噤就非常可疑了。
雖然很抱歉,可田斯德在面對和他們再次重逢的噤時,大腦的警報燈在不停呼嘯警醒他。
“你沒想過報警嗎?”他再度問出這個問題,面前的連帽衫卻只是笑了笑。
“叮咚——您有新的顧客進館~”
圖書館的上空響起機械音播報,在場的人都下意識地回頭看向門口。
穿著黑色長裙的女生站在門口,安靜地看著他們。在意識到對面的人將目光放在她身上后,女生微微頷首示意。
“……”
田斯德在看清女生的臉后倒吸了一口冷氣,失聲尖叫:“周周周周——!!”
站在他身旁的方雯雯也尖叫:“周曉晗學姐!!”
隨后她一個箭步沖到了女生面前,想要握緊對方的雙手,卻又害怕太冒犯,整個人激動得不能自已。
“我我我我是語言專業新生,我我我我了解了您很多的成就,我我我我——”
語言混亂的方雯雯雙手顫抖,在身后男友的一聲驚恐的“雯雯”后才慢慢冷靜下來。
……等等。
明德大學的周曉晗學姐的確是她的偶像。
可是這個偶像,
好像在上次聚會時,被其他人告知她已經離世了啊…?
激動得不能自理的方雯雯意識到這件事后,身形陡然一僵。
**
張柔柔在看書。
她翻閱著那本圖書管理員遞給她的書。
《張小花的奇妙冒險》,這本書的名字很奇特,看上去是輕小說區域里才有的書名。
她靠著厚重的書架席地而坐,從頭開始閱讀。
可是讀著讀著,張柔柔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里面這個叫做‘張小花’的主角經歷的事情,怎么和她的一些經歷極為相似?
【張小花的手快要被粗糙的牽引繩磨爛了,才將視線從公交車站牌上移開。
聽話且忠實的狗狗乖乖蹲坐在她身邊,聲音低低的嗚咽了一聲,等待著她的旨意。
要坐公交嗎?
張小花猶豫不定。
她看了一眼乖巧的大狗,終于決定】
這頁的內容到此為止,張柔柔心臟噔噔噔地快速跳動。帶著點誰也不知道的緊張,她將手按在了柔軟的頁面上。
要翻頁了。
“嗯?你還在看啊。”
頭頂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從尾椎骨傳遞到頭頂的驚悚感觸讓她渾身顫抖。
張柔柔瞬間抬頭。
“抱歉抱歉,打擾到你了嗎?”
圖書管理員說是歉意,臉上卻帶著笑。
“我想問問王金龍現在的電話號碼,”對方聳了聳肩,掏出了手機,微笑的詢問她,“我想起來了,我和他之前認識呢。”
“可以告訴我,他的電話號碼嗎,拜托啦~?”
**
竊聽器嘶鳴了很長一段時間,無論王金龍怎么拍弄都沒有恢復原樣的跡象。
不知道張柔柔那邊到底發生了什么。
王金龍有些懊惱,甚至開始懷疑那邊叫做‘噤’的家伙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竊聽器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具體的動靜,只有衣服布料摩挲的雜音。在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后,張柔柔突然爆發的尖叫差點刺破王金龍的耳膜,在那之后竊聽器就不太靈了。
“嘶——卟Vi——”
耳機里傳來無意義且煩人的雜音,氣得他抬手就將耳機丟在桌上。
耳機外殼撞擊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緊接著擺在一旁的手機傳來了來電提示音。
嗯?
手機叫了一會兒還沒有放棄,王金龍皺著眉拿起來細看。
不是曹衛民,也不是方雯雯,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待接通界面沒有顯示來電地點,王金龍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接通了。
他謹慎的沒有開口說話,但電話對面卻傳來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王金龍,”
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帶著捉摸不透的笑意,通過通話設備傳到他的耳內。
“找到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抓住你了^v^
第75章 永生圖書館9
有那么一瞬間男人的心臟停跳,隨后理智控制不住大腦的反應,先是耳鳴,耳鳴后心臟狂烈的蹦噠速度撞擊著耳膜,似乎要從那薄薄一層肉皮里鉆出來一樣。
十年前的那場游戲里,五百人活下來的只有寥寥幾個。作為幕后黑手并且成功活下來的王金龍對那次殺人不經手的戰役引以為傲。
他自詡是能夠掌控全局的勝者——只要他能活著,哪怕開局多么狼狽,最后取得勝利的都只能是他!
但是、但是啊…!
只有一個人,只有那一個家伙!!
不知姓名,不知容貌,就連身形都籠罩在那塊破黑布下的家伙!
將那個小孩救下來,破壞了他完美勝利的混蛋!!!
王金龍憎恨著那個人——
但也同樣恐懼著對方。
“嗯……”
電話那頭的人發出戲謔的笑聲,說出來的話像刻刀一樣扎在他脆弱的心臟上:“讓我猜猜你在哪?”
“公園?商場?”對面‘哈’的一聲笑出了聲,“還是咖啡店?”
祂怎么知道的?!
王金龍瞳孔緊縮,心跳聲被無數倍放大,幾欲擊垮他殘剩的理智!
反追蹤?還是監控?
他迅速環望四周,沒有看見任何監控器——在進入咖啡店后王金龍就找了一個監控死角坐著的。
冷靜、冷靜……
黑袍是在誆你。
不要上當。
心中自我催眠,王金龍這才勉強冷靜下來。
但電話依舊在通,沒聽見他的回話,那頭疑似黑袍的人還在笑著和他說話。
“被嚇到了嗎?”黑袍輕笑幾聲,聲音卻很冷,“原來你也有害怕的時候呀?”
“唔……我還以為像你這樣的陰溝老鼠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呢。”對面的人慢條斯理地開口,“所謂‘忍辱負重’的活著?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東西,為了達到目的不惜一切——你甚至能夠心安理得的利用他人的憐憫。”
“對你來說這太簡單了,就像那一次,”
“你只用哭著喊著說‘救救我們吧!’‘我還不想死!’,葉成景就能夠心甘情愿的放棄自己的命。”
黑袍:“我說,你是沒有心嗎?”
“啊……我忘了,狼人怎么可能有一顆人類的心嘛哈哈哈哈。”
電話那頭的人瘋狂嘲諷著王金龍,但他依舊抓住了更重要的信息。
“你不是黑袍。”王金龍將這通單方向電話變成了雙向,當他開口時,聲音卻嘶啞得不成樣子,他沒管喉嚨的不適,“祂的話沒這么多。”
“雖然有偽裝的可能,但我依舊認為,”王金龍調動著大腦深處的記憶,再度為他勾勒出那位致命審判者的身形。“黑袍是一位女性。”
“除非祂利用游戲的獎勵把自己的外貌特征全部改掉了。”
王金龍輕聲開口:“你是‘噤’,對嗎?”
“……”
“聽著,那場游戲我很抱歉,”男人雙眼微紅,似乎沉浸在當初的回憶中,“可事實并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或許被人騙了。”
“我和葉警官是很好的朋友,我不否認他救了我,可那時候也并不是只為了救我。”
“存活下來的人都罪孽深重,我負擔著已逝之人的生命,可我并不想放棄。”
男人的聲音逐漸低沉,像是拼命掩蓋住自己的哽咽一樣。
“你可以怪我,但是,我想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
“你難道不想重回那個游樂場嗎?葉警官他,或許還等著我們回去。”
沉默在這通電話里蔓延開來,時間逐漸流逝,王金龍的心臟在平穩跳動。
咚、咚、咚……
3、2、1——
“……你想要我怎么做?”
不久前滿是嘲諷的聲音驟然低沉,那邊的人聲音帶著哀切。
成了。
王金龍臉上帶笑,聲音卻依舊低緩溫柔,他輕聲道:“好孩子,你現在是不是在圖書館里?”
“……嗯。”
“告訴我,怎樣才能到那兒?”
“什么……意思?”
“你沒有發現嗎?”男人輕言細語,將所有的耐心都給了對面,“你一直生活的世界,和我現在所在的世界,并不是同一個地方。”
“你一直生活在‘詭秘’里面,沒有逃出去過。”王金龍憐愛道。
他已經猜到‘噤’的身份了。
“在那次游樂園的最后,你昏過去了不是嗎?”
“阿渡。”
“……”
對面的人沉默了很久很久。
沉默時間太久,王金龍忍不住皺了下眉,難道他猜錯了?
“你,”噤終于開口了,“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曹渡的聲音帶著難以掩蓋的痛苦和憤怒,以及一絲復雜。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電話那頭,當初被葉成景救下的男孩終于長大成人,可他卻被困死在了‘詭秘’之中。
王金龍唇角微勾。
真可憐。
“王、金、龍!!”
咬牙切齒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帶著扭曲的笑意。
“聽著,阿渡,”王金龍按住胸口逐漸安穩的心臟,口中哀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還想說什么!”先前運籌帷幄的噤被戳破身份后變得無比憤怒,“你這個該死的狼人!!”
王金龍:“你總得……總得給我解釋的機會。”
“我承認,那場游戲里我的身份是狼人——可是,我也并不是非殺葉警官不可。”
“你看,身為‘人類’的你還活著,這就意味著那場游戲中,人與狼能夠共贏。我當時,是想讓他活下來的。”
“可是他死了!”
對方撕心裂肺的叫喊讓王金龍直皺眉頭,忍不住揉了揉被刺痛的耳朵。
怎么感覺有些奇怪……?
噤咳嗽了一聲,開始慢慢嗚咽。
王金龍立馬將剛剛的一絲不對勁拋之腦后,乘熱打鐵:“是另一個人。”
“咳咳……誰?”
“你還記得那個在那次游戲里一直沒有說過話的黑袍人嗎?”王金龍循循善誘,“那才是幕后黑手。”
“是那個黑袍人將結局變成了這樣,我這么多年一直在找她。”
“狼人沒有心,可是我有。”
王金龍低聲喃喃:“它是熱的。”
“……”
“阿渡,不管你信不信,我和你是一樣的。”
“我想回到墨菲游樂場,我想要救下葉警官——他可能沒有死!”
“阿渡,你回去過嗎?”
他不可能回去過。
王金龍心想。
如果回去過,就不可能被他說動了——葉成景可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從千米高空墜下,大概只剩下肉泥了吧。
“……我回不去。”噤低低道,“我找不到回去的辦法。”
王金龍勾唇:“沒關系。”
“我在這兒呢,只要我們合作,就一定能夠回去,一定能夠找到葉警官的。”
“他真的,還活著嗎?”
噤的聲音像是居無定所的小獸,獨自一人舔舐著傷口。在窺見一絲光亮與溫暖后,拼了命都想要抓住那束光。
王金龍輕輕的,卻不容置疑的回答道:“是的,葉警官還活著。”
“他還在等著我們。”
**
管理員拿到電話號碼后獨自去一旁和王金龍通話了。
張柔柔在對方背后遠處坐著,也不敢仔細偷聽。不過很奇怪的是,那位管理員打通電話后,面上始終帶著笑,甚至有一段時間捂著電話,在那兒無聲狂笑。
什么事情這么開心?
不過看上去,這位管理員和王先生真的認識呢。
張柔柔看著那邊管理員的表演胡思亂想了很久,手上的書一動不動。
她有點不敢翻。
直到那位管理員打完電話回來后,她才拿著書起身。
“嗯?還沒看完嗎?”
管理員神色輕松,眼角甚至還帶著點笑出的淚珠。
“嗯、嗯,”張柔柔含糊點頭,看著那雙此刻變得輕松愜意的眼睛,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她忍不住小聲開口道,“有點害怕……”
“害怕?”
“這本書,”張柔柔費勁巴拉組織語言,“寫得很像我。”
管理員笑道:“這寫的就是你啊。”
什么…?
“你看,”
對方伸出手來,在白天的光線照射下漂亮得不正常的手指點在了她手中緊握著的書殼上。
“這本書叫《張小花的奇妙冒險》,你就是張小花啊。”
“這說的就是你的故事。”
張柔柔慘白著一張臉,訥訥開口:“可、可是……”
她不叫張小花,她叫張柔柔啊!
她咬住嘴唇,將那句話吞進喉嚨。她換了個問題:“為什么這里會有我的故事…?”
管理員拉長音調:“對啊,為什么呢~?”
張柔柔看見管理員嘴角的微笑,和那雙純黑色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剛剛有一瞬間對方的眼白都變成了純粹的黑色!
可那只有一瞬間,張柔柔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管理員的眼睛還是那樣黑白分明。
“怎么了?”連帽衫管理員抬手捏了捏自己臉,毫不顧忌地將自己的臉蛋捏出各種弧度,“我的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沒、沒有!”
“那就好,”管理員似乎松了口氣,笑著沖她眨了眨眼,“我還以為我的臉變成了另一個人呢。”
啊?怎么會有這種想法?
張柔柔抿唇,困惑地看著他。
“嗯……因為剛剛確定了一些事情呢。”管理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帶著些許苦惱,但依舊能看出其中掩蓋不了的快樂,“原來這世界上還真有自以為是自己挖坑的笨蛋啊。”
“啊?”
“沒什么,不用在意,”管理員笑著擺擺手,隨后道,“你剛剛說為什么會有這本書存在……”
張柔柔原本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思緒瞬間被這句話吸引。
“是因為你剛剛差點被圖書館吃掉嘛!”
誒?
這棟圖書館的管理員微笑道:
“因為‘永生圖書館’是活體圖書館嘛,被它吃掉的人,會變成這里的書哦。”
面前開朗的粉色連帽衫笑著開口:
“要不要猜猜這里有多少本書呢?”
作者有話要說:
王金龍:忽悠
許金藝:反忽悠
王金龍:接著忽悠
許金藝:直接把人踹坑里,笑看對方樂呵呵給自己埋土
第76章 永生圖書館(暫完)
看著面前的女生臉色慘白慘白的,許金藝到底還是心軟了下來。她眨了眨眼,笑道:“開玩笑啦~”
“我只是剛上任的圖書管理員,”她摸了摸后腦勺,營造出十分憨厚老實的形象,“剛剛是我瞎編的啦。”
“不過在這里的話,還是要多加注意一點。”她收起了笑容,神色淡淡,“畢竟,在圖書管里面做壞事,可是會被懲罰的呀。”
她沒有明說懲罰是什么,但看對面張小花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然明白。
張小花需要緩緩,許金藝自己也是。
永生圖書館很大,甚至是大得過了頭,可奇怪的是這個地方除了前臺和書架外,就是密密麻麻的書籍,更別說是書桌椅子了。
許金藝只好找了個沒顧客亂竄的地方,將建模靠在書架席地而坐。
在永生圖書館里面掛機,許金藝摘下了VR眼鏡,有些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信息量好大。
她靠在沙發上緩了緩神,再稍微打起精神來后才起身去往了書房。
她從書房的柜子里抽出一小沓純白的未定接的散紙,將它們放在書桌上,許金藝癱在椅子上長長的嘆了口氣。
理一理吧,這一大團雜亂無章的線。
下了決定后,許金藝拍了拍臉頰勉強打起精神,在書桌前正襟危坐。黑色的簽字筆在她手中不斷翻騰,許金藝的思緒也慢慢隨著回憶下沉。
在《永生圖書館》里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讓許金藝感到既震驚又恍惚。
零零碎碎的事件碎片簡單歸攏整合,就能得出非常破三觀的結論——
游戲網的某些游戲與現實有關系。
最直觀的是《紅色樓梯間》里面出現的‘鼎城二口高中’和‘太陽花中學’。
其次是《永恒公交車》NPC田斯德和方雯雯所說的‘詭秘’。
在白紙上寫下這些字詞,許金藝握住的筆尖微頓。
“詭秘……”她輕輕咀嚼這個詞,大腦對這兩個字有種很奇怪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聽到過。”
可是仔細想的話,又什么也想不起來。這種感覺也很熟悉,就像是——
“就像是夢一樣。”
她低聲喃喃。
像長久不斷的逃生夢一樣,明明在夢里無能為力的那樣痛苦,可是當夢醒后,什么也回想不起來。
一種無力感。
“啪!”
許金藝一巴掌拍在自己額頭上,隨后又揉了揉自己通紅的額角。
“別想太多,”她寬慰自己道,“總有辦法的。”
她可是萬能的許金藝啊!游戲全攻略都能做出來,沒有什么是她許金藝做不到的!
稍微安下心,許金藝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憑借著記憶按下了數字號碼。這是游戲里面張小花給她說的號碼,號碼的主人則是王金龍。
在游戲里,‘噤’的確打通了這個號碼,而且對面的王金龍還極其自以為是,認為自己抓到了噤的真實身份。
也不知道是不是玩家制作組因為《墨菲游樂場》產生怨念從而制作的彩蛋,但當許金藝看著手機自動識別出這個號碼的來源時,她沉默了。
江市。
這是江市的號碼。
許金藝瞳孔緊縮,手指顫動了一瞬差點按下通話鍵,她瞬間松手。
手機掉在了書桌上,磕在有些厚實的柔軟紙張表面,但好歹沒出現什么裂痕。
這不是空號……或許是巧合呢。
許金藝試圖說服自己,但她也知道,正常的游戲誰會拿真實號碼開玩笑啊!
人類的探索欲是永無止境的!
電話是不可能打的。至少不能用自己的號碼打過去,但用其他人的號碼……
如果這個號碼真的是‘王金龍’的,像他那樣的家伙,保不準會因為這個莫名其妙的電話真的找上門。
游戲和現實之間產生了裂縫,游戲內的角色和游戲外的人有了聯系。
如果按照這種思路制作新游戲的話,想必會大賣吧。
許金藝揉了揉太陽穴。
這樣看來,似乎只有在游戲里打電話才是最最安全的了?
她放下了筆,伸了個懶腰,舒緩有些僵硬的背脊。
對了,還有‘詭秘’。
她對這兩個字的確熟悉,但也真真想不起來,索性在網上搜一搜。
搜索引擎里輸入了‘詭秘’這兩個字后,電腦的屏幕閃爍幾次,這讓許金藝愣了一下。
想起來了。
放假前的那段時間,她好像聽室友說過有關的事情。
說是什么……小區……?
呃,記不太清楚了。
不過那時候室友分享出來的新聞在她打開的時候,手機就突然卡死,怎么弄都沒有反應。
而面前的電腦屏幕上雖說閃爍了幾次,但最后經過漫長的加載,終于將搜索結果展現在了許金藝面前。
接下來,一大串信息展現在許金藝的面前——
【七人乘坐午夜公交車,集體失蹤。】
【深夜公交車,七人疑似誤入詭秘事件!】
【永恒的公交車路!幸存者手札官方公布!】
許金藝眼前有些發黑。
她感受到了喉嚨的干渴與緊縮,可是手指卻依舊按照她的大腦發出的指令,違背身體反應的痙攣點了進去。
【……幸存者王某某,沈某,秦某在此次事件中……】
王周周,沈溪,秦月傾。
所以游戲里的NPC,是現實存在的人…?
【嗞……】
他們是真實存在的人…?
【嗞嗞……咔……】
這明明是游戲才對吧?
【嗞咔……】
不對,還有其他的。
這個……或許是制作組看見新聞了,才會想到做這樣的游戲。
【刺——】
電腦界面突然閃爍起來,像極了上次那樣!
崩壞卡頓的界面,不能夠被探尋的問題!
許金藝雙眼瞪圓,驚愕地看著半黑半白的電腦屏幕。那上面,正映著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帶著兔子面具的人出現在許金藝的身后,許金藝猛地回頭卻什么也沒有發現。
電腦持續閃爍,周圍明明是白天環境,在許金藝的視野下像是被時間磋磨,逐漸腐朽敗落。
她瞬間起身看向了電腦。
【嗞——】
【重啟成功。】
**
【怎么回事?不是說內測已經好了嗎?!現在你告訴我這是什么情況?!】
【趕緊重啟!重新內測!必須在正式推行前把所有BUG都修理干凈!】
【文歸鳶還沒有請回來嗎?這家伙一聲不吭就跑了……當初負責這個的可是這家伙啊!】
【延遲發行?哈?怎么可能!延遲發行會讓我們減少信譽的!不管你們干什么,趕緊完成這個游戲!】
**
【嗶——】
【重啟成功。】
**
趴在書桌上沉睡的女生無意識的嗚咽一聲,隨后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她似乎在睡著了。
面前的被打開的電腦黑著屏,女生動了動發麻的手臂,就看見了被壓住的散落的白紙。那上面什么也沒有寫,干干凈凈清清白白。
女生頓了一下,隨后自然地按住鼠標動了動。
暫時熄屏的電腦重新亮起,顯現出了唯美的風景桌面。
那上面也依舊什么也沒有。
“我怎么睡著了?”
女生困惑地開口,她撓了撓腦袋,似乎想了想。
“算了,繼續去玩游戲吧。”
她關上了電腦,又將桌面清理整齊,隨后出了書房來到沙發上,神情自然地坐下拿起VR眼鏡繼續開始了自己的游戲。
**
“……”
“……”
“……”
張柔柔在圖書館內毫無目的的走動時,就看見了這樣一副場景。
先前在和電話那頭的王先生談笑風生的圖書管理員臉色冷得要殺人一樣坐在地板上,微屈的膝蓋上還反蓋著一本書籍。
或許是她看過來的目光太過顯眼,又或是走動的聲音太大,圖書管理員瞬間回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像一種無機質的人偶,恐怖谷效應在這種場景下于張柔柔的心里大爆發。
她慌不擇路地跑掉了,徒留圖書管理員一人在原地。
管理員低頭沒管跑掉的女生,反而低下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紋理分明的,白皙透粉的手掌心。
這是游戲嗎?
這也是游戲嗎?
在無人的書架側旁,許金藝徹底放棄了調動無數塊肌肉的微笑。
她想起來了。
——樓下餐館電視里被模糊掉的新聞播報音。
——電腦手機上因為無數意外而查不出的新聞消息。
——無論怎樣都聽不到有關‘詭秘’的消息。
建模的腦袋狠狠磕在書架上,而許金藝的腦袋則狠狠砸在柔軟的沙發靠背上。
她好像知道自己是誰了。
**
七天假期很快就過去了。
紫陽學院603宿舍又贏來了它的住戶。
楊同學一邊打開宿舍門,一邊和身旁的譚同學向同學有說有笑。
等到門打開后,這三人才像是反應過來一樣驚訝地看著坐在宿舍里面的人。
“金藝?”
楊同學茫然地看著坐在自己桌前的舍友,有些奇怪道:“你怎么來得這么早?你不是本地的嗎?今天又沒有晚自習,你明天再來會更輕松吧?”
“是啊,怎么了?”向同學探出腦袋,靈活地從楊同學身邊擠進宿舍內,“發生什么事了嗎?”
譚同學安靜但同樣靈活的鉆進宿舍,隨后從購物袋里拿出一瓶茶飲料遞給許金藝。
“請你喝。”
許金藝眨眨眼:“謝謝啦,阿雨。”
“嗯?”
譚同學疑惑的哼了一聲。
“怎么突然這么喊我了?”
“想你們了。”
許金藝笑著眨眨眼。
“想大家了嘛。”
安安,阿雨,琴寶。
楊安安,譚雨,向琴。
我603的室友們。
作者有話要說:
半揭露了,還猜不到反省去啦。
給大家發紅包,后面是最后一個副本了。
這是隱藏副本。
透露一下:噤和王金龍見面了。
第77章 繡球公園
楊安安皺了皺眉,死抿住唇做出深思的神情。她上下打量了面前坐著沖她們微笑著的舍友好半天才試探性開口:“金藝,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啊?”
“噩夢?”許金藝一怔,笑著搖搖頭,“沒有,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噩夢了。”
“我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她含糊帶過,隨后引出了另一個話題:“安安,琴寶,阿雨,我想問你們一個問題。”
“什么?”
“我是說,”許金藝歪著頭,十分自然地開口,“假如有一天,你發現自己是某個游戲里面的人物,你會怎么辦呢?”
“……”
大家動作突然頓住,然后齊齊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向了許金藝。
原本安穩坐住的女生神情也不由得一僵:“怎么了嗎?”
“不,只是有點驚訝,現在游戲圈子里面也流傳這種設定了嗎?”18G沖浪選手楊安安忍不住吐槽,隨后她拉開自己的椅子癱坐在上面,發出舒服的喟嘆,“這個嘛……”
“其實換一種說法的話,是現在流行小說的套路呢。”向琴也插進了話題,笑著攤手道,“‘有一天,突然發現自己是某本小說里面的人物,然后開始負擔起拯救世界的重責’什么的。”
譚雨翻找著自己剛剛買來的零食,隨口問道:“金藝你是準備轉行寫小說了么?”
“……不,暫時并沒有這個打算。”
許金藝撐著下巴,似乎對這個話題十分感興趣。
“我對網絡小說不太了解——這種‘設定’是什么時候興起的?”
資深小說閱讀者楊安安拍著胸脯頗為自豪:“來來來,那可有得說了!先讓我給你安利一下!”
說著,她掏出手機在屏幕上狂點片刻,隨后將屏幕展示出來:“看!我女神!”
她的手伸得筆直,但屏幕小字讓許金藝還是得拖拉著椅子湊近去看。
“《羅濱遜冒險記》…?”
這書名讓許金藝一眼幻視出一個人高馬大的野人孤島來,她定了定神嘴角一抽:“這是什么盜版名著嗎?”
剩下的室友們齊齊發出爆笑,楊安安面容扭曲,但到最后也忍不住笑出聲。
“不是啦,”她笑著擺擺手,“這本書的作者經常改書名,我都習慣了。”楊安安點進去翻到最新章節,大致瀏覽了一下很快就給其他人解釋:“賽羅羅太太總是喜歡根據當前章節內容改文名,這次她寫到了主角來到精神病院孤島,正像魯濱遜一樣孤島求生呢。”
一邊解釋,楊安安還夾帶私貨安利:“金藝你對恐怖游戲感興趣的話,那么賽羅羅太太寫的小說你一定喜歡看!入坑不虧呢,太太現在都連載到了五十萬字!”
生怕許金藝不肯入坑,楊安安又接了一句:“賽羅羅太太的文是免費文,不花錢的!”
她的手攥著手機拼命往許金藝所在的方向送,亮起的屏幕上,書名之下寫著作者的大名:
【賽羅羅羅羅羅里賽羅里賽】
許金藝:“?”
見她愣住,楊安安立馬收回了手機,輕咳一聲。
“寫小說的作者嘛,筆名很奇怪不是很正常的嗎?”
她這樣一說,許金藝的大腦就立馬回憶起圖書館里形形色色的作者名。
她遲疑地點了點頭。
不是很了解你們小說作者……
“你問的問題其實和賽羅羅太太表達的相差不大。”楊安安伸出手指晃了晃,笑得愜意,“其實你怎么能判定自己所處的世界就是一本小說呢?文章都還有自傳一說呢,到底是小說寫你,還是你寫小說嘛。”
“賽羅羅太太筆下的主角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答案,可她依舊在為了自己努力活著。退一萬步來講,如果是真的最糟糕的情況,小說寫你,”她握緊拳頭,睜大了眼睛認真道,“那就讓不和心意的設定和搞事的讀者見鬼去吧!”
擲地有聲的發言讓全寢陷入了一陣難言的沉默,許金藝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仿佛聽進去了什么,而譚雨和向琴就沒那么委婉了。
“燃起來了,”向琴面無表情地開口捧讀,“中二之魂燃起來了。”
坐在她身旁的譚雨樂不可支。
**
紫陽學院的夜晚表面上十分安靜,作為有素質的大學生,603寢早早的關了燈上了床鋪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了。
許金藝撕開塑料包裝,拿出自己新買的大厚本上了床。
在床上自在看小說的楊安安敏銳地探出腦袋來,警覺道:“誰?是誰?我聽見新本子的外包裝聲了!”
許金藝:“……”
她無奈的揮手,“我啦,是你上次推薦我買的那個,我準備做游戲攻略,先用這個練手。”
她玩游戲做攻略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但坐在上鋪的楊安安嘴角一抽,委婉開口:“你要不還是換個本子吧?”
“怎么了嗎?”
許金藝一把將新本子扔在上床鋪,聞言一怔,帶著點困惑的問道:“你要用嗎?”
她的聲音根本遮掩不住厚本砸在床板上的聲音,驚得隔壁床的向琴手一抖,茫然無措地開口:“怎么了!地震了嗎?!”
楊安安:“……不,沒有,老向你繼續玩吧。”
隨后她又看向了面色無辜的許金藝,糾結道:“你真的不認為它太厚了嗎?這一本子下去閻王爺都得喊聲好家伙。”
“是嗎?我倒覺得還行……”許金藝三兩下爬上床鋪,摸了摸新本子的厚度,“不過這次的游戲攻略不太一樣啦。”
“硬要解釋的話,”她想了想,笑道,“大概是游戲制作攻略吧。”
楊安安:“啊?”
她愣了很久,才突然反應過來,猛地瞪大了眼睛:“你是準備自己做——”
“哎呀哎呀,天黑了,”許金藝慢慢拉上了窗簾,露出自己水潤的雙眼,她小聲道,“晚安咯,安安。”
**
【對方辯手請提問】:【你要自己做一個游戲?】
【Excelsior】:【我可沒那么厲害。不過,你難道不想開發一個新游戲嗎?】
【對方辯手請提問】:【?你】
【Excelsior】:【最近新上線的《永生圖書館》,你也參與了游戲制作對吧?】
【對方辯手請提問】:【這個啊,幾乎全游戲網玩家都參與了。不過我沒在里面看見你的書,老狗沒給你發私信嗎?里面所有的書都是有授權才能進游戲的。】
【Excelsior】:【我放在主頁的大都是視頻,純文字攻略很少。一般都是手寫自用。】
【對方辯手請提問】:【手寫?!都什么年代了你還手寫……你是老爺爺嗎?】
【Excelsior】:【?】
【對方辯手請提問】:【不過的確,《永生圖書館》是由各個玩家制作出來的玩家專用游戲,同理制作出新游戲也不是不行。你要做什么類別的?】
【Excelsior】:【聯機逃殺。】
【Excelsior】:【最近游戲網一直在推行老游戲重置,但是聯機方面卻沒有突破。你覺得玩家聯機游戲會怎么樣?】
【對方辯手請提問】:【天啊……會出大事吧!(看戲.jpg)】
【Excelsior】:【你是新玩家不清楚,在幾年前游戲網推出過《墨菲游樂場》內測版本,這游戲在當時很火爆,可是內測結果遲遲未出。】
【對方辯手請提問】:【這個啊,我知道,每次網里有新游戲推出時都會有人拿它比較。怎么,你有渠道嗎?】
【Excelsior】:【怎么可能……不過我們可以制作新的游戲。】
【對方辯手請提問】:【小心版權!】
【Excelsior】:【只是借個人物設定而已啦。】
【對方辯手請提問】:【聽上去好像挺不錯的……不過你為什么要來找我?】
【Excelsior】:【因為我不僅把你當對手,還是當志同道合的朋友。】
轟的一下,電腦那頭的人從脖子蔓延到臉頰,整個人都紅了起來。他眼神亮得嚇人,手指噼里啪啦地瘋狂打字:【你是在挑釁我嗎?!】
【Excelsior】:【?】
【對方辯手請提問】:【哈!我接受這個挑戰!不過我不會做什么游戲,但《永生圖書館》的主要制作人‘我是葉sir的狗’是我朋友,我可以讓他來幫忙。】
【對方辯手請提問】:【到時候,我們再在游戲里一決勝負!】
【Excelsior】:【……】
【Excelsior】:【6】
**
將手機拋在一旁,許金藝沉下心來。
新游戲……
她閉上眼,腦子里開始回想起在圖書館內與王金龍的那次對話。
“——告訴我,要怎樣才能到那兒?”
男人的聲音低沉,但許金藝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其中掩藏的急切和貪婪。
當時的許金藝還以為是游戲彩蛋,心想這制作組還是費心費力了,把這個不討喜的人物心理活動和表現方式都鉆研得這么透徹。
“這個先暫且不說,”她巧妙的轉換了話題,“張小花說,你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對面的男人頓了一下,語氣古怪:“張小花?”
嗯?難道是假名?
男人很快調整了語氣,再度開口:“這件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許金藝披著王金龍以為的‘曹渡’的外殼,冷笑一聲,“別的不多,我有的是時間。”
她明顯聽見對面的男人嘆了口氣。
呵,這家伙又開始裝了。
王金龍的話只可能聽三分,其他七分都是在利用真話的漏洞騙取人的信任。不過現在作為王金龍認為的‘曹渡’,許金藝知道即便他說假話也不能明面上指出來。
“你知道那場游戲的最后,我們的確是出來了。”王金龍嘆氣,緊接著放出一個大爆料來,“可是時間已經過了太久太久了。”
“我的身份已經不能再使用,”他苦笑道,“只能懇求詭秘賜予我新的身份和新的樣貌。”
“你不也是這樣的嗎,阿渡。”
許金藝瞇眼:“過了很久?”
對面沉默了,似乎也沒意識到這種情況:“你不知道?”
“你知道的,我沒出去過。”緊急時刻,許金藝扯出王金龍先前的猜想,“我一直沒有出去過,一直在這里。”
“這樣嗎?”對方好像有些警惕起來,沒再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了,“總之過了很久,久到我已經有些不認識這個時代了。”
“詭秘賜予我新的樣子和身份,讓我重新開始人生。可是每每到夜晚,我都能夢見那座地獄樂園里的場景。我看見葉警官,也看見了葉警官懷抱下的你。”男人深情開口,“出來以后我一直在找你,可是無論怎樣我都沒辦法找到你。我沒想到你還留在游樂園里面……”
“告訴我,要怎么樣才能回去幫你,幫葉警官?”
許金藝要是能信他的話,就把自己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她也假惺惺的哽咽幾聲,裝作被感動到了。
“我,我不清楚,”她帶著笑敷衍的抽噎幾下,“我會在這里找到讓你進來的方法——可是,你確定嗎?這里太危險了。”
男人:“不!為了葉警官,為了你,我一定會來的!”
“……”許金藝差點沒被他這一嗓子惡心得吐出來,好半天沒出聲。
直到時間太久對面開始沉默后,她才勉強從嗓子眼里擠出一句帶著泣音的應答聲。
“你現在在哪?我找到方法后會告訴你最近的路線。”
“我在,”對方頓了一下似乎有些猶豫,最后顯然是貪婪占據了上風,“我在江市。”
至此,回憶破碎。
許金藝無法形容那一瞬間的感受。就像是靈魂出竅,冷眼看著底下沒有生命的軀殼像提線木偶一樣亂動。
很難去形容這些感受,一直以為的游戲其實是現實,這種三觀炸裂的感受讓許金藝感受到些許恍惚。
她本以為自己會更震驚,甚至會害怕得尖叫。可是身體比她想象得要更加堅強。
許金藝在那一瞬間大腦瘋狂運轉,以極其不正常的速度勾畫出粗糙的陷阱模板。
……事情開始變得有趣起來了。
閉著眼的女生靠在冰冷的欄桿上,嘴角扯出一抹弧度。
不管怎樣,只要是游戲——
那就通關給你看!
作者有話要說:
再忍忍(指我自己),到最后一定全部揭露出來!
本章置頂點贊投票樓,作者先去做投票樓了!
第78章 繡球公園2
“給,”葉渡拋給他一瓶罐裝拿鐵,“店里還沒來得及進貨,這個喝嗎?”
他眨眨眼:“不收你錢。”
曹衛民坐在隔壁的高腳凳上,一下就接住了對方拋過來的拿鐵。溫熱的拿鐵罐面在冰冷的雙手下甚至有些滾燙,他下意識地緊握住感受著上面的溫暖。
那只田園犬還是乖乖坐在那空椅前,傻不拉幾地晃著尾巴,連個眼神都不給辛辛苦苦抱它進來的暫時飼主一眼。葉渡的注意從大狗身上移到了面前坐著的青年身上。
他穿著一件休閑裝,不過褲腳因為下雨天打濕了不少,厚重的深色緊貼著腳脖子,對方握緊罐裝咖啡好像這樣就能暖和起來。
好在書店里的熱空調打開了,不多時暖和的熱氣就在這片小空間里彌漫開。葉渡一邊打開罐裝拿鐵,一邊坐在曹衛民的身邊。
他太過于熱情了。
曹衛民有些不適應的縮了縮肩膀。
憑著他這張臉,從小到大沒人敢惹他。好人尚且不敢接近他,壞人更別說了——他沙包大的拳頭看上去就很唬人。
“你叫曹衛民?”葉渡喝了口甜膩膩的飲料,用一種好奇的目光看著他。
那種眼神很奇怪,你說他像嘲諷吧,那眼神又太過誠懇。
曹衛民:“怎么?”
對于名字,他的語氣一下子冷下來了:“不行嗎?”
當年他第一次進警局報道的時候,里面的老警官們沒少發笑。可笑歸笑,這個名字的意義他們還是知道的。
“不,別生氣嘛,”葉渡笑了笑,“我覺得這個名字……很好,很接地氣,一看就根正苗紅。”
曹衛民:“……”
“不過現在這個年代,很少有家庭給自己孩子取這個名字了。”葉渡放下手中的拿鐵,搓了搓手,讓熱量互相傳遞,“畢竟名字是時代的特色嘛。”
這句話曹衛民很認同,他點了點頭:“的確。”
葉渡:“對吧,不過或許你的父母對你有很大的期望呢,想讓你長大后參個軍什么的。”
曹衛民一怔,搖頭:“我沒有父母。”
“參軍……也不可能。”
“啊?”和他交談的青年很明顯的怔了一下,隨后趕緊找補,“抱歉,我不知道……”
“沒事。”曹衛民打開手上的罐子,這下原本凍冷的雙手徹底熱乎起來了,他神色淡淡,“這有什么不能談的,早就習慣了。”
“這個名字,的確是很重要的人給我的,”他喝了口拿鐵,甜膩過頭的感覺讓他忍不住皺眉,“好甜……”
“我本來不叫這個名字。”
葉渡恍然:“哦,改過名嗎?”
他又興致勃□□來:“那你以前叫什么?”
曹衛民一臉微妙的扭頭看他,熱情洋溢的青年眨巴著眼看了回去。按理來說,一般人停下了就不會再問了吧?這個家伙……有點看不懂氣氛啊。
他又灌了一口拿鐵,依舊是皺巴著臉忍不住嘆息:“好甜……”
“這個喝不了就別喝了啊,”葉渡擺擺手,“別喝了別喝了——所以說你以前到底叫什么啊?”
連轉移話題都敷衍不過去了嗎?!
對這類人毫無辦法的小曹先生僵硬著臉,干巴巴地開口:“我忘記了。”
“啊~?”
葉渡甕聲甕氣拖長了音調,顯得很失望。
“你到底在問些什么啊?”端著小盤子點心過來的胡晶晶忍不住吐槽一句,隨后毫不留情的伸手敲在了他的腦袋上,“既然是店員就趕緊上班!敢在老板面前摸魚你膽子肥了啊!”
“好痛!”青年夸張的嚎了一聲,捂著腦袋可憐兮兮,“拜托拜托,店長,現在可是雷雨天,怎么想這個天氣都不會有人過來的吧?”
胡晶晶將餐盤放在有些無措看著他倆的曹衛民面前,隨后冷笑一聲:“是嗎?”
葉渡:“……”
他很自覺地快速起身,還不忘帶走自己開了罐的拿鐵,三步并兩快速躥到柜臺,老老實實當一個啞巴柜臺去了。
“這家伙,”胡晶晶嘆了口氣,隨后轉身看著面前的青年道,“請慢用。”
“等等,我沒點這個。”
“就當是交個朋友吧,”年輕的店長擺了擺手,笑道,“歡迎常來店里坐坐。”
**
“喂。”
敬愛的胡老板面無表情的拿只筆戳了戳狀似認真上班,實則對著柜臺干花發呆的葉渡:“你剛剛怎么回事?沒看見別人一臉不情愿嗎,還在那看不懂眼色問東問西。”
青年露出官方假笑,伸出右手往嘴邊虛空一拉,示意老板現在他處于“啞巴前臺上班時間”。
胡晶晶看懂了,知道這家伙是不打算說了,于是頗為無語地將筆扔到他懷里,看著葉渡手忙腳亂地接住。
她也走進了柜臺,一邊翻看手里準備進貨的單子,一邊隨口問道:“你不覺得他很奇怪嗎?下雨天還出來遛狗,剛剛看樣子像是在找人,可怎么找著找著進我們店里面來了?上午咱們可是沒開店,怎么想都不會有人在店里,但看他的樣子好像也不打算現在就走……說起來,你那個炸串店呢?這假期都快結束了,你也是時候把貨上上了。不過我這里沒有炸串的相關貨源,那東西你得自己去找,你要是有時間就去附近的大菜場逛逛,和那些人多聊一聊,說不定就有什么優惠了呢……阿渡?葉渡?”
噼里啪啦講了一大堆話都沒有得到回應,胡晶晶抬頭看向身旁的青年,有些不滿:“這個時候就不要玩假裝啞巴前臺的游戲了……”
可身旁的青年并沒有如她所想的那樣低頭假裝木偶人,反而抬頭看向遠處——另一個青年的方向。
此刻葉渡的眼神變得很奇怪,帶著一種莫名的嚴肅和糾結,正經的樣子和平常完全不一樣。
胡晶晶從認識他以來第一次見葉渡這個樣子,懷著新奇的念頭,她悄摸摸打開了手機相機,拍了一張照片。
可聲音忘記關了,清脆的咔嚓聲很快引起了葉渡的注意力。
他眨了眨眼,神情自然的收回目光,明明是笑著的樣子,周身卻充滿了黑氣:“店長,你在拍什么啊店長?”
胡晶晶:“……”
她躥到另一頭,嘴硬道:“你上班摸魚走神我還沒扣你工資呢!”
葉渡幽幽開口:“我義務幫忙沒工資拿就算了,還扣?資本家都沒你這么黑。”
“快點把手機拿過來嘛店長,”青年又換了一種語氣,很心機的用自己這張臉換取店長的信任,“被拍照了的我突感心悸,大腦眩暈,雙眼發黑,再不刪掉照片的話我就要死了啦——”
“不是吧葉渡!”胡晶晶氣憤開口,“拍個照而已,又不是什么攝魂,別把自己當見光死的老妖怪好嗎。再說了,我這連你一張照片都沒有,就算年末給你頒最佳員工獎都找不到能用的證件照,這張就老實點留給我啊!又沒把你拍得很丑,我可是學過攝影技巧的!”
葉渡忍不住吐槽:“這個小店真的有年終獎這種東西嗎?你該不會是騙我的吧。”
“我可是店長!”胡老板理直氣壯,“我說有就有——誒喲!”
一連串狗吠驚得她叫了一聲,睜得圓咕隆咚的大眼睛驚愕地看向從柜臺前躥過的大狗。緊接著,又是一道身影從她面前躥出,空中只留下一句來不及多說的“抱歉”。
是曹衛民和那只田園犬。
胡晶晶呆愣地眨了眨眼:“怎么這么著急?外面不是還在下雨嗎?”
“誰知道,說不定有什么急事呢。”抓住時機一把搶過手機,葉渡笑得十分欠揍,“刪掉了刪掉了哦~”
“喂!”
“給你。”他笑著將手機放在桌上推給胡晶晶,沒管撿起手機開始瘋狂找備份的店長,葉渡回頭看向門外。
那一人一狗早已經,消失在朦朧的玻璃門外,找不到蹤跡。
按動著手機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備份,胡晶晶抬頭悲憤開口:“你是什么動態相機捕捉器成精嗎?!每次都拍不到你,好不容易才照到這么一張,都說了我拍照技術很好的啊!”
面前的青年攤手,眼睛倒是亮晶晶的:“好主意,下次避免有人找我拍照就用這個借口吧!”
胡晶晶:“喂——!!”
**
小麥哥突然大叫了一聲后就躥出了這家小小的書店,曹衛民幾乎是瞬間就反應了過來,緊跟著狂奔的田園犬。
雷雨天雨勢不減,頂著瓢潑大雨曹衛民就這樣跟著全力狂奔的田園犬身后。
索性狗子跑動的方向是小路,而這大雨天這條小路上也沒有路人的存在,要不然就田園犬身上還沒下掉的那條牽引繩估計得把人絆個八級重傷。
小麥哥很專注地跑動,曹衛民跟在身后一邊回想江市的路線圖,可它跑得太快也沒有規律,就連曹衛民也不清楚田園犬到底要跑到哪里去。
鞋底踩在地上,淺淺的水面發出破碎的哀嚎。曹衛民剛在小路上拐過一個角,就突兀地停下了腳步。
手中拿著一把黑色長柄傘的女生站在傾盆大雨中,表情茫然無措地看著湊到自己腳邊的大狗。
小麥哥興奮地叫了一聲:“汪!”
它蹲坐在地上,原本金燦燦蓬松的尾巴被大雨淋得濕透,像一根干癟的臘腸一樣興奮地在空中滑過優美的弧線。
“……張柔柔。”
曹衛民停下了腳步,站在雨中看著突然出現的女生。
“曹……先生……”
張柔柔抿唇,渾身顫抖,卻還極力露出一個笑容來:“我、我出來了。”
她軟倒在地,盯著浮著水的黑色柏油路瞳孔緊縮。
“張柔柔!”曹衛民快速奔到她面前,“還好嗎?我帶你去醫院!”
“不、不用,”女生一把攥住扶住她的手,張柔柔抬頭,臉色蒼白,“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我……”
“嗞嗞——”
她的身上突然傳出奇怪的響聲,曹衛民迅速制止了她,隨后皺著眉蹲下,一眼就看見了她外翻衣領上的小東西。
法治時代這東西誰會弄?
曹衛民當即想到了那個家伙,他黑著臉將這玩意兒摘下然后扔進深水區域用鞋底碾碎。
“先起來,”他簡單開口道,“我們回家。”
他掏出手機打了幾個字,展示給張柔柔看。
【王金龍在監聽,我們回車上打字。】
**
耳機里的聲音嘈雜,王金龍聽了半天沒聲后還是一臉晦氣的放下了。
他摸索著手邊用來記錄的白紙,上面寫了一連串雜亂無章的東西,只在紙面最中心一個詞語被反復畫上了幾個大圈。
“繡球公園嗎……”
這是曹渡給他的入口,還附著了一個時間。
10月15日,下個周六。
第79章 繡球公園3
幽暗的公園,天空之上不見繁星,唯有水藍色的彎月點綴在黑色幕布上發散著清幽的光。
即便再怎么溫柔清幽,可藍色月亮的出現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現象。
王金龍僵硬地站在公園門口,百思不得其解。
上次他和曹渡,也就是噤的通話過程中,他并沒有完全相信這個人的話。
試著想想,你恨了那么久的人怎么可能會因為對方一句兩句就放下仇恨,甚至去幫助對方呢?
王金龍想得很好,他從曹渡口中套出了下次詭秘出現的地址和時間。可他本人并不會去,誰知道等著他的會是什么?在當他思考接下來的計劃之時,桌上的耳機發出細碎的響聲——那是他安放在張柔柔身上的監聽器。
但當張柔柔進入詭秘之后,這玩意兒就不太靈了。
他立即將耳機拿起放在耳邊,仔細的聽著不放過任何一個線索。
終于,細碎的雜音突然變成了狂躁的雨聲。王金龍皺著眉正準備拉遠,就聽見一聲急促的熟悉的大喊。
是曹衛民。
這么說……張柔柔活著出了詭秘?
他毫不意外前警官能發現監聽器,那東西被摧毀后徹底沒了動靜。又等了一會兒,王金龍確認無其他聲音后就扔在了一邊。
得找人代替他進入曹渡給的地址。
一個必須信任他,并且能夠將里面的信息傳給他的人。
王金龍優雅地合攏雙手,銳利的雙眼終于閉上。
他呢喃細語:“曹衛民……”
他計算得很好,他想過如何利用曹對葉的執念引誘他將矛頭對準詭秘之內的噤,也想過如何哄騙這個腦子簡單的家伙堅信不疑的去替他做事。
明明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了。
曹衛民在10.15號也前往了繡球公園。
可是為什么……
出現在這里的,卻是在沙發上小憩的他?!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游戲加載中……】
【加載完成。】
機械女聲在這座幽暗公園上空回蕩。
【歡迎各位玩家來到——】
虛擬的血紅繡球花綻放在眼前,拼接組成一連串文字。
【繡球公園】
【請安靜傾聽規則如下:】
【本次游戲玩法實行實體狼人殺模式,各位玩家游戲開始前將自行抽取身份卡牌。卡牌身份有狼人、平民、審判者三種。】
【請注意,狼人彼此之間不知同伴身份,狼人之間可互相暗殺,當鐘聲響起時,為狼人時間。】
【請注意,平民不可以暗殺平民。審判者不可以暗殺狼人及平民。】
【當彎月盈滿之時,為結算時間。】
【狼人人數大于平民人數時,狼人勝利。】
【平民加審判者人數大于狼人時,平民審判者勝利。】
簡單念完規則后,機械女聲并沒有消失,而是繼續念道:
【狂樂的玩家啊,發揮你們的才智,繡球公園之中不僅只有玩家。】
大概過了五分鐘依舊沒有動靜后,站在原地的王金龍呼出一口氣。
他感受到了口袋里的卡牌。
銀白色的卡面上顯現出光滑的圖案。
王金龍攥緊了拳頭,眼神晦澀不明。
他依舊是【狼人】。
**
“卡,準備好了。”許金藝帶著VR眼鏡活動了下肩骨,順手抽出游戲口袋里的卡牌,隨意掃了一眼就扔進了口袋里。
“拳頭,準備好了。”
“樂子玩家,準備好了。”
許金藝伸了個懶腰,露出興致勃勃的笑容來。
“沙包,也準備好了。”
這次她參與制作的游戲《繡球公園》已經發布在了游戲網上,經過【對方辯手請提問】的轉發也開始有了些許熱度。
老Q本人也加入了此次內測。
順帶一提,這次內測游戲里,一共有十名玩家。
她作為【Excelsior】和老Q一同加入內測,其余七人也是游戲網上老Q找來的朋友。據說是十足的樂子人。
而僅剩的一個玩家名額,則是【王金龍】。
【對方辯手請提問】:【王金龍?我們沒有他的數據,怎么能做出來?雖說墨菲官方將二創權利放開,但是玩家最多做做視頻剪輯和建模玩梗,要真刀真槍地做一個完整的游戲?我覺得不太可能。】
許金藝也沒有【王金龍】的數據,可是她知道,對于這些老Q這些游戲網玩家來說,王金龍是一串數據,可對她許金藝來說這不一樣。
制作人需要數據,而她只需要放出邀請就行了。
老Q想不太明白,不過【Excelsior】說得擲地有聲,他也就沒再管了。
今天,就是《繡球公園》內測的時候。
然而許金藝不知道的是,除了她和王金龍以外,其他的樂子玩家都不約而同的打開了直播軟件。
取得名字那叫一個引人注目。
【E大參與制作!《繡球公園》內測直播!】
【解心頭之恨!金龍魚你也有今天!】
【點擊即看樂子玩家狼人殺】
《墨菲游樂場》當初的那次內測游戲結局傷透了無數玩家的心,每個老玩家心里都有一個叫‘金龍魚’的大窟窿。
每每看見二創王金龍的那張斯文敗類臉,老玩家們就恨得咬牙切齒。
可惜沒人能做出質量優秀的二創游戲來,所以大家對金龍魚的痛恨還只停留在建模惡搞上。
直到今天。
**
沿著長長的細碎石子小道,許金藝慢慢向前走去。
如果游戲真的通向她的現實,那么公園的出口是否就是她家對面呢?
這個設定的確太過于危險,可許金藝心底卻有一種莫名的激動。
不,說是激動也不太切實際。
如果真的是公園,腳底的石子就會透過薄薄的鞋底按在腳面。周圍也不該是一片死寂,至少應該有鳥雀的叫聲。
公園里夏天的繡球開得最為茂盛,藍的青的紫的粉的,開遍了公園的每一個角落。靠近了就能聞到很濃郁的花香,與人工制成的香料不同,繡球的花香很是典雅。
小時候許金藝來公園總喜歡去看這開得擠擠的繡球花。茂盛且熱烈。
直到夜晚降臨,那次迷路的許金藝才感受到公園的可怕——不,應該說黑暗才是最可怕的。
后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她開始了解這些帶有恐怖元素的游戲,試圖直面恐懼。
現在看來,我似乎成功了。
許金藝勾起唇,神色淡淡地看著前方不遠處道路中央的人影。
“修剪……枝丫……”
手握著漆紅色把手,高舉園藝剪的鬼怪裂開大嘴,沖著許金藝嘻嘻詭笑。
“我要,”它認真開口,下達最后的通告,“把你的腦袋剪下來……做花盆……嘻嘻嘻嘻……”
你看,她設計的鬼怪NPC【園藝鬼】不就非常棒嗎?
許金藝面帶微笑,然后毫不猶豫轉頭就跑!
棒是毫無質疑的棒,就是有點費腿。
舉著個大剪子的園藝鬼不拋棄不放棄地追了好半天,終于在下一個拐角跟丟了。
它咕噥許久,混濁發黃的眼珠360度轉了一圈,然后朝著另一個方向前進。
躥上樹的許金藝松了口氣,不過倒也沒立馬就下來。
《繡球公園》的游戲規則其實還是有很多漏洞,可是這個游戲本身不是為了測試修改,而是為了將王金龍圈住的陷阱。也因此這次被寫進游戲的NPC不是她自己設計的鬼怪,就是一些動植物奇行種。公園內的活人只有那八個玩家,以及她許金藝和王金龍。
身為游戲制作者,許金藝自然會給自己留條后路。而游戲網玩家們根本不會死在這個游戲里,所以這場游戲的輸家,只能是王金龍一個人。
如果他真的進來了的話。
不過說起來,到現在她怎么一個玩家都沒看到?王金龍還能說他挺會茍著,可其他樂子人玩家呢?
……該不會還沒加載進游戲吧?
許金藝扶住粗糙的樹干,皺著眉猶疑猜想。
**
“家人們我終于進來了!!”
頭頂黃帽,手拿桃木劍的天師站在原地,對著虛空一頓輸出。
“這加載也太慢了吧,我吃了個飯還在加載,在我睡覺前終于打開了!”天師高舉黃符和桃木劍一陣亂揮,“聽說這次聯機內測有E大,不過我沒見過E大的虛擬建模。”
天師嘿嘿笑了兩聲,做出羞澀狀:“不知道E大能不能給我簽個名。”
只有天師能看見的彈幕一大片一大片刷過。照例謝了直播打賞后,天師這才摸出自己口袋中生成的卡牌。
“喲,我是平民。”
天師晃了晃卡牌,給直播間的觀眾展示自己的身份。
“根據這次直播規則,在我展示身份卡牌的一瞬間,咱們直播間的家人們就不能退出投奔其他直播間了哈~”
【?我上了賊船?】
【還真的退不出去了……這要弄多久啊??】
“等到內測結束吧,”天師收好卡牌,嘿嘿笑了兩聲,“聽說這里還有金龍魚的數據參與,往好處想,大家心心念念的王金龍這不就來了嗎!”
【金龍魚:6】
【笑死,直面玩家的恐懼嗎?】
【真不知道E大哪里弄來的數據,不過摩多摩多!】
【但是主播身份是平民,現在就只有躲著的份吧?】
此話一出,彈幕安靜了一瞬。
【一看就是新人。】
【萌新讓我康康!!】
【你看主播這打扮,這叫平民?】
手持桃木劍的天師眨眨眼,一本正經開口:“嗯,我就是平民。”
【嗯~怎么不算呢~?】
【NPC:6,這把高端局】
【桃木劍上刻符咒,閻王來了也低頭】
【NPC單走一個6】
和直播間觀眾們彈幕互動了一波,天師這才收拾收拾,把符先放進懷里,然后把桃木劍藏進肥大的袖子之中。天師一邊收拾還一邊問:“你們有誰了解過公園類的恐怖故事嗎?”
【公園能有什么恐怖故事?】
【路燈一閃一閃算不算?走夜路的時候老害怕了】
【大家關注一下游戲標題啊,繡球公園,那肯定和繡球有關!】
【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天師嘎嘎笑了兩聲,極具特色的笑聲讓彈幕也忍不住狂刷“哈哈哈哈”。
突然,天師瞬間收聲,完美的臉上呈現出詭異的笑容:
“你們聽過‘繡球花海下的尸骨’嗎?”
【???主播???】
【主播怎么變了個人一樣……有點子害怕】
【不要啊現在是晚上啊啊啊!!】
【就是晚上聽才更帶勁!主播搞快點!】
彈幕一半人歡喜一半人慫。
天師這才慢慢悠悠地邁步向前走,一邊走一邊和彈幕說這個故事。
“有一天,主角小明在凌晨四點來到了公園。”
【祖傳小明出場了2333】
【注意看,這個男人叫小明——】
【樓上什么營銷號出身啊!恐怖氣憤都被你搞沒了!】
天師瞥見彈幕后,說話的動作一頓。
天師的眼睛轉了轉,最后還是頑強的繼續開口說道:
“小明走在空無一人的小路上,突然!”
【赫!】
【主播不會講恐怖故事就不要講好了嗎?一驚一乍的,又要換褲子了】
【6啊】
“……他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了若有若無的哭聲,小明找啊找啊,終于在一片火紅的繡球花海中看見了一個披頭散發背對著他的女人。”
“過了一會兒,他聽見女人開口說,”
“‘你好,我的花快要死了。’女人背對著他憂愁地開口,然后客客氣氣地繼續問道,‘請問,’……”
“你可以做我的肥料嗎?”
女人帶著花香的吐息撲在天師的耳朵上。
第80章 繡球公園4
講故事的本人當然知道自己不適合講鬼故事。
天師僵著臉一動也不敢動,只能被動的感受著耳畔冰冷的呼吸以及按在他脖子上冷到打顫得溫度。
他有點后悔為什么要將全息代入的閥門調到百分之九十。至少在這部游戲里調得低一點才好!
【絕了,趴在主播背上的是什么?NPC還是玩家啊?】
【沒去過其他直播間,賭一個幣是玩家!】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啊!天師直播間五分鐘后開盤啊!】
【你確定是開盤不是主播腦瓜子開瓢?】
一群豬隊友!
被迫身處賭局中心的天師欲哭無淚,顫顫巍巍地拿起他手中的桃木劍,試圖給身后的女鬼打個商量。
“大姐咱們有話好好說,”天師嘟囔著什么,左手在對方看不見的死角里翻動一下,掏出兩張沾上朱砂的黃符來,“先從我背上下來行不?”
后背上的東西咯咯詭笑,完全不應他的話。反倒是那只橫在天師脖頸上的手隨著詭笑逐漸收緊。
百分之九十的真實感讓天師瞬間感受到窒息,這下他不再猶豫直接左手抬起,強硬地將黃符按在女鬼的腦門上!
只聽一聲極其慘烈的嘶鳴,天師的后背一輕,他趕緊往前跑了兩步后轉過身來定睛一看——
黑色如藻般的濕潤長發在空中飄蕩,額前幾縷發絲緊貼臉頰,露出一雙陰冷的全黑眼瞳。燃燒殆盡的黃符僅在半空中留下點點灰黑,鬼的嘴角撕裂,里面參差不齊但卻足夠尖銳的獠牙暴露在空氣之中。
“我去,紅衣煞!”
天師丟出一句話,不等彈幕和女鬼的反應,扭頭就跑。干脆利落,一點都沒有猶豫,怕死得明明白白。
【……】
【純路人,這天師怎么不除鬼啊?】
【知道他慫,但不知道他這么慫,真是丟我們天師建模的臉啊。】
“你行你上啊!!”天師一手按住自己飛跑得要掉了的黑色高帽,一邊嘰哇亂叫,“紅衣煞是你想推就能推的嗎?!我還年輕,有大好未來!”
身后的女鬼雙腳離地,詭異的笑聲和被盯上后的追逐音樂響徹直播間。
【主播選的是天師卡啊,看看詳情頁面好不啦!】
【斬妖除魔,我輩楷模】
【沒意思,反殺啊反殺!】
說得好聽!
天師咬牙,腳丫子快蹬出火星來了。
他是走爽文打臉路線的,可那建立在自己狂刷十遍攻略的條件下!這是個內測的新游戲,誰都有初見殺的時候!這群沒腦子的!
他一邊往身后扔黃符,一邊向前狂奔,碎石子路上全都是他細密雜亂的腳步聲。
天師沒時間往自己身后看,可直播間的觀眾們看得見。這家伙扔出去的黃符起先還能扔中幾張,但也不過是徒增女鬼的怨氣,等到后面女鬼已經完全適應了這種程度的黃符,速度暴增了不止一倍。
【主播小心!】
【爪爪爪爪子……!】
【吾命休矣——】
閃著寒光的尖銳水仙花色指甲已經切掉了快沒力氣跑的天師的頭發絲,對方咬牙猛一提力,但也只是拉開了一個身位。
“呼……呼呼……”
鼻腔里都是血腥氣,嗓子被寒風打磨得嘶啞不成樣子,天師眼前發黑。
“也、也沒說……這是個動作……游戲……啊……”
不是說以解密劇情為主的嗎?這玩意兒不是動作游戲他以死明志!
跌跌撞撞地沖了兩步,兩只血肉做成的腳實在是沒有力氣,他擺爛的摔倒在地上。
“不跑了不跑了……”天師把桃木劍往身旁一扔,氣喘吁吁,“干掉我得了。今天這運動量比得上我一個月了。”
他脖子一梗,以一種決絕的姿態引頸受戮。
“來吧!疼痛只是在一瞬!”
只聽見極為清脆的響聲,隨后便是物體刺入肉里的悶響。
但至始至終都沒聽見女鬼的詭譎尖嚎。
等了有兩三分鐘吧,游戲也沒傳來他GAME OVER的提示音。天師這才悄摸摸地睜開那么一絲縫隙。
剎那間,被他屏蔽在眼皮外的彈幕開始大篇幅刷屏。
全屏都是【好酷好帥】,以及只在以前游戲直播里他耍帥時才會出現的尖叫。
粉紅色的禮物成群結隊地炸裂,讓陰冷的天都蒙上了夢幻的粉。
他隱約透過這層粉色看見背對站在他面前的身影。
那是一位身材高挑,但穿著一件非常不應景的粉色連帽衫的人。
對方的站姿很奇怪,雙手都向前伸,似乎攥著什么東西。
“安心安心……”坐在地上的天師一怔,這個充滿磁性的聲音似乎是從這個人傳來的。好說歹說他也算是二十來歲的人類,還是第一次在游戲里面被人這樣哄著。
他當即訥訥開口:“我、我沒事……”
“你已經安全了。”背對他的人打斷了他還沒說完的話,繼續開口道,“不要生氣哦。”
【笑死了,主播該不是以為大佬在哄他吧?】
【這、這個聲音!好好聽!】
【什么慕強人?這聲音難道沒聽出來嗎?原皮卡就是這個聲音啊!】
【所以這也是玩家???誰能告訴我大佬的直播號,我要開小號去大佬直播間發癲!!!】
【你那是發癲嗎?你那是褲衩子打人事件……我都不稀罕說你】
緩過來的天師一邊看彈幕吐槽,一邊揉了揉軟成面條似的腿,隨后站起來。
嗯?他的桃木劍不見了。
雖說以他現在【天師卡】的身份,自己做一柄桃木劍也不是不行。不過上好的桃木在游戲網商城里可貴可貴了!自己花錢做的怎么可能比白拿的香!
“噫嗚嗚——”
不知何處傳來熟悉的鬼叫,天師尋聲看去,這才發現在‘大佬’的對面就是那個對他緊追不舍的女鬼。
可是……
大佬一手抓住他的桃木劍,一手捏起黃符緊按在女鬼的額頭上,即便黃符都快燒到手指了也沒有放開的打算。而對方手抓著的桃木劍直接捅進了女鬼的胸口,一朵淡藍色的繡球花被桃木劍貫穿壓在女鬼灰黑色帶著裂縫的鎖骨出,伴隨著顫動兩三朵淡色的花瓣不甘不愿地掉下。
女鬼并不是毫無反抗的。
它的雙手前伸,似要掐住大佬的纖細的脖子,但因為額頭上燃燒的黃符而痛苦緊攥腦袋。
“安心安心。”背對著他的大佬溫柔的吐出冷酷的字眼,“疼痛,只是一瞬。”
站在后面的天師聽到這句輕喃細語硬生生打了個冷顫。
隨后伴隨著令人膽寒的擠壓聲,桃木劍幾乎捅穿了女鬼的身體。
額頭上的黃符已經染盡,女鬼爆發出極其強烈的甚至可以扭曲周圍空間的尖叫聲,瞬間擁有自主控制的女鬼向后一扯。不顧連帶出來的血肉,怨憤地瞪了一眼拿著桃木劍的連帽衫后,原地消失,只看得見原地的黑色灰燼。
危險解除。
天師擦了一把額頭不存在的虛汗:“謝了哥們,你把劍還我唄?”
“挺好用的。”
大佬提著長劍轉身,意味不明地贊嘆一句。
“還你。”對方手腕一動,桃木劍就順著力道拋了過來,天師趕忙一接——這可是錢啊!
“你也是玩家嗎?”天師一邊心疼地拿黃色袖袍擦了擦桃木劍身上的黑污液體,一邊問大佬,“我ID是【渡劫專業戶】,大佬你……”
他抬頭上下看了兩眼面前的原皮建模,神色微妙。
“大佬你怎么穿原皮來玩游戲啊?”
他發現先前還面不改色打怪的大佬還真仔細想了想,最后誠懇地開口告訴他:“沒錢。”
天師:“……”
“這,”他梗了一下,無奈地摸了摸腦袋,“這好歹是E大參與的內測游戲,你就算只是來渾水摸魚的,但穿得漂亮點不也能在直播間賺點流量錢嗎?”
“直播?”大佬愣了一下,感興趣地開口,“你開了直播?”
“昂。”天師無奈攤手,“賺錢不易,天師賣藝。”
【賺錢不易,跑路第一。】
【每次都擔心天師賺夠了錢就跑路……】
【雖然咱們窮,但是咱們也舍得花錢啊!】
【所以說這就是人菜癮還大是嗎?】
【但凡放棄抽,老老實實買身份卡,天師的儲備卡池早滿了。】
天師:“……你們夠了啊,別揭人短。”
面前的大佬笑了笑,甚至還舉起手揮了一下:“你們好?”
【好好好好好!】
【大哥!你是我親大哥!】
【主播這不得上去抱一個大腿?!】
看到這一條彈幕,天師嘀嘀咕咕:“叫我一個百萬粉播主去抱一個原皮玩家大腿?不行。”
他想了一下剛剛大佬的操作,咬牙道:“最多結拜當兄弟,我當大哥,你當二弟!”
【沒臉沒皮,沒心沒肺】
【厚臉皮真好,感覺世界都開闊了呢……】
天師:“……”
他干脆眼不見心不煩,將注意力重新放在面前的原皮玩家身上。
“你的ID叫什么?游戲結束后我去你直播間給你引個流,賺點外快至少把這個原皮換了吧?”他有些嫌棄,“你連原皮的聲音都不換?這皮膚的聲音真的不好聽,你換我這個。”
天師不知道按了什么按鈕,隨后再度發聲時,一股正道之氣撲面而來。
“你看,我這個多有范兒!”
他正義凜然地開口道:“哥們,交換個游戲網賬號,咱倆互關我幫你引流一波,權當是感謝你剛剛的出手了。”
“原來可以開關聲音嗎?”許金藝若有所思,隨后學著他的動作按了后臺開關。
她再度開口:“我?我不開直播,不過互關的話可以。我的ID是【Excelsior】。”
高聲調微甜的聲音響徹了天師的直播間。
面前的道長卡了一樣半天沒動靜。
“怎么了?”許金藝皺眉,“你卡了?網絡不行?”
“啊啊啊啊啊!!!E大!!!”換回自己本聲的天師鬼哭狼嚎,激動得不能自己。
“E大!!”他看著面前的原皮建模,只覺得對方閃閃發光,原本騷粉騷粉的連帽衫都顯得格外的動人。天師堅定的開口:
“我是您的狗啊啊啊啊啊!!!”
許金藝:“?”
空白的彈幕區終于緩慢且沉重的滑過一個數字。
【6】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面試結束后,就感覺有點發燒了……
不要啊!